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沈茹脚下不稳,险险被乳母扶住,此时乳母也是怕得发抖,沈茹脸色惨白地朝沈夫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沈夫人收到女儿的目光,见其表情恐慌不安,又见如今场景,立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气得想给娇惯的女儿一巴掌。
可到底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骨肉,沈夫人还是开了口。
“杨儿。”
沈杨侧身望去,“母亲。”
“这个婢女心怀不轨接近王爷,也是母亲掌管不力,不如就让母亲来处置吧。”彬王是王爷,沈夫人自知没胆子也说不过,但沈杨,沈夫人觉得还是能糊弄过去。
可是当下,沈杨并未顺沈夫人的意,而是反问沈夫人。
“母亲想要如何处置?”
沈夫人闻言一愣,似乎没料到沈杨会揪着不放。
见沈夫人不答,沈杨又问了一遍,“母亲想如何处置意图勾引王爷的下人?”
主子的夫君和王爷,两种身份也是两种意思,沈杨这是在提醒沈夫人。
“杨儿……”沈夫人嘴角僵硬,她没想到沈杨去了趟王府,回来后变得如此伶牙俐齿。
沈杨置若罔闻,他目光掠过在场的众人,最后看向厅内的彬王,从彬王开口,沈杨就察觉到不对劲,彬王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因为距离较远,沈杨没法辨认清楚。
可他明白,现在不宜久留。
——彬王,出事了。
沈杨话锋一转,“不知母亲可否将杨儿的院子收拾好了?”
沈夫人又是一愣,点头答,“已经收拾好了。”
“王爷受了惊,杨儿先送王爷回院子歇息,至于这个侍女……”沈杨的目光从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侍女身上扫过,“就先交由母亲处置。”
说罢,沈杨走向厅内,腰间的配饰随之晃动,沈杨一步步走近彬王,后者神色淡漠十分平静的回望。
但学医的沈杨,本能地就察觉到不对,彬王嘴唇轻微发紫、皮下泛青且呼吸急促,这是中毒的表现。
可是沈府没有人胆敢对皇族下手,那么很有可能是彬王原本就中毒,如今毒素被什么刺激催发,沈杨想起太后宫中闻到的味道,并立刻联想到那个侍女身上有着同样的气味。
几步路的时间,沈杨心思百转。
沈杨推着彬王从众人中间让出的路离开,走到途中,沈杨就将轮椅换为彬王的侍从推,他跟在后面,看见彬王紧紧握着扶手,手背上的青筋凸起,被衣袖虚虚掩着。
到底还是医者仁心战胜了私念,沈杨停下脚步低声询问如弦,跟在身后的盈袖只看见如弦和沈杨私语两句,如弦便退开,往前院走去。
盈袖望着如弦往回走,转身便对上沈杨的视线,顿时浑身一凛,垂头不敢说话。
“你随我进王府也受累了,回府了就去散散心吧。”
闻言,盈袖踟蹰片刻便顺了沈杨的意,她确实需要好好请示一下,下一步该如何做。
沈杨回到自己在沈府的院子,却被彬王身边的侍从拦住不让进。
“王爷正在休息,请王妃不要惊扰了王爷。”
沈杨退后一步,他现在身边只有倚风,但是倚风是王府的人,自然不会听他说的话,无奈沈杨只能赌一赌。
“王爷,这里是沈府,沈杨不会让王爷在沈府受到伤害,可否准许我进去。”
一则表明自己不会在沈府对彬王干什么,二则表明自己是沈家人,一旦发生任何事,都会牵连到沈府,让彬王可以安心。
可是屋里并没有传来回话,作为一个医者,沈杨心急如焚,忽然里面发出一声响动,沈杨瞳孔一紧,看向侍从。
“让我进去!”
侍从站在两扇门中央不肯让步。
这个时候,沈杨再也顾不得其他,他无法忍受患者在他跟前受苦,自己却束手无策。
“倚风!”沈杨转头,目光凛冽,“我以王妃的身份命令你,让我进去!”
倚风闻言,当对上沈杨毫无私念的目光,倚风犹豫了,他是彬王身边的暗卫,当然明白王爷此刻的情况,如果放沈杨进去一旦出了事,他万死难辞其究。
可是作为暗卫,他能嗅到屋子里浓烈的血腥味,彬王现在的情况很危险,沈杨想要做什么?
