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之后,剑光骤然一收。只见那殿宇的檐角下,风铃叮当作响。一块牌符裹着流光自殿中激射出,落在了水盈的手中。眼下禁制是开了,可实际上其开闭都在水盈的掌握中,旁人根本进不去。除非是前去夺了那块牌符。人群中不少修士蠢蠢欲动,只是看着水盈与玉霄的关系,硬是按捺了下来。
“水道友,快,进入殿中。”周一宵出声催促道。
水盈蹙着眉,她望了周一宵一眼,奇怪道:“进不进去是我的事情,你急什么?”
周一宵被她一刺,这回是彻底闭嘴了。这正清剑宗的传人根本没办法沟通。他死死地盯着水盈手中的牌符,想到了长观宗的弟子也在此,不好抢夺,故而冷哼一声,转头就走。他打算再寻找一座殿宇,不过不再依赖水盈之力了。
周一宵一走,不少玄门修士也跟着离开了,只是仍旧留下不少人虎视眈眈地望着水盈。水盈罔若不觉,她拿着牌符走到了素微的跟前,直勾勾地望着她道:“这禁制牌符送你,但是你要与我比剑。”方才素微出手,剑意昂扬,她自然能够看出素微也是走得剑修一道。除了正清剑宗之外,各大宗门也有剑道传承,先前一直在山门清修,没有与同道切磋的机会。见素微沉声不语,她又道,“之后若是遇到了禁制,我要是有办法,皆可为你们化开!”
素微沉思了片刻,颔首道:“好,但不是现在。”
水盈抿唇一笑,她应道:“我明白,时间定在一年后,如何?”正清剑宗三脉剑传,有剑遁之速达到极点的,也有主杀伐之剑的,但是要说那几脉剑传,还是以“化剑”为主,杀伐之剑未必比得上其他宗派的道传。水盈练的便是“化剑”,化禁只是其一。今日见到的素微,她的剑,竟然是长观宗所传的“杀剑”,有个切磋的机会,水盈自然不愿意放过。待到素微点头之后,她便将牌符递到了素微的手中。
“师尊。”素微将牌符送到了卫含真的面前。
卫含真没有收,至于弟子与旁人的斗剑,她更不会插手去管。素微见卫含真的模样,也明白了她的心思,借由牌符打开了禁制,便大步地迈入了其中。殿中,阴浊的魔气翻滚,森森的寒气始终不散。与那小殿阁一般,殿中供奉着六尊狰狞的魔像,像是要从亘古的束缚中挣脱。
四面桌上散乱地摆放着一些法器,都打着一道又一道的禁制。卫含真分毫不动,而是将视线转向了一个没有禁制的木架子上。
其他东西在禁制的保护下完好无损,然而这架子上的书册却被时间侵蚀,化作了飞灰,只余下数片光芒暗淡的玉简,无力地承载着这片葬入时光长河中的历史。心中似是有一道声音在回荡,卫含真定定地望着那几枚玉简,伸手将其摄拿到掌中。
“鸿蒙……不容吾等……当异……开天,……浊阴……行,……太古魔门。”
“为此界……封镇……魔……柱,立世……,道骨为梁……再入此地。”
玉简上记载的信息并不完全,卫含真皱着眉,联想着离开山门前掌门所说的“魔劫”,再度进行掐算,当初的迷雾在得到了玉简之后明晰了几分,卫含真的脸色却是越来越苍白。
“师尊?”素微一直注视着卫含真,见其手中的玉简化作了飞灰消散,而后脸色煞白,不由浮现了几抹忧色。
良久之后,卫含真长舒了一口气,垂眸道:“无事。”
“卫道友,这玉简上——”沐灵心探究的视线在卫含真身上盘桓。
卫含真淡声道:“是太古魔门的事情,此宗门并非九州之修士所立,而是来自域外。他们虽然是真魔,但是所行之道,被九州修士当为魔道,后来九州大能合力将他们驱逐封镇,此处是过去宗门传承所在。”这事情是卫含真根据残简推演出来的,至于“道骨”的事情,她一字未提。
“那这儿的法器,我辈却是不可用了。”沐灵心不疾不徐道。
卫含真点了点头道:“是邪器。”她转头凝视着那六尊魔像,又道,“这里有六座主殿被禁制封镇,我等要赶在诸修之前得到禁制牌符,不能让他们入得其中。”她们不取,不代表其他修士不动,现在能想到的法子便是让他们没有机会去取!“我们分头行动!”
