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一耳朵,好像南长生也在场。”荆荣听人家的墙角,居然也没觉得害臊,反而兴致勃勃的,“另外还有几个客人,似乎是想托南长生办事儿。不过看这样子,也是被南唐给搅和黄了。”
弥月就笑了,“有没有可能是南长生不想答应,所以有意让南唐闹腾?”
荆荣想了想,竟然也觉得弥月的猜测有理。
“真要这样,就难怪南长生最疼爱这个孙女了。不过……”荆荣迟疑了一下,摇摇头说:“那可是他亲孙女,当爷爷的,这么拿孙女当枪使……不大可能。”
他没再往下说。
不过弥月的想法跟荆荣不一样,他才来滨海几天,都知道了南唐是个母夜叉。她的家人是没有能力没办法扭转一下这姑娘的形象?还是压根就不在意南唐有这样的名声?
豪门大户里的事情,林青山曾经跟徒弟们说过一些。他早年经常被人邀请去鉴宝,出入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家。
他老人家就曾经拎着小酒跟他们嘀咕:豪门大户龌蹉多,这句话可真不是瞎说的。
露台的玻璃门外影子一晃,大毛顶着一头的树叶子窜进来了,手里还抱着一团白绒绒的东西。
弥月吃了一惊,忙问,“哪儿来的?”
大毛举起手里那只不安的甩着长尾巴的白猫,有些得意的跟弥月显摆,“草地上捡的。”
弥月凑过去打量那只猫,问它,“你主人呢?”
白猫见他凑过来,有些紧张的哈气。
荆荣自然不会知道对面这一人一猴能通过语言来沟通,还在那里猜,“这品种可是不便宜,不会是流浪猫……哪个客人带出来的吧?”
弥月想起旁边露台上那个打电话的背影,心里一跳,不会是南家的吧?
有时候就是想什么来什么,弥月还没顾上跟荆荣通个风,就听门外有人咣咣敲了两下,不等喊“请进”,门就被人大力一推,门扇撞在墙上,发出了老大一声响。
房间里的两人一猴都吓了一跳。
出现在包厢门口的,果然就是母夜叉南唐。她气势汹汹的一指弥月,“我就知道是你这个耍猴的在背地里使坏。把妞妞还给我!”
弥月也觉得自己这一方理亏,但她进门什么都不问,就直接开轰,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厌烦,好像全世界都欠她一个解释,见了她就该鞠躬哈腰一样。
弥月没理她,转过身对大毛说:“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家里捡。哪里捡来的,扔回哪里去。”
大毛被这女人吓着了,听弥月这么一说,立刻连窜带跳的往露台外面泡。
南唐急了,“唉,你这人怎么这样?”
弥月皱眉,“我怎么了?家里宠物不懂事,当然要教它别随便捡东西。有什么问题?倒是你,进门之前要先敲门,不是你这样的敲法。小姐,恕我直言,你的礼仪老师真的很失职。”
南唐就算知道自己风评不好,但说实话,看着南长生的面子上也很少有人当面说什么。今天也不知走了什么运,一大早一个秦照批评她没教养,这会儿又冒出一个秦照的穷亲戚说他没教养。
“你又是什么东西?”南唐泰冷下脸,一双眼睛却像要冒火似的盯着弥月,“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荆荣也沉下脸,“南小姐,我请客,你不请自来,不大合适吧?”
南唐瞥了他一眼,目光颇有些轻蔑,“我以为是谁,原来是荆少。怎么,游手好闲混不下去,傍上个耍猴的?”
荆荣还真的没跟女人吵过架,被她这么一怼,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回嘴的好。旁边的弥月也听不下去了,心想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说起下流话来这么轻描淡写?
弥月忍不住对门边两个赶过来探头探脑的服务员说:“请送这位小姐出去吧,我们这里不欢迎她。哦,还有……想傍上耍猴的也是要有本钱的,如果屁本事没有,只会跟不相干的人耍威风,就算是耍猴的,也不是什么人都让傍的。”
南唐大怒,“你什么意思?!”
