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兄谬赞了。”
“不要一直叫我沈兄。”沈般皱了皱眉:“听上去太过生分。”
顾笙:……
若是以字相称倒是可以显得更亲近些,然而沈般,字平实,无论是名还是字都透露着一股格外淳朴的气息。
沈般和罗率,沈平实和罗不思,无论从性格还是姓名上来看,这两个人倒都是莫名的合拍。
然而沈般的下一句话彻底打消了顾笙纠结的念头:“叫相公或是夫君。”
顾笙:“……沈兄说笑了。”
“没有说笑,要你先选完了,我才好在剩下的那几个里面挑。”
“大庭广众之下,总有些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沈般顿了顿,然后开口便来:“相公。”
顾笙:“……”
他只觉得脑海中的某处炸了一瞬。
“或者官人。”
“……此处人多口杂,若是引起太多关注,暴露了身份,还是不太好。”
“也对。”沈般点了点头:“那找个没人的地方。”
“嗯。”
两人正要离开,却见又一队人马从他们旁边走过,队列整齐,明显也是属于某一江湖门派。门下弟子皆着玄青色的弟子服,英姿飒爽,让人一看便不由眼前一亮。首位之人更是目若朗星,仪表不凡。
见顾笙的脚步一顿,沈般问道:“你认得他们。”
“嗯。”顾笙点点头:“是钰山派的人,走在前面的是冯襄远冯师兄。”
道方门与钰山派算是有姻亲关系,这些年来关系一直极为紧密。
“可要去打个招呼。”
“沈兄可愿等上片刻?”
“嗯。”沈般想了想:“他们可会受谣言影响,对你不利。”
“我与冯师兄关系亲厚,他清楚我的为人。不过沈兄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顾笙思考片刻,然后道:“可否请沈兄代劳,只说是道方门有请,冯师兄定会过来的。”
沈般点点头,然后只身走了过去。望着他的背影,一股莫名的情绪在顾笙心头油然而生。
不得不说,从前他有时是将沈般当作孩子看待的。即便这人武功绝顶、聪慧过人,却过分的不谙世事。只有和孩童交流的时候,才意外的通畅顺利。
到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沈般在依靠他,而是他在依靠沈般了。
然后他便看到钰山派的人将沈般围成一圈,如临大敌,似乎随时准备动手。
顾笙:???
“冯师兄!”这下他再不出面便来不及了:“可是有什么误会,为何你们要对沈兄刀剑相向?”
听到顾笙的声音,冯襄远一愣,花了点时间才认出他的身份来:“你是道方门的顾师弟?”
“正是顾某。”
“为何带着帷帽?”话一出口,冯襄远便自己先得出了答案:“是我多言了。”
“无妨。”顾笙撩起脸上的面纱,尴尬地笑了笑:“顾某正处于风口浪尖,这样行走江湖方便些。”
当冯襄远说出他的身份时,周围的数道目光投了过来。沈般皱了皱眉,将顾笙拉至自己身后,声音没有半点波澜:“若要对顾笙不利,需先过了我这关,放马过来吧。”
顾笙:……
沈兄实在是被那白蛇魔神的话本荼毒的厉害。
“沈公子误会了。”冯襄远连忙打圆场,叫周围的弟子收起武器来:“是我等误解了你的来意,在此给你先赔个不是。”
顾笙知道冯襄远并非是无缘无故发难之人,于是小声问沈般道:“沈兄方才都说了什么?”
