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戚轩最不吃这一套，他真能一直不开门。
“我去开门。”周效明拍拍他的腰，没人服软，只好让自己做一个沟通中介了。
戚轩还忿忿的，但还是让开了。周效明去把门打开，戚父冷着脸站在门外，先把全屋环视了一遍，没看出什么异样来，这才装模作样咳嗽一声，越过周效明，和戚轩说：“我要去上班，张叔刚才回来了，你有什么事和张叔说……还有，你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清楚，别做不该做的事。”
周效明心虚，尴尬地撇开视线，他和戚轩还是因为身体原因才熟悉起来的。
他心里其实很是赞同戚父的话，一方面觉得这事做的太早，另一方面觉得自己干的事太不是人了，戚轩也是个没谱的，真就一来二去掺和到一块去。
戚轩没搭茬，他爸爸也不需要什么回应，交代完，扭头就走，黑色西装像影子一样，很快从楼梯角消失不见。
“连话都不想和我说，还跑过来找茬。”戚轩恨道。
他说话声音很小，戚父的距离是绝对听不见的，但是周效明还是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叫戚轩不许没礼貌。
戚轩说：“他又听不见。”
换成张叔在家，戚轩就完全没有顾忌了，他心知张叔肯定向着自己这边，自己在家里和父亲吵了那么多天，张叔心疼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去了，顿时准备和周效明再续前缘，拉着他说要继续。
周效明却说：“等下。”
“又怎么啦。”
那语气委屈巴拉的，听得周效明一肚子气都顺着毛孔跑出去了，他一下子给气笑了，还没来得及纠正戚轩的言行，先给人找了年轻的借口。不过，刚刚消下去的好奇心又升起来了，他稍微措辞，问道：“你和你爸爸，到底为什么一直冷战呢？”
其实根本没有措辞，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冷战？”戚轩声音抬高了，“我们就正常相处呗，你觉得我在和他冷战？”
周效明冷静道：“我看别人家可不是你们这么相处的。”
有一瞬间戚轩真的很生气，那是一种被人揭开一直掩盖着的秘密的生气，但下一瞬间，气愤就变成委屈了。如果非要被人看到的话，他也希望这个人不是周效明，戚轩一直想要在周效明面前留下一个强硬的印象，在别人面前也一直称周效明是自己媳妇，他总觉得自己在扮演的是保护者的角色。但所有的愿望都没实现。
周效明说的是事实，他也不舍得真的发脾气，鼻子一酸，说：“我们家就是这种相处模式，我爸他不管我，我也不稀罕他的关心！有什么不行的？幸福的家庭，不幸的家庭，那不是什么名言吗，都是各种各样的。”
什么胡搅蛮缠的呀。
稀罕不稀罕呢？周效明心想，戚轩自己肯定另有一番答案。
他熟练地安抚道：“我稀罕你，我也关心你，上次你不是和我说了一点你家里的事情吗？再告诉我一些吧，怎么样？我仍然和你交换一个我家里的故事，我也有很多事想和别人讲讲，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说，你和我说说你家里的事，我也有理由讲自己的事了。”
“啧。”
戚轩有时候懒得深想，但也不是真的完全看不明白，他当然知道此时周效明说他有麻烦只是借口，其实是想要帮自己解决家庭问题。
他挠挠头，有点烦躁。
他当然知道自己家里有矛盾，但解决又是另外的问题了，况且，已经这样过了快二十年了，还有解决的必要吗？
“我不是来给你解决问题的，”周效明仿佛能够读心一般，开口便猜中了戚轩的心事，“我是为了让你开心一点。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是不会关心戚叔叔的，也不会主动和他说话，在我这里，你肯定是最重要的。不管你最后是选择和戚叔叔分开，还是冰释前嫌重归于好，我支持的都是你。”
“明明是我保护你呢。”戚轩假装不满道。
也不知道周效明这番话哪里戳他心口了，戚轩现在又舒畅回来，整个人像是泡在云彩里飘飘荡荡的，眉梢眼角都舒展开去。也不计较谁保护谁的问题了，他拉着周效明坐在床上，把床底的相册，日记本什么的全拿出来，一个一个给周效明展示。
“……喏，这是我妈妈。”戚轩指着相框里抱着婴儿的女人，对周效明说。
那个女人大约二、三十岁，抱着小小的孩子，笑吟吟对着镜头。她长得和戚轩有几分相似，但要比戚轩更内敛一些，攻击性也没那么强，看来戚父的基因在此中帮了不少忙。
