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林风起并没有生气。
也是,闻夏也不觉得他会对自己生气。
靠,真是被爱的有恃无恐了。
闻夏一方面为自己偷看日记的行为感到心虚,一方面因为林风起这纵容的态度既自责又理直气壮。
还不如林风起干脆发个火呢。
这个中午,他没有和往常一样跑去风航科技蹭饭,林风起再次让曾远给工作室全体送了饭过来。包括他的。
就好像知道他今天不会去似的。
终于熬到下班,闻夏就是再想拖,也不得不回家。
打开家门率先闻到的是饭菜的香味儿。林风起甚至已经做好饭等他回来。
说好的临近年关工作忙呢,今天怎么不加班也不应酬的?
闻夏硬着头皮进屋。
阿哞和闻大鸽一前一后迎上来,他弯腰摸了摸狗儿子猫儿子,抬头便和林风起的视线对个正着。
他发现林风起的眼下竟然也有一圈淡淡的青黑色。
“……”
“……”
不知道林风起尴不尴尬,反正他有点儿。
林风起面色如常,目光微微往下滑,落在他的衣服上。
闻夏解释道:“邹博彦的。我衣服上都是酒味儿,太难闻了,就借了他一套。”
林风起:“嗯。”
又是短暂沉默。
林风起道:“吃饭吧。”
闻夏:“啊,好。”
闻夏去厨房洗手,林风起将最后一盘菜放到饭桌上,这才并不淡定地深呼吸两口。
闻夏看了他的日记……
天,闻夏居然真的看了他的日记!
怎么办,闻夏回家了。
他待会儿要用什么表情来面对闻夏?
昨天听见邹博彦的话,他还以为听错了。闻夏带着邹博彦走的时候他还有些缓不过神,认为是自己幻听。
直到他一个人开车回到家,洗完澡躺在没有闻夏的床上,才如梦初醒,彻底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盯着天花板发了大半宿的呆,快天亮才艰难睡了一小会儿。
闻夏磨磨蹭蹭地洗完手,林风起给他盛好了饭,等他坐下才动筷。
两人都悄悄观察着对方,想着如何打破僵局。
终于,闻夏先开了口:“昨天……”
他刚说两个字,就看见林风起筷子一抖,刚夹起的一颗豌豆啪嗒掉了回去。
闻夏:“……”
男人神情专注地望着豌豆,企图将掉下去的那颗再夹起来。
闻夏:“那个,日记的事儿……”
“啪嗒”。
豌豆第二次掉下去。
林风起望着那颗豌豆,心无旁骛。
闻夏:“。”
在林风起即将开始第三次豌豆争霸赛时,闻夏飞快开口:“对不起我偷看了你的日记。”
“啪嗒”。
这次豌豆掉在了桌上,骨碌碌滚了几圈,撞在林风起碗边才停下。
闻夏顺势而下:“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问我有没有进过你房间,就是那次,阿哞把你书架上的东西碰掉很多,我就是在捡的时候正好看见那本日记,它当时掉在地上正好打开,我就……忍不住,看了一些……”
他说完,忐忑地放下筷子等林风起的反应。
林风起没有反应。
他沉默地坐着,望着那盘豌豆炒肉,魂不守舍。
闻夏惴惴不安地叫了他一声:“林风起?”
林风起眼睫一颤,骤然回神。他无措地舔了舔下唇,终于看向闻夏,结结巴巴地问:“你看了,多少?”
闻夏略一沉默,说:“也……没多少。”
林风起不语。
“真的没多少,”闻夏说,“大概就是从你上高中开始,到……”
闻夏算了一下,说:“高二上学期结束的时候吧。”
从高一开学,到高二上学期结束……
一年半。
一、年、半。
筷子从林风起僵硬的手中滑落。
血色慢慢从脖子往上蔓延。
闻夏还想说什么,就见林风起抬手,烧透的整张脸深深埋入掌心。
发出一声极轻的:“呜。”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总:TTATT
夏夏:男朋友太娇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
第71章 故地重游
林风起哭了。
准确来说,也不能完全称为哭,说哼唧更为合适。
闻夏委实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大。他捂着胸口冷静了会儿,克制住想要将人按在椅子里狠狠亲都是念头,哄似的说:“想让我怎么赔礼道歉,你说吧,我都满足你。”
林风起捂着脸摇了摇头。
闻夏拖着椅子挪过去:“说说嘛,看你日记是我不对。”
他越靠越近,林风起扭过身子,含糊的两个字从指缝间钻出来:“不是……”
“嗯?”
