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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找人调查过唐小唐，履历很干净，无父无母，刚满十八岁就出来打工，现在才十九岁，一看就是与陆朗清一样的穷酸。
“我说，你们幼稚，”他的声音很轻，需要人凑近了才能听清楚，以至于道具组那边的人，都没有往这边看，“以及薛璐，你真幼稚。”
他说着话，似乎又看了一眼那古董钟。
薛璐被他搅得心中越发不安，再被这样点名骂，脸色顿时更黑：“你说什么？”
唐小唐含混、低声，但偏偏就能让沈、薛二人听清。
“他为什么帮你又帮不彻底呢？凭沈家想捧一个人，很难吗？难道你也是和白皓一样，只想靠自己证明？可看你对沈温阳的巴结，不像啊。”
沈温阳与薛璐的脸色都更阴沉，死命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
唐小唐又瞥了那古董钟一眼。
只有薛璐，留意到了他脸上的迷惑之色。
难道……他想起了他不离手的DV，是因为那个，才发现了吗？
此时，换好衣服的陆朗清从楼上走了下来，看见古怪的一幕，脚步都放缓了。
唐小唐继续低头擦着眼镜，语气依旧是那样的轻缓。
“其实你不是没想过为什么倒霉的事情，总在自己身上发生。”
“噗，我很少看见你这样倒霉的人，你的唱跳实力不弱，选秀时却排在第八，没能出道。”
“选秀之后，你有过很多次演戏、综艺的机会，但都在最后一刻失去了，运气这么坏，为什么呢？”
沈温阳的目光锐利起来了：“你是谁？想说什么？”
唐小唐还是不看人，自顾自说着：“可是薛璐，你真的没想到答案吗？沈温阳会替你要这个角色，是因为他并不希望安尧成为白皓的经纪人啊。”
这回，连楼梯上的陆朗清都挑了一下眉毛，很意外了。
“安尧是陆清朗的经纪人，这就足够沈温阳讨厌他了。可是白皓却看重他的实力，沈温阳能怎么办呢？只能想个办法，让安尧出错啊。”唐小唐说到这儿，生硬的语气中，终于多了一点点嘲笑。
“可是被利用有什么关系呢？有机会就好啊，所以才要贴在沈少爷的身边，当个他心中的傻子。”
“让他以为，你不知道你自己是谁，让他以为……你是谁。”
薛璐心中绷紧的弦，因为唐小唐这句话彻底断裂，他张张嘴，想让他闭嘴，才发现自己僵在那儿，已经说不出话了。
一旁的沈温阳没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只疑惑地看着他。
陆朗清站在三阶台阶之上，没去想他话语中蕴藏了巨大秘密的意思，而是留意到的只有唐小唐微微颤抖的手。
他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能当着那么两个人，说出这些话来？
是以，他并没有打断唐小唐，只站在楼梯上，默默地看着。
唐小唐就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动态雕像似的，哪怕周围人都如此震动，他还是在慢条斯理地擦着早就干净的眼镜。
这是支撑他有勇气说完的唯一方式。
“沈叶覃找了那么多年没找到的私生子，为什么就出现了呢？为什么偏偏就被沈温阳发现了呢？为什么哪怕知道自己被人当枪使，依旧要抱着沈少爷，你的大腿呢？”
“沈少爷，算计了那么多，现在你能告诉我，薛璐为什么会如此呢？”他这句话，是对沈温阳说的。
“沈家的财产啊，如果能蒙混过关，多好啊。啊，对了，沈少爷，你猜沈叶覃知不知道薛璐的真实身份呢？”
沈温阳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审视地看着唐小唐，却没有看身边的薛璐。
薛璐终于找回了语言能力，喃喃说：“闭嘴……”
“你们，真有意思，互相都觉得自己好聪明……”唐小唐不为所动。
“闭嘴……”薛璐声音略高了一些，引得忙碌的道具组那边，也有人看了过来。
“不过想来，薛璐比沈温阳更聪明一些。”唐小唐继续擦着眼镜，看都不看那些人。
他抖得越来越厉害，连眼镜都拿不住了。
差点一点，还差一点。
他偏过头，再次看向那个古董钟。
“算来算去，小丑竟然是你，沈温阳，开心吗？”
“闭嘴闭嘴闭嘴！”薛璐忽然和疯了一样，向唐小唐冲过去，“我杀了你！”
他大吼着。
