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感情真让人羡慕,即使是几百年的等候也没有让他们之间的感情褪色。”云镜湖意有所指地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墨雲。
墨雲顿了顿,下意识地转头避开了云镜湖的眼神。
云镜湖:“......”
“继续看。”灵霄瞪了墨雲一眼,捏着云镜湖的下颌将他的头转到另外一侧。
“你还记得你离开的时候,我送你了一根捣药杵么?”绿柔又问道。
“啊?”枫翀的表情微微紧张了一下,他仔细地回忆了片刻后,面带愧色地看着绿柔,“抱歉,我没有保管好你赠我的药杵。”
绿柔缓缓地摇了摇头,语气柔软温和:“无妨,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我以前最爱看星星,你现在能陪我去外头看星星吗?”
枫翀微微点了点头,护着绿柔穿过三人中间,在庙宇外头寻了块空地坐下。
这里的夜空格外明净,头顶上的星辰也都看得分外清楚。
枫翀一直仰着头,望着漫天星穹的某一处。
庙宇内的三人便都竖起了耳朵,听着不远处两人的对话。
“你既然是从天界而来,能给我讲一讲天界的事吗?”绿柔双眸温和地注视着头顶恍若银河的夜幕,湖绿色的眼眸就像是一池平静的潭水。
只是这幽静无波的湖水却悄无声息地浮起了点点涟漪。
枫翀顿了顿:“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听,你喜欢的人的事情。”绿柔继续望着远处的星辰。
这话一出,云镜湖惊讶得蓦然瞪大了眼睛,他刚刚张开嘴,就被灵霄捂住了嘴。
墨雲皱眉看了灵霄一眼,刚要出手,就被云镜湖伸手拉到身边,示意他安静下来。
枫翀听了绿柔的话,突然坐直了身子,惊疑不定地望着绿柔。
绿柔低头,看着枫翀的眼神平静无波:“你不用抱歉,你没有保管好的东西不是我的药杵,而是你的心。”
枫翀的语气变得有些结巴:“你、你......”
“算起来,我们相处的时间从仲夏到霜月,只是人间的七个月,就连四季轮回都没有看完。”绿柔微微一笑,“这点儿时间加起来,或许可以让人心动,但还不足以让人心定。”
初见时翩若惊鸿的一瞥或许会让人印象深刻,但是要让人能在接下来的漫长数百年间坚守初心,却不是短短七个月的接触就足够的。
枫翀抿紧了嘴唇:“你误会了,我......”
“你不用解释,”绿柔站起身,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枫翀,笑容温和一如从前,“眼神的变化是骗不了人的,你现在看着我的眼神,早就没有了当初的温度。其实,我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你被当初那个承诺束缚,被责任捆在我身边。这种做法,对你,对我,还有对你喜欢的人,都不公平。”
枫翀这一次选择了沉默,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其实,我在这里等你,就是为了告诉你这句话。就算是人类的夫妻,也没有下一世也还必须相守在一起的道理。更何况你与我之间,早已相隔了七百多年的时光,这又不止一世了。难道你真的想在日后的日日夜夜里,都留在我身边,却把心放在另一个人身上吗?”
绿柔坦然地摘下了自己脖子上的虎牙坠子,“所以,这个东西,也该物归原主了。我想,你会为它找一个比我更合适的主人的。”
枫翀跟着站起身,他手里握着那枚虎牙项链,犹豫着想要开口,却被绿柔阻止了。
绿柔背过身不去看他,只淡笑着催促道:“你快些走吧,再不走的话,说不定我就反悔了哟。”
枫翀看着眼前女子单薄的背影,又看了看遥远天穹上的某个方向。
片刻后,他对着绿柔深深地鞠了一躬,化为一道白光消失在夜幕中。
在枫翀看不到的地方,绿柔早已泪流满面。
第二十一章 主婚
在场的三个大男人手足无措地看着站在僻静处无声流泪的绿柔。
片刻后, 灵霄拎着身边的两人将他们拽回房间:“这个时候就不要去打扰她了。”
人间的悲喜并不相通,很多情绪人类只有自己独自消化才能将伤口愈合。
回到房间后,灵霄这才转头拍了拍云镜湖的肩膀:“你看懂了什么吗?”
云镜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说来听听。”灵霄有些欣慰, 看来绿柔的遭遇总算是让这不省心的小子惊醒了一回。
“要是确定了感情就不能一拖再拖,否则黄花菜早就凉了!”云镜湖一拍大腿回头看着墨雲。
“等这次回皇宫之后, 我就封你为后。”
墨雲微微一愣,似乎完全没有料到云镜湖会这样坦诚布公。
灵霄默默地捂住了脸,不住地在心底默念,这崽是自己养大的, 这崽是自己亲手养大的......
