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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疗(近代现代)——狭骨

时间:2021-12-03 09:19:07  作者:狭骨

      《足疗》作者:狭骨

  他只点三号技师。
  Original Novel - BL - 中篇 - 完结
  HE - 现代 - 正剧 - 因缘邂逅
  年上
  吴琛x何清
  大老板(31)x小技师(19)
  一切都要从一场葬礼后的足疗说起。
  攻有房有车有妻有女,受半道辍学一穷二白。
  老谋深算和不谙世事,大灰狼和小白兔。主攻视角,先走肾后走心。
  都是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儿,可能有些抑郁的现实向。
  *
  文中涉及的法律or医学内容(财产纠纷、遗传病等)均为胡诌,不具任何参考性
 
 
第1章
  外面在下雨,于是,吴琛第一次走进了公司对面那家按摩会所。
  藏青长柄伞挂着水珠,刚收起来,就有服务生接过来帮忙放进伞桶。
  “先生您好,需要什么服务?”前台挂着微笑问。
  吴琛素来不注重养生,对菜单上花里胡哨的套餐毫无概念。他一垂眼,瞥见自己鞋尖上的泥泞,便皱了眉,在页面最后一行敲了敲手指,“足疗。”
  前台应声,忙不迭又要推销薰衣草精油,被吴琛打断,嘱咐说:
  “找男的。”
  几个小时前,他肃穆地站在送葬队的首位,此刻深灰色西装外面还沾着一层清晨山野间的寒露。
  好在单人间里温度烘暖,灯光昏暗,沙发柔软,空气中还有若有似无的橙皮熏香,一切都充满了放松舒缓的效果。
  他这几年忙得脚不沾地,又没闲情逸致的消遣,秘书早劝过他和下属们一样,干脆来这儿办张卡。他记得张瑶也热爱去美容院做推拿,每次做完都像只被重新擦亮过一遍的花瓶。
  认定是心理作用,是小资主义的消费陷阱,多少年来,吴琛不齿也不屑。
  然而,今天他请了一整天的假。从墓地回来,魂不守舍兜回公司,被写字楼门口的保安中气十足地喊了声“吴总好!”,才想起自己不用上班。
  停完车,吴琛在底层新开的咖啡厅买了杯冰美式。工作上,他拼起来不要命,废寝忘食,昼夜不分。难得浮生偷得半日闲,倒生出一种巨大的空虚。
  正焦虑着如何杀时间,暴雨倾盆而泄。吴琛朝玻璃门外望去,瓢泼雨中,黄底黑字的招牌影影绰绰亮着。
  因而,此时的他,眉关紧锁,烦闷如无可奈何下榻褴褛旅店的权贵。
  直到有人小心翼翼地敲了两次门,吴琛才清了清嗓子,却仍然没好气地命令:“进来。”
  何清抱着木桶进门时,客人正翘着腿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除了那双对着他的鞋底,全身上下可谓纹丝不乱,一尘不染。
  何清认不出名牌,但他家以前在老家镇上卖过布料,只一眼,就看出这一身的行头都不简单,更何况那他从未见过的泛着光的手表和袖扣。何清心头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这是他上班第一天,服务的第一位客人,就是位气宇非凡的西装革履。
  他听会所的姐姐说过,越是商人,越是吹毛求疵。何清还处在试用期,一旦收到投诉,只能从会所提供的宿舍楼卷铺盖走人。
  出师不利。
  何清拿出从前在最后半小时解数学压轴题的临危不乱,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出错。
  幸好,客人很是疲乏的样子,一刻钟不到,很快昏睡过去。
  背后的挂壁电视不断变换灯光,何清卖力地给客人揉着小腿,想着是不是该把音量调低,无奈腾不出手。
  刚刚他要给客人脱鞋,被拒了。想帮客人挂围巾,客人已经站起来,自己在门后挂好。
  何清看了眼那条带着硕大LOGO的浅灰羊绒围巾,再偷偷用余光去观察客人。
  看模样,是个约莫三十不到的男人,连睡着都很严肃的样子,皱眉抱着手臂,高挺的鼻梁在脸侧落下一块阴影。外套解开两颗扣子,结实的胸膛在白色衬衣下微微起伏。英气俊朗,是经常去健身房的身材,何清暗暗地想。
  就像他手里劲瘦的小腿,很紧实,经络却硬。应该是无论工作还是生活都严以律己,却紧绷得过了头,不曾想过放松。
  何清的心稍稍松了下来,看来可以相安无事度过这九十分钟了。
  “不好——!”
  毫无征兆的,电视里一声凄厉的叫喊,两人同时被吓了一个激灵。
  吴琛醒了,用力揉着眉心。何清诚惶诚恐,手上的动作不敢怠慢,无数条倒背如流的礼仪术语在脑中闪回。
  “……我睡了多久?”
  “四十分钟不到!”吴琛迅速回答。
  客人还犯着懵,反应几秒,长长“哦”了一声。
  何清忍不住瞟过去,确认几眼客人的脸色,才默默松下一口气。
  手机反扣在茶几上,不用看,都知道里面有多少新推送的财务报表,吴琛宁愿百无聊赖看着电视。
  《霸王别姬》,程蝶衣正泪眼婆娑跪下,这是这台许久未更新过系统的老旧数字电视唯一一部付过费的经典电影。
