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纪宸没出息地伸手,俩人互拽着胳膊肘,纪宸把人拉起来。
舒晏的生日就在这个月, 那个瞪眼熬夜等花钱的日子。往年,都是被隋逸爷爷拉着上家或者外面吃一顿,今年要不要……但主动说要请客, 会不会特奇怪?像不像在要礼物?
“……”
舒晏终于发现, 自己在和人相处这方面, 挺费劲的。甚至只要人家不主动联系,他一辈子不出现也毫无违和感。
零点的时候, 舒晏收到个消息,纪宸的,问他还醒着没。
【没睡呢,有事儿?】舒晏回他。
【方便接电话吗?】纪宸问。
“?”这话问得好像他身边躺着什么奇奇怪怪的人一样,但一想到纪宸还不知道他的舍友是哪位, 舒晏就明白了。
于是直接给他回了电话。
“你不抢东西啊?”接通了,纪宸问。
舒晏笑:“那我挂了去抢会儿?”
“别,”纪宸也笑了,“生日快乐啊。”
舒晏顿了下:“就说这个啊?”
“嗯,”纪宸说,“就想直接说。不一定比掐着点儿给你发消息的早,但用嘴说的第一,肯定是我。”
舒晏笑了下:“嗯,你第一。”
电话两边安静了一会儿,舒晏觉得,俩人这会儿好像也没有没话说的尴尬。
谁也没催谁,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听着电话里细微的电流声,知道对面还有个人在喘着气儿。
舒晏捏着手机抵进椅背里,左手的水笔在指间转了一圈,垂睫翘了下唇角:“那我要是睡了呢?”
“你这不是没睡吗?”纪宸立马回,声音特精神。
舒晏轻笑了声。
纪宸的话音里满是“这种假设的问题谁问谁是二逼”的急躁。
“那你……”晚上缺顿饭吗?
舒晏纠结着还没问完,就听纪宸说:“晚上请我们吃饭啊!就你土豪的程度,怎么也得那家人均七千的量子力学料理吧?”
舒晏愣了下,开始笑。
东地广场新开的分子料理店,赵翊皱着眉头问过是不是要带成绩单才能进去吃。纪宸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别怀疑,得学了量子力学才能进去吃。”
反正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舒晏笑着说:“好。”
晚上,纪宸帮他把隋逸也叫上了,赵翊当然也要来凑热闹。倒不是觉得光他和舒晏两个人吃别扭,就是单纯觉得多俩人,热闹。
又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以后两个人单独过生日的机会,也不是没有。
赵翊当然不想吃那个分子料理,怕自己智商不达标。他和隋逸一致要求,冬天来顿红红火火的烤肉。
“千万别让晏……晏儿弄,他能给你整出朵蘑……蘑菇云来。”四人桌小包厢里,隋逸抢过舒晏手里的烤肉夹子,却是看着纪宸说的。
坐对面的纪宸看了舒晏一眼,狠狠点头。
虽然他也没有做饭这方面的天赋,但是烤肉这种傻子拿筷子都能上的,大概也就舒晏不行了。
舒晏好笑,把工具都让了出来。
服务员能帮着烤,几个人没要。这会儿满满当当地放了一木桌菜,还点了两瓶清酒。四个人碰杯,赵翊领头吼了一嗓子生日快乐,被纪宸嫌弃服务员听了得以为是吵架报警的程度。
木炭嘶嘶,烤肉的油脂香气飘开来,舒晏抿了口清酒,抬睫看了眼对面的纪宸,跟着笑了下。
吃到服务生进来换过两次烤盘加过一次木炭,舒晏那点幼儿园毕业就没提升过的酒量,已经让他开始觉得这个世界真美好。
“晏儿啊。”赵翊突然叫他。
“嗯?”舒晏看过去。
赵翊的口癖在酒精的催化下,已经被隋逸同化了八成,却依旧很执着地看着舒晏说:“以后对我们宸宸好点。”
毕竟是受。
“……?”纪宸被他那声宸宸叫得鸡皮疙瘩簌簌地掉,“赵翊你喝大了?”
