跌跌撞撞,晕晕乎乎。卢景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了小区,对拉了他一路的代驾是方的是圆的都没有半点印象。
到了小区下了车,卢景航凭着潜意识里残存的那点记忆,稀里糊涂地走着。
去找文乐。
他心里晃着这个念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摸去了哪儿。见到面前有个熟悉的门,下意识地就敲了,还好门打开之后,门里的人确实就是文乐。
一看到文乐,卢景航就开始傻呵呵地乐,但文乐猛地看到他却是吓了一大跳。
这个人半边西装上蹭的都是土,颧骨破了皮,渗着一片血痕,眼神直直愣愣的,显然醉得不轻。
“怎么回事?你这是摔了?”文乐连忙扶着他进屋。
上回卢景航喝酒回来,自己还能去沙发上坐着,还能跟文乐有正常的对话,这回可是真醉了,文乐使劲撑着还有点要撑不住他,问话也不回答,就知道乐。
“这是喝了多少酒,还是跟方田那边的饭局?”
文乐好容易给他挪到沙发上坐着,又去看他脸上的伤。是擦伤,伤口深倒不深,但不知道是蹭在哪儿了,血里头混着黑渣子,看着就疼。
“怎么摔的,摔成这样……代驾呢?怎么也不管你。”文乐心里揪着疼,他找来小药箱,站在卢景航面前,半弯着腰,一点点给他清理伤口里的黑渣。
“嘶……”碘伏擦上有点刺激,卢景航脸上一抽。
“疼是吧,我手轻点儿啊。”
文乐离着卢景航很近,盯着他的伤口,给他擦得很仔细。
卢景航坐得端端正正,乖乖地让文乐摆弄,眼睛直勾勾看着文乐的脸,一会儿疼得抽抽,一会儿又要笑。
“别笑,一动没法弄了。”
文乐只怕弄疼了他,看他那副傻兮兮的样子觉得又好笑,又心酸。
“这回喝得是真惨。”
“没事儿。”卢景航终于回了句话。
文乐抿嘴笑:“嗯,没事儿好。”
“乐。”
“嗯?”
“你真好看。”卢景航特别认真地说。
文乐对上他的视线,又看回伤口,笑笑没说话。
“你真好。”卢景航又说。
“你这是什么古早电影的台词。”
文乐上好了药,又拿出了纱布和医用胶布。
“省得你晚上睡觉蹭疼了。”他一边往伤口上贴纱布,一边说。
“乐对我好。”
卢景航拽着他的衣服边,迷蒙着眼神看他,泡过酒精的智商就像个小孩。
“知道我好了吧。”他像个小孩,文乐也就拿他当小孩哄着,“那以后要乖乖的啊。”
“嗯!”卢景航特别用力的点了下头。
一喝醉了就爱这样点头。文乐噗嗤一笑,手指头拨了一下他的脸。
“傻死了。”
说完,文乐就要去收拾药箱,可卢景航一直拽着他的衣服,走也走不开。
“乐,我有一件事。”卢景航说。
“什么事?”
虽然这个人正醉着,肯定说不出什么正常话。但文乐还是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结果果然。
“这事不能告诉你。”卢景航说着醉话,表情还挺严肃。
好吧……文乐无奈地笑。自己还正经问他什么事,也没比他聪明多少。
“别犯傻了啊。”他拍拍卢景航拽着自己衣服的手,“别拉着了,我给你沏点儿蜂蜜水去。”
“嘘……”卢景航把手指竖在嘴前,煞有介事的,“我不能告诉你。”
“好,不告诉我。”文乐哄着他,“别拽了,乖。”
卢景航不放手,反而一下下拽着,好像想把文乐拉过来。
文乐也没强行让他放手,他拽,文乐就顺着他的手劲离近了点。
“怎么了?”对这个傻子,文乐还挺有耐心。
卢景航也不回答,盯着文乐看了一会儿,忽然一低头,就把脑门抵在了他肚子上。
“哎,干什么?”文乐惊了一下,不知道这醉鬼是突然抽什么风。
“呃……”卢景航嘴里念叨着。
“什么?”