  从小到大,吴琛感兴趣的文艺作品屈指可数,很快耷拉下眼皮,视线落在小技师低垂着的头顶。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肥大工作服下的节节可数的背脊,还有他坐直了身子时,领口露出来清瘦的锁骨。
  吴琛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肆无忌惮地端详起这位小技师。
  还挺俊。
  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清逸,像隔壁部门几个新来实习的女大学生,午休聚众花痴的日本明星那型。
  只是看着年幼又孱弱,不知哪来这一手劲道十足的力气。步步到位,通体舒畅,仿佛打通脑后好几根阻塞已经的神经。刚开始按吴琛就在思索,只是没过多久,就被伺候得舒舒服服,一路梦到周庄。
  “哪儿人?”
  被点名的小技师愣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报出一个两个字的地名。
  吴琛若有所思点点头,突然很想抽烟。想到是室内,他拿过手边的美式,吸了一大口带着融化冰水味的酸涩。他把杯子放下,不打算再喝第二口。
  他脑中出现公司电梯里的慈善广告,里面破败的墙垣和坑洼的地面,镜头一转,被救助的孩子露出天真无邪的笑脸。
  “那儿山挺美的。”
  他感觉到脚底的力道缓了一刻,小技师第一回抬头,那双眼睛干净又漂亮,目光不偏不倚向他投来。
  “您……您去过呀。”
  “没有,听说过。”
  吴琛确实听说过。
  两年前,他去喝大学室友孩子的满月酒,室友醉得眼下红成一片,拍了拍他的肩,说这些年就他混得最好,他们几个都羡慕他的幸福美满。
  吴琛端着酒杯,没什么情绪地扯了下嘴角,回说瞎说什么呢,你儿子也挺可爱的。
  室友笑而不语,深红却从脖子漫到眼角。
  那天晚上,吴琛才知道,室友为了单位仅有的一个晋升名额,主动申请去为时两年的支援工作,下个月就出发,正好错过孩子最稚嫩的成长期。
  室友掏出手机,在搜索引擎上打了两个字,自嘲道,是个地图上都没有署名的小地方,随后给吴琛一张张翻着那里的实景照片。比想象中还糟,唯一差强人意的景色,只有一片葳蕤的山脉。
  回到桌边,吴琛把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那天晚上他想了很多。大学男生宿舍胡闹的日子,爆肝复习的考试周,成片被抛上蓝天的学士帽,白纱和黑色礼车,伴随着笑声的婴儿啼哭。
  再之后的日子,却像所有颜色都融在一起的油画,趋同成模糊的一团。
  眼前,小技师看上去还是在上学的年纪,皮白肉细,不像室友偶尔在朋友圈分享的灰头土脸的看店童工的模样。应该是从小像颗糖似的被捧在手心,却因为什么,现在必须吃苦。
  像是冰块融化在咖啡里,吴琛的思绪,也逐渐浸没回那晚醉酒的心情。
  为了生活,有人甘之如饴前往的地方,却有人拼命想要逃离。就像天生趋光的飞蛾,义无反顾扑往一个又一个的火炉。吴琛的人生远不止乏善可陈,甚至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就站在了一个被所有人羡仰的位置。但应该很少有人会相信,那一晚,吴琛是真的也想成为一只微不足道的飞蛾。
  “先生,结束了。”
  “嗯。”
  何清低头整理好东西,抱起盛着满满温水的木桶站起来,忽然一阵低血糖,四肢乏力,眼看那一滚水就要洒出来。
  “诶——”
  吴琛眼疾手快拉住他的胳膊,紧紧握着,只觉得那么细,一只手掌就能圈住。
  满分服务差点功亏一篑,何清惊魂未定,还在后怕里,那句感谢被彻底噎住。
  “你到底多大啊。”吴琛似笑非笑,揶揄一句:“不会没成年吧?”
  何清抿着嘴,抬头去看他那双眼睛。
  此刻,两人身后的屏幕正在滚动字幕,借着一派暗黑的光线,何清如此堂而皇之地看进他眼里,只觉得客人越发好看,眉眼越发深邃,内心露出一阵卑怯。
  “……十九。”
  低下头,可又抬眼,补充一句:“成年了,合法的。”
  吴琛笑了。
  他放开手,走到墙边把灯打开,突如其来的光明微微刺痛两人的双眼。他觉得挺有意思,按着他的商业逻辑,都猜得到这种服务后会自荐打赏,一看就是新手,全程战战兢兢的,尽职尽责完只想赶快溜之大吉。
  吴琛很少和人闲聊,投其所好的服务人员尤是。但不知道想到什么,大概小技师的眼神让他想起慈善广告里,心无城府的山区孩童。和所有扑火的飞蛾都不一样,像只为自己照亮的萤火虫。他竟倚在墙边,插着口袋,径直看向何清:
  “将来什么打算?”
  闻言,何清“啊”了一声,仿佛躲在角落的学生,被想到会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
  他看向怀里一汪逐渐冷却的水,映出自己的波动着扭曲的脸庞。
  “以前就想好好上学。”
  又毫无芥蒂地笑了笑,表情幸福,仿佛抱着的是一捧鲜花,或是一袋糖。他说:“现在就想保住工作,给客人按一辈子脚。”
 
