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水珠落在车窗上，泅起一圈氤氲的环状涟漪。
冰凉雨雾有些模糊了他的视线。
男人身形颀长，撑着一把黑伞站在屋檐下。
背景中拔地而起的高楼、种满月季花和枯草的花坛、回收分类的垃圾桶、头顶云层厚重的天...好像都被淡化般轰然倒退。
大叔把车停在边上，瞟了两眼说：“这人可真好看。”
噼里啪啦。
雨倏然间下大了。
崔有吉拉开车门跳下去，转过身笑着打招呼道：“夏教授上午好。”
“嗯。”
夏如冰见他没带伞，便把手中的伞递过来。
崔有吉接过的同时顺便偷偷打量对方。
夏教授今天穿了一身灰色家居服，外罩一件毛衣，脚上也穿着拖鞋。估计刚接到物业保安电话才从楼上下来。
“要我帮忙吗？”夏如冰问。
“不用不用。”崔有吉连忙摆手。
这时大叔喊他过去搬东西。
打开后备箱，十几个纸盒，两个超大行李箱，三只巨型行李袋。
崔有吉给足了钱，大叔负责地帮他一路搬进电梯里。
“搬完了，那小伙子我先走了啊。”
“哎您慢走。”
崔有吉打着伞把大叔送回车上。
随后两人坐上升降电梯。
电梯地上堆满了行李，甚至都没有下脚的地方。
夏如冰挤在角落里看着眼前这架势，总感觉对方不像是要住几天的样子。
这是把所有家当都搬来了吧？
崔有吉挠了挠头，有些羞涩道：“实在不好意思夏教授，行李是有点多了哈。其实大部分都是之前品牌方送的衣服，我没舍得扔。”
夏如冰移开目光，“没事。”
......
叮。
电梯在第十六楼停下来。
崔有吉两只手并用把行李提出来。
夏如冰帮他拿了一只纸箱，然后按密码解锁，说：“家里密码是941110，你记一下。”
崔有吉几乎一瞬间就猜到了这是夏教授的生日。
“您是天蝎座啊？”他笑了笑。
“嗯。”夏如冰惜字如金。
听说天蝎座那方面欲.望异于常人的强。
这个念头仅在崔有吉脑海里一闪而过。
啪——
防盗门被推开。
“汪汪汪！”一只穿着黑色背心的杜宾狗如箭般冲了过来。
男人左手抱着纸箱，右手拎着雨伞，进了屋。
他没搭理狗，站在玄关处把防滑拖鞋换成了软底条纹棉拖。
崔有吉跟着走进来，好奇地张望了两下。
入眼是高级灰的墙壁，玄关鞋架上摆着几个艺术花瓶。房间布置只有黑白灰三色，是时下很流行的北欧性冷淡装修风格。
“可乐？”
杜宾本来在专心致志地舔夏如冰的裤腿，抬头看见他，立马更激动地蹦跳过来，欢快地摇着尾巴。
“这不是那酒吧老板的狗吗，怎么在这？”崔有吉饶有兴趣地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
狗狗更加兴奋了，在他面前表演了一个原地陀螺转圈。
夏如冰侧身看了他们一眼，说：“沈老板要出国，托我照看一阵。”
“太好了。”崔有吉高兴地说：“我特别喜欢狗狗，以后可以帮你遛它。”
“随你。”
客厅朝阳，左手边是主卧，对面是书房。
夏如冰推开右边的房间，示意崔有吉过来。
“这是你的房间，昨天已经打扫过。”
崔有吉探头一看，很干净。
生活设施齐全，完全可以拎包入住。
有衣柜、空调、书桌、悬空书柜、垃圾桶。
白色床单看起来跟酒店似的。
“谢谢，麻烦您了。”他再次道谢。
夏如冰：“你先收拾一下吧，晚点我带你去超市买东西。”
崔有吉本来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和夏教授逛超市，似乎是个增进感情的好活动。
“好！”他笑眯眯地答应道。
接下来一个小时，崔有吉把行李全部搬进来整顿好。
杜宾全程在他脚边磨蹭来磨蹭去，时不时发出哼唧声。
崔有吉哭笑不得。
这狗......是在日他的拖鞋吗？
他赶紧拎着它出去跟夏如冰讲了这件事。
夏如冰抬起眸，淡淡道：“哦，沈老板没有给它做绝育。”
崔有吉：“所以？”
“它大概发情了。”
崔有吉：“......”