文乐仔细去听,结果还是那句不能告诉你。
“快起来。”文乐拍拍他。
毛哄哄的脑袋蹭了蹭,不起来。
文乐让他蹭得身上麻酥酥的,心里软绵绵的。
很想抱抱他。
那就抱抱他吧。
反正他醉了。
反正明天他就什么都忘了。
文乐迟疑了半天,手指伸了又蜷,蜷了又伸,最终还是将他环在了自己怀里。
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喜欢他了。
平时玩闹的样子,工作时认真的样子,喝醉时犯傻的样子,还有现在,贴着自己撒娇的样子。
特别喜欢。
……所以特别煎熬。
文乐叹了口气,慢慢抚着他的头发。
“难受吗?”文乐问。
——这个人平时,明明一滴酒也不想喝的。
“不告诉你。”怀里的人声音闷闷的。
文乐忍不住又想笑。不告诉你这个劲儿还没过去呢。
“到底什么事,不想告诉我?”他问。
卢景航却没有回答,脸贴在他肚子上蹭了蹭,腻腻乎乎的,大狗一样。
“你是大猩猩,还是大狗?”文乐垂着眼,逗他玩,话音绵软又温柔。
“不能告诉你。告诉你,我就混蛋了。”卢景航说。
文乐笑脸一僵,心有灵犀一般,忽然间就明白了他这句不能告诉你的意思。
他手指捻着卢景航短短的小头发,沉默了好久,淡淡笑了一下。
“那就别告诉我。”他说,“我也不告诉你,咱们谁也不告诉谁,好么?”
“嗯……”卢景航答应着,却松开拽着文乐衣服的手,转而抱住文乐的腰,将脸深深埋了起来。
27、纠结
“卧槽!”
卫生间里传出一声喊。
“乐!我这怎么弄的?”卢景航捏着掀开一半的纱布,从卫生间门口探出头来问。
“谁知道你怎么弄的,回来就这样了。”
文乐坐在餐桌边,撑着半边脸看他。
“卧槽……破相了。”
卢景航缩回卫生间,把纱布贴回去,别别扭扭地洗了把脸,揉着太阳穴走了出来。
“乐,给我找点止疼药吧,头特别疼。”
“嗯,给你准备好了。”文乐指指餐桌上。
餐桌上不止有药和水,还有一碗粥,一些小菜。
“有胃口吃饭么?锅里还焖着包子。”文乐说。
“没什么胃口。”卢景航把止疼药放进嘴里,一颗药干了一整杯水,“我就喝点儿粥吧。”
“嗯。”文乐把粥碗往他面前推了推。卢景航微皱着眉敲了敲脑袋,拿起勺子开始一勺一勺地喝。
亲密大概是会上瘾的。
看着卢景航头疼的模样,文乐下意识地又想像昨晚那样,搂过来给他揉一揉,顺便再摸摸他那硬茬茬的头发。
可惜他现在没有醉。
保持距离真的很难。文乐默默地想。别说远了他,一不留神近上一分,都难以控制地想要更多。
还是放不下。
文乐暗自叹了口气。
昨晚他很晚也没睡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异常清醒地想了很多。
其实自己并没必要这么煎熬。
他这样的取向,不需要像一般人一样急着结婚,急着生子,也并没人关心他是不是单身,或者还是和谁在恋爱。
他不必急着在某个时间点前,找到或许能共度一生的伴侣,并没有谁催促他,也没有谁在意。
谁也没有,他只有他自己。
所以他什么都不用急。
谁还没有过几段失败的感情,谁还没在什么人身上浪费过时间。
既然喜欢了他,那就让自己喜欢吧。
就当这是一段注定失败的感情好了。
反正一辈子那么长,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
“我昨天……没说什么傻话吧?”文乐正走着神,忽然听到卢景航开口问。
文乐收回心神,笑了笑:“每句话都傻,你问哪一句?”
“操……”卢景航也低头笑,“一不小心又喝晕菜了。老跟你面前出洋相,形象全没了。”
“粥还喝吗?”文乐看他粥碗已经空了,问道。
“不喝了,饱了。”
文乐点点头,端起他喝空的粥碗拿到厨房去洗,这才接着他的话逗了他一句:“别太在意,本来你也没什么形象。”
“哎!”卢景航眉一挑,也跟在文乐后边去了厨房,“我本来形象还行吧?”