 
第2章
  气氛陷入微妙的沉默。
  说完,何清低着脸,往瘦小的肩上蹭汗,一滴水掉入桶中,消失不见。
  吴琛没说话,安慰和鼓励好像都不合时宜。明明是一句很宿命的话,但心底某处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弄了一根琴弦,轻扬起沉寂已久的尘灰,鲜活了片刻。
  吴琛转移话题:“结账在前台?”
  何清也很快回归专业态度,答:“嗯……现金刷卡都行。欢迎,欢迎下次光临。”
  然后就不动了,继续低着头,好像必须让客人先走,否则就得一直抱着木桶干站着。
  吴琛抬手看一眼时间,傍晚了,抬脚正要离开,一个胖胖的男人探进脑袋。
  “先生您是第一次来吧?”
  “嗯。”
  吴琛看了眼他胸前名牌上两个字,同时,身后的何清怯生生地叫了一句:“经理。”
  男人敷衍地点了下头,又笑意盈盈对着吴琛:“服务体验怎么样?”
  “很好。”
  经理客气地笑着,往屋内扫了一眼,随即脸色一变。
  “小何,怎么回事,果盘怎么没上?上班第一天就出错,还想不想干了?”
  如梦初醒,何清瞬间臊红了脸。
  他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从不会找借口,刚鼓起勇气期期艾艾认错领罚,一只温热的手掌按在他的肩头。
  “没事。”
  不知道是对谁说。何清抬头去看吴琛,对上吴琛波澜不惊的眼神。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这个男人,不知为何,何清心跳又慌又急,像一锅煮开的水。
  很短暂的时间里,何清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吴琛冷漠地拒绝服务范畴内的主动代劳,自己小心斟酌的回答,差点倾盆的水桶。时间再往前,病床上比病危通知书还单薄的老人,带着攥皱了的休学申请书敲响教务室的门,长夜无垠,他坐在飞驰的绿皮车里观望窗外起伏的山峦。
  他只身来到这里,是孤注一掷,输无可输。全部重来,全部作废,何清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面对。
  幸好吴琛的眼里有阅尽千帆的淡然,慢慢的,让他心中的沸腾一同归为静水。
  吴琛捏了捏他的肩头,力道像在安抚。就像刚才自己带给他的效果,轻缓又放松。看着他,悠悠对经理说:“我让他别上果盘的,没胃口。”
  经理连连赔笑,象征性教训了何清几句就走了。房间再次只有两人,何清小声叫住正要出门的吴琛:
  “先生……谢谢您。”
  扣好外套的吴琛恢复清明,正在手机里确认文件,闻言,头也没抬,却在门口驻足两秒,“我也是第一次做足疗,不想扫兴而已。”
  刷完卡,前台小姐问吴琛服务感受如何,需不需要办卡。
  吴琛拒绝,想到什么,瞥了眼收据。
  上面的最后一行写着,三号技师:何清。
  晚高峰堵得水泄不通,到家临近七点。
  门一开,一声娇滴滴的尖叫。张瑶正举着个擀面杖,一副花容失色的样子,“吓死我啊你,我以为有贼呢……”
  又后知后觉:“……你今天下班这么早?”
  吴琛以为她在开玩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打破沉默的是卧房开门的声音。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儿趿着拖鞋走出来,两根细细的马尾上是夸张的仿真水晶蝴蝶结。
  对他的存在熟视无睹,看大街上的陌生人似的瞟他一眼,自顾自走进厨房倒可乐。完全遗传张瑶的甜腻嗓音不高兴地嘟囔着:“什么呀,我以为披萨外卖到了呢。”
  女孩离开后没关灯,留下一个空旷明亮的厨房。吴琛看过去,只见地板上躺着一个巨大的橙色购物袋,餐桌上是个崭新的鲜红色的手提袋。张瑶显然已经完全忘了刚才那个问题,拿起刚刚随手放下的一盒蓝莓,翘着兰花指往嘴里送,整个人被客厅开着的六十五寸液晶电视里阿宝色调的脑残偶像剧深深勾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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