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书无法,只好下车。
他一袭灰色礼服,淡化了棱角,与本身的气质相辅相成,是个温润公子,气质娴雅,周身又带着点冷气,让人觉得不易靠近。
“这不是沈家那位吗?出生显赫,还是个高材生,听说还没结婚呢,马上都要三十了。”
“这幅皮相,真是不可多得,看起来哪像三十岁的人?”
“今天真应该把我侄女带来的。”
宋易晟站在他侧边,目光全落在他身上,看了半晌,丝毫不在意周围有没有人,附耳笑说:“小叔叔,你今天真好看。”
温热的气息吐在耳侧,有些痒,沈淮书只是默默看了他一眼,对他身后的人道:“陈助理,我们走。”
陈子威走上前,“宋少,借过。”
宋易晟眸光半阖,让出一步。
今天场合特殊,沈淮书并不想浪费时间在小孩身上,作为沈家的人,今天头一件事肯定是要去拜访长辈的,面子上要做足,这才不会给人留下话柄。
开业典即将开始,会场内,朱向已经开始应酬了,他今天倒是收拾地人模狗样,有几分名流的气质,不过那身礼服下面究竟是什么皮囊,在场大多数人都还是清楚的,今天这场合,谁不是看在沈同睿的面子上才来的。
二人隔着会场相视一眼,敌意颇为明显。
休息室,沈同睿正在和他的老朋友们高谈论阔,包括A大现今的校长也在其列。沈淮书的出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沙发上的沈清雅也微微一愣。
“哎哟,这是淮书吧,我可是好久没见他了,还是和从前一样,没变。”一个贵妇拉着沈清雅的手。
沈清雅脸色只是点点头,极力掩盖目光中的厌恶。
“淮书来了?稀客。”沈同睿杵着拐杖,周围人让出一条道。
“自家的场子,我当然要来,伯伯说笑了。”
走过去的时候,他礼貌地向周围问好,童校长拍拍他的肩,喜形于色,“当年最可惜的事情就是淮书没进A大,要不然,我们现在就在一起共事了。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这么多小辈里,最有文化底蕴的还得是你。”
“童老谬赞。”沈淮书微笑道。
这时候朱向举着酒杯走了过来,原本欢声笑语的场合一下变了味道。
“伯伯们也太高看他了,我这个弟弟啊,就是被长辈们捧得太高,太飘飘然了,如今不能脚踏实地,总归还是个没用的花店店主罢了。”
他语气挑衅,满脸的小人得志。他说这一席话并非是没有用处的,谁都知道沈淮书背负着天才之名,后期无力,那些老一辈的伯伯阿姨们,谁不叹一句伤仲永。
周围的窃窃私语让朱向露出得意的笑容。
“淮书心思单纯,为人淡泊名利,让人敬佩。因此不愿撑起家业也是正常的,就由我这个当姐夫的,代劳了。”他冷哼一声,倚在墙壁边的博古架上,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只听啪地一声脆响,所有人都惊了一跳。
只见一只花瓶打碎在地。
“花瓶这东西,就是中看不中用,再怎么好看,那也只是个易碎的玩物。”
场面变得很是尴尬,朱向这是挑明了要把自家矛盾摆在明面上,如今的场合,就算是沈同睿想要关起门来说话,那也是不可能的了。
童校长压着声音对沈淮书说:“淮书,你这姐夫性子一向如此,你别和他计较。”
“童老,您不清楚,其实我这个人,挺小肚鸡肠的。”他往后示意,陈子威颔首,正要上前。
“哟,这是那个不长眼的打碎了我家的花瓶?”
宋易晟大跨步走了过来,周围那些窃窃私语在同一时间消失了,他看向朱向,啧了一声,“朱总好歹也不是个小孩子,做事情怎么毛手毛脚的呢?”
他冲身后挥挥手。
一个服务生走上前,“宋少,这只花瓶是宋总前年在古董拍卖会上以三百万的价格购得的,您看?”
朱向顿时脸色煞白,“宋少,您这是说笑呢,这花瓶哪里值……”
“我说值三百万,那就值三百万,你在怀疑我的话吗?”宋易晟一改先前张扬的态度,收敛了气场,神色冰冷。
朱向咽了咽口水,不敢多说了。
他走向沈淮书,看到那枚胸针,眉毛微皱起。
“不听话,我之前说什么来着?”
