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门弟子受他一剑,吃痛地捂住肩膀。
他老实巴交地抽气,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你,你偷袭!”
程陨之疑惑地“嗯”一声,侧身道:“可是,裁判已经说开始了。”
“师兄要是这点痛都受不住,不如尽早下台来,让我……早些完成客卿考核!”
道修气势大盛,连连将内门弟子逼至后退,差一点,就要踩着擂台的边缘,囫囵个儿跌下去了。
程陨之剑尖在他胸膛,虚虚一点,轻巧地抽回来。
见对方似乎无力还手,他叹口气,不知道自己这么广泛地结交朋友,是对是错。
或许会遇见心怀鬼胎的人,而他浑然不觉。
或许,还要连累师哥,生活在这么可疑的环境里。
“你输了。”程陨之道。
他收回手,正看向裁判,疑惑他为什么还没喊胜负时,便听他内门弟子阴恻恻道:“程公子,我还没踩线,还没输呢。”
一阵杀招从他剑间凝聚而起,要用狠招,来打伤那个他看中的、漂亮的道修!
只有将养伤的名义将人带走,放在自己身边养。
若是态度好些,任打任骂,恐怕进展要比简简单单吃顿饭快得多!
一条……捷径。
因此,他改变了目标,不再是君子决斗般瞄准手臂大腿,而是直接朝着程陨之的小腹,灵力喷涌,形成刺眼的杀招!
刺中,人就是他的了!
然而程陨之发觉周围气氛安安静静,半点没有胜利者欢呼时的热闹氛围,便知道,身后那人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等那道凛冽的剑气袭来,他骤然转身,压住自己的手腕,竟然直直冲着杀招迎了上去!
站在底下的俞子帧心脏已经提到喉咙眼了。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先示弱,再偷袭,而程陨之堪堪转过身去。
“之——”
话刚喊了一半,骤然一顿,而周围嘈杂议论的人也忽然停顿住,不可思议道:“这!”
“这不可能啊!”
只见程陨之抬手,不知道做了什么,长剑与对方剑锋接触,轻轻悄悄,便带着对方的剑势回转而去。
接着他顺从自身重力,往下一压,一推!
噗嗤!
对方的剑,插进了对方的肚子里!
“停!”裁判赶紧出场,不希望有人直接死在常年,有损他们祖山的名声:“不准继续动手!”
“算,程陨之赢!”
俞子帧提起的心脏总算落回了胸膛里面。
他和他的本命剑一样害怕,生怕自己的小师弟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出什么意外……那他要怎么去见列祖列宗?
师哥松口气,想要拥抱等会儿下来的小程师弟。
而台面上,程陨之皱着眉后退,彬彬有礼冲他拱手。
“师兄见笑,”他冷淡道,“这长剑不长眼睛,插进谁的肚子里,老天爷也不知道,对吧?”
他话里意有所指。
“你……”
内门弟子也不知道,程陨之一个小小客卿,居然还能有这一手!
他腹中剧痛,发出去的灵力尽数用在了他自己身上,那是有苦说不出啊。
程陨之道:“师兄先顾好自己吧。”便决意要下台。
而内门弟子‘你’了半天,最终难堪地阖上眼睛,轰隆一声冲着后面倒下,被周围几个人手忙脚乱接下。
程陨之下台来,和师哥会面。
师哥看上去吓坏了,下颌线条绷得格外紧张。
见他下台,严肃道:“陨之,刚才为什么不一口气让他认输?”
程陨之哪里知道,会有这个变故呢?
他忧愁道:“怪我,把这世上的人想的太好,防备不到坏人。师哥教训的是,下次该警惕性高些。”
俞子帧见小师弟乖乖认错,也松缓了些:“你知道就好。”
“程陨之——”
裁判高台上传下裁判的话语,众人皆抬头上望,没有任何意外,听见裁判决定判给程陨之赢,并赐予他胜利者可以拥有的客卿令牌。
程陨之上前接过令牌,冲裁判道谢。
裁判也冲他微微一笑,笑容中并无多少温度:“不用道谢,因为……”
他又拉开长长的卷宗,唱到:“程陨之,你可知罪!”
众人一片哗然。
俞子帧三步作两步上前,将程陨之扯到自己身后:“他有什么罪?这场决斗不是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发生的吗?!”
