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阜脾性急躁,当先声讨道:“岂有此理,居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平武侯当真是居心叵测。”
楚汾并不理会于他,“大王,此事是真的话,大王是否应该解释解释。本来就不属于您的王位,您白白占了这么久,也该让出来了吧?”
楚汾咄咄逼人,话语中已经认定了此事的真假,并且定了性。
秦湛眼中变幻莫测,“平武侯,大王驾崩之时,太后也在,你开口之前是否应该问问太后这件事的真假呢?”
颛太后现在被气的是心窝子疼,她没想到自己一直看重的弟弟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混账话来。
“太后被人表象所蒙蔽,自然不知情。先王吐血昏迷之前,只有你秦湛一人在场,想做手脚是再容易不过的了,那封遗诏,我看大可不必相信。”
秦湛没有说话,看着他的眼神颇有些复杂。
看秦湛说不出话来,楚汾得意忘形,只要给秦湛背上改诏弑父的罪名,他就一辈子都别想翻身。而自己,名正言顺起兵废了秦湛的王位,天下便没人说出什么不是来。
颛太后浑身发抖,“楚汾,你大胆!你这般行事,是要作反么?还不给哀家退下!”她希望楚汾能就此收敛退下,自己还能帮他说几句话,护着楚家。他可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够灭门抄家了?
楚汾此时如何肯退?现在万事俱备,成败在此一举。“太后,你受人蒙蔽,还不悔悟么?弟弟在此劝太后立马废除秦湛,另立新王。”
颛太后还没说话,秦湛却饶有兴趣的问:“不知平武侯想拥立谁为新王?”
“当然是太后侄孙荃可扶为新王。”楚凉忍不住站起身来大声说道:“身为太后侄孙,与太后亲近,太后立为新王,众望所归。”
“嘶~”在场众人也都唏嘘一片,这是多大的脸啊?谁给他楚家的自信,说出这样的话来。就算大王真的德行有失,立新王也该秦室宗室中选择,什么时候轮得到姓楚的了?
太后闻言几乎吐血,当初楚汾在她面前提及此事,她还以为只是说说而已。自己训斥他一顿就会熄了这个念头,没想到他们反而变本加厉,直接逼宫。
“大王秦湛名正言顺为先王遗诏所立,先王手书哀家还是能认得清楚的,此言不必再提。”颛太后直接打消众人的疑虑,“楚汾,你就此收手,哀家还能替你给大王求求情,否则哀家可保不了你。”
颛太后如果承认了楚汾的话,那秦湛的王位堪忧,更说明她受人蒙蔽,识人不明,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立楚家人为王决不可为之,否则自己死后还得背上千古骂名。秦湛目前还能用,未免多生事端,还是护一护为好。这样一来,此事过后还能得到秦湛的感激,自己的地位更稳当,颛太后很快想清楚了此事的利害关系,
颛太后的这番话入了众臣的耳朵,刚刚还因为楚汾的话动摇疑惑的群臣此时也定下了心来。楚汾的话,他们也有所耳闻风声,可当时的情形谁也没有亲眼见到,做不得准。现在颛太后已经澄清此事,他们也应该相信才是。
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秦湛还是很满意的。他知道朝臣对他上位心有疑虑,自己不能解释,那就只有借别人的口证明了。他很了解颛太后的性子,有太后这话释疑,打消了所有人的疑虑,自己以后就能无忧了。
陈阜站出来,“就算另立新王,也轮不到姓楚的外人。平武侯大逆不道,这架势是要逼宫谋反么?”
楚凉急了,“父亲还在等什么?”
楚汾心领神会,举起酒杯重重一摔。“砰”的一声,发出声响来。
一息,两息,殿外没有任何动静。
楚凉心中惊异,不会他们没听到吧?随即脚一蹬,将矮桌整个掀翻,盘碟哗啦碰撞出巨大的声响。按理来说,如此大的动静,他们安排的人手应该能听到了啊,可是禁闭的殿门依旧没有任何的响动。
楚汾与楚凉面面相觑,楚凉心中有些惊慌失措,他连忙朝着殿外跑去,想要亲自去指挥命令。然而一打开殿门,一柄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门外的秦长将楚凉逼的步步倒退,直到了大殿中央才停了下来,朝着秦湛拱手行礼,“奴参见大王。”
众臣这才看明白,这人竟是大王的奴隶兵甲。楚汾犹自不敢置信,这不可能,大王的兵甲回来后安顿在城外,根本就没有动弹过,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这宫中几乎都是他们的势力,秦湛的奴隶兵甲何时到来的?为何他们没有得到半点的消息?