沈淮书没来得及阻止,就看到宋易晟已经上手将胸针和袖扣替他取下来了。从礼品袋里重新拿出一套定制的钻石配饰,炫彩夺目。
以玫瑰星云作为理念,具有爆炸一般的热烈,也有银河沉浸之后的浪漫,每一枚钻石都是独一无二的,它们是这世上最坚固而昂贵的代表,就算是这枚配饰掉了,但玫瑰星云将会永远在天上注视着你。
这是不会败的玫瑰。
“这是你的答案吗?”沈淮书心中一动,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宋易晟满意地替他整理了衣服,同样小声道:“还不是。”
至少对于沈淮书来说,他想不到比这更浪漫的答案了。
他低声道了句谢谢,从陈子威手里接过一张白金色名片,将其递到了沈同睿的手里。
“无论是花瓶,还是花,我都很喜欢。对于花店店主这个身份,我也很满意,如果以后有需要的话,欢迎大家到我的产业园来。”
说完,和宋易晟并肩走了出去,二人的背影一个张狂有力,一个温润大方,狼崽子低头嗅花,目光热切。
“这不是……”
看着那张名片,周围的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这不是西南最大的鲜花产业园吗?几年前突然出现,势如破竹地规范和收购了一大批花卉基地,如今年产值绝对比沈家三年加起来都还要高啊。”
第22章
“怪不得你整天在那破电脑上捣鼓来捣鼓去的,原来……你这么有钱啊。”宋易晟亦步亦趋,半步都不肯落下,每次一看到陈子威靠近,他就挡在前面,坚决要捍卫领地。
沈淮书觉得有些头疼,只是余光中瞥见那枚胸针,心里却舍不得责骂了。不得不说,这枚胸针完美地戳在了他的审美上,他这个人是个浪漫主义者,喜欢的从来不是单调乏味的生活。
一时的沉寂不过是为了现在做准备。
“虽说你也算干了件好事,但是今天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希望你不要出格。”
宋易晟拍拍身旁的座位,笑眯眯地说:“求你坐我旁边,不算是出格吧?”
沈淮书看着上面的名字,冷冷道:“这是陆家的位置。”
“我让他换他不敢不换。”
沈淮书语塞,不想与他再做争辩,径直去了白家的座位。要说也并不远,就在宋易晟的身后,可小孩儿脸上还是堆起不高兴了。
距离开业典正式开始还有十五分钟,陈子威站在不远处,随时盯着时间。沈淮书冲他点了点头,他很快就消失在了视野范围内。
“你俩在交换什么信号呢?不过认识几天,就能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宋易晟侧过身,恨不得将椅子给转一圈,若不是碍于周围有一大圈的记者,估摸着他是干地出这种事的。
沈淮书低头翻开朱氏影业的相关资料,上面罗列了部分拍摄计划,并且将朱氏原本的产业夸的是天花烂坠。他冷笑一声,抬手在宋易晟头上轻轻敲了下。
“记者,转过去。”
宋易晟不情不愿地转过头,但仍旧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在计划着什么?他能帮忙的,我也能。”
沈淮书的手指顿了顿,目光低垂,手机上,关于今天的开业典新闻稿已经占领了头条,朱向为了给自己造势,花了不少心思。
时间走向了整点,开业典的灯光将舞台照亮。
朱向意气风发走上舞台,沈同睿和沈清雅也同时落座。
掌声雷鸣般响起。
看着他们的背影,沈淮书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手里的宣传册滑落下去,他淡淡看了一眼,没有弯腰去捡。
“很荣幸能邀请到大家来到我们朱氏影业的开业庆典,首先我要感谢的是宋氏集团为我们这家还不成熟的小公司提供了庆典场地,其次,还要感谢我的妻子以及沈老先生……”
沈清雅露出幸福的笑容,闪光灯不断亮起。
“本公司秉承精益求精的理念,我们已经签署了多个影视IP,旗下有多名知名导演以及制片人的加盟,第一部 作品,我们就将斥资三个亿来打造,绝对是一部具有代表性的作品……”
若说舞台灯光可以将一位没有口才,没有内涵,没有底蕴的纨绔子弟包装成成功人士,那他们今天确实暂成功了。
“除了在坐的诸位,白氏传媒的总裁,白鹭小姐也为我们发来了祝贺词……”
下面立刻骚动起来,若是白氏真有什么祝贺词,那也理应由沈淮书来发言。这明摆着是要凸现沈淮书与沈家的矛盾,将他彻底与这家公司割裂。
宋易晟转过头,“小叔叔……”
沈淮书抬手制止了他。
“下面,有请小宋总、沈老、沈小姐、陆总……来共同剪彩!”
前面一排空了,沈淮书能将台上众人的表情一览无余,他摸了摸那枚胸针,用尖端刺痛了指腹。宋易晟举起剪刀,在看到沈淮书的表情时,他有一丝犹豫,周围都落了剪,等他反应过来后,会场后的记者群突然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朱总,我想请问一下,刚刚被推上热搜的新闻是真的吗?”
