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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疗(近代现代)——狭骨

时间:2021-12-03 09:19:07  作者:狭骨
  这就是我的生活,吴琛想。
  这就是所谓的被所有人羡慕的生活。
  前天他爸被确诊脑死亡,今早出殡。眼前这个女人,以天冷了起不来为由,缺席了葬礼。其实张瑶和他几年前去世的亲妈很像,不学无术的草包大小姐,生完孩子好多年,脸蛋和身材还保持得和高中生一样。吴琛甚至怀疑,自己继承的不止父亲的制造公司,还有看似健全,却冷漠疏离的家庭关系。
  像被一拳击中,吴琛突然有种感觉,出生开始,他就被安排在一盘绝无可能翻盘的棋局。
  大学以前,吴琛生活的每个方面都相当闲散宽裕。父母没空细致入微地教育,只是定期远程下达要求和指令。每年陪他吹生日蜡烛的是保姆,每次家长会,勤勤恳恳做笔记的是司机。
  高考完,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个暑假,抽离角色已久的父母才知道,吴琛放弃了本地一流理工大学的保送,选择了一所外地的医学院。最开始和家里冷战的两年,吴琛把母亲私下打来的经济支援全部退了回去,靠着奖学金和做家教维持日常,每年只在过年回家,和父亲相对无言。
  毕业前夕,吴琛通过一个闭关钻研大半年的获奖课题得到保研名额。父亲却第一次亲自从沿海飞来这座气候干燥的内陆城市,找到他,给他两个选择,要么回家接手生意,要么去英国读两年商学院。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有第三种属于自己的选项,吴琛只觉得荒唐可笑,沉着内敛的他第一次在学校实验室和亲人大声争吵。
  又是一年暑假,吴琛一部分同学已经正式入职。他用剩下的存款,买了两件昂贵的礼物,带着平静和些许歉疚的心情踏上了目的地为海港的飞机。只是刚到家,还没把第二张忤逆的入学通知书拿出来,就看到床榻上输液的母亲。父亲像是老了十岁,一言不发地递给他一张他最清楚不过的恶性诊断结果。
  那时候,吴琛才彻底明白,他生来就没有第二种选择。
  就像长在笼子里的鸟,再怎么飞,也插翅难逃。
  短短几年内,吴琛把二十多年来都无处安放的叛逆、成长、懂事、孝顺,全数消耗。母亲说什么他都无条件答应,如同一个无底线溺爱的家长。
  在熟悉公司业务不久后的某天,母亲打来电话,让他下班直接开车去一家私厨。挂了电话,吴琛沉思着,果然,当晚同桌的还有另外一对精心打扮的母女。
  事情决定得很迅速。婚礼、产房,一切都按照幸福美满的最高标准进行。这场以喜剧结尾发展的剧目由家长们导演,他乖乖配合演出。最后只是顺理成章地、麻木地扮演,连对自己的心情好坏好像也都不再值得在意。
  甚至,看过父母对着摇篮里的婴儿发出笑声后,吴琛走在路上,会在某一个恍惚的瞬间,想要直接穿过亮着红灯的马路。
  偏头疼像午后的暴雨,突如其来发作。
  吴琛抬手掐着自己的后脖子,低头,发现鞋尖不知何时被谁擦得干干净净,正泛着程亮的光泽。
  还有散落在旁边,一大一小两双高定的荧光粉皮靴。
  没由来地,吴琛想到下午昏暗的小房间里,挂壁电视闪着刺眼的白光,程蝶衣撕心裂肺的那句:“说好了一辈子,差一年,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还有,面容清秀的小技师,一身洗褪色工作服,羞赧地笑着:“我想给客人洗一辈子的脚。”
  身旁同床共枕八年之久的男人说了句什么,张瑶没听清,心不在焉“嗯”了一声,正在咔嚓咔嚓嚼薯片的女孩却怔怔地转过了头。
  如果说,接二连三的死亡,狠狠敲击着吴琛残破不堪的心脏。那么,撬开最后一颗深埋的铁钉,让情绪泄洪的,就是这两句双声道般在耳边振聋发聩的“一辈子”。
  脑后有根神经在隐隐抽动,吴琛的目光像把不动声色的利剑,看着她,像在看自己的母亲,也像在看自己的过去和未来,更像在看一团并不好闻的空气。
  吴琛机械地重复了一遍:
  “我要离婚。”
 
 
第3章
  国际小学门口,停满了来接孩子的私家车。
  路边的梧桐树下,有些家长正扎堆聊天。吴琛靠在车门上,双手插袋,下颌紧绷,一身充满戾气的冷漠。直到某个班级鱼贯而出,视线才恢复焦点,迈步走上前。
  “安安。”
  双马尾女孩停下环视的动作,毫不客气地质问:“你来干嘛?”
