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办法吗?’
中年男人沉默良久,叹息一声,从怀里拿出一块玉牌,玉呈长条方形,成色莹润。
沈杨看出,这是他前世一直以来都带在身上的玉牌。
‘沈杨——以后这就是他的名字。’中年男人将玉牌放在爷爷手中,开口,‘能不能过去,就看他的命数。’
爷爷又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而后闷声道:‘谢谢。’
梦境逐渐远去,散做云烟。
再度凝聚时,沈杨看见沈府,或者说是,过去的沈府。
年轻的赵姨娘抱着高烧不退脸色涨红的小孩跪在院门前哭求:
‘老爷,救救我们的孩子——’
沈杨定睛看去,赵姨娘怀中的孩子,正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只是为什么会看见赵姨娘和原主?
忽而一阵天旋地转,沈杨感觉到身体的存在,他睁开眼,发现身处温暖的被窝,身下的土炕很是热乎。
四周的环境很朴素,除了身下的土炕,只有一张木桌、几张椅子和一个破了半扇门的柜子,全部挤在小小的房间里,显得有些逼仄。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一个穿着布衣的老妇人端着热汤走进来,看见沈杨醒来,快走几步把热汤放在房间内的桌上来到热炕旁关心的询问。
“孩子,你感觉怎么样了?”
沈杨不认识老妇人,问道:“你是谁?”
一张嘴,沈杨发出的声音极度沙哑,并感觉到喉咙非常难受,像是有一把火炙烤。
“我儿子是猎户,昨天上山发现了你,背着你回来请了村里的赤脚大夫给你看病,你能醒就好了。”
老妇人说的情真意切不是作假,沈杨也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换了,虽然还有些发烧,但身体已经好多了,只是断腿要恢复没有这么快。
“谢谢。”沈杨小声道谢。
老妇人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很是慈祥,“欸,我煮了热汤,赶紧喝了。”
所谓的热汤是姜片和鸡熬成的乳白色汤,喝到下面还有一个鸡腿,沈杨看向老妇人,后者笑盈盈的说道:
“吃吧。”
沈杨不好意思推拒老人家的好意,乖乖吃了,老妇人很高兴收了碗离开,让沈杨多休息一会。
再次躺下,沈杨毫无睡意,即便整个人头昏脑涨,他想起梦里的事,幼时沈杨并不叫现在的名字,自从一场大病后爷爷给他改名叫做沈杨。
小孩子的记忆随着长大后便逐渐模糊,沈杨也慢慢忘记了这件事,如今这场梦倒让他想了起来。
只不过梦中爷爷和陌生人的对话让沈杨百思不得其解。
翻来覆去,沈杨实在睡不着,起床一路扶着床沿和墙壁出去。
屋外是雨过天晴、鸟鸣声声、万里晴空,不大的院子里一边是草草搭起来的做饭的棚子,一边堆了不少木柴,部分被淋湿。
这时,一个面相憨厚的大汉蓄着络腮胡子,背着弓和竹筐走进院子,瞧见沈杨出来,放下身上的家伙走过去。
“你怎么出来了?赶紧回去休息吧,身上的伤还没好呢,俺打了一只兔子,待会俺娘做了给你吃。”
大汉不止面相憨厚,说出的话也十分憨气,让人一眼就能看透。
这应该就是老妇人的儿子了吧。沈杨心想,面上撑起一抹笑意。
“是你救了我吗?谢谢。”
闻言,大汉脸上浮现出红晕,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
“俺只是上山的时候看见你在山洞里,又叫不醒,就带下山了。”
面对老实憨厚的汉子,沈杨不免放松许多,经过简单的了解,沈杨知道了来龙去脉。
汉子是个猎户,前天上山去检查自己设下的陷阱,途径一个山洞时发现沈杨浑身泥泞躲在里头睡着了。
夜里风大,把沈杨的准备的遮掩物吹走,这才让猎户发现了沈杨,带下山后,和自己的母亲也就是老妇人一起给沈杨擦洗了身子。
这才发现沈杨相貌俊秀、细皮嫩肉,身上的配饰和衣物都从未见过,看上去价值不菲,明白沈杨不是平民百姓。
给沈杨换了干净衣服放进被窝里,沈杨都始终没醒,中午发起高烧,请了赤脚大夫来看。
直到今天,沈杨醒来。
具体情况了解后,沈杨一边让汉子劈两片齐整的木柴,一边询问起这里是哪里。
“俺们这是李家村,距离最近的县城也有十几里远呢,村子四面环山,没有太多地种庄家,俺只好打打猎补贴。”
“京城离这里有多远?”