如此近的距离，纤弱的唐小唐根本就来不及躲开。
但不要紧，这不是还有陆朗清吗？
陆朗清虽然这段日子轮椅坐久了，但身手可比薛璐利索多了，在他冲过去的瞬间，人已经从楼梯翻了下来，仗着臂长的优势，一把就将唐小唐拉过来。
这才是真的猝不及防，唐小唐摇晃着重重摔在陆朗清怀里，眼镜掉在地上，两个人靠在楼梯栏杆上，贴得特别近。
近到唐小唐，能听见陆朗清坚定的的心跳声。
而失去重心的薛璐，正当正撞在了大厅里的落地古董钟上。
哗啦一声，很有年代的古董钟表盘碎裂，其上镶嵌的宝石滚落，连钟摆也掉了。
虽然和想的有差距，但，成了。
唐小唐心中暗舒一口气，看向别墅大门口发呆的人群。
外面收工的剧组众人回到大厅，刚好看见薛璐冲过去要推唐小唐，却将古董钟损坏的这令人窒息的一幕。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尤其是刘制片也到了剧组，觉得心都要停跳了。
这可怎么赔啊！
陆朗清根本不管其他，只低头问唐小唐：“没事儿吧？”
唐小唐抬眼，本就特别像小猫儿的眼睛，此刻没了巨大眼镜的遮挡，让人看得更分明了。
深黑色的瞳孔，掩在长睫毛之下，颤抖着眨了两下，仿佛眼睛的主人，在迷惑陆朗清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怎么就抱住他，让他避免受伤。
哪怕陆朗清两辈子加起来，在名利场中看见的男女加起来，都没有这样一双眼睛。
但根本不是真的纯真。
这双眼睛的主人，一开始就选择了那样的站位，一开始就算准了薛璐和沈温阳的脾气，一开始就是要刺激薛璐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是在干什么？！”胡导沉着脸疾步走过来，看着薛璐。
唐小唐打了个哆嗦，本能地抓住了陆朗清的胳膊。
眼镜是他和世界之间的屏障，如今眼镜不在了，周围的人又那么多，他忽然发现自己就和失明了一样，什么都不看见了。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现在抱着自己的这个人，能给他些许安全感。
恰好，陆朗清是个极敏感的人。
怀中人的一个动作，已经让他觉察到他的恐慌，所以他维持姿势不动，抬头看胡导，神色冷峻：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因为我做了会上热搜的事情，被人一直恨到现在吧，连我的经纪人都不放过。”
至于之前他们的对话，有证据吗？有人听见吗？就算听见了，姓沈的姓薛的，敢认吗？
薛璐已在崩溃的边缘，靠着古董钟的残骸，依旧死命地盯着唐小唐，仿佛要把他千刀万剐一样。
但他的眼中，却闪过劫后余生的光。
沈温阳面色宁静地退到了人群之中，假装自己不存在。
也的确没有人管他。
胡导看看唐小唐，再看看薛璐，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毕竟几天相处下来，谁不知道陆朗清的这个新经纪人，腼腆胆小还温柔，根本就不可能得罪人嘛。
刘制片对片场的事情知道个大概，此时盯着那坏掉的古董钟，气愤说：“这个东西少说几十万！要赔的！”
唐小唐在心中默默想，倒是不用，本来就是家里想扔的……
陆朗清不高兴听见这话，立刻抓着唐小唐的胳膊，伸到刘制片眼睛下面，愤怒地说：
“钟值钱人值钱？你看！他都受伤了！”
呃……
众人看着唐小唐胳膊上的红印，一时分不清这是不是被陆朗清抓红的。
实在是那种不需要去医院，就愈合了的伤口。
但陆朗清此刻占理着呢，谁又能说他什么？
尤其看看低头委屈的唐小唐，大家都觉得应该给个说法。
陆朗清瞥了薛璐一眼：“到底谁在职场霸凌啊？刘姐，胡导，怎么算啊？”
刘制片深吸一口气，她，的确受够了薛璐进组以来的事情。
不可调和的矛盾。
“清朗你放心，剧组会给你们一个解释的。”
得罪狮子影业就得罪吧，反正最近有人有兴趣入股她的小公司，所以不怕资金问题。
而之前已经拍过的部分，因为虽说薛璐这两天开窍了，但之前的很多场戏胡导都不满意，剧组也一直在犹豫重拍。
既然要重拍，换谁拍不是拍呢？
陆朗清知道，薛璐不可能再在这个组出现了。
他心中也没啥喜悦，只依旧冷笑着捡起唐小唐的眼镜，才发现镜片已经在混乱中被踩碎了。
陆土匪干脆，把坏掉的眼镜塞在了刘制片的手上，又瞪了薛璐一眼：