  吴琛纵容地笑着,蹲下来,尽量与她平视,“爸爸来看你,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慕斯蛋糕,就在车上。”
  闻言,吴安安睁大小眼睛,显然是心动了。
  吴琛心中胜券在握,站直了,朝女孩伸出手,却被一巴掌拍开。
  “我不要你来接我!也不要你的蛋糕!坏人!”
  “你要和我妈妈离婚!我就不要你!”
  吴安安的声音又尖又细,生生划破沉浸的湛蓝色傍晚天空。吴琛如置众矢之的,面无表情地僵直着,周遭不断有带着责问的眼光和唏嘘刺来。
  骚乱中,门口的保安迅速赶来,手上扣着警棍,盘问两人的关系。像找到救兵,吴安安眼珠一转,立刻躲到保安旁边,抬起小手,举着把枪似的对着面前高大的男人:“我不认识他!他不是我爸爸,他是坏蛋!保安叔叔,你快打他!”
  喧闹更甚。
  吴琛却低低笑了。
  他摇摇头,像看了出轻松愉快的好戏,眼里却是一片毫无温度的漠然,“吴安安,说谎不对。谁教你骗人说这些话的,以后让她别这么做。”
  一语中的,吴安安毕竟还小,一下子慌了,满脸通红地噎住。围观群众正一头雾水,一张熟悉的面孔扒开人群,吴琛看过去,皱起眉头。
  王妈跑地气喘吁吁:“吴先生,实在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我来晚了。”
  说完,王妈转头,不好意思地向保安证实吴琛的身份。保安眼熟王妈,狐疑地看了三人几眼,重回岗位。待人群散开,吴琛沉着脸,问道:“王妈,怎么回事,张瑶呢?”
  王妈偷看一眼一旁任性生气的小主人,走上前,低声说:“太太下午在和朋友喝茶,堵车……说是实在赶不来。”
  吴琛直戳了当:“你被张瑶安排来接送安安多久了?”
  犹豫了一下,王妈坦白:“您搬出去以后,就一直……”又恳求地看向吴琛:“吴先生,我得赶紧接安安回家了。就不麻烦您送了,否则夫人看到您的车,又得骂我……”
  吴琛深吸一口气,了然地点头。
  跟着慢慢走到两人到打车的路口,开车前,吴琛俯身,温柔地对女孩笑,“爸爸下次再来看你。”
  吴安安置若罔闻,留给外面的吴琛一个酷似张瑶的侧脸,重重按着按钮,车窗决绝地闭合。
  为了约谈律师,吴琛推掉了很多近期的大项目,余闲一下子多了起来。
  他把车停到一条静谧的林荫路上,藏青色的夜色压下来,整条空旷的街都压抑起来。忍了一个白天的烟瘾此刻发作,吴琛降下车窗,点了根烟,拨通张瑶的电话。
  这是吴琛提出离婚以后,第一次主动联系张瑶。
  那晚,无论张瑶如何哭闹,吴琛始终是同一句话。最后,鞋也没换,吴琛一身孑然住回自己结婚前买的单身公寓。他并不担心张瑶和吴安安的生活,她们母女俩绝不会亏待自己,因为那之后,张瑶变本加厉地刷着他的副卡。
  同时,张瑶以共同的女儿作为拉锯战的筹码,不让吴琛接触到吴安安。她赶走了从小接送吴安安的吴家的专属司机,高价叫回了年初请辞的阿姨王妈。
  吴琛承认,他工作忙碌,张瑶爱玩,吴安安缺乏家庭关爱,他自问有愧。此次分居,既然张瑶不让自己见女儿,吴琛只希望她能拿出时间,好好陪陪吴安安。而非像现在这样,仍然贪图享乐。
  响了三下,电话接通了。背景明显是充斥着聒噪女声的笑闹,吴琛深吸口烟,开口。
  “张瑶,如果你没时间照顾安安,我可以随时把她接走。”
  “安安的抚养权的问题,我的律师和你沟通过。我不否认母亲的重要性,也没想把孩子当做筹码。你要安安,可以,我的要求是让我定期见安安,另外,让我知道你有独自教养她的能力和行动。”
  “我不是在威胁你,这是提醒你,照顾的概念不是餐餐点外卖或是全权丢给保姆。”
  电话对面的音量陡然提高,吴琛把电话拿开一些,在大量夹杂着脏话的歇斯底里的狡辩中,逐渐耐心耗尽,低沉地打断:
  “张瑶,下面这些话,我只讲一次。你最好听清楚。”
  “一,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和你婚姻的本质。我接受父母之命,你接受我不爱你。”
  “二,我不是没给过你宽容的时间。三年前那次,你和你带回来的人被我撞见,我顾及的不是你的脸面,是安安还小,我父母又接连病重。”
  “三,我清楚你最舍不得的是钱。你大可放心,只要你不贪,我决不亏待你。这些年,那些你以为我不知道的资产挪用,我可以继续装作一无所知。”
  电话那边,沉如死水,只剩下克制着颤抖的呼吸声。
  “记不住也没关系,必要的话,我会把这些在离婚协议上复述一遍。”烟头已经积了长长一段灰,吴琛抬手,搁在车窗外弹掉,最后一点星光落入尘灰,“一夜夫妻百夜恩,就算只有一夜,张瑶,我们放过彼此吧。”
  城市的夜空唯有月光,路灯下盘旋的飞蛾像是几颗低微的星星。
  挂了电话,吴琛望着车窗外,半晌,又打开手机。
  “林律师,改一下协议,把分给张瑶的股份提高到百分之二十。”
  “对,那几套都把我名字拿掉,没关系。”
  “我知道,但我的目的也只有一个,只要她愿意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狭小的更衣室里,响起阵阵欢快的低哼。
  最近工作顺利,今晚收工又早,可以回去多看一小时的习题,何清心情不错。他对着生锈镜子里的自己不自觉地弯了弯眼睛,磨砺到骨节分明的手指解着工作服扣子。
  有人来敲门,何清裹住上衣,回头问怎么啦。
  同事隔门回道:“小何,有客人点三号。你下班了吗,不方便我就喊他们换人啦。”
  何清一愣,“……谁啊?”