“也没有几句。”沈般摇了摇头:“我只是跟他说,‘你跟我走’。”
顾笙:“……然后呢。”
“他问我为什么,我说有道方门的人在我这儿,他就脸色大变,让手下人把我围起来。”
顾笙:“……”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冯襄远也注意到周围的人群,提议道:“顾师弟既然来了闵家郡,定然也是为了风路城的婚宴。若是不着急出发,不如先与钰山派一路,到我等下榻的客栈看看。”
顾笙点了点头:“顾某也正有此意。”
沈般没有说话,乖乖地跟在后面。
“上次一别,距离现在已有一年多了,不知各位师叔伯可还康健。”
冯襄远:“一切都好,这次师父和沈师叔来了风路城,已经先行出发,我等明日一早也要跟上。顾师弟你们何时渡海?若是顺路,不如同船而行。”
“还不清楚。”顾笙笑着摇了摇头:“反正在风路城总会相见的,不必急于一时。只是有些可惜,早知道刘师伯也要来,应当叫上廖师兄一起的。”
三年前,廖勇娶了钰山派刘永大侠的小女儿,两人情浓意深、如胶似漆。不过对这位威名赫赫的老丈人,他也是又惧又怕、避之不及。莫小柯还曾就此事开过玩笑,说刘大侠只不过动了动眼皮,廖师兄就立刻变得像是被猫踩了尾巴的耗子,连哆嗦都不敢打一个。
“师父可是亲口说过,若是此行见到廖师弟,要好好考校一番他的进境。”
顾笙:……
难怪这几年来廖师兄的武功渐长。
“两位师伯与风城主莫不是旧识,竟然一同前来,实属难得。”
“这倒不是。”冯襄远摆了摆手:“钰山派与老楼主有些来往,掌门不便出远门,便安排师父师伯来探望孙小姐。”
钰山派的净华真人前几年刚过完八十大寿,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身体虽康健,却经不起旅途奔波。净华真人与已经过世的孙楼主乃是忘年之交,在他过世后便一直护着他的独女孙芙兰。
“如今孙小姐得嫁良人,想必孙楼主泉下有知,也定会觉得欣慰。”
冯襄远不置可否,只是道:“风三公子的确是一表人材,但风路城这两年有些树大招风了,也未必是桩好姻缘。”
虽然在为人处事上冯襄远要周到许多,但从骨子里却是和他师父一样耿直刚正的脾气,什么话都不会避讳。
顾笙只笑了笑,不置可否:“说来冯师兄也是一表人材,缘何一直不曾谈及婚事。”
“平日里太过繁忙,哪有功夫考虑这些事情。”冯襄远答道:“顾师弟不也一样,到现在也不曾听说你定下亲事,可是已经有了心仪之人。”
在“毒君子”的谣言出现之前,顾笙也还算是小有名气,加上清俊儒雅的外貌,总是格外受姑娘们的青睐。就冯襄远所知,钰山派也有不少师姐妹对顾笙慕名已久,每当他来访之时便会成群结队地站在矮墙后头,想要一睹道方门门主嫡传弟子的风采。
顾笙一怔,还未来得及开口,旁边的沈般就已经答道:“有的,他已经定亲了。”
顾笙:“……”
“哦?”冯襄远对此很感兴趣:“这可是第一次听说,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高山流水庄。”这次又是沈般率先开口。
这次愣神的换成冯襄远了:“高山流水庄?道方门何时与京城又有了联系?”
“并非冯师兄想的那样。”顾笙拽了一下沈般,脑海中飞快地想着说辞:“我与她不过机缘巧合下相识,与门派并无联系,更未及谈婚论嫁的地步。”
“还没到吗?”
“嗯,没有。”顾笙态度坚决。
“那好吧。”沈般一脸惋惜。
冯襄远似乎并未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这个话题只被一带而过。寒暄一阵子后,时辰也不早了,顾笙沈般两人打算告辞离开。临走前,冯襄远道:“我相信顾师弟应该与芳华寺之事并无牵扯,但愿潘盟主能主持公道,尽早还你一个清白。”
“嗯,但愿如此。”顾笙笑着点了点头:“多谢冯师兄关心。”
在回去的路上,两人谁都没有率先说话,只一左一右地走在一起。直到路过白日经过的摊贩时,沈般才开口道:“我还是想送你那把扇子。”
“好啊。”顾笙点了点头:“沈兄送的礼物,顾某定会每时每刻都带在身上,珍惜保管。”
“可我若是送你很多东西,你拿着总有些不方便。”沈般想了想,摇摇头:“那便还是算了,改日我送你一把更好的,让花沁帮忙挑,他一直很懂这些。”
“……比起花公子挑的折扇,顾某更想收到沈兄送的,无论是什么都好。”
两人走到商铺时,已经收摊已久,小贩早已不知去向。
“真可惜啊。”沈般的眼中划过一丝失望,然后话锋一转:“你不想和钰山派的人一起出发,是吗。”
