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给我的痛苦还不够多吗?兰赛特甚至已经想象到留燧明会说什么了。
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小人,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妄想从留燧明身上窃到一点点温情。
然而出乎意料,留燧明并没有动怒。Beta青年目光朦胧地望着兰赛特,兰赛特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自己。
但还是说:“我不做什么,只是确认你的安全就好了。”
他从床上下来,为留燧明掖好被子:“听话,闭上眼睛吧。”
留燧明没有听兰赛特的话,他微张着嘴巴,呼吸慢慢变得急促起来。
兰赛特见状俯身过去紧张地问:“怎么了?是哪里难受么?要喝水……”
突然他看见留燧明的眼眶中渐渐漫起泪水。Alpha下意识地想伸手拭去眼泪,却被Beta青年抢先了一步,他抬起手贴到了兰赛特的侧脸。
兰赛特当即愣住了,虽然留燧明的手掌似乎比记忆中粗糙了很多。
但这个由留燧明主动做出的亲密之举足以让他激动得想要落泪。
留燧明用拇指和食指捻了捻兰赛特的白发,似是很困惑为什么他看起来如此年轻,头发却全白了。
兰赛特静静感受着他的抚触,最后忍不住想要抓住他的手却被留燧明不轻不重地在脸上拍了一巴掌。
若说是掌掴倒也不像,没人会在打了对方一巴掌后还顺着脸慢慢地把手垂下来,仿佛恨极又似是不舍一般。
“不要,不要……”Beta青年终是叹了很长一口气,半是清醒半是迷蒙地说,“不要再出现在我的梦里。”
兰赛特被这没什么威力的巴掌拍了个蒙,在下滑的指尖即将离开脸庞的那一刻终于抓住了留燧明的手。
即使留燧明没有说清让谁不要再出现在他的梦里,但兰赛特冥冥之中觉得留燧明意指自己。
否则也不会捻着他的白发认了那么久,因为从前的他根本就不是现在这副模样啊。
“燧明!”他欣喜若狂地亲吻着留燧明的掌心,“你……”
Alpha觉得爱人没有忘记他,思绪一下崩乱颤抖着说:“只要这样就好了、只要这样就好了……”
留燧明却没有再说话,他转了个身,竟然闭上眼睛要睡了似的。
兰赛特不好再扯着他的手不放,内心一番挣扎之后选择留下来,躺在留燧明的身边。
床不大,他怕喝醉的留燧明翻身掉下去,便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
过去四年的一千多个夜晚,兰赛特的内心从未感受到过这样的慰藉。
即使不做爱,只是留燧明躺在身边就能得到满足。Alpha侧脸紧贴Beta青年的后背,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
他还活着,就在自己的身边。
这一晚兰赛特不靠安眠药也有了睏意,但总是断断续续地醒来,不停确认怀里的人还在不在。就这么持续着到天光大亮。
婚礼欢庆的氛围还没散去,畅饮麦酒的村民们偷得一天晚些起床。
留燧明被紧抱得难受,终于肯睁开眼睛。他一动,兰赛特也醒了。
留燧明面无表情地坐起来,兰赛特不敢纠缠立即松手。
“我们只是睡在一起,但什么都没有做……”见留燧明开始打量着两人的衣着。
虽然睡得乱七八糟的,倒还完好地穿在身上。兰赛特开口解释。
可尴尬的是男性早晨都会出现的生理现象,加上昨晚兰赛特并未发泄,所以尤为明显,总让人感觉他这话说得违心。
留燧明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第一次见兰赛特脸上流露出尴尬的神色。
“既然你也醒了,那我就……”
“要做吗?”
留燧明当着他的面利落地把上衣脱了下来,又问一次:“要做吗?”
Alpha的瞳孔凝如针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对方到底知不知道这种举动对自己有怎样的诱惑?
