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面露疑惑地看着白年:“我们晚上要去家庭聚餐,不记得了吗宝宝?”白年眨了下眼:“不过我小时候你确实挺爱给我玩变装游戏的。”
女人微微拧起了眉头,脸上挂上了担忧的神色,她伸手在白年额头上摸了摸,似乎是在判断自己的孩子是不是病了。
白年伸手扯了下女人身上淡蓝色的围裙,他说道:“我母亲一般不会穿这种淡色的衣服,尤其是翻新家里院子的时候。”
白年又感觉到了一道温和刺目的光线,他伸出自己的小手遮了下眼睛,嘴上继续道:“当然,粉红色的水壶,你以为是在玩什么扮演迪士尼公主的小游戏吗?”等亮光退去之后,白年看见女人身上的围裙变成了深灰色,手中的水壶也变了颜色。
白年眨眼笑了下,女人表情仍旧温和又担忧地看着他。
这确实是一个母亲看自己儿子的神情,也确实是白年妈妈在他过去生病时曾担忧过的模样。
白年看着自己面前的女人,他伸手抱住了女人的脑袋,十分坦承地说了句:“我确实挺想你的。”
女人伸出双手怀抱住白年小小的身体:“妈妈也想你。”
她安抚白年。
白年哦了一声,他声线很平,并不像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子。
他像是在跟自己大脑内,专门给人制造美好梦境的那个神经说话。
“说实话,这确实是一段非常美好,也值得我怀念时光。”
白年啧了声,“可是那又怎么样,我需要活在这种虚假的过去时光中?”温和的光线及温柔的气氛缓慢地退了下去,身前的女人也消失在了白年的视线范围中。
周围的场景开始发生剧烈的变化,六七岁的身形拉长,又变成了他现在的模样。
他坐在自己卧室内的单人沙发上。
“白老师。”
门口突然有人轻轻敲了下门,喊他的名字。
白年有些头疼地揉了下自己的额角,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槽了声:“拜托,我还要玩多少次这样无聊的游戏?”门口敲门声又响了两声,声音中带着迟疑:“白老师?”白年冷嗤了一声:“那个蠢货现在不知道正在哪里哭呢,我难道会因为他出现在了我的奇怪的梦里,而不舍得醒过来?”随着白年的话音刚落,他突然感觉一股沉重的力量从自己心脏处砸了下去,他本来轻飘飘的肉体,像是灌入了重金属,让他的四肢大脑都沉重不堪。
白年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想着总算他妈的完事了。
白年睁开了眼睛,入目先是雪白的墙体,他想先掌握自己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艰难地动了下自己的手指。
而后才感觉到自己身上此刻插了好几根罐子,耳边还有医用仪器滴滴的声音。
白年感觉自己的身体非常虚弱,仅仅是抬手的动作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白年想——我他妈躺了多久?白年伸手扯掉了自己身上的所有管子,缓慢又艰难地撑起自己的身子。
他坐在床沿边上眯着眼睛观察了下周围的情况,这个地方装饰豪华,并不像是个病房,而且他身下躺得很大,整个屋内也就放了他一张床,还有一个白色的书桌,以及一张白色的沙发。
第80章
屋内除了他没有别人,白年坐在床上认真沉思了片刻。
——没有别人?还没思索出个结果,他身后突然传出了飒飒的声音,像是某种爬行动物爬在地毯上的声音。
这声音在安静无人的房间内,听得人感觉有些恼怒。
白年眯了眯眼睛,一条大概两米长的黑色从被子里钻出了个头。
白年侧过头盯着蛇看了片刻,蛇用它金黄色的竖瞳也盯着白年看了片刻。
白年说:“从我躺着的床上下来。”
蛇微微歪了下脑袋,而后爬下了床,他直起自己大半个身子,直勾勾地盯着白年,时不时地吐出蛇信。
白年因为身体虚弱,无法保持长久坐姿,他往床头靠了下,朝这条蛇伸出一根手指往下压了压:“坐下去。”
蛇绷直了自己的身体。
白年声音虚弱,但是不爽的感觉非常浓郁:“我不喜欢仰着头看别的东西。”
蛇弯曲下自己的身体,把自己的蛇尾连同大半个身子盘成了一个圈,仍旧直勾勾地盯着白年。
白年眯了下眼睛,他眼中带上了些笑意,而后啧啧啧跟抖狗一般地说道:“坐好。”
大蛇再次把自己的身子往下盘了一圈。
白年伸手:“握手。”
大蛇盘旋的身子顿了顿。
白年收回手,十分刻意地哦出一声:“你没有手。”