玉霄与诸玄门弟子已经先行一步,她们先前不与各宗修士起冲突,可眼下没得选择。自己炼化不了禁制没关系,只要不让旁人得手,便算是成功,到时候等待着水盈过来以剑化禁便可。
卫含真选了东南方向,她化作了一道清光,连穿数道长廊,最后落在了一座六角宝塔前。此处修士寥寥无几,多是一二重境。坐在最中间的是一个中年修士,正在闭目推算阵禁,鬓角布满了汗水,显然,此地的禁制并非他能够化开。卫含真扫了他们一眼,剑光倏然往前一铺,周围的灵机刹那被夺,中年人也被迫从入定推算中清醒,吐出了一口鲜血,他恨恨地盯着卫含真,怒声道:“道友这是何意?”
卫含真拧眉道:“此地不详,为上古魔门传承之地,诸位速速离去!”
那中年修士怒声道:“魔门又如何?就算长观宗也不该如此霸道!我等若是不走呢?”
他们的反应也在卫含真的预料之中,她淡笑了一声道:“诸位执意如此,就不要怪我剑下无情!”
“诸位道兄,我、我们还是撤吧?”说话的修士比较胆小,也不过是金丹一重境。他来到此处也是碰碰语气,传承虽好,可要有命拿啊!以他的本事,碰到了大宗的弟子,是绝对讨不得好的。
那中年修士回身怒斥了一声,又转向了卫含真冷笑道:“在下就来看看长观宗弟子有何手段!”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了一面镜子,朝着卫含真照出了一道宝光。卫含真并不动弹,周身剑光乱舞,那镜光尚未触及身躯,便被剑光搅碎。她也不出手攻伐,只做防卫,让他们祭炼不成就足够了。要是真的杀了玄门修士,长观宗的名声大概会毁了。
那散修见卫含真只防卫不攻杀,却是心思转动起来。先不说他们中没有金丹三重境的,就算面对的只是同境界的玄门大宗修士,都不能讨到便宜,按理说,直接退去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现在么——中年修士眼珠子一转,大喝了一声,却是撒出了一大片的血色符箓,此是他无意间得来的,专门用来污玄门修士的灵机,是那魔宗手段。在血色符箓拍出后,他又祭出了三把小剑,朝着卫含真打去,并大声道:“道友们,此人不敢杀我们,一味闪躲,不如我等先将其解决了,要不然等禁制大开,里面的宝物哪里有我等的份!”贪欲动人心,散修们听了中年修士这一嚷嚷,也动了心思,望着落单的卫含真,眼中的杀机顿时浓郁起来。
剑光飞旋如玉带,将那血色的符箓尽数化解,卫含真眸光凝视着那群杀出血性的散修,冷哼了一声,直接祭出了金剑玄梭!这柄玄器如同疾光穿梭,当当当几声,便将那群散修的法宝啄碎,失去灵性的法宝顿时落在地上,化成齑粉。
“玄器?!”中年修士面色大变,满是愕然地望着卫含真,就算是大宗出来的修士,有灵宝在身就不错了,怎么这人身上怀有玄器?
卫含真可不理会那中年修士,她淡淡道:“给你们一个机会,去还是留,自己选择。”如果这些人执意不退,她也只能够下狠手了。那太古魔门的传承不能够现于九州。她的话音落下,有几位修士萌生了退意,朝着卫含真一拜即刻退去,但也有数人如中年修士一样,怎么都不甘心离去。
那修士咬了咬牙,大声道:“她想要抢占宝物!诸位道友可不能让她得逞!”