狗日。
这只杜宾还是公的。
“我现在有事要处理，你先自己玩会。”夏如冰说完便进了书房。
“咔嚓！”
崔有吉还能听到上锁的声音。
他心里有点郁闷，转身打量这间房子。
客厅阳台处放着狗窝、狗厕所，食盆水盆等物。
显然可乐一般被关在这里。
从阳台往外望过去，崔有吉有些震惊。
两栋楼相隔很近。
这个角度，居然刚好能看到他以前的公寓！
“我靠！”
想到自己曾经经常不穿衣服在家里走来走去，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同时内心暗自祈祷夏教授没看到过。
...
见可乐又屁颠凑过来想要蹭他高贵的拖鞋，崔有吉轻踹了狗背两下，示意它滚。
狗子溜溜达达地走了。
透明玻璃茶几上搁着一本《失乐园》，一包纸巾，电视机遥控器。
崔有吉顺手拿起书翻了两页，眸色闪过一丝愕然，旋即表情一抖。
好黄噢。
他没好意思继续看下去，把书放回原位。
夏如冰是心理学教授，博学广闻，看看这种书应该也挺正常的。
忽然有点渴了。
去找找有没有水喝。
崔有吉起身走向厨房。
厨房是开放式的，厨具简单，看得出来屋主很少做饭。
转角位置安放了一扇四开门的银灰色大冰箱。
他打开冰箱，一眼就看见了两个2L的大矿泉水瓶。
里面还有排列整齐的酸奶、养乐多、水果蔬菜、瓶装燕麦奶、装在冷鲜盒里的腌菜、气泡水、朝日啤酒等等。
崔有吉把矿泉水拿下来，找了个干净杯子倒进去。
刚喝了一口，他就差点喷出来。
卧槽。
这尼玛不是水，是酒！
崔有吉吃惊不已。对方又一次颠覆他想象。
夏如冰把酒当水喝？
他想着又去倒了另一个矿泉水瓶，这回里面总算是正常的水了。
但他心里还是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感觉。
自己好像意外发现了一个夏教授的大秘密。
......
夏如冰穿戴整齐走出来时，看到崔有吉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拿着一个玻璃杯小口喝着水。
不远处的杜宾也蹲在水盆前舔舐着。
一人一狗，出于意料地和谐。
他心中却咯噔。
“你的水......”
崔有吉抬起头，脸上露出纯净的笑容：“我刚才太渴了，就随便在冰箱里倒的。”
夏如冰暗自松了口气，心想对方应该没发现。
“怎么了吗？”
夏如冰抿了抿唇，说：“我有洁癖，你和我喝的水要分开。今天忘了，以后我会在矿泉水瓶上贴标签。”
崔有吉乖乖点头，“好滴。”
两人谁也不知道彼此各怀鬼胎。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不过天色依旧一片混沌暗沉。
崔有吉注意到夏如冰换了一身休闲风的白衣黑裤。和往日在学校里见到的知识分子精英打扮不同，他现在像漫画里走出的人物，扑面而来一种清绝出尘的气质。
男人弯腰给可乐戴上牵引绳、止吠器。
动作间，他身上丝质的衬衫被扯动，古巴领往下滑落，露出一片白皙精致的锁骨。
“现在不下雨了，你要带它出去玩吗？”崔有吉问。
夏如冰迟疑了一下，说：“不是，我打算带它去宠物店洗澡。”
看着可乐明明很干净的样子，崔有吉嘴角微抽，总算体会到了对方的“洁癖”。
“它又不脏，而且狗不能太频繁洗澡的。”他委婉道。
夏如冰蹙眉，“可是它很臭。”
崔有吉嗅了两下，啥也没闻到。
他耸了耸肩。
好吧，原来夏教授对气味这么在意。
夏如冰牵着狗走到玄关，转过身看他说：“你也一起过来，我把它送到宠物店后，带你去超市买东西。”
“哦哦好。”崔有吉飞奔过去换鞋。
电梯下楼。
直达停车场。
夏如冰的车是一辆黑色SUV。
他把可乐放到后座，给它系上狗用专属安全带。
崔有吉坐在副驾驶上，也给自己系好了安全带。
夏如冰看着这一幕，默默启动了车子。
......