第12章 改变
春季的气候总是变化多端,晨起时还是旭日东升的好光景,快到午时天边却飘来几朵阴云,吹起冷风。
不多时,就下起了朦胧细雨,一瞬间给万物罩上一层薄纱。
‘滴答’一声,是屋檐在往下滴雨。
此时的屋里,沈杨终究还是进来了,倚风被他一句‘不要让王爷死在沈府’说服。
一进屋子就是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彬王嘴唇染血,衣裳上也沾染了血迹,他被沈杨和倚风扶上床昏迷不醒,沈杨打湿帕子为彬王擦去嘴边的血迹,接着衣袖的遮挡为彬王把脉。
情况不容乐观,沈杨得先把倚风遣走。
沈杨收回把脉的手,将帕子放进温水里洗净,他甩干手上水珠,转头对立在一旁的倚风说道:
“沈府往西有医馆,你快去带大夫来吧。”
倚风仍有迟疑,沈杨明白他们不信任自己,他转头看向门外被倚风折断一只手臂并点穴的侍从。
“我想你不会想让王爷回王府吧?”
作为王府的暗卫,倚风深知王爷秉性,但他并不相信沈杨。
“若王爷有闪失,整个沈府都将为王爷陪葬。”倚风说的义正言辞,坚毅的目光仿佛在告诉沈杨,他说到做到。
沈杨神色平静,“你不必威胁我,我比你们更在乎王爷的死活。”
倚风冷哼一声,看了一眼床上的彬王,迅速往府外赶去请大夫。
在他走后,沈杨立即关上门,那个被点穴无法动弹的侍从被挡在门外,侍从可以说话,见到沈杨的动作,对着紧闭的门低声怒骂。
“你要是敢对王爷下手,我一定将你这个卑鄙小人碎尸万段!”
彬王真是养了一群忠心耿耿的人。
沈杨没有片刻停留,他关上门后立刻折返回床边,对着床头某个隐秘位置敲了敲,一个暗格应声而出,沈杨取出里面他在沈府期间偷藏起来的银针。
包裹在布巾里的银针被摊开,沈杨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迅速将爷爷的教导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再睁眼,眼里再无丝毫情绪。
闪烁着微光的银针被沈杨以最快的速度有条不紊的扎入穴位。
一刻钟后,沈杨收针为彬王把脉。
毒被压了下去,沈杨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额头尽是汗水,手指也在轻微颤抖。
这具身体并不是沈杨锻炼数年医术的身体,他唯有集中精力才能将银针以最恰当的力度扎进穴位。
沈杨站起身,险些一个趔趄倒地,他将银针重新放入暗格。
这时,门被人猛地推开,倚风带着大夫匆匆赶来,大夫衣服被扯地乱糟糟,好不容易停下来又被倚风压着诊脉。
倚风人高马大、目光凶狠,大夫不敢多言,哆哆嗦嗦地给彬王诊脉。
“体内气息相撞,伤了筋脉,休息片刻,养个几日就好了。”
大夫的话让倚风松了口气,沈杨却有些惊讶,因为他诊脉的时候,分明感觉到,彬王体内有毒素沉积,为何大夫并未诊出?
彬王既然无事,倚风便顺势让大夫给侍从把断的手接上,侍从被解开穴,指着沈杨的鼻子就要开骂。
“你这个——”
只是还未说出口,沈杨就抢过话头。
泥人还有三分血性,沈杨故作凶狠地吓唬侍从,“身为王妃,你的主子,你胆敢再冒犯一句,我便割了你的舌!”
侍从脸一阵青一阵白,倚风看出沈杨的虚张声势,但是知道沈杨对彬王并无谋害之心,便放心的把闭上嘴的侍从拉到旁边的客房。
大夫听到沈杨的话,颇为惊讶的看了沈杨一眼,摸着胡子往客房走去。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了下来,沈杨看向床上的彬王。
沈杨诊脉时推断出彬王骤然发作的原因,彬王体内的毒两次被外因刺激,而且时间间隔太短,导致体内的毒一时无法控制。
只是有一点,沈杨不明白,为什么彬王体内会沉积这么多毒素,又是谁下的毒,为何没人为彬王解毒,
种种疑惑,都在如弦带来那个侍女的香囊给了沈杨解答。
如弦带着香囊回来时,脸色有些白,沈杨本想询问,想了想又合上嘴,他让如弦去外面守着。
房门关上,沈杨用剪子拆开香囊,确定香囊里一味香料和太后宫中掺在檀香中的并无差别。
就在沈杨屏息凝神将香囊中那味香料一个个挑出来之时,彬王醒了。
他感觉到体内的毒被再次压制,不同于平常他用内力克制引起经脉阵痛,如今他体内的毒很是乖顺。
彬王久违的感觉到微风拂过肌肤的平静,不远处传来的细微动静吸引了彬王的目光。