“京城?那可老远了,你是从京城来的?”汉子将处理好的木柴递到沈杨面前。
“是啊。”
说着,沈杨接过木板,坐在木墩上找准自己腿部断裂的地方,用布带忍着痛用木板固定自己的腿。
一时间沈杨疼得脸色毫无血色,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汉子看着沈杨的表情就觉得痛,也对沈杨升起几分钦佩。
缓了一会,沈杨脸上恢复血色,汉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接上之前的话题。
“俺听说京城特别漂亮,城里的人都不愁吃不愁穿哩。”
沈杨笑了笑,“确实很漂亮,但不是每个人都如此。”
他的语气很平和,没有高人一等的傲气,也没有嘲讽汉子的无知。
汉子挠挠头傻笑起来,心里想着来自京城的贵公子待他们这些平民百姓都温和有礼,为什么县城的赵员外却欺压百姓。
不过这个想法一闪而逝,汉子看着面前的沈杨,觉得尖嘴猴腮的赵员外不配和风光霁月的沈杨相提并论。
“俺叫李天,你以后叫俺老李就成。”
“李大哥。”沈杨从善如流的称呼对方,“我叫沈杨。”
这么一个京城来的贵公子喊自己大哥,李天受宠若惊,嘴笨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是傻笑着。
接下来的谈话,沈杨明白了自己怎么会跑出这么远,李家村最近的县城靠近京城,当时沈杨穿进深林几经周折,又跳下山崖,相当于抄了近路,出现在李家村东边的山上。
中午,李母做好饭菜招呼闲谈的两人过来吃饭,饭桌上李母问起沈杨怎么会那么狼狈的躲在山洞里。
当两人得知沈杨是被匪徒追击,顿时同仇敌忾。
“近些年边疆连年打仗,不少流民落草为寇,没想到连这里也被波及。”说罢,李母重重叹了一口气。
李天扒了一大口饭,和着汤咽下,“俺去县城的时候听说那些匪徒专挑老弱妇孺打劫。”
“真不是东西!伤天害理啊。”李母摇头。
沈杨坐在一旁笑了笑,应和一句就没有再说话。
饭后,李母将沈杨原先的衣服送来,衣服已经洗好晒干,而在叠好的衣服上面是沈杨的随身物品,一样都没少。
沈杨拿起放在衣服上的玉佩,玉质温润,品相极好。
可是这家人并没有贪墨,沈杨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与此同时,京城内。
吴将军奉旨剿匪,但匪徒的寨子却迟迟没有找到。
彬王妃为救人被劫匪掳走,城内一片哗然,对于王府的观念逐渐有了改变。
而被沈杨救下公子小姐的父母和彬王府也开始走动,并一再利用各自的权势寻找沈杨的下落。
这天,王府送走前来送谢礼的太傅,大管家走在路上被岚夕拦下,大管家知道岚夕是来问沈杨的下落,可是他只能摇头。
眼见岚夕眼眶一红、无望哭泣,大管家齐东旭心中徒增几分悲凉。
大管家来到彬王所在的书房汇报情况。
案桌后的彬王眼神阴鸷,周身气势沉郁,面上苍白如纸,嘴唇隐约透着乌紫的颜色,是因情绪波动的内息紊乱,致使毒再次发作,又被彬王用内力强行压下去。
王妃出事后,直到今天彬王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大管家心疼之余,又无能为力。
何止彬王,王府内上上下下,无不为王妃担忧,一连多日气氛都压抑的喘不过气。
——王妃,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第36章 求助
时间距离彬王妃失踪已有五天,京城戒严,人人自危。
吴将军因迟迟未能找到匪徒的寨子剿匪而被皇上杖责,拖着伤体继续行走在剿匪的路上。
曾被沈杨救下的太傅次女杨筠再一次来到父亲书房,祈求父亲请旨增加兵马寻找彬王妃。
‘碰’得一声,太傅烦躁的吼道:
“皇上已经责罚吴将军,你是不是还想让你的父亲也挨上几棍子?”
人近中年的太傅两鬓已长出几缕白发,因生气眼角多了几条细纹,又为自己的女儿最近的行径感到烦闷,他在案桌后来回踱步。
“你为何这般关心彬王妃,即便他救了你,但身为女子,时刻都要懂得男女有别。”
“你知不知道,彬王今日下朝后问你的父亲,你这个还在闺阁的小姐这么关心一个男妻,你让王爷怎么想?让天下人怎么想?”