“来人,来人!”楚汾不管不顾的大叫大嚷起来。然而他叫来的并不是自己的人,又有两个奴隶兵甲大踏步走了进来,手中拎着两个血淋淋的头颅。楚汾父子看过去,正是他们安排的人手。
“启禀大王,平武侯埋伏在殿外的叛贼,已被我等全部剿灭。”两人铿锵有力的回禀道。
这一系列的变故发生得太快,众臣到现在才缓过神来。程回颤颤巍巍的道:“平武侯,你竟然真的安排了人手谋反,其罪当诛。”
两人心惊胆战,犹自不敢相信,他们的人马已经遭遇到了不测。他们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人手,还有万无一失的谋划,今日竟然都折戟沉沙。
楚汾看向高高在上的秦湛,这时候才发现秦湛从他出言逼迫以来,一直都气定神闲,没有半分慌乱之色。就仿佛一开始就在看他一个人表演,“你……你,你都知道?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秦湛已经不想说什么了,挥挥手,让人将楚汾父子带下去。
所有人都像是看了一出滑稽大戏,楚汾父子咄咄逼人到后来的颓然离场,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只怕旁观者都会笑出声来吧。
然而在秦湛心里,接下来才是他要费心的,转头看向旁边。颛太后在楚汾父子被带下去的那一瞬间,仿佛老了一大截,精气神都颓然了。
“太后,楚家人谋逆,罪证确凿,您看该如何处置?”秦湛直接问道。
颛太后嘴角哆嗦半晌说不出话来,她能如何处置?楚家人就这么倒下,她又能讨得了好去?
“太后,大王,此事罪大恶极,万万不可姑息。”陈阜直脾气,谁的面子也不给,直接上言。
陈阜这人忠心耿耿,正直无私,算得上是先王孤臣,偶尔犟脾气的时候任何人的面子都不会给。
秦湛嘴角微扬,面上确是一脸为难之色。踌躇道:“这个……”
陈阜恨铁不成钢,跺跺脚道:“大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如果不明正法典,如何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大王莫要妇人之仁才是!”
一句话就将颛太后的话都给堵住了。颛太后脸色苍白,楚家大庭广众之下犯上作乱,就算她想保也保不住啊。
第105章
程回也站了出来, “陈大人说得没错,此事事关重大,楚家不处置, 大王亲政时如何能够立威?”
“此事大王与众臣商量着办吧。”太后叹气,如今的情势只能先敷衍过去,日后再找机会了。
然而程回不依不饶, “太后, 如今的大王聪敏果敢, 有成大器之象。臣以为应该早日让大王决断国之大事, 方不误国误民。”
“……”颛太后没想到程大人会突然发难, 一时间竟然愣住了。许久才喃喃道:“这……大王还不熟悉朝政……”
“程大人所言不错。”陈阜附和道。索性直接说明了,“今日楚家叛逆之事,太后有没有牵连其中尚未可知。臣肯请太后退居凤溪宫。”
有程回, 与陈阜两位大人带头, 除了依附于太后的臣子,其余大多数的人都跪下请命,“臣等恳请太后退居凤溪宫。”
颛太后看着跪地的臣子,一时间觉得心口仿佛堵得发慌,强忍着手脚的颤抖, 努力装作一副镇静的样子。她用手扶了扶太阳穴, 微有些眼晕,面对诸位大臣的逼迫, 此时此刻的她不答应都不行了。
晃眼见到旁边一派云淡风轻的秦湛, 颛太后似有所悟,难道今日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这……这未免也太可怕了。
“你……你!”颛太后指着秦湛, 摇摇欲坠。
秦湛过去两步扶住她, 低声道:“太后身体不适, 何必操劳太过?”
“是你!是你对不对?一切都是你计划好了的?”今日的种种,此刻回想起来,就有了诸多的疑点。
她的弟弟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她岂能不知?又怎么可能自己想到这一出,将整个楚家都搭进去?这其中定然是有人撺掇,才会令他膨胀,甚至不听她的话。
可恨,当初楚汾提及此事的时候她没有太过太过重视,没有派人下去查探,这才会有今日之事发生。
越想越觉得这就是个套,同时也越加心寒。这就说明了从秦湛即位以来,他就在开始谋划今日这一切。不!或许从一开始,从秦湛回宫的那时,就已经开始了谋划。所以,秦湛表面的乖巧听话都是掩饰,就为了掩饰他的勃勃野心。
颛太后胆战心惊,她宫中勾心斗角,朝堂风起云涌什么没有见过?没想到临到最后竟然栽到秦湛手中。
秦湛刚劲有力的手托住她的手臂,她想甩开,想离他远远的,却徒劳无功。
听到颛太后的质问,秦湛笑了。在颛太后耳边愉悦的道:“太后过奖了。”这句话的言下之意便是承认了颛太后的猜测了。
秦湛眉头微挑,“其实寡人又何尝不是为了自保呢?身处在寡人这个位置,受制于人,随时随地都得谨言慎行。说不准哪一天颛太夫人一个不高兴便将寡人废除,另立新王,太夫人您说寡人是否得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呢?”