墨雲微微蹙眉, 俊美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为难之色。他看着云镜湖:“陛下,莫同属下开玩笑了。”
灵霄一听,立刻跟着点头, 生怕云镜湖忘了墨雲的身份, 不住地开口提醒他:“他可是个修士,日后若是上天做神仙去了,留着你一个人在人界, 你岂不是下一个绿柔么?绿柔在这里等枫翀等了七百年, 等来的是什么结果你也看到了。”
人世间的爱别离,求不得, 往往十之八九。不是每一份初心不变的守候, 都能换来期待已久的忠贞不渝。
云镜湖沉默了下来。
灵霄以为他终于劝得云镜湖动心了,立刻趁热打铁道:“更何况, 我瞧陛下你虽然喜欢这位道友,但道友却未必能给你对等的感情。大道无情, 我们修道之人皆不......”
“我父后说过, 喜欢一个人, 就要把他死死地握在掌中。”云镜湖的眼底突然闪过奇异的光彩,他微微扬起下颌,带着几分被宠溺的骄矜。
“当初为了与我君父在一起,他也用过苦肉计装作受伤,让君父昼夜不舍地照料他;还曾命人装鬼吓走了鲜卑送来联姻的美人;用连环计设计了反对君父封父后为圣后的大臣告老还乡......就连圣明如我君父那般,不也死死地栽在我父后手里......唔唔。”
灵霄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忙不迭地伸手去赌云镜湖的嘴。
怪他以前太过得意,在云镜湖的面前也没个遮拦,心里想到什么就说出去,倒教这孩子给他一通抖搂,全都说出来了。
他感觉到怀里的银龙略微动了动,立刻压低声音解释道:“你不要听小孩子胡诌,他那是瞎说的,你看这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说谎......”
檀渊低沉慵懒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入了灵霄耳中:“无妨,反正本君早就知道了。”
灵霄愣在原地,片刻后试探地追问:“那当初被鲜卑送来的异域美人......”
“不是你天天命人在使者驿馆装神弄鬼把她吓走的么?”檀渊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灵霄讪讪地松开手,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倒也是,那人从头到尾都是檀渊本人,作为洞悉三界掌控一切的主宰,自己托生为人时的那点儿小伎俩又怎么瞒得过他呢?
不过,即使是知道自己耍了些小手段,檀渊却也默不作声地配合着,这个认识让灵霄的心中忽然涌出一股言语无法表达的愉悦。
“忘尘,你在笑什么?”无法听到两人对话的云镜湖只看到站在旁边发愣的灵霄突然露出傻笑,忍不住好奇地戳了戳他的手臂。
“咳咳,没什么。”灵霄瞬间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继续严肃地盯着云镜湖,“你可曾想过,要将墨雲封为帝后,一则你要尊重他自己的意见......”
没想到灵霄话没说完,墨雲却突然开口:“如果这是陛下的愿望,那么墨雲愿意。”
灵霄:“......”
这里能不能来个正常人啊我说!他当初只是要墨雲护着云镜湖的安宁,顺便照顾照顾他,没有要他答应云镜湖所有的请求的意思啊!
听了墨雲的话,云镜湖立刻红了脸。
“咳咳!”灵霄仍然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要立男后阻力重重,陛下你可要想清楚。”
“我想的很清楚,我的父后和君父都能做到,我们也一定可以。”云镜湖的目光格外坚定,他微微扬起头看着墨雲,“既然你也愿意,那么我们就先在这破庙里拜过天地吧。对了,忘尘道友,你给我们做婚礼的主婚人吧!”
灵霄目光绝望,话题是怎么从绿柔那里扯到婚礼的?
然而不等他拒绝,云镜湖就已经把他按到旁边的木椅上坐下,然后把墨雲拉过来与他一同祭拜天地,再对着灵霄深深地鞠了一躬。
灵霄觉得有些别扭,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我又不是你们的父母长辈,让我做主婚人不大合适吧?”
云镜湖嘿嘿一笑:“不妨事的,我只是希望有天地人神的见证,就足够了。”
灵霄见面前的两人都对着自己躬身行礼,终于明白大局已定。
云镜湖看上去性子温和,但是骨子里却比任何人都倔强。凡是他认定的东西,别人很少能让他改变主意。
灵霄在心里叹了口气,冷着脸从袖笼里摸出一对红翡绿翠鸳鸯佩塞给两人:“虽然我不是你们的长辈,但是既然你们也拜了我了,本道也不好不回礼。这点儿东西,就权当是赠与你们的贺仪吧。”
那玉佩是一对防御灵器,危急关头能够自动护主。
灵霄只希望,他们永远也不会用到它。
待绿柔拭干眼泪回到庙宇内时,她总觉得屋子里头的气氛诡异了些。
灵霄不知为何独自盘膝坐在一旁闭目养神,但纵然他闭着双眼,却依旧能够感受到他满脸的不悦。
至于云镜湖和墨雲两人则别别扭扭地坐在另外一侧,一问一答地聊着莫名其妙的话题。
什么叫谁上谁下?什么又是谁攻谁守?