边说还边给舒晏顺手夹了块肉。
下沉式的包间,开了地暖,舒晏没穿鞋踩着,挺舒服的。
垂睫看了眼纪宸握着夹子,透着淡青色血管的手背,舒晏舒服地想再把腿伸直一点儿。于是干脆这么做了。
纪宸当然也没有多淑女的坐姿,大刀阔斧地随性坐着,俩人的小腿隔着运动裤的面料,不虚不实地贴到了一起。
体温却不依不饶,不知顾忌地透过衣料传导。
舒晏没挪开,依旧维持着这个姿势。
身边坐着的隋逸,因为同样全程坚定地烤着肉,就套了件薄毛衣的胳膊,时不时地和他贴在一块儿。舒晏没有半点尴尬,非常习以为常地放松。
此刻靠着纪宸的腿,舒晏也觉得是放松的舒服的。但这种舒服里,又透着隐秘的蛊惑,和不同于隋逸的某种吸引力。
纪宸烤肉的手顿了下,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
舒晏也没避开,回视他笑了下,然后瞥了眼赵翊,也不知道是喉间无意义的单音节,还是在回答什么问题,很轻地“嗯”了声。
赵翊当然不知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桌子下面,还隐藏着这么庞大的邪恶力量。于是只抬手点点纪宸,什么也没能说出口,收手,郁闷地闷了口清酒。
儿大不由娘啊。你就倒贴吧!有你受的!
四个人都喝了酒,当然不能开车,纪宸叫了代驾,几个人很快坐上了车。
赵翊坐在副驾,措词非常严谨地和代驾师傅唠着:“师傅,你说,爱情到底是什么呢?”
舒晏知道他真喝多了,靠在后排纪宸和隋逸俩人中间,看着赵翊笑。
师傅也是见多识广的人,很快回答他;“你们自己的车,随便吐。”
“……?”赵翊缓缓回头,努力侧身想看一眼纪宸,又因为被安全带勒着,使不上劲,弹力狗似的被勒了回去。
“神经病。”纪宸也笑了。
本来就带着酒精的兴奋,纪宸和舒晏又是那种如果用酒量证明自己是北方人,得被人当成是开玩笑的。
纪宸一笑,坐在中间的舒晏也跟被人点了笑穴似的,得用手撑着一把座椅才能不东倒西歪。
左手使劲一撑,撑上的却不是座椅。
舒晏手劲挺大,又因为喝了点酒,下手更没数,压得纪宸手背上的筋骨挺疼。男孩子的掌心柔软,纪宸却觉得被硌着了似的。
笑意下去点,纪宸偏头看他。
刚在包厢里,舒晏靠着他腿“放松”的时候,纪宸那股这段时间一直被压着的,既想面对又想回避的情绪,就被舒晏轻轻松松挑了起来。
但这会儿舒晏只是回视他笑了下,就把手收了回去。
好像真的就只是……无意的。纪宸有点儿莫名其妙的烦。
车里暖气热得人发躁,纪宸开了点儿窗,让夜风透进来,没再理他。
代驾师傅把车开进学校旁边的小区,又给他俩在半沉车库停好了才走。
透透的冷风一吹,纪宸觉得自己终于清醒了。好歹是舒晏生日,先回去把礼物送了再说。
反正自己烦他,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是酒量连纪宸都不如的舒晏,完全没有这个觉悟。
“宸哥,”别墅门口,舒晏叫他,话音里混着很浅的笑意,“你知道我还能靠什么记人吗?”
“嗯?”纪宸生理上也还是迷糊的,顺着他的话就问,“怎么记?”
舒晏勾了勾唇角,眼皮半掀着看他,任由不太清醒的脑袋往他颈窝里一磕,也不说话,温热呼吸深深浅浅地扬着。
“你……你干嘛?”纪宸觉得这会儿的自己连夜风都吹不透了。
舒晏眼神有点儿散,偏了偏脑袋想看他,低低了笑了会儿:“靠味道……也能记。”
纪宸从耳根连后脖颈,顺着脊椎涌起一阵被弱电刺激的酥。麻感,又凭着强大的意志力,安慰自己舒晏又他妈在耍酒疯了。
“来来来!记!”纪宸把他扯开,又一把将人脑袋摁进自己敞开的棉衣外套里,“使劲记!”
纪宸外套里柔软的毛衣很舒服,却又不知道是心跳得快还是纪宸摁得太用力,没法正常呼吸,闷得慌,舒晏下意识地去推他。
“你不是要记吗?跑什么?!”纪宸好气又好笑,这人煽了野火就跑的能力属实一流。
“……放手。”舒晏是笑着说的。
俩人自己都分不清是在闹着玩儿还是在干嘛,舒晏扯着他外套,小学生打架似的。
纪宸怕他真醉得没轻没重,哪儿磕疼了都不知道,闹了会儿就松了劲。
舒晏却不知道,依旧非常执着地跟他推拉,纪宸松劲的这一刻,整个人惯性朝前一冲,温软的唇在纪宸下巴上磕了下,又存在感十足地堪堪蹭过去。
空气黏着,定格。
纪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那种最原始的隐秘的欲。望,像被风一吹就能煽惑燃烧的木炭。
但纪宸又清清楚楚确确实实地明白,这点儿欲。望的目标是有具象的。并且单一纯粹又彻头彻尾地,只针对这个具象。
舒晏刚想当无事发生退开,纪宸就跟狗似的扑了过来,力道全完不加节制地……撞了他一口。
牙根都在这一刻麻了一瞬,舒晏很快闻见自己嘴唇上的血腥味儿,手背蹭了一把,湿。濡和痛意混杂:“……操?”