父亲的震怒让杨筠跪在地上不敢再开口,心里委屈,眼眶泛红低下头,双肩微微耸动。
太傅夫人端着茶走来,听到夫君的怒吼,忙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下人,自己则推开门进去,见女儿跪在地上小声啜泣,夫君站在案桌后皱眉。
“夫君,筠儿说了什么让你这么大火气,筠儿还小,好好教导便行。”太傅夫人和太傅相处数十年,自然懂得顺着太傅的脾气。
果然,太傅听了夫人的话,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太傅夫人扶起杨筠,小声嘱咐她先离开,自己好安抚太傅。
杨筠也知道自己惹恼了父亲,听话的离开。
待到女儿离开,太傅夫人挥退下人,自己亲手为太傅倒了一杯茶。
茶香弥漫,太傅紧皱的眉微松,叹了一口气道:
“筠儿性子要强,这遭被彬王妃救下恐怕生出点不该有的心思,我也是为了她好,才出言敲打敲打。”
“夫君说话,筠儿自然会听,何必大动肝火。”太傅夫人将茶放在太傅面前,温声细语,彻底将太傅的怒火熄灭。
太傅握住夫人的手,“听夫人的。”
闻言,太傅夫人反握夫君的手,身子微微倒向太傅。
两人之间的融融情谊即便过了数十年,依旧热意未退。
此时,杨筠跑回自己的院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扑在床上发泄情绪。
贴身侍女跟随杨筠一同前去寻青会,被彬王妃所救,她在书房外听到对话,侍女明白杨筠的心思。
但杨筠毕竟未嫁,即便对沈杨只有感激和钦佩,可挡不住外人用龌龊的心思猜忌,使得太傅信以为真。
“小姐,彬王妃会没事的,你就听老爷的话吧。”
口头上的安慰对杨筠根本没有用处,她愤恨地锤了一下被子,想到嫁出去的姐姐,心里起了心思。
与此同时,京城内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有一位信差来到彬王府,交给大管家一封信。
大管家齐东旭看到信差递来的玉佩,神色大变,让人取来赏银给信差,得到赏银的信差面带笑意的离开。
而大管家则立刻将信送到彬王的书房,彬王得知消息,目光微动,他接过管家手里的信,拆开。
半响后,彬王手指用力,粗糙的信纸出现折痕,彬王瞬间反应过来,抚平信纸上的折痕,指尖滑过信纸上的字。
彬王没有多说其他,大管家知趣的退下。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再次关上,彬王放下信纸,招手,一个暗卫从天而降,跪在彬王跟前听从命令。
“告诉他们,可以动手了。”
“是。”
微风吹过,暗卫消失不见。
彬王目光从涣散逐渐转变成杀伐果决。
城内戒严,百姓议论纷纷。
所有的一切都和吴将军的夫人有所牵连,作为举办寻青会的主人,吴夫人当时一收到太傅次女杨筠传达的消息,立即派人前去营救。
可是等到营救的人到达,一切都已经平息,彬王妃不知所踪,其他人身上则多多少少受了点伤。
只是这点伤和彬王妃的失踪比起微不足道,吴夫人明白,如果找不回来彬王妃,亦或者王妃受到了损害。
介时皇上可不像现在一样打几板子就放过,而是整个将军府都难逃一劫,更重要的是彻底得罪彬王。
吴夫人焦急上火,喝了口茶被烫得险些把茶盏摔碎,烫伤后的刺痛让吴夫人稍微平复杂乱的心绪,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梁侯孙女梁翘腹中孩子被救下后,相府的大小姐风月怡第一时间要求陪同梁翘回京城,吴夫人看在风月怡知晓内情,又和梁翘是好友,便准了。
谁知,马车刚走,就下起雨,,吴夫人只得取消这次无疾而终的寻青会。
途中雨转大,没有人发现后面的马车被匪徒拦截。
吴夫人捋清思绪,隐约感觉风月怡恐怕知道些什么,否则一切都不会这么巧合。
想到这里,吴夫人猛地一拍桌子,茶盏震得发出清脆声音。
如果风月怡真的知道些什么,却任由事态发展,彬王妃一旦出了什么事,她一定不会放过风月怡。
守在外面的侍女听到里头传来的动静,心头一颤。
自从彬王妃失踪,吴将军被任命剿匪,将军府内人心惶惶,将军府倒下,他们这些下人恐怕也要被牵连。
侍女暗暗祈祷彬王妃一定要平安无事。
祈祷或许传到了沈杨这里,他感觉耳朵发烫,应该是有人念叨他,不过沈杨并未放在心上。
沈杨身体恢复良好,他在昨天下午让李天带着自己去了县城一趟,送出了那封信。
估摸着现在已经送到了王府,沈杨并不是不能回去,而是现在不是回去的时候。
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说辞,与其再闹出风声,不如找个能让京城中的人相信的人选带他回去。
这个人选,自然是彬王,所以那封信是沈杨写给彬王的,说明了现在所在和具体状况,也询问了京城内如今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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