沈杨伫立在桌边,微微低头仔细辨认香囊中的香料,屋外绵绵细雨汇聚顺着屋檐砸下,一声一声,伴着清脆的声音,站在桌边的人垂眸认真的模样,正如这春雨。
——绵软又寒凉。
彬王是有意识的。
能听到沈杨和倚风、侍从的对话;也感觉到沈杨和倚风将他扶上床;甚至沈杨指尖触及手腕的微凉。
沈杨冲进来时,彬王并没有睁开眼,本打算在沈杨支走倚风时立即醒来,但眼前忽然浮现那个夜晚坐在亭子里的落寞背影。
彬王没有动,而沈杨并没有伤害他,反而用尽最大的努力医治。
听到沈杨起身趔趄一下的声音,彬王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
之后沈杨狐假虎威吓侍从,彬王听着,眼睫颤动。
也许那双琉璃般的眸子不再是冷静理智,会弯起狐狸一般狡黠的弧度。
思绪回拢,彬王望着站在桌前的沈杨认真的模样,漆黑的眼眸神色难明。
以男子身份嫁进王府,对于沈杨而言,不是荣幸,而是耻辱,烙刻在骨子里的耻辱,甚至在沈杨死后,墓碑上也无法刻自己的姓名。
——可沈杨还是救了彬王。
站在桌边认真闻香料的沈杨似乎感觉到视线,侧头望去,天色阴暗,沈杨无法辨清彬王是否睁开过眼,他走到床边,见彬王依旧昏睡。
沈杨再次为彬王诊了一次脉,适才放心地回到桌旁。
屋外的雨还在下,雨滴从屋檐坠落。
‘滴答、滴答。’
第13章 回府
春雨朦胧。
一辆马车冲破雨幕,行过长街,最终停在沈府大门外。
沈侍郎下朝回来了,刚下马车,他就从小厮嘴里得知彬王莅临,朝服都未脱下,便赶往沈杨离府前居住的小院。
不多时,彬王带着沈杨与王府众人离开沈府,沈侍郎携女眷儿女送别。
如弦跟在沈杨身后,看见沈夫人脸色顿时白了几分,仓皇失措地别过脸。
沈杨落后彬王三步远,从沈二少爷沈良经过时,沈良压低的声音在沈杨耳畔响起。
“三弟,你在王府过得可真好,当彬王妃的滋味不错吧?”说罢,沈良嗤笑一声,讥讽意味十足。
闻言,沈杨脚步微停,他淡然回答。
“王府自然比在沈府好上许多,二哥把王府与沈府相提并论,不知二哥作何想法?”
沈良收敛神色,他还不知道沈杨有一张伶牙俐齿的嘴,他还欲嘲讽几句,沈杨却直接堵住了他的口。
“下回见面,二哥记得喊彬王妃,况且下次,我可没现在的好脾气听人奚落。”沈杨嘴角勾起,眸光冷淡,“你说呢,沈二少爷。”
话音落下,沈良脸上难掩怒火,愤愤地瞪了沈杨一眼。
沈杨笑了笑往前走,侧头看向身后,却发现如弦目光躲闪,特别是面对沈夫人的时候,眼神如同面对洪水猛兽,沈杨皱了皱眉。
彬王和沈杨上了马车,沈侍郎出言话别。
“恭送王爷、王妃。”
沈杨回头看了眼沈侍郎,后者神情不变,看着沈杨的目光就像一个陌生人,若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在,此时恐怕彻底寒了心,自己的亲生父亲如此对待自己。
哪怕是养条狗几年都有感情,可是十六年的父子,沈侍郎却如此冷心冷情。
马车的车轮转动,载着沈杨回王府。
明明不是第一次从沈府离开,可是今天沈杨掀开帘子望向逐渐远去的沈府,竟有些心绪复杂,沈杨放下帘子看向彬王。
彬王神情自然地对上沈杨的目光,沈杨想了想,开口道:
“王爷今日忽然昏厥不醒,回王府是否请大夫再仔细瞧瞧。”
“不必,本王心里有数。”
“王爷莫要讳疾忌医。”
彬王偏头看他,“王妃很担心本王?”彬王眼尾微微上挑,看人时平添几分锐利。
“妾身不敢。”沈杨垂头不再言语。
听他这么说,彬王敲击着扶手,半响突然开口道:“往后你不必再这般自称。”
沈杨惊疑抬头,彬王侧过脸闭目养神,沈杨见状,压下心里的疑虑。
“王爷的话,草民莫敢不从。”
但这番话却没能让彬王开心。
彬王陪同沈杨回门,为的就是一探究竟。
可是沈府一趟,他收获并不多。
凉风携细雨卷进马车里,彬王转头望向沈杨的侧脸,眸光沉凝。
一行人回到王府已是傍晚,斜阳在西边抹上一行浓烈的绯色。
夜晚,沈杨见如弦脸色不对,便让她回去休息,这次如弦没有拒绝,甚至不像平常沉稳,匆匆离开。
屋里伺候的就剩岚夕和如心,盈袖回王府后就跟沈杨告病,早早休息了。
如心年纪小又是活泼单纯的性子,上次被姐姐狠狠警告了一次后,她不敢再贸然开口,可是好奇的目光还是直往沈杨身上瞟。
沈杨被看得浑身别扭,放下茶杯问她。
“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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