那蛇突然张开嘴,露出獠牙,白年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它低下头吐出了好几个东西。
白年垂眸看过去。
“一、二、三、四、五。”
他数了下,他的小水母被这条蛇吐了出来,身上似乎还裹着些奇怪的黏液。
白年沉默地盯了片刻,有些嫌弃:“有点恶心。”
他说道。
门口突然传来非常大的动静,白年听见有人大吼道:“你不要再进去了,你一进去就发疯!”白年侧了下头。
门口传来有人撞到墙上的沉闷声音。
大门被打开,感觉也没多久不见的迟等气喘吁吁地站在了门口。
因为近视以及房间太大的原因,白年只能模糊分清人影,看不太清,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骨,而后对门口那个气喘吁吁的身影说道:“过来。”
迟等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看见当道的蛇,一脚踹开后直接蹲在了白年面前。
白年在蛇恼怒的嘶嘶声中看向迟等,他啧了一声本来想问迟等是多久没洗过澡收拾过自己,见迟等眼睛一红,泪水唰唰流了下来,他把话咽了回去,舔了舔嘴唇:“我睡了多久?”迟等抬手恶狠狠地擦掉自己滚下的泪珠:“半个月了。”
白年沉吟。
迟等不可控地说道:“我疯了我疯了我疯了!”白年伸手摸了摸迟等的头发,迟等一把扯下白年的手,放在了自己满是胡茬的脸上。
他抬手凶狠地擦自己的眼睛一边非常愤怒地说道:“他们威胁我,恐吓我,欺负我,不让我在这里陪您。”
白年侧过头往门口方向看过去。
鱼。
烟烟烟只见梁文还有一个陌生的女人站在门口,梁文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鼻子,而后对着白年尴尬地挥了下手。
梁文心想到底谁威胁谁,谁恐吓谁,谁欺负谁?如果不是叶瓶水表示白年需要良好的医疗设备及休息环境来保证身体机能正常,迟等可能会在白年没醒过来的第二天就把他视线范围内能看见的所有人都杀了。
真是个疯子!梁文这个时候实在不敢进去打扰迟等跟白年说话,尴尬地打完招呼后就关上门离开了。
迟等还在那里愤怒地骂道:“竟然是这个该死的爬虫,先看到您醒过来。
我要把他们都杀了,我要把这些东西都杀了!!”白年再侧头看了一眼旁边那条蛇,它对着迟等的背影吐了吐蛇信,看起来也想要把迟等跟生吞了。
白年盯着蛇看了片刻,迟等还红着眼睛在愤怒地吼叫着。
白年凑过去,手扶在迟等脸颊上,他在迟等眼皮上亲了一下,随后盯着迟等的眼睛,不急不缓地说道:“闭嘴,听到没?”迟等骤然抿住了唇。
他不说话,红着眼眶盯着白年的样子看起来又委屈又可怜,像是一只淋湿了毛的大狗。
白年就摸了摸他杂乱的头发,安抚道:“乖。”
迟等垂下头,用自己的手背抹这该死的怎么也擦不干净的眼泪。
白年在他头顶亲了一下:“别哭了。”
他说。
迟等小声说:“我真的要疯了。”
他垂着头,手放在地板上,非常小心地用大拇指掐着自己小拇指腹,他说,“就差这么一点儿。”
第81章
白年因为在床上躺了太久的时间,没法长久走动站立,迟等给他找了个轮椅,等他睁开眼的两天后,迟等推着他从房间里出来。
白年才发现了,有些什么奇怪的变化在他躺着的那段时间发生了。
比如迟等推着他在这间装修如同某个市政府大楼的建筑物内走动,他所遇到的人在见到迟等时,都会十分恭敬地停下来喊上一声 “大人”。
“……” 白年在轮椅上敲了敲手指,在人走后,询问迟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记告诉我了?”
他醒过来后,发现迟等的状况非常不稳定,所以到迟等的精神海中帮迟等稳定了下情绪。
等迟等情绪彻底恢复过来后,他们二人才出了房间,在这期间,他还没来得及问现在他们这是什么情况。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关心,自己被迟等精神体吐出来的那几只小水母。
白年被几句 “大人” 喊愣了好半晌,他侧抬头去看身后的迟等。
迟等的脸上带上了几分嫌弃,认真思索了半晌后,他脸上带上了非常讨打的笑容,他说道:“他们非说我是他们的救世主,白老师。”
他自己说出来都像是在说一个荒谬至极的笑话。
“如果曾经有想法,把他们整个地下城一把火烧了,是帮助他们脱离苦海的话,我可能确实是他们的救世主。”
迟等槽道。
白年觉得应该值得吐槽的点有非常多,但他还是先挑出了一个非常值得讥讽的点,开口问道:“他们这个垃圾地方,需要什么救世主?帮这个完全没有法律法规的哨兵天堂占领全世界吗?”