【朱氏出版社涉嫌偷税漏税】
【朱向于宋氏会所内行贿】
【朱氏影业新总裁被爆料本科论文抄袭沈家三公子】
【宋氏会所是否是犯罪行为的包庇所?】
沈同睿看了新闻后差点跌倒,他拉住朱向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了几句后就被人搀扶下去了。
“快,打120!”
就在他还没离开会场的时候,身后的大屏幕上黑了一瞬,等到重新亮起后,屏幕上是朱向与知名女星、大学女生等的照片拼接图,除此之外,更有多年前早被压下去的性丑闻。
一窝记者顾不得工作人员阻拦。全都涌了上来,将台上围个死死的。
“请问朱总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请问小宋总对这次的丑闻有什么看法吗?宋氏是否真的是行贿受贿的温床呢?”
“朱夫人对于这些照片是什么样的态度,你们会离婚吗?”
“诬陷!是诬陷!这些都是那个人对我们的诬陷!是沈淮书那个贱人!”朱向咆哮道。
沈淮书低着头,步履虚浮地走了上来,他目光含泪,给人一种楚楚可怜人畜无害的印象,他红着眼睛,轻轻吸吸鼻子,在沈清雅憎恨的目光中搂住了她的肩。
“姐姐,你和姐夫先走吧,我会替你们解释的。”他对向镜头,哽咽着说:“抱歉,对于我姐夫的事情我有一部分责任,是我以为他能迷途知返,没想到……”
偶然间,他与宋易晟目光对撞,心突然像是被狠狠拧了一下。
宋易晟接了个电话,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神色凝重地离开了记者群。
很快,朱向被传唤调查,开业典礼在一场闹剧中结束,沈淮书留下接受了几个小时的采访,他的形象很快被炒作成了一个母亲去世,遭到家庭排斥的孤子形象,一段短短几秒的采访视频播放量在几个小时内就达到了上千万。
在此之后,宋家的会所面临停业整顿,股市暴跌,沈淮书的股市交易记录上显示他早前一天前就进行了抛售。
A大作为最高学府,对于论文抄袭这种事情是绝不姑息的,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调查,终于在开学前对朱向进行除名。
那几天,沈同睿因为突发心梗而住进了医院,经过抢救,索性无事。
“那家月子中心的最高套餐是一个月十万,你确定要让她住在那里?”陈子威交给他一张账目表。
沈淮书看了没看就签了字。
盖上钢笔,他淡淡说道:“多找几个人照顾我姐姐,尽量让她舒心一点,不要动了胎气。这段时间,就不要外出了吧。”
他放了笔,重新拿起削了一半的苹果。
病床上,沈同睿原本精神地脸上已经明显出现疲惫苍老的痕迹,病房里除了他,就只有一个护工。近日家族事情繁杂,全部压在了沈淮书一个人身上,今天总算是抽出空到医院来。
“想吃点什么?我让王姨给你做。”
沈同睿没说话,喉咙里发出口水的咕咕声,沈淮书放了苹果,给他递上痰盂。
沈同睿半坐起身,重重咳了一下,粘稠的唾液沾到了沈淮书的手上和衣服上,可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拿了湿巾轻轻擦拭,再次削起苹果。
他笑着说:“伯伯这是何必,哪里还有一点沈老先生的体面。”
“体面?”沈同睿沙哑地说道,他抓着被子,双手颤抖,“你还是恨我。”
“不然呢?我为什么要做这些?”沈淮书轻笑。
“只不过可惜了,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已经进了沈家,你阻止不了。就算这次是你赢了,可沈家的基业还在,我的儿子,你的大哥还在,沈家还倒不了。”
“大哥明事理,不像您,再说了我也没想过要搞垮沈家,谁让我姓了沈,这个名字说出去,还是有大用处的。”沈淮书削好了苹果,用先前那张湿巾擦了擦,给他递过去。
喂到了他嘴边,沈同睿被迫吞了下去,他痛苦地干呕起来,唾液顺着唇边流了出来,一直流到颈项里。他这个人一生被称作是高风亮节的正人君子,如今却连口水都控制不住了。
他闭上眼睛,不愿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被沈淮书看见。
“签了股权转让协议,你就会滚了是吗?”
沈淮书点点头。
沈同睿艰难地坐起来,颤抖地在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告诉姨妈,这是我送她的礼物。”沈淮书将协议书递给陈子威,浑身都松了一口气,他伸了个懒腰,刚要站起来,却被沈同睿拉住了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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