闻夏想了想,故技重施,凑上去朝林风起的耳朵吹了口气。
林风起差点儿没跳起来,但同时捂在脸上的手拿了下来,露出一张红得快滴血的脸和微微湿润的眼角。他慌张地看着闻夏,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最后只能一手撑在座板边缘,一手抓着椅背。
“你这反应,跟我想的怎么不一样,”闻夏说,“再怎么不生气,多少也该有点儿不高兴吧?”
“……为什么?”林风起艰难问,声音都没什么底气。
“哪有什么为什么,我偷看了你日记啊。”
林风起舔了舔唇,说:“可……你不是故意的。”
“我说不是故意的你就信啊?万一我骗你呢,”闻夏说,“我就是趁你不在家的时候故意去翻你东西怎么办?”
林风起嗫嚅了一句什么。
“你说什么?”闻夏没听清,倾身凑近了些。
林风起紧张地扣紧椅背,喉结滚了滚,说:“你故意翻……也没关系。”
闻夏愣了愣。
林风起别开的视线落回他脸上,轻声又说:“我的所有东西,你都可以随便翻。”
每个人都有自己导底线和原则。
但对闻夏,林风起没有底线。
——于是半小时后。
林风起一手抓着门框,贯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脸竟然流露出称得上绝望的表情,哀求地叫了声:“闻夏……”眼看着又要哭了。
“你自己说的,你的所有东西,我都可以随便翻,”闻夏拖着他的胳膊往房间里拽,“反正都看过一次了,一回生二回熟。”
“你看,我去给你切水果……”
“刚吃饱饭谁吃得下水果,”闻夏干脆摆少爷架子,“不管,你就跟我一起看。”
“……”
见林风起委屈到嘴巴都微微瘪起来了,闻夏忽然松开手。
拽着自己的力道忽然消失,林风起一瞬愣神,还未反应过来,闻夏忽然凑近,亲了亲他的脸。
林风起:“!”
那一刻,林风起呼吸骤停。
这个亲吻像是在哄小孩儿,闻夏亲完,抵着他的额头,放软了嗓音:“同桌,一起看好不好?”
林风起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遭受重击的大脑此时轻飘飘的,别说一起看日记了,就是让他当场把日记本吃了都行。
闻夏成功拉着飘飘然的林风起进房间。
自从两人确定关系后,林风起就没在这间次卧睡过,但次卧的东西除了一些常穿的衣服,其它的都没转移去主卧,还留在原来的位置——包括书架上的那些书和林风起办公用的书桌电脑。有时他会回家加班。
书架上的书又重新整齐排列过,闻夏找到上次那个眼熟的日记本,问林风起:“你还有别的日记本吗?”
林风起默默地抽出另外两本。
“这么多?”
“……从小学开始的,”林风起说,“都在这儿。”
日记主人都这么大方了,闻夏哪有不从小学看起的道理。
林风起会写日记,最开始是因为学校布置的作业,他这么一说闻夏想起来,他小学时期,班主任也布置过一段时间的日记,当时日记是作为作业来写的,他不喜欢这种作业,所以日记里十篇有八篇都是胡编乱凑。
小学的日记本纸张已经泛黄,小孩子早期接触的都是铅笔,他小时候写的字说不上多好看,但在那个年龄段的小孩子里可以说相当端正了。
日记开篇就写着这样一句话:
“此日记本为林风起专属!”