“我等着剧组的解释。”
第16章 栽赃啦
瘫坐在地上的薛璐抬起头，恶狠狠地看了陆朗清一眼，却意外地不再说话，只是站起身，手不自然地插在西装口袋里。
刘制片眼下也懒得管他如何，只希望安抚住陆朗清，忙讨好笑说：“小陆啊，别生气啊，眼镜坏了再配一副就是了，人没事就好。”
“呵，配眼镜不花钱的吗？”陆朗清抠得理直气壮。
刘制片差点儿没绷住笑出声来，但还是强忍着说：“得赔偿，这事儿肯定要有赔偿的。我现在就联系给这个古董钟的投资人、维修专家，还有律师，大家谈明白了的好。”
相比较于薛璐身边已经吓傻了的助力，面无表情的薛璐衣兜中的手指动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精明的光。
没人留意他，只有靠在陆朗清怀中才能有些安全感的唐小唐，捕捉到了他这一瞬的动作。
我猜对了啊。
他心底一阵冷笑，面上依旧是腼腆与畏惧，抓着陆朗清的胳膊，低声说：“陆哥，我……我得有眼镜……”
其实，他的视力很好，眼镜也是平光镜，只是因为他交际困难，所以需要那副眼镜的阻挡，作为其防护。
但是陆朗清并不知道，他理解的是唐小唐高度近视，所以必须佩戴眼镜。
“好，我们现在就去配眼镜。”他果断说。
刘制片现在完全顺着陆朗清的心思，忙说：“去吧去吧，小陆你放心，一定会给你们个说法的。”
气还是非常顺的陆朗清，傲娇地拉着唐小唐离开。
薛璐心中越来越得意了。
陆朗清，我会让你和我一起，滚出这个剧组的。
*
雨已经停了。
离开别墅片场的时候，陆朗清觉察他依旧有些颤抖，走路的时候步伐也是踉跄的，所以便让他在身前，抓着他的肩膀，慢慢往外走。
没有眼镜阻挡的唐小唐，心中还在算计，肢体则任他推着走。
其实他不但需要眼镜，也很害怕别人现在背后。
可现在，他就是本能地知道，这个人不会害他。
所以哪怕再僵硬，都能跟着他走。
陆朗清心中觉得又好笑又感动：这小子怕成这样，却依旧能做出这等事情来。
不过他离开的时候，沈温阳也悄悄跟在他身后离开了别墅，一路跟着他们，走到了停车场。
一路之上，前面的人根本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今天受到刺激颇多的沈温阳，眼看着他们就要上保姆车了，着实忍不得了，在后面高喊了一声：
“陆清朗。”
陆朗清扭头看他，神色不善，只有厌恶，再没有之前他常看到的卑微、仰慕、爱意了。
他咬着唇，看着在他怀中，那个低着头的小经纪人，冷笑说：
“你的这个经纪人，很不一般啊。”
陆朗清面色不变，只冷冰冰地说：“我的经纪人怎么了？因为他戳穿了你，和你兄弟的龃龉吗？”
他在兄弟两个字上，加重了声音。
说完，就拉着他上车了。
车缓缓启动，本就愤恨的沈温阳，再次被重重刺痛了。他看着渐渐远去的车影，脸上笼罩着阴霾。
他认定，那些话一定，也只可能是陆朗清教给唐小唐说的。
无论薛璐的身份如何，在沈少爷心中都不足为惧，他在意的，只有陆朗清竟然胆敢反抗他，让他下不来台。
他想着今天片场的种种，心中，渐渐有了个计划。
陆清朗，他想，我，知道你在意什么了。
从今天开始，我再不会让你这么顺畅。
*
因为司机并不知道他们中午会离开片场，所以出去办自己的事情了，陆朗清并没有叫回他来，而是自己开车。
唐小唐坐在副驾驶上，心境因为远离人群而渐渐平复，连带着肢体也恢复了正常。
不过正因为正常了，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做的事情，都被陆朗清看见了。
他更不敢说话，就小心翼翼地偶尔侧头，偷偷看着陆朗清。
他，是不是生自己的气了？该怎么解释呢？
陆朗清已经开出了片场所在的别墅区，从后视镜中见沈温阳没有再跟着，这才找了个停车区停车，扭头笑问：
“有话想说？”
“陆哥，不生我的气吗？”唐小唐看着他如常和气的神色，鼓起勇气，疑惑地问。
陆朗清莫名其妙起来：“为什么生你的气啊？我们不是一伙的吗？你今天算是彻底得罪那两个人了，我可能摘出去吗？估计那位沈少爷现在气死了，正在想如何对付我呢。”
话是挺吓人，语气却非常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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