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一辈子,最脆弱的软肋。
她的孩子。
帝天魔气失控,拥有魇魔血脉的孩子被影响,在腹中就断了心跳,但他的魂魄却被困在那小小的身体里,不生不死……多可怜啊。
他来帮帮他吧。
……
他化名启天,要帝天重临人间!
……
萧晗与江止宴一交手,就意识到他一直隐藏了自己的修为。
他在江止宴面前没有还手之力,处处被掣肘,连带着这具身体,都不听话起来。
他已经被逼无奈彻底融合了石剑锋的身体,按理来说,石剑锋的魂魄应当已经被他彻底抹杀。
可他在每一次出招的时候,总觉得身体内的魔气运转滞涩,仿佛有什么人……在阻止他一样。
“谁?!”
漫天魔气中,江止宴不受影响的隐去了身形,他猛然转头,却看到身旁空无一物,只有属于他的魔气弥散在空中。
可他就是觉得还有另外一道心跳,那心跳不缓不急,慢慢跳着,仿佛是在看他的好戏。
是江止宴?
不是!
萧晗沉思许久,脸上忽然露出骇然。
是石剑锋!
他骇然出声:“你没死!”
一柄流光溢彩的剑从他身后的魔气中刺出,穿过萧晗的左肩,将他狠狠钉在地上,萧晗反应极快,一道魔气缠上剑柄,将剑狠狠拉出来,血喷涌而出,魔气堵在伤口上,而他一个翻身站了起来,警备地看向四周。
肩膀上的伤口没有影响他的行动,江止宴一击不成,索性现了身,他从魔气中取回自己的剑,冷冷看着萧晗:“你自诩聪明,在背后搅弄风云数十年,却没想到,从一开始就被算计了。”
萧晗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他抓住流血的伤口连退数步,却发现双腿越发不听自己的使唤,他不知道自己被困在这里多少天,魔气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经脉里积攒的魔气越少,身体就越迟钝……
有时候,甚至还违背他的意志,去做跟他想法完全相反的事。
仿佛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意志,在操控一样!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夺舍了石剑锋的身体……
江止宴道:“这当然不是巧合,你骗了石剑锋,你说帮他除掉萧有辞,他才允许你留在他身体内,才给了你夺舍他的机会,可你知道,他为什么要除掉萧有辞吗?”
萧晗道:“因为萧有辞害死了他的徒弟。”
江止宴摇头:“是你害死了他的徒弟。”
从始至终,躲在萧有辞身边害人的,一直都是萧晗!
萧晗骇然,终于明白过来!可已经来不及了,他被江止宴困在这江山玲珑镜里,两人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明白过来的萧晗眉间闪过一丝狠厉:“你倒是好算计,在陵川心心念念算了五十年,都想明白了,才出来对付我的吧……”
“你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我现在才明白,你死了,才是对他来说最痛苦的事情……”
“就如当年,让宓簌亲手杀了帝天,才是让她最痛苦的事情!!”
他话音刚落,身体猛然炸开,血肉之躯化作齑粉,与周身魔气混合在一起。
江止宴的动作猛然停住了,他眼前一阵摇晃,竟是被萧晗拉入了沉沦的幻觉中!
再一睁眼,周遭的景物变了……
他来到了八十年前刘家村。
他看到一个小小的木盆,沿着水流从上游飘下来。
那个小小的胎儿被宓簌封在雪岭山上,萧晗把他挖出来,将魔心融了进去,又用了不知道什么秘法使他复活。
婴儿跟别的孩子不一样,躺在木盆里,不哭也不闹,一双乌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天空,像是个没有灵魂的傀儡。
但江止宴却知道,这孩子心思细腻,旁人对他的好坏,他自小就记在心中,他期盼着他的凡人养父母给他温暖,可那凡人……如何能理解这异物一般的孩童,从他懂事,就没给过他一个笑脸。
木盆飘到了一丛芦苇旁边,被芦苇挡住,而不远处,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正朝着这边走来。
江止宴不认得他,但也知道,这人应当就是刘洋,是后来收养萧有辞的人。
他抢先一步,在刘洋之前,将木盆从河中捞了出来。
第55章 曙光 再也不放了。