她眨了眨眼,茫然的目光在房间里的三人之中来回转着。
“绿柔,”注意到绿柔已经回来,灵霄这才缓缓地睁开眼睛,“你既已没有继续留在此地的必要,不如本君挪你去别处吧。继续做地仙也好,去天界做个仙娥也罢,端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绿柔闻言,浅浅一笑:“方才让仙君看笑话了,只是小仙修为浅薄,能有幸做一方山神已是阎君开恩,断不敢再有别的奢念。小仙所在的山脉灵气充沛,小仙想以此地的灵气孕育灵草,日后福泽一方,造化黎民,也算是修行了。”
“况且,小仙自有记忆来,唯一喜欢的便是侍弄这些草药,唯一熟悉的也是这方山脉。若离了这里,小仙倒不知道该如何生活下去了。”
绿柔婉拒了灵霄的好意,坚持要留下来。
灵霄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翌日清晨,便用一只常见的仙葫载着云镜湖和墨昀二人往幽州方向去了。
倒是云镜湖还记得自己此前的诺言,让墨雲连夜传了消息回去,就在这附近的村落再为绿柔修筑一座仙庙,接受百姓香火供奉,也免得她一人在这深山中太过冷清。
“这倒是件好物,墨雲你怎么竟没有?”云镜湖稀奇地坐在仙葫上,时不时探头望向云层之下的人间,只觉得换了个角度再看人间,原本高大起伏的山峦如同海面的波澜,平地的城镇村落如棋盘上的棋子,又是一番不同寻常的视觉盛宴。
若墨雲能有这件宝物,他昨日也不至于遭受那等活罪。
墨雲缓缓摇头:“我修习的是心宗道法,我们门派向来讲究修心修行,不大赞同借助外物之力裨益自身之能。”
换句话说,也就是只修炼强横的实力,完全不屑于使用法器来提升自己的实力。
在心宗众人看来,万物皆为虚妄,总有幻象破灭的时日,唯有自身的存在是真。将自己的修为提升至巅峰,才能面临世间诸般苦难,修至大圆满境界。
所谓心宗渡己不渡人,便是此理。
云镜湖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也不去深究。此刻,他能与墨雲在一起,便也心满意足了。
灵霄坐在仙葫的另一头,实在不忍直视那边别别扭扭又黏黏糊糊的两人,干脆拿出怀中的避水珠把玩。
这避水珠虽然珍贵,但也并不算罕有。凡有道行的水族生灵,双目和内丹皆为避水之珠。不过灵霄手中这枚避水珠却格外不同。
他手中这颗珠子乃是娲皇补天时从补天神石上遗落下界的一粒神砂,恰巧落在东海岸一颗万年蚌精的蚌壳之中。那神石碑蚌精的血肉包裹,日夜润泽,千年方得这一粒神珠。
即使是落入凡人掌中,亦能在海面如履平地,且海中凶恶海妖蛟龙皆惧其威,不敢冒犯。
当初上官牧云也是颇耗费了一番功夫才得到此珠,便殷勤地拿着珠子向檀渊献宝。
只是檀渊却对这东西没什么兴趣,转手便将它送给了年幼的云镜湖去当弹珠玩。
不想后来,云镜湖还是把这颗珠子同其他珍宝一同塞入棺椁给他们二人陪葬。
兜兜转转,这颗珠子到底还是落入了灵霄手里。
若是让上官牧云知道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寻来的宝珠最终落入了情敌之手,怕不是要被气死哦。
灵霄正寻思着,突然一只仙鹤从云中飞来,只听得一声鹤戾,那仙鹤猛地拍了数次翅膀,直冲冲地朝着灵霄飞来,在靠近灵霄时张开大嘴便欲抢夺灵霄手中灵珠。
灵霄微微眯上眼眸,猛地一挥衣袖,一股庞然之力瞬间横抽过来,不但将周身缭绕不散的云雾瞬间粉碎,更是一巴掌将那灵鹤打散在天地间。
“那是什么?”云镜湖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下意识地追问道。
灵霄回头,淡淡地解释:“其他修士以身外化身幻化的灵鹤,不足为惧。”
云镜湖皱起眉头:“我说的是你手中的那颗珠子!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颗珠子此刻应该躺在帝后的棺椁中才对!”
灵霄:“......”
我要是说你爹我盗了自己的墓不知道你信不信哟?
灵霄无法解释手中避水珠的来历,他眼珠一转便开始胡扯起来:“这颗珠子乃是我从一位修士中得到的。前些时日,我在游历之时无意中救了一位云游修士。为了回报我的救命之恩,他便将这粒珠子赠予了我。怎么你认得这颗珠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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