果然!颛太后盯着眼前的秦湛,似乎根本就不认识他一般。
秦湛看着她花白的发丝,叹息道:“太夫人已经垂垂老矣,正应该安享晚年了。凤溪宫清静之地,正好适合太后修养。”他的话语称呼直接将太后变成了太夫人,这就是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了。
颛太后环视一圈,满朝文武大臣,还有秦湛的奴隶私兵蠢蠢欲动。在不知不觉间,当初听话的小兔子就已经成长为狼崽子了,是她看走了眼。罢了罢了!如今自己孤家寡人,哪里还有资本与秦湛相斗?
可笑自己之前一直清理宫中异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好!秦湛果然好算计。
势不饶人,颛太后此时也没有办法,她一把抓住秦湛的手,“大王,哀家可以退居凤溪宫。不过,哀家这里却有一个要求,无论如何,给楚家留下点血脉。”
她知道楚家父子犯下的罪行罪不容诛,她无法保全,可是,楚家血脉终究不能全灭了啊。
秦湛盯着她那双养尊处优的手,尽管如此,岁月仍然留下了痕迹。青筋突起的血管里,那是血脉传承,尽管颛太后此时已经山穷水尽,可依然想要换取些许的利益。
见秦湛不答话,颛太后急了,手上也更加用力,“大王,好歹看在哀家也曾为你尽心谋划过的份上。如果不是哀家在先王面前替你说话,此时的你也不可能站在这里。这只是我这辈子最后的要求了,大王也不肯答应吗?”
秦湛闻言笑了,“湛便依太夫人之言吧。看在太夫人的面上,除了首恶以及成人男丁,妇孺幼子寡人可以留一条命,至于……”
秦湛未尽之意颛太后已经明了,楚家妇孺幼子,是为奴还是流放边地,能不能活下去,都只能听天由命了。她知道这已经是秦湛最大的让步了,自己也不能再得寸进尺,便点点头,算是达成一致。
颛太后颓然,然后朝着下面跪着的众臣道:“也罢!也罢!如今大王实属众望所归,今日起哀家便归政于大王,退居凤溪宫。”
满朝文武大臣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自然喜不自胜,底下是一片歌功颂德之声。
颛太后转头看向秦湛,手轻轻拍了拍,在其他人看来好一副慈孝的画面。她谆谆嘱咐道:“既然还政于大王,大王就应该兢兢业业以朝政为要,莫要再贪图玩乐才是。”
“是,湛一定谨遵太夫人的教诲。”湛低垂了眉眼,恭敬回道。
颛太后已经不想多待,有宫人侍者搀扶着她回去了。秦湛看着她蹒跚的步伐,此时的颛太后早就没有了当初的气势。秦湛心中有些恍惚,今日之后,西秦才真正属于他。从这里开始,他将放眼天下,如先生所望的那般,成就霸业,改变整个天下的格局。
他坐在属于自己的王位上,处理后续事宜,“楚家谋逆,本罪大恶极,然寡人念其太后故旧,诛其首恶从属。对于毫不知情的妇孺幼子则流放徒刑苦役,众卿以为如何?”
既然秦湛都发话了,众臣自无不可,纷纷赞颂大王英明仁厚。
平武侯叛乱一事就这么轻而易举解决了,最重要的是,经此事件,逼迫颛太后交出辅政之权。从此后,西秦在秦王湛的统治下开启一个史无前例的新王朝。一个偏安一隅的西秦小国,短短时间内崛起,朝着统一大业迈进。
后世称此次事件为“平武之乱”,在《秦史·秦王本纪》中就详细记载了此次事件。只是都不过是浮于表面而已,真实情况早就随着历史的洪流消失殆尽。只留下后世根据只言片语编纂出来的各种版本传说罢了。
王城南边的街道上一队将士整齐的朝着平武侯将军府而去。
一路上,有不明真相的百姓纷纷探出头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待有想打听消息的人出口询问,却被士卒直接赶了回去。
不多时就到了平武侯府,士卒们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闯了进去。一时间平武侯府鸡飞狗跳,哭喊叫嚷声不绝于耳。
孙章看着这个繁华的大宅子,从今以后,繁华落尽。未来也不知又有哪位新贵成为这里的新主人,到时新颜换旧貌,谁还能记得曾经的辉煌?
嘱咐了秦长几句,让他盯着,自己便带着人朝着关押楚汾父子的大牢而去。
楚汾父子此时都还没想明白,为何他们万无一失的计划会失败,他们从决定到实施,也不可能会泄露消息。怎么秦湛就能安排先手,仿佛就是在故意等着他们一般。
“有人来看你们了。”外头狱卒嚷嚷了一句,提醒他们。
楚汾抬头看过去,逆光处站着一个人,看不清楚模样。等他适应了光线后,才发现这人正是那日之后,就一直没有出现的面具人。
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楚汾连滚带爬的过去,撑住牢门,欣喜的道:“先生,原来是先生来了。先生快想想办法救我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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