木盆中的婴孩没哭,乌黑的眼眸盯着江止宴,他从河里捞木盆的时候,衣袖软软的垂到盆里,婴孩稚嫩的小手就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江止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松手。”
木盆中的小孩不肯松手,江止宴左右看看,抱着他,往最近的村庄走去。
他把孩子交给村中和善的夫妇,给他们银钱,让他们将孩子抚养到八岁,说孩子八岁那年,他会来接他。
夫妇待这孩子很好,悉心教养他长大,可村中小孩还是觉得他无父无母,常常过来欺负他。
萧有辞年幼时很少开口,过分沉默的他在旁人眼中像个小傻子,谁都想拿捏他一下。
但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孩童口中那些自己都似懂非懂的话,他全部都明白,被欺负的时候,就静静站在旁边,沉默地看着他们,也不为自己辩解。
江止宴以为他会跟以前一样,跟村里那些孩子交恶,又一次忍不住上前看他,被萧有辞发现了。
萧有辞歪着头喊他哥哥,江止宴没忍住,就过去了。
小萧有辞牵着他的手,把他藏着的宝贝拿出来给他看,他说,从小爹爹娘亲就告诉他,他还有一个亲生哥哥,等他长大后会来接他,他藏着这些东西,是想给哥哥看,他问江止宴是不是他的哥哥,江止宴回答不上来。
从那之后,他常去陪小萧有辞玩,有了他的加入,小萧有辞不再那么孤单,表情也灵动了不少。
随着年龄的增长,其他孩子不那么怕他了,也渐渐玩到一起去了。
只是他们一起出门时,总会发生这样那样的意外,有时是有人掉进河里,有时是爬山踩空,从山崖上掉下来,也有时路上不知道怎么忽然就多了一口旱井,孩子们没有防备,掉进井里。
这些大大小小的意外都被江止宴阻止,江止宴知道,这是有人在暗中搞鬼。
他没抓到那人,对方像是鬼魅一样生活在小萧有辞身边,每次江止宴出手,他都会将自己彻底隐藏起来,让江止宴找不到他。
江止宴只能更小心地守着小萧有辞,看着他一天天长大。
很快,到了萧有辞八岁,不知道是不是江止宴守在萧有辞身边的原因,中间原本应该出现的萧启天不见了,八岁时,江止宴带他离开了刘家村,去了临仙门。
他只是将萧有辞送到临仙门,萧有辞就被收为掌门弟子。
江鹤来不许萧有辞下山,萧有辞一个人在山上待着很无聊,在门派里到处乱逛,认识了一个朋友……天枢峰峰主的首徒,林丛澜。
这临仙门上好像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他人都很忙碌,林丛澜比萧有辞大一些,却一点都不嫌弃他,整日带着这个弟弟到处玩,一起上山爬树,下河捉鱼……直到有一日,他们两人去后山玩闹,萧有辞在山崖上看到了一束紫色的野花,他望着那株花看了很久,林丛澜问他想不想要。
萧有辞点了点头。
林丛澜的修为比萧有辞高一些,见萧有辞喜欢,他就爬上山崖去给他摘花,却不知为何,一脚踩空,从山崖上掉了下去,萧有辞寻不见他,回去找江鹤来救人,却不知道那林丛澜一脚跌出了临仙门的护山大阵。
江止宴去山崖下找林丛澜,看到他重伤躺在地上,这伤原本不至死,可萧有辞离开后,有魔修偷偷摸摸摸到了临仙门山脚下。
他们无意间发现了躺在地上的林丛澜,看着他身上的蓝白弟子服,一眼就认出他是临仙门的人。
摔得重伤的林丛澜毫无反手之力,被魔修们团团围住,眼看当年的悲剧要再次重演,江止宴却忽然察觉到身侧一阵波动,他猛然转身,手狠狠向虚空抓去。
他抓到了一个温热的,正在跳动的东西……
江止宴往外一拽,一颗跳动着的红色心脏就被他拉了出来。
四周的景物溃散,重新变回了遮天蔽日的魔气。
江止宴捏紧那颗心脏,心脏发出嚎叫声,片刻后,心脏的外表变得通明,露出藏在里面的萧晗。
江止宴直视着里面的萧晗,道:“我抓到你了。”
刚才他都看到了,是萧晗伸出手,拨掉了林丛澜原本踩在脚下的石头,他也看到了,在远处,是萧晗控制了那几个魔修,杀了林丛澜。
萧晗坐在心脏里,冲着他冷笑:“那又如何,你根本捏不碎这颗心脏……”
他话还没说完,心脏从外面开始龟裂,心脏中的萧晗发出尖啸声:“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这次回答他的人却不是江止宴,而是另外一个沉寂了很久很久的声音,苍老,疲惫,还带着一点颤抖。
萧晗猛然停住了。
他听出来了,这声音……是石剑锋的。
