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进过婚姻坟墓的人,这鸡汤一碗一碗的,泼得人猝不及防的。
顾朝孟阳被他这碗鸡汤泼走了,他继续喝酒。
时轻浇了半个月的愁,越来越废酒,前两天他喝七分醉就能睡个没有烦恼的觉,最近一两天却要喝九分。
今天喝到了九分,他心里还是难受,于是只能继续喝。
一直喝到他觉得再喝下去就得睡在这的时候才离开酒吧,叫了个代驾。
代驾过了二十分钟才来,他差点睡着。
“您去哪?”代驾是个三十来岁的大哥,挺热情的。
“顺民路小区。”时轻迷迷糊糊报了地址。
“呦,顺民路啊,够远啊。”大哥显然熟悉,“您在那租房子吗,那地儿治安可不大好,大晚上的您要没事可少在外面溜达。”
“嗯……”时轻断断续续听了几个字,听到治安不好的时候,他想说不好意思,那片儿混混见了我都叫哥。
但他实在不大清醒,半昏半醒的,啥也没说出来。
后面也没再说什么,大哥呱唧呱唧的,他一句话也没听全乎,不过多亏他说了一路,他好歹没睡死过去。
“到地儿了。”代驾大哥按照时轻说的地址,开到了高恙家门口。
“哦,谢谢。”时轻勉强清醒着付了钱,等代驾离开后,他又闭上了眼。
为什么没有送醉鬼进家门的服务呢?
三十多层要怎么爬上去……
不对,他家住一楼,不用爬。
住一楼也要走好长的路呢,楼道里还有很多阻碍物,摔倒了咋办……
高恙骑小电驴载着时财,刚拐进他们家楼区就看见了熟悉的二手奥迪怵在单元门口,他手指一缩,提前拉了刹车。
时财好像闻到了他负心汉爹的味儿,嗷嗷得叫。
“嘘——”高恙让时财闭嘴,他划着车来到副驾那一边,敲了敲窗户。
一下、两下……敲了起码二十多下里面的人才缓缓睁开眼。
时轻一个连家都不记得的醉鬼,隔着车窗一眼认出了高恙,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怎么着,猛地一下坐直了,划下车窗,不看人也不言语。
“喝酒了?”黑灯瞎火的楼道外,高恙垂眼描摹着时轻的脸,瘦了好多。
“……嗯。”时轻揉了揉眉心,短暂的清醒里满是懊恼,懊恼自己喝断了片儿,竟然不自觉又来了高恙家。
“我……我来看看时财,怪想它。”
高恙追着时轻的眼睛,这家伙始终不看他,“去家里看?”
“好……”时轻拔了钥匙,下车,还算直流地跟着高恙进了家门。
家里还是老样子,客厅墙上挂着他俩圣诞节拍的照片,老头最喜欢他俩相视喝奶茶的一张,于是放大挂了这一张。
电视柜上还摆着顺民街模型,茶几还缺了一块漆,沙发中间依旧凹了一块,坐下去就起不来。
“你坐会儿吧,我去洗澡。”高恙把时财抱进客厅说。
“嗯。”时轻坐在沙发上,胳膊撑着膝盖,低头看时财。可能是他看东西有点不聚焦,他感觉时财胖了三圈。
“你是不是吃猪饲料了?”
时财滚到脚边蹭他的脚,尾巴摇得跟上了弦似的。
时轻被它摇得眼晕,捂着脑袋抬起头,仰靠在沙发上,没一会儿又眯着了。
高恙擦着头发出来时,看到了时财圆梦一刻。它正站在时轻的腿上,如愿以偿地舔着它爸的手。
高恙失笑,拿手机把这段拍了下来。
“喂。”他走近时轻,抱走了趁机讨便宜的狗,手指刮了下狗他爸的脸,“还能回家吗?”
“别闹,小羊羔。”时轻拍走高恙的手。
时财舔|他半天了他没反应,所以他是怎么分辨出这一下是他的手呢?高恙不解。
“回房间睡?”高恙又试了一下,这次换捏耳朵。
时轻一把抓住了高恙的手,嘟囔:“不然我睡哪?”