迟等从身后挪到白年身旁,他蹲下身好平视白年,黑黢黢的眼珠看了白年好一会儿,他发现白年瘦了许多,脸色也白的像是从未见过阳光的吸血鬼,他有些不爽,擅自转移了话题:“白老师,你觉得多晒会儿太阳会健康一点吗?”
白年嗤笑了一声:“有概率会得皮肤癌。”
迟等伸手摸了摸自己后脑勺,重新找回了之前的那个话题:“那个叫阿夏西的话痨,跟我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过我当时的注意力完全集中不了,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迟等认真想了想,随后点头,“好险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白年点了下头,示意迟等继续说。
迟等便说道:“他说要把地上的控制权,从那群把他们赶到地下的向导手中抢过来。”
白年疑惑地盯着迟等看了片刻,他学习过向导跟哨兵的历史,也非熟悉里尔市从经济危机、环境危机到精神危机期间的历史,从来没有那一段历史中说过,曾经有一群向导拿起武器把哨兵驱逐出了里尔市,甚至是驱逐出了地面。
白年没忍住讽刺道:“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从宇宙大爆炸时开始吗?”
迟等不知道什么是宇宙大爆炸,他到现在终于能够分出自己的一两分神经来思考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他顿在白年身前,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白年看了好半晌,他看见白年消瘦的脸颊,看见白年无血色白皙的皮肤,看见白年干燥的嘴唇。
迟等心想——去他妈的向导哨兵的问题,这种屁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迟等眨了下眼睛,笑嘻嘻地问道:“白老师,您肚子饿了吗?”
白年挑眉:“我刚刚在房间里才啃完了一根能量棒。”
迟等喔了一声,再问:“还需要再吃一点什么东西吗?”
白年伸手轻轻地拍了两下迟等的脑门,他想了想:“我觉得你可能要让那个什么阿夏西再出来讲一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迟等被白年拍的眨了眨眼睛,他听话地应道:“好的。”
白年示意迟等起身继续推轮椅,迟等应了声,走到身后重新推起了轮椅。
白年又沉吟地问道:“还有你的精神体,怎么出来的?之前出来的都是不完整的形态。”
迟等提到这个推轮椅的动作顿了顿,脸上正经起来,带上了些担忧的神情:“我不喜欢它。”
白年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摊了摊,他啧了声:“我还要听多少遍这样的话?” 白年心想,你是觉得我失忆还是健忘,你不喜欢蛇这件事我不知道吗?
迟等嘟囔起来:“我控制不了那东西,而且……” 迟等顿了顿,“它很危险。”
白年像是丝毫没有感受到迟等声音中的担忧,他低着声音反问:“嗯?”
迟等说:“它能够吞噬别人的精神体,白老师。”
白年见怪不怪地哦出了一声。
迟等迟疑了片刻又说道:“它还吞噬过我。”
迟等轻声说,“很多年。”
白年眯着眼睛思索了好片刻:“你的意思是,你的精神体创造出的黑渊,让无数人在里面迷失?”
迟等一只犹豫着没有说出这种怀疑,他觉得这种可能会吓到别人,吓到白年,可是竟然被白年简单的像是说 “要去吃饭” 一样说出来了。
迟等扯了下嘴角:“白老师,我是个人造哨兵,拥有一个不可控的又可怕的人造精神体,应该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吧?”
白年现在没空去关心一个精神稳定,但是情绪敏感的哨兵,他沉吟着缓慢说道:“它之前还吐出过我的精神体。”
白年顿了下,脸带嫌弃地说道,“感觉有些年头了,怪恶心的。”
迟等顿了顿。
白年抬起一根手指,一只小水母便浮现在了他的手指腹上,在无比明亮的空间内,它光线微弱地几乎不存在。
迟等呼吸顿了顿,他试图在自己碎片杂乱的记忆中去找寻一点跟这些微弱光芒有关的东西。
它们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的光芒几乎足以遮天蔽地。
迟等突然停下脚步,他躬下身,伸出手指去接白年手指上的小水母,就是这么小的东西,在光亮处这么微弱的光芒,却唤醒了他在无边黑暗中飘荡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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