程陨之单手压住师哥肩膀,示意他不要太着急。
“别这样,师哥,起码听他把话说完,”被指罪的本人都没担心,反倒安慰起人来,“再不济,我们就那个嘛。”
说着,冲师哥眨眨眼睛,走到他前头去。
他下巴微扬,高声道:“我有什么罪?”
裁判这才说:“你打伤内门弟子,视若罔闻,不给予医治,便是最大的罪!”
裁判正宣判之时,昏迷的内门弟子偷偷睁开眼睛,瞧了程陨之一眼。
立刻躺下,做他的美梦去呢!
要程陨之受困,他再出手相救,嘿嘿,嘿嘿嘿……
程陨之:“……”
他,下台,和师哥拥抱。
就这么短的时间,居然也能触了祖山的一个霉头?
裁判道:“内门弟子无比珍贵,自然与尔等客卿完全不同。打伤内门弟子,便是有罪;而若杀了人,那就将你三魂九魄全部铐起来,挨个儿惩戒!”
他喝道:“抓起来!关入寒冰潭!”
程陨之:“……”
四周冒出了无数的人头时,他还在和师哥说话。
小程忧愁道:“师哥,若我做寒冰潭下鬼,你一定要来接我回家。”
俞子帧再也忍不住,哪怕小师弟有办法脱身,但寒冰潭,那是正常人能进的地方吗?!哪怕待一个晚上,恐怕都要被冻得不知凡几何时!
师哥就差当场拿出芥子袋,套在小师弟头上,把人打包带走。
他咬牙道:“不行!”
程陨之:“师哥!”
他附身过去:“哪有这么容易就抓人的,这里面一定有阴谋,你等我的接头暗号,到时候我们再商议——”
俞子帧:“……”
漂亮青年被人带走,而师哥不仅心里藏着紧张愧疚等情绪,还依旧觉得自己对不起列祖列宗……
或许,让小师弟的好奇心这么茂盛,并不是什么好事。
寒冰潭,看名字,像是传统冰冷的湖水,然而并不是。
程陨之被带到那里,发现是一处很深很深的地牢,底下黑黢黢,似乎能一直蔓延到地心中去。
他若有所思,往下面一挥手,感受一股寒意冲着他天灵盖直直冒上来。
小程师弟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不是玩脱了!
看守他的人将人一推,把门一关,万事大吉。
程陨之直直从地牢上方跌落,全然不知外界,他师哥是怎么焦虑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门口一群人围着堵着,要争着上来安慰他师哥。
例如,“小程公子吉人自有天相。”
“我从来没听说过祖山有这种规定,说不定是误判,明天就能出来!”
俞子帧心道:明天要是没出来,他就劫狱救人去。
这都什么破事儿啊!
程陨之从空中跌落,在即将砸落地面上时,一股轻缓的气流从他周身吹拂,将人稳定在半空,再慢慢降下。
在这里,便是“千年寒冰潭”的底部,用作牢狱的最冷之处。
程陨之脚尖刚着地,他便听见一阵滋滋作响,像是从他鞋底传来。
他尝试着抬脚,却发现……
发现他鞋子冻在地上了!
这什么人间疾苦的地儿?关在地牢的人动都不能动吗?
程陨之大惊失色,连忙运用灵力,将鞋上的冰霜融化,这才顺利脱身。
然而灵力有限,尤其是在这种极寒的地方,灵力消耗极快;但若是没有灵力护体,便有冰棱柱从他睫毛上簌簌结出,掉落,着实难捱。
程陨之快步走开,在四周转了一圈,居然真给他找到了处没冷到这种程度的地方。
这地方通常是犯人抢夺地盘的首选,谁可以睡到这地儿,谁就是老大。
但,程陨之这毕竟是个单人间,用不着争来抢去。
他叹口气,拍拍衣摆,打算折好衣物垫着,让他可以小睡一会儿。
睡前想着,师哥,等他出来。
结果半夜被热醒了!
他迷迷糊糊一睁眼,还以为自己被抬到火炉旁边,顶着熊熊大火烤肉呢!
然而周围环境依旧冰冷,程陨之试图伸出手指,在自己睡觉之地外围地面一划——
刮出一圈冰花来。
程陨之震惊地仰躺在地上,就算是后背正贴着寒冰潭的地板,也不觉得冷,甚至还有些热乎乎的。
他再翻个身,嘿,还是热!