“她……大概在我四五岁的时候，去国外参加一个什么会议，然后……飞机失事。”戚轩垂下眼睛，换了一张照片，这回是他们一家人的全家福，戚轩在上面还是小小的孩子，由爸爸抱着，和他妈妈一起坐在椅子上，张叔在二人身后站着，笑容可掬。
到后面，合照就越来越少了，大多是戚轩去旅游的单人照，有时候张叔也会入镜，渐渐的，贾玉琴女士的身影偶尔也在相片上出现，但戚轩和她在一起照相，表现的都很僵硬，于是这一身影也很快消失了。
周效明又重新回去看那张照片，戚轩妈妈在相框里冲他微笑。
他把相片翻过去，发现后面竟然写了字。
“哦，这是我妈妈当时给我写的信，准备留给我以后看的，”戚轩瞟了一眼，自嘲道，“没想到啊，现在还真他妈的用上了。”
周效明又警告他一眼，回头端详这封短信片刻，忽然说：“你叫小萱？”
“啊？什么？”戚轩探头过来瞅，视线跟着周效明的手指，也看到开头的称呼写的是“小萱”。
他回忆了一下，恍然大悟道：“那是我小时候！我不是那个吗，当时发育得不明显，他们就取了两个名字备用，一个是我现在这个，一个就是那个萱。”
周效明的手指在他名字的笔迹上滑了两下，说：“名字取得挺好。老一辈人取的吗？”
“什么老一辈，”戚轩觉得好笑，摆摆手说，“是我爸。再说，这名字有什么好的，就挺普通的，估计他当时也没怎么认真想。”
“是吗？那你爸爸应该很有文化吧。”
戚轩冷笑道：“要不然人家怎么看不上我呢。”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周效明为什么忽然这么说，便问道：“这和我名字有什么关系啊？”
可周效明难得含糊了一次。
戚轩的好奇心完全被吊起来了，就更加不依不饶，又缠着问了他好几遍，周效明才瞥他，说，你真的想知道吗？
“操，别卖关子啦。”
周效明就说：“那我说了，你可别觉得我有什么别的意思啊。”
戚轩忽然产生了一些隐隐约约的预感，周效明的答案可能并不是自己所以为的那样轻松，听到了那个答案，就要承担起一些以前完全可以当做看不见的东西。可这预感不过一闪而过，戚轩还没来得及捕捉到，想明白，周效明就已经开口了。
“古汉语里，戚是忧愁的意思，萱是解忧草的意思。戚叔叔起这个名字，应该是费了很大的心思吧。”
【作家想说的话：】
啥时候写肉呢？有点饿了
第45章 就来一下
“那我的呢？”戚轩问，“那我这个轩呢？”
“也很好，”周效明说，“说你长得好看，是我喜欢的意思。”
净会哄我！戚轩想。这个字肯定没有那么多巧思。
他的脸色苍白，任谁知道自己的出生并不受欢迎，都不会好受。
“他们希望我是一个女孩子吗？”戚轩无处寻找答案，只好去问周效明，“他们其实不想让我当一个男生，在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没看清，误以为我是女孩子，这才把我生下来的？所以我爸他一直不喜欢我？”
周效明纳闷，说：“我怎么觉得你想岔了呢……不过，你再怎么问我，我也不知道戚叔叔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还不如去问他本人。”
“算了吧，”戚轩却意兴阑珊地说，“没门。”
“我以为这名字会让你以为戚叔叔其实很重视你呢，”周效明又说，“我还怕你以为我添乱。”
戚轩周身的气氛都沉下来。
他是想过这个可能性的，这也是他最担心的问题，一朝发现以前的怨恨和委屈，困惑和悲伤，其实都是因为误会而产生的，他无论如何没办法接受，也绝不愿意让自己经历过的难过就这样轻飘飘揭过去。
就算爸爸真的一开始对他的降生有所期待，现在对他也不完全是不闻不问的态度，但伤痛已经造成了，冰冷的家和被忽视感已经像一根刺从幼年一直扎到上一分钟，现在已经成为了他的一部分。如果现在选择原谅，那就是背叛了过去的眼泪。
戚轩闭了闭眼，说：“那也算了吧。”
他做好了周效明会来劝他的打算，心里面正费劲琢磨一套说辞，没想到周效明点点头就算听见了，他打了半天的腹稿一个字也没用上。
他反而开始奇怪了，暗道周效明今天倒是没讲什么大道理，自己也是欠，对方不反对，还要上赶着让人家反对去。
周效明不是戚轩肚子里的蛔虫，对于他的质疑，一概无视，自认为解决完戚轩的问题，便开始说自己的事：“我大概对你家里的情况了解了，那我和你说说我的秘密。”
他没有马上开口，眼神在房间里逡巡一圈，然后十分警惕地靠近戚轩的耳边。这是一幅要说大秘密的画面，但戚轩才不信，要是周效明真有什么秘密，或者什么隐藏背景，他哪能混到今天这个小城市里来？对方学习那么好，肯定会去京大附中念书，不可能随便上一个本地的重点高中。