第34章 我就认为你是在耍我流氓……
纪宸这一下要硬说是亲, 还是有点儿违背良心的。
舒晏不知道他是没经验,还是做这种事儿的时候,就是这么喜欢……来硬的。要不是的确嘴唇和嘴唇碰上了, 舒晏都觉得纪宸秉着要跟他同归于尽的信念。
但……又有点儿庆幸这么毫无章法的一下,疼痛让原先那些夜风都吹不散的暧。昧一下子消下去大半截。
“你……”站稳的舒晏垂睫看了眼手背上的血渍,“你今晚喝的假酒?”
牙根发麻的不止是舒晏,纪宸这会儿从牙根到嘴唇到脑子,都是麻木的。听舒晏这么一说, 开始真的怀疑自己晚上喝的是假酒。
纪宸当然明白自己不是想“撞”他。自己到底是想干嘛想做什么,即便用喝醉了这种蹩脚借口也掩饰不过去。
甚至,酒精只能放大此刻的这种企图。
但这正是纪宸现下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情况。
他对一个相处了……不算第一次见面, 也就相处了半个多学期的同学、朋友、同桌,产生了这种……非人的意图,说给谁听,都得骂他一声“纪宸你个流氓!”吧?
到底是单纯的欲。念, 还是因为……某些更多的东西,他这会儿还弄不明白。
纪宸不想也不愿意,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让俩人之间变成奇怪的关系。
于是纪宸说:“我这人就是这样, 龇牙必报, 谁叫你先撞我的?”
舒晏愣了下, 因为他这个……必须龇着牙的报复,仅剩的那点儿暧。昧和别扭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上。舒晏开始看着他笑。
纪宸月考时候的小作文他是看过的, 睚眦必报四个字,虽然用的语境不对,但是写得漂亮又准确。
所以纪宸是故意的。
“冷死了,”舒晏拢了拢外套,“赶紧开门。”
纪宸瞪了他一眼, 边摁门锁边说:“就该让你去卖火柴!”
屋里的暖意扑散门外寒气,纪宸把门关上,给他拿鞋。
好巧不巧地,舒晏又扫到了那双星黛露。这回舞蹈家的耳朵冲着外面。
本来已经醒了大半的酒,因为室内的暖气重新涌动。
他的大佬同桌,纪宸同学,上学期因为喜欢他的女同桌转头和另一位同学好了,导致大佬把女同桌新男友——哦,好像就是那个找过他两回麻烦的男同学——揍得用了一个月拐棍的事儿,舒晏早有耳闻。
但这种传闻他向来是不信的,毕竟原先在一中,都已经有人传他和隋逸在国外扯过证了。
但这双鞋,他却是亲眼见过了好几回的。每回还都是不同的姿势。
有种淡淡的酸意在空气里蔓延。
纪宸“撞”完他,能故意用错成语化开俩人之间尴尬暧昧的气氛,到底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还是“撞”完之后就清醒地认识到:这种行为不应该。
因为不应该,所以得回避。毕竟舒晏明白,纪宸不像他,看着又凶又硬气地拽上天,却是那种有“数”的人。
舒晏瞥了眼纪宸扔过来的鞋,东倒西歪的,有一只还得翻一脚才能穿。叹了口气,舒晏说:“你这是还没报复够呢?”
“?”纪宸换好了鞋站那儿等他,垂眼看了看地,笑起来,“这么矫情呢?自己踢一脚呗。”
“你要这么个态度对你女朋友,”舒晏说,“等你酒醒了,怎么也得写个8000字检讨吧。”
“啊?”纪宸看着他一副已然给他安了个“非单身”人设的表情,有点懵地顺着他问,“什么女朋友?”
“拖鞋,”舒晏偏下巴指了指鞋柜,“挺可爱的。”
纪宸愣了下,接着靠住玄关那儿的装饰墙,看着舒晏笑:“怎么,刚过60大寿的少女,就不能喜欢星黛露了?”
“……?”舒晏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这么大的房子,总不可能是纪宸收拾整理的。
纪宸取笑的意味很明显,看着他的眼神也跟直钩子似的,像是想钩出点什么。但舒晏那点儿拈酸吃醋旁敲侧击似的尴尬,却很快被轻松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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