“说到底你只是不甘心,别人碰了「曾属于你的东西」。”
留燧明看透他了似的,“那么你也来要就好了,何必这么弯弯绕绕。”
兰赛特如同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将那一点泛起的绮念浇得干干净净:“燧明,我没有想那么对你……”
与这种没有感情的肉体接触相比,他更想要靠近留燧明的内心,哪怕就像昨晚的那一刻也好。
留燧明苦笑问:“你到底在寻求什么?兰赛特。”
“在一段感情里,太强势的使人疲倦,太弱小的让人厌烦……你想要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但那个人不是我。”
兰赛特坚定道:“可我现在没有在用这种价值衡量你,以后也永远不会。燧明……”
他还想趁着这个双方能平静对话的机会再说些什么,却陡然发现留燧明在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他着他。
好像是在忖度他的每一句发自肺腑的话。留燧明再也不相信他了。
兰赛特如鲠在喉,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留燧明站起来说:“不做是吧?那我去洗澡了。”
“出来之后,希望你已经离开。”
兰赛特木然地站在留燧明的桌边,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一些小工具和一个旧了的装糖果的铁盒。
他打开铁盒,里面整齐地放着是赫利欧与留燧明的通信,还有照片。
兰赛特现在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他看塔尼钦那么不顺眼。
塔尼钦与赫利欧一样都是金发蓝眼,很难说留燧明看到塔尼钦的时候会不会想着赫利欧,看着塔尼钦的时候对他也产生了一定程度的移情。
哪怕留燧明对赫利欧抱着的不是爱情,这个人也是兰赛特难以企及的存在。
「欻啦啦」窗外似乎有什么声音,兰赛特警觉地推开窗往外看。
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试图悄悄从留燧明种的那一小片向日葵里摘下一朵来。
“费德米……”Alpha认出了那个身影,“别偷摘留……你舅舅的花。”
红发的男孩以为被发现了先是赶忙收手,看清是兰赛特后反倒不怕了。
他也不多摘,只用小剪子剪下一朵,花盘比他的小脸还大一圈。
“叔叔,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来?”费德米眨巴着绿眼睛,“趁舅舅还没发现,我们快跑呀!”
Alpha回望了一眼紧闭的浴室门,再待下去也是自讨没趣。
再加上这孩子十分渴望的眼神,便无奈地应了:“走吧……”
作者有话说:
下章有大杀器。
第五十三章
“哥哥,你怎么才来呀!”红发的小姑娘玛娜在路边等得直跺脚。费德米抓着向日葵的茎干边跑边挥舞:“呼呼……你猜猜我带谁来了?”白发男人的身影随即出现在玛娜的视线中。
“是雪人叔叔!”
“嘿嘿!我去舅舅那里的时候刚好碰到了雪人叔叔,就叫他和我一起来了!”费德米自豪地搓搓鼻子,仿佛能成功邀请兰赛特就是做到一件了不起的事。
两个小孩儿当然没意识到清早在舅舅屋子里遇到雪人叔叔算是什么特别状况,他们正为有人加入到玩乐中而兴奋不已。
兰赛特本想随便应付一下就转身走掉,但兄妹俩硬是拉着求着他一起上山,为此想了各种理由:“山上可以看到好远好远的地方,有漂亮的小花……”玛娜把心里惦记的东西一股脑说了出来,但表达出来的更是她自己想上山玩而已。
费德米眼睛滴溜溜一转:“山上……山上藏有舅舅的小秘密!”他知道雪人叔叔一直很想跟舅舅“做朋友”,为了舅舅帮村子里做了好多事,可惜舅舅似乎不怎么想要和他当朋友。如果是关于舅舅的事情,那他肯定会愿意跟他们上山。
费德米小小的“伎俩”起了作用,Alpha无奈地看着他叹了口气,答应一起上山。
威特村前面是平整的麦田,后面是连绵的丘陵。在大人眼里算不上山的地方,于孩子眼中已经是高耸的山峰了。
费德米和玛娜一路上边走边玩,踢石子摘花采浆果一样不落。乡野间长大的孩子,只靠这些小东西就能获得无穷的快乐。假如不是玛娜跑着跑着摔了一跤擦破了她最喜欢的裙子,这次短短的旅途就会更完美。
“好了好了,不要再哭啦!回去之后妈妈会把你的裙子缝好的。”费德米显然在应对娇气爱哭的妹妹这件事上很有经验。
兰赛特蹲下身看了看她的膝盖,因为有裙子的缓冲,只是擦破些皮而已。但小女孩的泪水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停下的。“是不是想要回家?”Alpha用手帕帮她简单清理了一下伤口,玛娜抽抽噎噎地说:“还、还不行。”“下次吧,下次再和你们一起上山来玩。”
可玛娜依旧摇头:“今天一定要爬到最高最高的地方去。”兰赛特不知道是什么让她如此坚持,可看着她小脸上坚定的神情和手中即使摔倒还紧握着的花束,语气也软了下来:“那我背你吧。”
“唔啊!”蓦地升起的高度,让玛娜破涕为笑,“好高啊!像爸爸背我的时候一样!”费德米在旁边看着也不说话,撇撇嘴,手里唯一的向日葵好像也蔫答答的。兰赛特只得腾出另一只伸给他,费德米立马拉住,傻兮兮地笑起来。
三人向丘陵的最高点进发。玛娜一直趴在兰赛特背上在他耳边说自己和一只瘸腿小猫的故事,讲着讲着竟然睡着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口水顺着肉乎乎的嘴巴流下来沾在兰赛特讲究的正装上。
费德米说:“其实我也可以背她的,我背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Alpha瞥见他瘦小的肩膀道:“既然有大人在,还不需要小孩子来负担。”费德米牵住他的手,为他打抱不平:“雪人叔叔那么好,为什么舅舅不想和你当朋友呢?”