过一会周效明说不定要说他其实是黑社会家族的长子，毕业了就去继承亿万家产，和父母兄弟火拼呢。戚轩自己想着都觉得好笑。
不过这动作却也让他心猿意马起来，周效明凑这么近，灼热的呼吸让耳部敏感的神经都绷紧了，说不准周效明是假借秘密的借口，叼住他耳朵调情呢？呸！想得美，戚轩给自己一个大白眼，周效明要是能有这心思，他现在就上淘沙网购一套定制皮鞭铁链，怎么疯怎么来！
周效明果然正直，真的在说自己的秘密：“我家里是做黑色生意的。”
看吧，果然没戏。
“……”
“什么？！”
戚轩一下子吓愣了。
其实对方是有超能力的？其实对方有读心术？其实对方说的一切都是听了自己心声，才来取消自己的？
说周效明有超能力都比说他是做黑色生意的可信吧！
可周效明神色不似作伪，眼中的认真和审慎也完全坦诚，戚轩缓了好半天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哑声道：“你……你说真的……吗？”
周效明反问：“骗你干什么？”
但是，但是，这种话太让人难以相信了。戚轩在学校里再怎么狠，那也是同学间的事，可能涉及肢体冲突，但绝对不涉及流血事件。
戚轩想到周效明偶然的眼神，他忽然回忆起那次在医院，对方随意便说出了人体各器官在黑市上贩卖的价格，他当时还觉得是对方看了什么书，现在一想，简直细思恐极。
他有点相信了。
“那你怎么……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个啊，是不是……你家里人找你回去，要派你做什么……任务？”他把原本要说的词咽回肚子里，一概用任务代替。
戚轩想了想黑社会可能做的任务内容，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他没法想象周效明一向握着中性笔秀秀气气的手去握枪、握刀的样子，也没法想象周效明穿着黑风衣，带着黑墨镜黑口罩，嘴巴里叼着雪茄的样子，他和别人做“那种”交易的时候，是自己拎着装满一沓沓纸币的箱子，还是让手下拎着？电视和现实还是有一定出入的，所以周效明的枪法好不好？
“你在想什么呢？”周效明看他脸色苍白，开始发呆，就知道戚轩一定又想偏了，不由得一阵无奈，“我爸妈在国外确实是做这些事，但是现在应该已经没什么危险了，我只是觉得你需要知道这些事情。”
“我小时候确实接受过那样的教育，所以这是我给你的提醒。”
你和我在一起，可得准备好了。
他本意提醒，可戚轩却向来想不到坏的地方去，周效明话音刚落，他就问道：“那你需要做那种任务吗？”
“哪种任务？——少看电视剧！”
周效明反应过来之后，哭笑不得地瞪了戚轩一眼，说：“我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而已，以后也准备做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普通的研究生，参加普通的工作，你别想太多，家里的事，我都不参与的。”
戚轩像是被他劝住了，表情不再那么忧虑。凭他对周效明的了解，判断周效明不会在这种问题上开玩笑，所以他说什么就信什么：“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周效明说出了心头的秘密，此刻松快极了，“你再做一张卷子，完成今天的补课内容，然后我回家去。就这么办。”
“那不行，”戚轩脱口而出，“说好的奖励呢？我这张卷子做的不错吧？”
他倒是适应的快，这么一会儿，已经接受了周效明刚刚投下的炸弹。不过，是消化完毕，还是一时没反应过来，那得另说。
周效明很好说话，道：“那就先做完，到时候一起算。”
戚轩咬咬牙，没别的办法，只好回头去做题。可是他越做心越乱，那个像核弹一样突然的冲击过去了，核辐射似的后劲才慢慢渗透而来。他这会才总算想明白周效明刚刚到底说了多大的消息，连题都看不下去了，笔尖戳在试卷上，墨痕慢慢扩大成一个圈，把本来就薄薄的试卷泡软了一块。这张试卷和上一张难度相仿，但是他做到第七个选择题，就做不下去了，并非不会，而是找不回状态。
周效明从自己的书中抬起头，看戚轩正出神，便放下书看看他的试卷，这一看就笑了起来，说：“嗬，你在这画黑洞呢？”
30/40 首页 上一页 28 29 30 31 32 33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