淡到不能再淡的魂魄出现在江止宴身侧,石剑锋眉目冷淡,静静看着藏身在自己心脏中的萧晗。
原来是他杀了自己的徒弟。
石剑锋的声音没什么温度:“你死吧,萧晗。”
萧晗:“……”
江止宴五指用力,那心脏瞬间破裂,他紧紧抓住萧晗的魂魄,将这个流窜在外几千年的祸害……碾死在指尖。
生前作妖的人死后也只不过是一捧齑粉,被魔气侵蚀,很快消失不见。
江止宴低头望着手上的那撮齑粉,很难想象萧有辞的一生,竟然被这么个玩意儿绊住了脚。
他拍了拍手,手上的粉消失了。
再抬头看旁边的石剑锋,石剑锋的心脏被捏碎后,他的魂魄又淡了几分。
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石剑锋看了江止宴一眼:“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他到最后也没说一句软话,江止宴目送他离开。
石剑锋的魂魄彻底消失之后,江止宴终于撤掉了罩在外面的江山玲珑镜。
守在外面等了一个多月的萧有辞,终于又见到了他的师兄。
守在外面的人还有很多,各个门派几乎都派了人过来,而萧有辞就当着这些人的面,埋头扑到了江止宴怀里,他紧紧抱着江止宴,许久都没有松手。
江止宴无奈拍了拍师弟的后背:“松手师弟。”
“不放。”萧有辞委屈又埋怨的声音传来:“再也不放了。”
第56章 有辞 你的名字很好听,我很喜欢。……
师弟不肯松手,司徒长老瞪着江止宴的眼神都快在他身上烧出个窟窿来了。
江止宴叹息一声,索性弯腰,把人直接给抱起来了。
“走了师弟。”
也不顾司徒长老裂开的目光,就御剑带他往临仙门飞去。
离开这么久,也该回去看看了。
路上,江止宴问:“丢给你的珍珠呢?”
萧有辞抽抽搭搭,窝在江止宴怀里不肯抬头,听到他说珍珠,才抬起头,把那枚“珍珠”摸了出来。
帝天也钻了出来,这天上风大,江止宴是一贯的不爱下避风符,帝天没有个实体,魔气聚成的身子被吹得乱七八糟,还倔强地凑在萧有辞身边,被吹得变形的眼神里写满了“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萧有辞没忍住笑了出来,随手给他下了个避风符,堂堂大魔头才勉强凝聚成人形,目光还是放在那枚珍珠上。
萧有辞握着那枚小小的珍珠,像是握着什么珍宝,小声问他师兄:“怎么办?”
江止宴叹息一声:“留不久了,不过……”
能赶在宓簌投胎之前,让你们再见一面。
别人不知道,萧有辞其实挺爱哭的,因为爱哭,所以常年冷着个脸,人不能总哭,脸色冷下来了,被触动的次数就少了,哭的次数也就少了。
今天的份儿已经因为江止宴从玲珑镜了出来哭完了,这会儿抿着唇,委屈地盯着手里的珍珠。
帝天蹭过来,想摸摸,被萧有辞一巴掌拍开了。
自从知道了这小师弟是自己的儿子,帝天看到他就心虚,委屈巴巴跟在旁边,捂着自己被打的手,小声道:“我摸摸……也不行嘛。”
那是他老婆!
萧有辞都懒得说他,把珍珠往怀里一藏,往他师兄怀里一钻,留给帝天一个后脑勺:“滚去找你徒弟去。”
帝天:“……”
行叭。
他看向江止宴,江止宴凉飕飕看着他,根本不帮他:“别看我,咱们只是简单的合作关系,现在你老婆找到了,咱们没关系了。”
帝天:“……”
行叭叭。
帝天委屈吧啦地跟在旁边,又不敢开口为自己辩解,毕竟这事儿都是因为他轻信徒弟闹的,要是当初挑徒弟的时候走点心,多留个心眼,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好几个人都因为他一生不幸。
他跟宓簌在一起时,也讨论过将来有了孩子怎么办,他帝天的孩子,必定是被父母疼爱着长大,他的天赋一定是极高的,不用怎么修炼,就比普通人高出一大截,而他会将天下最好的功夫送到他面前,让他一样一样挑,不高兴的时候就撕着玩。
他的长相应该会随宓簌,长得好看,好看到整个九州都挑不出来,他的出身虽然不够清白,但宓簌是流音宫的宫主,等他长大外出行走,一定会受人追捧,喜欢他的人,可以从九州东头,排到九州西头……
可惜了,这些都是帝天曾经的想象。
因为他的选择,他的孩子一出生就死了,被埋在雪山上几千年,被人挖出来,不怀好意地丢进了农户家里,费尽心思孤立他,把喜欢他的,爱他的,全部抹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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