兰赛特一怔,没想到一个孩子也能看出他们之间僵持的气氛来,只能苦笑说:“大概是我做得还不够好吧。”费德米低头踢踏着地上的石子儿又问:“那你会走吗?回到你的星球去……”“来到这里只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完成之后我当然会回去。”
费德米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兴奋地跳起来:“我有一个好办法!”
“雪人叔叔你和舅舅结婚吧!像迪郎叔叔和蒂尔达那样,就可以一直一直留在威特村了!”
“你说还做得不够好,如果能在舅舅身边的话那就可以为他做好多好多的事情,总有一天会做得够好的!”
男孩正为自己聪明的想法而雀跃不已,可雪人叔叔那双奇异瑰丽的眼睛却没有一丝高兴的神采。“谢谢你的提议,不过……”他的大手抚在自己的脑袋上:“你还小,很多事还不懂。”
我似乎已经没有任何能为他做的事了。
费德米顿时失落起来,为什么大人总会说这句话,妈妈也对他说过。
三人终于爬到了最高处,兰赛特惊讶于这里并不是玛娜口中说得仿佛乐园的地方,而是一片墓地。这两个孩子竟常来墓地里玩么?
阵阵微风吹过,阳光透过云隙撒下来。这里绿草长茵,空旷透彻,遥遥望去还能看见奥乐高耸起来的悬浮都市。虽然十分寂寥却并不阴森,难怪他们都不害怕。
费德米叫醒了妹妹,玛娜揉揉眼睛从兰赛特的背上下来。兄妹俩很快就找到了一块墓碑,玛娜将手里都快要攥出汁的花束放在碑前。“威特村的人要是死了都埋在这里,”玛娜跟兰赛特说,“卢米内特舅舅和外公也一样。”
Alpha知道玛娜指的是谁,留燧明在这里继承了他的名字。墓碑上刻着这个卢米内特的生卒年,算来死的时候刚刚二十岁。旁边是他父亲的墓,比儿子死得迟几年。兄妹俩俩在卢米内特的墓前说了很多话,大都是告诉长眠地底的亲人近来发生些什么事,比如蒂尔达刚刚结婚。
兰赛特站在一旁默默听着,直至兄妹二人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要告诉舅舅的事情了。“要走了吗?”他才问道。
费德米摇了摇手中那朵孤零零的向日葵:“还要一下下。”他牵着妹妹的手跑起来,穿过许多半人高的墓碑,来到一片墓碑更矮的地方。Alpha只得跟上去,沿路看过来才发现高墓碑和矮墓碑上的不同。
矮墓碑不多,从生卒年上看皆是些还没有成年的孩子。村民们把早夭的孩子都埋在一片,似乎这样他们就有了玩伴,不至于孤单。
费德米和玛娜在一座墓碑前停下,男孩把碑前的小花瓶里干枯的向日葵抽去,将手中新的向日葵插上,旁边有很多枯萎的向日葵茎干,可以看出他们经常会来。兰赛特垂首看着这个矮矮的墓碑,疑惑这又是谁。
但这块碑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刻。只有一点用彩笔涂画过的痕迹,在这种野外被日晒雨淋早已看不清多少。
这时费德米和玛娜竟从小包里一人抽出一支彩笔,在旧时的痕迹上重新覆盖色彩。
“这次我给弟弟画一只小鸟。”“我要给妹妹画一颗星星!”
“他是弟弟!”“不对!是妹妹!”他们手上不停,嘴里也不停地吵起来。
“算了,不跟你吵了,”费德米嘟嘟哝哝地说,“你比他还小几个月,你懂什么呀!”
这句话进了Alpha的耳朵里,他仔细想想竟觉得说不通。无论是不是玛娜的双胞胎手足,都不可能比玛娜还大几个月。
“这里……葬的真的是你们的弟妹?”兰赛特将信将疑地问。
“是呀!”费德米回答,“妈妈说,舅舅的孩子当然也是我们的弟弟。”
“不对不对,肯定是妹妹!”玛娜着急反驳他。
Alpha的心脏重重一跳,几乎僵硬地问:“舅舅……哪一个舅舅?”
“当然是现在的舅舅啦……只不过舅舅从来都没有来看过她。可能是舅舅的腿脚不方便吧。所以我们就会摘舅舅种的花来看他,如果是自己爸爸亲手种的花,她一定会喜欢!”玛娜抢在哥哥之前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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