怪了。
他拿肚子贴住地面,才觉得稍微凉快些。
还没凉快多久,他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克制地握住他的手臂,让他翻个面,躺在自己的衣物上,勉强软和些。
程陨之大吃一惊,一咕噜爬起来,发现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唯一进出的口只有天花板。
他年纪尚轻,没见识过多少修为高深的道修,自身也尚未修炼至元婴,不知道这世上,无色无形的东西还能有神识。
于是,小程沉思片刻,决定连夜带着师哥跑路。
怪了!!!
这祖山还放鬼吓唬他!
那一头,截阿仙君莅临祖山。
二话不说,上去就是把祖山老祖打趴下,要他双手奉上祖山剩下的产业契书。
他神识范围广阔,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程陨之所在地。
发觉心爱的、还没过门的小徒弟,居然困在一处寒冰潭内!
于是操纵神识,要给他一个烈火法术,让小程周身暖和起来。
他心下满意,露出轻微的笑意。
祖山老祖见状,将契书递给他:“仙君,这些契书在此。”
仙人大悦,觉得小徒弟到手,祖山的控制权也全数到手。
顾宴道:“很好。”
再一低头,发现地牢里人没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吓死我了,电脑被学校断网了,拔了网线才能上来更新orz
还以为今天会被迫断更
第98章
消失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他这么大一个徒弟,就这么凭空不见了?
他磅礴神识放开,重重扫过祖山的每一个角落,力求将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描绘清楚。
再着重扫过那些行走中的人影,顿感疑惑。
照理说,程陨之金丹修士,是没有机会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更何况是逃脱百丈高的寒冰潭,到地面上去。
他不可能会飞,也没见过可以御空飞行的法器。
那么……是秘法?
上头,雪衣人长长的袖袍落下,祖山老祖低下头,只觉得一生傲骨不断,却被这位大乘仙君压折到地底下。
然而,强者为尊,他并无觉得有何不妥。
以前不屑于察言观色,这下也能主动开口:“仙君,是有什么吩咐吗。”
最好说没事情,不然……
顾宴道:“我的人跑了,你去把他招来,带给我罢。”
祖山老祖:“……”
他只是客气一下,不是真的让你吩咐!怎么说他也是化神修士!
他听命低下头:“是。”
找人这种小事,甚至不用老祖亲自出马。
只要一个命令,下面的人就能查到蛛丝马迹,进而追查。
而前来禀告的心腹道:“老祖,姓程的客卿不见了!”
祖山老祖了解到,这是个曾关入寒冰潭的罪人,在客卿考核上对内门弟子动手脚,导致内门弟子重伤。
为了体现门派规矩的森严,就算两人是自愿决斗,裁判也将程陨之关押入狱。
祖山老祖骤然严肃,原来仙君并不是无故放矢,他不喜有罪人越狱,就算是这么小的事情,也要亲自派人去找。
“传令下去,调派元婴,捉拿罪人!”
而那一头,程陨之发觉寒冰潭有鬼,
于是他自个儿鬼鬼祟祟从寒冰潭内离开,只要使用秘法,嗖的一秒钟,嘿,人就已经到外边了!
想不到吧!
这便是他最大的依仗,只要灵力仍有一丝残留,便能通过这个方法逃脱。
程公子得意地哼着小曲儿,从寒冰潭上头往下走。
正值夜色笼罩,四周树影婆娑,不远处有巡夜的弟子来回走动,程陨之没一个怕的,悄无声息掠过他们,就像徘徊在祖山后山的幽灵一般。
不多时,便回到了客卿住的院落,敲敲师哥的房门。
里面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程陨之一皱鼻子,扮了个鬼脸:“我是寒冰潭中鬼——”
俞子帧毫不客气地从里面开门,一把把他抓进来。
师哥比少年时期话少不少,但是对着自家师弟,那就是停不下来。
“这么冒险,你可得意了啊,”俞子帧冷笑道,“觉得自己是不是天上地下都能去,无所不能啊?”
说着,师哥瞧了瞧周围的环境,走过去将窗户关上,免得有人发现里头不对劲。
不仅关上窗,还要拉了床帘,避免有人发现影子数量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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