文乐洗着碗,只笑不说话。
“嗯?乐……”卢景航见他不回答,又凑近了点,“我还行吧我?”
文乐把洗好的碗放在沥水架上,含着笑看了他一眼,还是不说话,便要往厨房外走。
“别走啊。”卢景航把他挡在料理台前,非得找他要回答,“哎,乐……”
卢景航个子太高,往面前一站,文乐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挡得严严实实的。
站得还这么近。
昨晚的亲昵的记忆又渐渐回笼,文乐心头一漾,空气好像一下子就暧昧了起来。
“干嘛。”文乐抬起眼看他,声音软了几分。
“我……还行吧?”跟文乐这样近地对视着,卢景航话音里也少了点底气。
急躁得好像有点反常了。他想……
但他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就想听文乐说自己一句好话。
估计还是昨晚的酒没醒。他给自己找着借口。
“行,特别行,满意了么?哪根筋搭错了你,幼稚不幼稚。”
文乐弹了一下他的脑门,笑意盈盈的。
卢景航捂着脑门也笑,但心里却毛毛拉拉地开始发痒。
他真好看。特别是眼睛。
眼角本来就有点下垂,一笑更是弯弯的,月牙一样。
特别软乎,特别温柔。
想摸摸他。
想抱他……
想亲他……
……他身上的衣服棉柔柔的,会有温热的松木气息透出来。
贴在他怀里,很暖。
卢景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就像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真的被他拥抱过一样。
“傻大个,愣什么神呢,别挡着我了。”文乐说。
卢景航不想让开。他想离这个人近一点,再近一点。
但最终,他还是往边上错开了一步。
文乐出了厨房,脚步响了几声,便是电脑启动的声音,应该是要开始工作了。
卢景航却一直呆在厨房没出去,手撑着灶台,努力平息着躁动的心神。
想亲他,想抱他,下一步想干嘛?
卢景航心里一团乱,用力搓了搓脸,不小心搓到了伤口,条件反射地「嘶」了一声。
“怎么了?”文乐在客厅听见他出声,远远地问道。
“没事儿。”卢景航佯作镇定地走出厨房,“我……今天得回我妈那。”
“嗯,好。”文乐在电脑边转过头,鼻梁上架着眼镜。
“那个……那你晚上别准备我饭了,我在我妈那吃。”
“嗯。”文乐眨眨眼,“不是每周六晚上都跟你妈那吃么。”
“嗯……对……那,那我走了。”
多说多错,卢景航心里乱得就要维持不住表面上的镇定,赶紧拿了外套就要往出走。
文乐起身送他。
“明天过来么?”他问。
“嗯。”卢景航低着头穿鞋。
“开车慢点。”文乐又说。
“好。”卢景航穿好鞋,转身看向站在门口送他的文乐,忽然又有点舍不得走。
“我明天来。”
卢景航将门打开,却没有跨出去。
“好。”
“那我走了。”
“嗯。”
“哟,脸上怎么弄的?”卢景航家里,卢妈妈看到卢景航脸上的纱布,忙问道。
“没事儿,摔了一下,蹭破了。”卢景航回答。
“多大人了,还摔跤。”卢妈妈笑着说了他一句。
卢爸爸去厨房给卢景航切了点水果,卢妈妈靠在沙发上,腿上盖着挺厚的毛毯。
“这周检查,大夫怎么说?”卢景航叉了一块哈密瓜放进嘴里。
“没说什么,检查数值高了点,也没高太多,就还是按时吃药,注意保养。”卢妈妈说。
“是不是又该做化疗了?”卢景航问。
“唉,大夫说建议做,我不想做,太难受,做了也好不了多久,数值又上去了。”卢妈妈说得有点委屈。
卢景航笑,搂了搂妈妈的肩膀:“咱们还是听大夫的,好好控制着,等哪次咱们做完,数值往下一降,结果再也没上去,那不就好了么?等好了之后咱们跳广场舞,旅游,到处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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