高恙叹了口气,拉着他的胳膊拽他起来。
但醉鬼不怎么配合,一直跟他使反劲儿,他一只手还在对方手里攥着,他俩现在跟玩手拉手游戏一样。
“小羊羔,你又在勾引我?”熟悉的沐浴液洗发水香味直往心里钻,时轻松开高恙的手,勾着对方的腰拉到面前,贪婪地闻着。
……也不知道是谁勾引谁。
喝醉酒的时轻总能让高恙联想到“妖妃”这个词,祸得君王不早朝,祸得高恙不上班,看见他这样什么也不想干,就想干|他。
“那你上钩了吗?”他俯看着时轻的嘴唇,这家伙又上火了,他一上火嘴唇就起皮,亲起来嘴感不太好。
似乎是感应到了近在眼前的嘴唇,时轻忍不住找寻,“我想亲你。”
高恙喉咙一紧,他胳膊撑着沙发靠背,尽量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他不敢贴上去,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除了亲我你还想干什么?”他哑着声音问。
“我想……”时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忽然有点迷茫,迷茫中还夹杂着些许痛苦,“我想……我想你,我好想你啊……”
高恙心里一酸,怔怔地看着时轻,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但他还是近乎残忍地追问:“你想谁?”
“我想你啊!”时轻看着高恙,只是他眼神不聚焦,也不知道是在看谁。
高恙:“我是谁?”
“……你是不是有病啊!你不知道你自己谁吗?”时轻捶打高恙的腰,眼里蕴着委屈的泪水,“死羊羔子大尾巴恙你他妈就知道欺负我,你除了欺负我你还会干什么!”
“我还会亲你,还会喜欢你,你呢?”高恙凝着时轻的眼睛,手死死抓着他的胳膊,“你喜欢我吗?”
“我……”时轻深吸了一口气,委屈得几乎要哭出来,“你们为什么都来逼我呢,我好容易才冷静了半个月!再有半个月我就可以不用想他了!我喜欢他又怎么样,我不想跟他在一起,我害怕……”
高恙憋着一口长气,终于随着这句喜欢吐了出来,他用拇指抹掉他眼角的泪水,可却招惹了他更多的眼泪,擦也擦不完。
“为什么害怕?像害怕小狗那样吗?害怕会失去他,还是害怕你们不能长久?”
“我……我讨厌建立亲密关系,我不知道怎么经营,我怕我以后跟他越来越远,怕我们天天吵架,怕我们变得冷淡,怕我会因此讨厌他……”时轻语无伦次地发泄着心中的郁结,“可我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竟然更难受,我本来以为我可以的……为什么要有冷静期!我不想凌迟,我就想要个痛快!”
高恙第一万次忍住想要抱住他的冲动,耐心地说:“既然都难受,要不要尝试跟他在一起?你可以一直喜欢猫猫狗狗,哪怕你也害怕失去它们,所以你也可以一直喜欢他对吗,如果他说会永远喜欢你,他会努力不让你们变成你担心的样子,你愿意试试吗?”
“可以……试吗?”时轻不确定地看着高恙。
“当然可以,可以定一个期限,比如到你们结婚一周年。”高恙用手背蹭掉他下巴上的泪,“或者更久的时间都可以,直到你确定。”
时轻像是被这个缓冲带一样的折中办法救了,他逐渐平息下来,点了头。
随即他又问:“我可以搬回来住吗?”
高恙笑了,“当然可以,这是你的家。”
时轻终于露出了雀跃的表情,他展开胳膊勾住高恙的脖子,紧紧抱住了他。
他说:“我好喜欢他,我喜欢高恙。”
作者有话要说: 鼻涕眼泪中抠糖吧
感谢未来可期,好的,4A必成奥运三冠牛的营养液!
感谢古月珞琦的雷雷!
第43章 喜欢
所谓喝断片儿, 根据时轻这半个月来的频繁体验得出结论,确实会忘记某个时间段的一些事,比如他是怎么回家的, 喝了多少谁付的钱, 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不太重要的事。但不论怎么断片儿, 拼命想忘的那些是痛苦是断不了的,最多只能依靠酒精的催眠作用睡得快一点。
而今天早上他又有了新的结论, 他发现甜蜜感也是断不了的。
昨天晚上他不记得自己怎么来了高恙家,不记得是不是叫了代驾,甚至担心了一下自己是不是酒驾了,有没有出什么交通事故。
但他醉醺醺的状态下那些语无伦次的发泄, 沉积许久的痛苦被一股脑倾倒出去的爽快,帮他擦眼泪的手指的温度,还有他听到的那些能把他的心都填满的话, 他获得的那些能让他整个人都飘起来的甜蜜感,以及他最后的表白……这所有的痛苦与甜蜜他都记忆深刻。
冬日晨光早早爬进了客厅, 初升的还是暖黄的光被窗户上的窗花切割成了喜庆的团状,一半印在时轻的侧脸, 一半印在高恙的肩头,像是给他俩盖了一个章。
睫毛轻扫着毛茸茸的睡衣张开,时轻睁眼看到的是他给高恙买的冬款睡衣, 可爱风,全身印满了狗狗花纹。
他对此刻他俩的姿势感到迷茫,他应该是跨坐在高恙的腿上, 胳膊圈着对方的腰,头脸枕着高恙的肩膀,像宝宝一样被他抱在怀里。
所以是说, 他俩就这么坐着睡了一宿?