  “不知道啊,一个男的。”
  琢磨无果,犹豫半秒,何清把扣子再一颗颗扣回去,打开门,“那要不……我先去看看。”
  “行啊你,这才一个多月,就有人钦点啦,可造之材!”同事狡猾地笑着,“那男的还挺帅,一脸假正经,前台正犯花痴呢,就要你,你偷偷告诉哥……你俩什么关系?”
  何清一头雾水,走到一半才似懂非懂地臊了脸。
  来到大堂,客人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何清正憋闷,满脑子都是等会如何向同事自证清白,看到那张熟悉的凌冽的侧脸,脚步一顿。
  客人已经站了起来,在他面前,高出一个头多。何清微张着嘴,木木地仰视他。
  “怎样,”吴琛挑着眉,“还接单吗?”
 
 
第4章
  直到进门,何清胸腔下仍像怀揣着一只不安分的小兔子,上蹿下跳个不停。
  “您今晚想做哪种?”
  “和上次一样。”
  何清应声,却站在原地不动,欲言又止。吴琛躺下来,枕着一条胳膊,闭上眼,慵倦地开口:“已经忘了?”
  并没有马上回答调侃,何清垂下睫毛,不自觉抬手,摸着微烫的耳廓,小声却肯定地说:“记得的。”
  继而,又别扭地问了一句:“您今天要果盘吗?”
  何清记得吴琛的。
  他是他的第一位客人,更何况善心又好看。
  何清对业务已经相当熟稔,遇到哪种客人,几乎都能游刃有余应对。然而,今晚碰上吴琛,竟生出一种久违的紧张,带点小心翼翼的窃喜。像温习过后的最后验收,有如重回初出茅庐试验的那个傍晚。
  这一个多月以来,何清不是没有想到过吴琛。在穿上并不服贴的工作服的清闲早晨,在用冷水冲洗餐具餐盒的短暂午休,在放下厚厚一沓参考书,辗转难眠的深夜。他会想,上次自己的道谢是不是不够真诚?他也在附近上班吗,还会不会再来?这么谦和有礼,应该是在充满爱与呵护的环境下成长。能和这样的人一起工作,一定是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到了今晚,吴琛第二次出现在会所,何清只想问,他怎么会记得自己的工号?
  被惦念是件好事,尤其是被在意的人记得。
  可惜,吴琛看着比上次更加心事重重。从坐下后,便一直对着手机,不停在翻阅资料。吴琛脸上映着屏幕的白光,何清看到他眼角细小的血丝,还有下巴上,冒出头的青色胡渣。
  他识趣却遗憾地闭上嘴,保持安静,心里一遍遍提醒要保持服务质量,不要被情绪乱了方寸。半晌,想到什么,轻轻“啊”了一声,正要踌躇着开口,旁边房间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叫声。
  何清的尴尬简直无所遁形,在越发高亢的浪叫里,若无其事地埋头苦干,却听吴琛低低笑了一声。
  “叫的那个是客人还是技师?”
  何清头脑热得无法呼吸,刚才那些顾虑顿时消散,咬咬牙,硬着头皮解释:“是我们经理女朋友……今天经理值班,她来找他……平时,平时不是这样的……他们也就是偶尔……您正好……”
  吴琛放下手机,仰头躺着,半阖着眼,饶有兴致地来了一句:“脸红成这样,没做过还是没听过?”
  嗡一声,何清于事无补地低下头,半天才憋出一句:“没有……反正,都没有。”
  “也没和朋友一起看过?”
  何清不说话了。半晌,吴琛睁眼,看到他脸上置若罔闻的淡然,才发现自己对着不熟悉的人开了如此不正经的玩笑。还是这么朴实的小孩,应该上学的年纪,正在帮他捏脚。像片照在泥地上的月光,干净却不卑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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