“嗯。”顾笙轻轻反握沈般的手:“无论冯师兄是好意还是别有用心,目前都不好与他们走得太近。”
沈般想了想:“那你愿意与我同行,是因为信任我,还是因为喜欢我。”
“都有。”
“你从前可有其他喜欢的人。”
“若说是一时倾慕,还是有的。”顾笙顿了顿:“但像现在一般,还是第一次。”
因有妖邪在他体内时不时地发作,他潜意识中会避开与他人更深一步的接触。不怕拖累别人便算了,更别提定亲。即便是志趣相投,也只是表面上谈笑风生。再亲近一些的关系,他总是不敢想,也不能想。
沈般是个意外。
这个人就如流星一般闯入了他的眼中。不可预计,也无法预测。他是第一次这样在意另外一个人,但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只是这样真好啊。
“该回去了,不然莫师弟他们会担心。”
“嗯。”
天色微暗,前路未明,但是身侧有人并肩而行。
真的是很好很好。
第52章 (五十二)求婚忌话痨
几日来闵家郡都是来自各地的江湖人,客栈也被挤得爆满。道方门此行的弟子众多,如何安排房间便成了不小的问题。
与师兄弟们商议过后,莫小柯仔细算了算,至少要六七人挤一间。他将此事告知顾笙后,一旁的沈般先皱起了眉。
“那和通铺有什么分别。”他握着顾笙的手,拖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与我住一起。”
莫小柯:“……”
据他所知,高山流水庄只定了两间房。
钟文和似乎已经看透了他想要说什么,还未等他开口便道:“莫公子无需担心,我们二人同住一间便可。”
莫小柯:“???”
“你我也有些日子不曾共枕入眠了吧。”花韵笑嘻嘻地凑了过来:“是什么让钟大庄主改变了主意?”
“是十六年。”钟文和强调:“再多嘴,一会儿去睡马厩。”
“真狠心,我这样花容月貌的美人,换做别人供起来都来不及,哪里有像你这样不知怜香惜玉的。”
“若是你想,我也可以把你供起来,每日对你烧香念经。”
望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莫小柯实在不知道自己脸上应该是怎样的表情。
“莫师兄,我与客栈的伙计商量,说是又多出一间房来,你可要与顾师兄同住?”李丘过来问道。
莫小柯:“……不用了,分给师兄弟们吧。”
这个晚上,有人温香软玉在怀,有人拐走了他家师兄,只有他一个要挤在一堆大老爷们儿中间、孤枕难眠。
再说另外一边,顾笙也有与莫小柯一样的顾虑:“若是你我占了一间房,花韵姑娘便不得不与钟庄主同住,是否会有所不妥?”
“没关系的。”沈般摇了摇头:“反正他们原本就打算住在一起,我这边也是空着。”
顾笙:“???”
“钟文和是不可能与我同住的。”光是想想那个场景,沈般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辈子都不可能。”
这人别扭到了极致,毛病比他头顶茂密的黑发还多。能跟他共处一室的人要么是受虐上瘾,要么得是觊觎他的美貌,而花韵两者都占。七岁那年他小院的屋檐被冬雪压垮了一角,乐叔便让他先去和钟文和同住一个月。结果睡得好好的,半夜钟文和把他摇了起来,说他手脚不够规矩。
可他们甚至不是睡在一张床上。
接下来的一个月钟文和跟他睡着时的姿势较上了劲,到最后沈般便养成了仰面朝天、双手交于小腹前的习惯,一晚上一动不动,仿佛是个死人。
顾笙:“……”
“我宁愿去睡马厩。”
“我瞧沈兄与钟庄主感情甚笃,虽然偶有摩擦,但缘何会到了这般地步。”
“原因有很多,也很复杂。”沈般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我和他都是男人,睡在一起,你难道不会不开心吗。”
顾笙:?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
“可我会介意。”沈般顿了顿,神色变得落寞了些:“你将我往其他男人的床上推,又要与别人共处一室,即便是我其实也会伤心的。”
顾笙:……
顾笙:“沈兄,你我之间与话本儿中的情节不一样。”
“襄玉儿在李漱要走时便是这样说的,虽然最后她也没能将他留下来。”顿了顿,沈般接着道:“该休息了,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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