可乐大概太久没到外面了，全程好奇地伸长脖子看窗外。
等到宠物店，它被店长亲自抱进洗浴池。
“嗷呜~嗷呜！！”水流喷下的那一刻，可乐忽然不配合地大叫起来，甚至张开嘴呲牙。
虽然还没成年，但杜宾作为护卫犬的凶狠外表十分憷人。
纵使是戴着手套的店长都有些害怕起来。
夏如冰和崔有吉本来都推开门要走了，听到响动又转身回去。
可乐还在水池里疯狂吠叫。
店员躲得老远。
店长弱弱道：“你们谁是主人？麻烦训斥一下它。”
崔有吉看了夏如冰一眼。
夏如冰伸手大概想摸它。
可乐瞪着眼甩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莫挨老子的狂躁气息。
“嗷嗷嗷嗷嗷！！！”本狗要咬你了！！
夏如冰的手停在半空中，眉头紧皱。
崔有吉笑道：“沈老板看来没把他家狗教好啊。”
夏如冰忽然说：“你试试。”
崔有吉心想试试就试试呗，当即指着可乐，用凶巴巴的语气说：“你再叫试试！”
空气霎时安静。
高大威猛的德系杜宾像只鹌鹑似的乖乖蜷缩在角落里，眼睛隐约闪着泪花。
店长、店员们都惊呆了。
“看来这狗狗很听这位先生的话哈，是您从小养大的吗？”店长余光瞄了眼青年。
崔有吉最近只要出门必带口罩帽子，在场没人认出他。
他挠了挠头，有些费解：“不是，我跟它前几天才刚认识。”
店长：“？？！”
夏如冰嘴角微勾，慢悠悠道：“这叫做血脉压制。”
崔有吉：“？”
“你怎么骂人呐。”
.......
经历这个小插曲，两人去超市的路上莫名轻松不少。
虽然他们是师生，但崔有吉发现夏如冰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古板严肃。
脱离教授身份，对方在生活中是个幽默有趣的正常人。
夏如冰开着车，随口问：“你今天不用训练吗？”
“夏教练给我放假了。哦对，”崔有吉想起什么，赶紧从裤兜里翻手机，“他还要我拍个视频给他。”
“什么视频？”
“就...我入住你家的视频。”
“你回去再拍吧。”
“哦，好。”
很快，目的地到了。
下午四点，正是超市人最多的时候。
蔬果区就像是家庭主妇的战场。
两人推着购物车，随意地逛着。
夏如冰目光在一排排货架上流连着。
牛奶...嗯，要多买点。
小孩还在长身体。
他搬了两箱扔进推车里。
牙膏、牙刷，男士洗面奶，毛巾......还缺什么呢？
夏如冰：“你有什么想买的自己拿。”
“噢噢。”
崔有吉很快拎了双印着绿色恐龙图案的人字拖过来。
夏如冰看了一眼，不忍卒视地移开视线。
他实在有些难以接受这双拖鞋的幼稚园审美。
夏如冰：“我们家有拖鞋了。”
崔有吉把鞋放进推车里，说：“我知道呀，但我比较习惯穿人字拖。”
夏如冰：“......”
他深吸一口气。
算了。不和小孩计较。
随后，夏如冰去食物区拿了一些新鲜蔬菜、肉蛋冷冻鱼虾。
崔有吉惊讶道：“您还会下厨啊？”
夏如冰颔首：“嗯。”
崔有吉：“那我看你家厨房怎么感觉不咋做饭的样子。”
夏如冰：“不常做。”
“哇，那我今天是不是能吃到夏大教授亲手做的饭啦！”崔有吉一脸惊喜。
夏如冰瞥了他一眼，说：“做梦。”
崔有吉：“？？？”
“不是，那您买菜干嘛？”他寻思着自己也不会做啊。
夏如冰说：“夏砀让我监督你的饮食情况，外卖不健康，你要尽快学起来自己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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