“冥顽不灵!”卫含真冷笑了一声,剑光一转,煞气顿出。这门剑术侵夺灵机,极为霸道刚猛,只要剑光不断,任你再多的灵机都会为其所夺。灵机一消,周身灵力运转便会阻滞起来,在这等境况下,一个不慎都会送了命。中年修士咬了咬牙,掐着法诀凝出了一只巨大的手掌,裹挟着宏大的灵力往卫含真身上拍去。而卫含真不闪不避,沉玉牌往上一扔,宝光垂落,将她罩得不留一丝缝隙。双眸一凝,金剑玄梭化作了一道疾光,扑哧一声,扎穿了藏在了手掌中的一只飞虫。
“魔宗手段,道友看来快要堕入魔道了啊。”卫含真不疾不徐地开口,她可不管那些是中年道人的战利品还是如此,既然他不肯退,那便是阻碍,想要踏上那条大道,就只能杀之!望了一眼仍旧在支撑的修士,卫含真唇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容,哗啦一声潮响,雷光大洞,那浩浩汤汤的水潮自天而降,将那群灵力一滞的修士卷入其中。接下来,只听到噼里啪啦的响动,片刻后水势收敛,宝塔前就只剩下了长袖飘飘、一派仙人气度的卫含真。
她未收起沉玉牌,而是盘腿坐在塔前,开始推算起来。将近半个时辰,轰隆一声响,一块牌符落入了她的手中。思忖了片刻,卫含真并未折回寻找素微等人,而是一脚迈入了塔中。魔相狰狞可怖,卫含真只看了一眼,便转向了前方炫目多彩的壁画。
“四柱魔神定世基,愚民不肯识幽奇。重寻道骨成梁木,掌定乾坤我执棋!”
卫含真眼皮子一跳,一股心悸的感觉传递周身,她怔然地望着壁画上的四字题诗,仿佛被人剜骨剖心!
作者有话说:
推一本基友的预收文。
文名:为师真的不是海王
【一心为公天下大同正派师尊x小情小爱只要师尊独占欲max魔尊徒弟】
道清真人秦羡,苦苦压抑即将飞升的修为,只因不放心唯一的徒儿。
某日天道降临:你太虚门魔气翻涌,将有魔头现世,作为本世界修为最高者,拯救世界的使命就交给你了。
斩妖除魔,秦羡自然义不容辞!
外门孤女,受到同门压迫。
天道:此女灵根不佳,却有大气运,不能让她这么憎恶人间下去,快去送温暖啊!
妖族少主,流落太虚门,被门人追杀。
天道:这小狐狸承载妖族气运,不救下来怕是会造成人妖两族生灵涂炭,快去救(撸)狐狸!
眼见养的崽越来越多,魔头迟迟不现身。
秦羡被人圈住,她的徒儿从背后抱住她,魔气翻涌,双眼赤红:师尊曾说过,此生只有我一个徒儿的。
秦羡:……你听我解释……
天道:魔头现世,还请真人尽快斩妖除魔!
魔尊重延和修真第一人秦羡大战,这一仗只打得日月无光,天昏地暗,方圆百里生人勿近。
大战结束,秦羡揉着自己酸软的老腰,咬牙切齿的呼唤天道:快点给我打开通天梯,我要飞升!不要降妖除魔了!
天道:……为了世界的和平,尊者不如就此以身饲魔?
重延伸手揽过秦羡的腰,贴在她的唇边:师尊,你度化了我,我就能与你一起飞升了。
秦羡:……呸!孽徒!我们来再战三日!