为什么会保持这种姿势时轻完全不记得,他最后的记忆是抱住高恙表白,表白过后他就像是放下了心里所有的负担,安心的没有遗憾的被酒放倒了。
这时,圈在后背的手动了一下,时轻后背一僵,他暂时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今天的高恙,因为他浑身都是酒臭味,用这个味道开启新的一天着实不太美妙。
“醒了?”高恙的下巴挨着时轻的短毛,扎得慌,也扎得他心里怪没底。
这家伙醒了起码有五分钟了,早起的迷糊状态应该过了,该想起来的也该想起来了,但他还在装死。
“嗯……”时轻光速离开高恙的怀抱,也没看对方,心虚似的说,“我去洗个澡。”
但因为僵硬的睡姿维持了一晚上,他逃走的姿势不太灵活,差点撞茶几上。
妈的,腿好酸,好像并不起来了。
娘的,脖子好疼,好像又落枕了。
大爷的,嗓子好疼,不敢吞咽。
姥姥的,头也好疼,他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
时轻靠心里的碎碎念支撑着去到了浴室,关上门,松了口气。
高恙浑身发麻,靠在沙发上苦笑。
就知道不能指望这家伙认账。
昨晚上抱着他死也不撒手,早上醒来跑得比兔子还快。
欠绑。
还好,他用过的牙刷还在。
时轻先挤了牙膏,拼命刷着昨晚上作死残留的腐朽气味,刷了两边后又剃干净了胡茬。
洗澡时沐浴液打了三遍,洗发水挤了四次,直到他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香气包裹之后,才获得了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安全感。
唯一的问题是没拿换洗衣服。
算了,浴巾裹一下吧,反正他俩该看的都看过了。
可是,高恙为什么没问他换洗衣服有没有拿呢?
以前他每次洗澡都会问的。
表白与被表白之后的第一天就这么冷淡吗?
他是不是想装死……
像上次他俩醉酒失态一样。
高恙在厨房里烧水,咕噜噜的翻滚声是他焦灼内心的写照。
没拿换洗衣服他居然没喊?
那货是不肯穿着浴袍挂空档在家里走动的,所以他今天是宁愿不出来也不肯喊他一声?
等到水烧开,高恙依然没听到任何求助的动静,他只好把换洗衣服拿到浴室门口。
此时,浴室门打开,穿着浴袍挂空档的时轻跟送衣服的人打了个照面。
乍然四目相对,两人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开场白,就沉默的这一时半刻里,双方不约而同给对方脸上贴了一张“负心王八蛋”的标签。
时轻:妈的,表白第二天就冷淡到不说话的男人是不是应该吊起来抽?
高恙:必须绑床上进行再教育,直到他以后不敢再装死为止。
时轻/高恙:他大爷的,不认也得认!
“高小恙,什么时候去民政局?”时轻故作冷酷地说。
“那个,吃过早饭去民政局吧。”高恙面无表情地说。
时轻:“……”
高恙:“……”
又是一阵沉默后,时轻拢紧浴袍,抢走了高恙手里的衣服,转身再次走近浴室,关门。
高恙:“……”
呜呼~
时轻背对着浴室门喜笑颜开。
害羞啊~
高恙对着浴室门笑,谁没摸过似的。
昨晚的一切不是幻听幻想,时轻终于确认。
爱情是个神奇的东西,他看着镜子里此刻的自己,不可思议地想。
昨天以前他打死都不能相信自己会捧着别人的几句承诺患得患失,不敢相信竟然还能露出顾朝式的傻逼笑容。
他好像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喜欢高恙一点。
这些喜欢原先都被他以各种借口阻挡在脑海之外。但在昨晚,高恙对他说他们可以定一个期限尝试在一起之后,它们便获得了伸脚试探的理由,迈着矜持小心的步伐从暗处走向了光明。
可喜欢这东西一旦被释放,就很难由自己掌控,它只在短短一夜之内就发展成了汹涌之势,又在刚才的一瞬间淹没了过去那个不敢尝试爱情的他,他这才发现自己对爱情无比渴望,对高恙给他的爱情渴望至极。
高恙拿来的睡衣是情侣款,他那套是灰色,时轻是白色。穿好衣服走出浴室后,时轻先往客厅寻了一眼,没看见那只灰色的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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