闻夏看向身边的人。
身边的日记主人脸颊红红地看着那行字,抬手捏着耳垂说:“这是为了……不跟作业混淆。”
和闻夏一样,林风起也并不喜欢老师布置的日记作业。但写日记这个过程他很喜欢,像是在和自己对话,所有不想告诉别人、说不出口的话,都可以倾诉在日记里。作业不一样,作业是要上交的,别人会看见。
所以他有两份日记,一份是交给老师看的表面功夫,一份是自己的“私家专属”。
小学的林风起几乎什么都会往上记,日记内容写得满满当当,哪怕是路边看见一只蝴蝶、看见蚂蚁搬家、公交车上欸老人家让了座等等生活中的细小事件,他都会记下来。那是属于小孩子对世界天生的感知与好奇心,在他眼中这些随处可见的东西也那样美好。
但也不尽是如此。
又翻过一页,看了没两行,闻夏笑容消失,皱起了眉。
林风起心里一紧,忍着羞耻主动伸手想要往后翻几页:“这些就……不用看了。”
闻夏一巴掌摁住,不让他翻。
“我要看。”闻夏说。
林风起微微蹙眉,轻哄似的:“别看了,这些没什么好看的。”
“手,”闻夏嗓音微沉,“拿开。”
“……”林风起缓缓收回手。
从这一段日记开始,林风起的日记开始变成一小段一小段的简洁记录,如果说先前的都是晴空万里,那么这一段开始,就逐渐有阴沉的阵雨落下来——
某年某月某日,晴
不想去学校。
为什么一周过得这么漫长?
某年某月某日,晴
这个星期秋游,老师让我们自由分组,没有人和我一起。
某年某月某日,晴
老师把我和另一个找不到伙伴的男生分在一起了。可我不喜欢他。
他上次把我的笔袋扔在垃圾桶里。
某年某月某日,晴
今天早上找老师告状了,老师把他们叫去骂了一顿,下午我从抽屉里摸出两条活的毛毛虫。
为什么最近都是晴天?我讨厌晴天。
……
一个被排挤的小男孩儿,在日记里简单地记录着一天又一天的孤独。
闻夏唇瓣抿得紧紧的,翻过一页又一页,直到下巴被一只手抬起,温柔的吻落下来,一下接一下轻啄他的唇瓣、唇角、鼻尖和眼睛。
林风起低声地劝慰:“别生气……已经过去了。”
闻夏还是觉得很生气,又生气又心疼。他暂且放下日记,抬手搂住林风起的脖子,按着他的后脑重重亲上去:“要是你小学跟我在一个学校,还有老师什么事儿,我直接揍得他们哭爹喊娘。”
林风起退开一点,喘了口气,嗓音微哑:“……那样你会被叫家长的。”
“怕个屁,叫就叫,”闻夏狠道,“大不了连他们家长一起揍。”
“都是大人……”林风起的思维被他带跑,“你打不过的。”
“大人怎么了,他们敢对我动手试试?”
“……”这不是熊孩子吗。
林风起忽然笑了。
那个笑容堪称开怀,闻夏从未见过他笑得这么开心,一时怔然,满腔的愤懑就像突然破掉的气球,“噗”一下就瘪下去了。
“……笑什么,”他耳朵发热,嘟囔道,“我可是在帮你出气。”
林风起揽着他的腰抱上去,声音闷在他肩头:“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那个人是我。”
闻夏心尖发软,他顺势把下巴搭在林风起肩上,说:“那你还不加把劲儿,赶紧研发时光机,回到小时候我一定第一时间去替你打坏蛋。”
林风起摇了摇头,发丝蹭在他脖颈,痒痒的。他说:“我会去找你的。”
从铅笔到钢笔,再到水性笔,林风起的字愈发规整凌厉,锋芒毕现,就像那个孱弱的小男孩儿逐渐长成翩翩少年郎。
成长伴随着疼痛,他的日记在家庭剧变的那段时间记录得格外频繁,明明才十几岁,却和早早地和父亲一通支撑起这个家。那些说出口后会给父亲增加负担的话便尽数倒在了日记本里,好几次闻夏都需要停下来调整一下情绪,每当这个时候林风起便会抱着他,脑袋抵过来蹭一蹭。
像是在告诉他,没事的,都已经过去了。
曾经的苦痛在时间这一良剂的冲刷下,都已释怀。
这其中也不是没有趣事儿,比如——
某年某月某日,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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