第37章
万载之前,浊阴生魔。
卫含真压下了心中的异样,眸光往那壁画上扫去,视线所及,那画面也逐渐地扭曲,等到她看完之后,只剩下一面空白的墙。此处承载的是太古魔门的历史!而这些被镇压、驱逐的真魔,在未来定然会再度回到九州大陆。原本便对“魔劫”起疑心,到了这时更是笃定此才是真正的“魔劫”。
在塔中停留了一阵,卫含真再度起意推算,这一回看得不只是太古魔门的过去,还有自身的谜团。与过往的溟漠玄奥不同,那层遮蔽在眼前的迷雾逐渐消散,展露在以前的是一个与自己有些相似的女人面庞——她自然是见过的,宗门中供奉的画像,也是自己的母亲。她正伏在案上,不知在写些什么。卫含真心念一动,那纸上的字迹便一个个飘起来,浮现在眼前。
“吾儿道骨天成,得天之眷,亦得天之怒,此后劫难加身,成长不易……为其推演命数,多以夭折为终,此事吾心不甘……为其改命易劫,斩神魂为二,一留此界以为根,一往大千世界避劫……此世之身,劫难亦不可避……父不教、母不慈……不可为此,就易其徒不孝之命,为师者自可轻易镇压,如此消劫,复全道途。元婴之劫不可避,吾亦无力更改,若吾儿元婴不灭,日后自可直登大道……不对,九州魔劫动……”在这之后,血色化开,那伏案疾书的女人身影化去,再看纸上,字迹全无。卫含真面色沉凝,眉目间笼罩着一股散不去的忧色,她的过去,竟然是这般!留在长观宗长大的,算是她的副体!其行事有偏,因果早定,就连走火入魔也是注定之事!纵然早猜测到自己身上有迷惑,这一刻的卫含真仍旧是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心中宛如波涛翻涌。
良久之后,卫含真才压下了那股情绪,神情复杂地望着自己的身影。母亲改命,可一动俱动,后有千千万万可能,如书中记载的是一种,而自身如今所遇的也是一种。她的跟脚在此界,此身所遇为真实,而其他的可能俱是化作虚假。
小劫可易,大劫难脱,这是她的命运么?不得大道,终究不能超脱啊。卫含真叹了一口气,她没有再看殿中散乱的法器,自塔中飞掠出,禁制一启,却是谁也别想进入其中。
另一处六角塔阁。
沐灵心脸上的笑意收敛,她双眸光芒若点漆,此刻正凝视着持着招魂幡笑得花枝乱颤的晏恨情。
“贼秃驴,你也要挡我么?”晏恨情这会儿也不再“师太”“奴家”的说话了,她瞪着沐灵心,脸色阴沉无比。她已经进入了金丹三重境,只要一个契机就能够结婴。此地既然是魔宗传承,自然会有东西助她成就。
“此地与真魔有关,你纵然借助此处结婴,那又能如何?你还是你自己么?”沐灵心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开口。晏恨情与佛门的关系微妙,寻常用的“超度”之法不起作用。沐灵心也没打算与她对上,而是准备等卫含真她们到来。
晏恨情眯了眯眼,她冷笑道:“在拖延时间,等那帮玄门弟子到来么?”她的眼眸中沉着暗色,手中的招魂幡一动,顿时阴风惨惨,那寄托于幡上的百鬼阴兵就往前狂涌来。
沐灵心面色不变,佛珠缓慢地拨动,衣上泛出一阵阵清圣佛光,将那阴风给净化。
“仞利天衣!”晏恨情面色一变,此是须弥圣境的一件玄器,上面无尽度化佛光,对魔宗修士克制极大。也是,连菩提宝相都在沐灵心手中,更何况是其他?晏恨情思绪一转,知道自己是没办法从沐灵心这边突破了。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沐灵心哪里能够让她走脱?不管是水道友还是云道友,修为都不如晏恨情。她将腕上的菩提珠往前一扔,佛珠在半空旋转,很快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枷锁,朝着晏恨情的身上套去。晏恨情脚步一顿,面色红红白白,变化多端,她冷冷地盯着沐灵心,倏然道:“你当真要阻我?”
25/115 首页 上一页 23 24 25 26 27 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