弥月觉得这顿饭吃的真是扫兴,他才喝了半碗汤,好胃口就被败坏了,这里还这么贵!
他转身对沉着脸的荆荣说:“重找个地方吧,这么闹腾,还怎么吃饭。你们这家店也太不讲究了,看看这都是什么服务?”
服务员面露愧色,但她们也没办法,出来打工的,谁惹得起南唐这种大小姐?
门口又挤过来两个人,当先一位三十来岁的英俊男子,下颌还带着胡茬,头发也有些蓬乱,有些落拓的样子。
他神情阴郁的扫了南唐一眼,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递给了弥月,“我是这里的老板习烁,非常抱歉打扰你用餐。这位客人,今天这一桌我请了。作为补偿,以后你再来,店里给你打七折。”
弥月觉得他要这东西好像没啥用,但老板说的恳切,他也就顺势收下。尤其听说这一顿饭不用他掏钱了,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习烁见他收下贵宾卡,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南唐时脸又沉了下来,“南唐,我哪里得罪你,你要来砸我买卖?”
南唐一噎。
要是没有弥月这些人,她会直接开口解释并不是有意闹事,但有弥月和荆荣看着,她就不大愿意低这个头了。
跟在习烁身后追过来的中年男人看到这一幕,连忙走过来笑着打圆场,“习老板,好巧,会长也在,要不……大家一起坐坐吧?有什么话当面说开,也免得造成什么误会。”
*
作者有话要说:
弥月:你们城里人心眼可真多呀~~
第28章 忍冬纹 你是林青山的徒弟?
弥月侧头去看荆荣,荆荣凑过来小声给他解释,“这人是南长生的助理老蔡。跟着南长生好几十年了,收藏圈里的人都知道他。”
弥月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心腹大总管啊。
老蔡五十上下的年纪,圆胖身材圆胖脸,从他出现就一直是笑眯眯的表情,跟个弥勒佛似的。
“哎哟,荆少,好久不见。我们会长前几天还念叨呢,说滨海市的年轻人里头,像荆少这么出息的可不多。”
弥月扫一眼面色铁青的南唐,知道这位大总管是在替她找补。她说人家混不下去,老蔡就非说荆荣是年轻俊杰……
弥月就好奇了,荆荣到底是混啥的?当真是甜品店的小老板?
听起来好像也不错?
大毛把白猫扔回草地上,鬼鬼祟祟地从露台摸进来,从身后拽住了弥月的衣角。弥月回头,见它脸上有些不安的神色,就伸手摸摸它的脑袋,小声哄它,“这里太闹腾了,等下重找个地方带你吃饭。”
习烁离得不远,听清了这句话。对于客人评价他的店“太闹腾了”略有些不满。但事实就是客人在他这里确实没吃上一顿踏实饭。
习烁觉得心塞,脸上就更阴郁了。
“这位小友……弥先生是吧?”老蔡转头看到了他,笑容可掬的跟他打招呼,“听说小弥先生也是行内人,我们会长最喜欢跟你们这样有能力的年轻人亲近了!”
弥月心头一动,觉得这位南会长消息还挺灵通,他不过就跟着乔让和谢谦逛了一次鬼市,名声竟然就已经传出去了。
眼下这情形,荆荣显然是与南长生相识的,又是长辈相召,他肯定要过去打个招呼。作为荆荣的同行者,他半路走开未免太显得失礼。再者,南长生与秦翰一家肯定是认识的,圈子就这么大,在旁人看来,他在南长生面前就是个晚辈。
弥月心里很快有了计较,冲着荆荣点点头,“南先生是前辈,我们是应该过去打个招呼。”
荆荣没有出声,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之前还觉得弥月这个人,身上少了点儿人味儿。现在觉得是自己错怪了他。要不是替他考虑,弥月估计早就甩手走了吧?
说到底,滨海市的这些人和这些事,跟弥月都没什么关系。
隔壁的包厢面积更大一些,外间茶室里,五六位客人围着圆桌团团而坐。
主座上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者,一侧的座位空着,空座下方是两位年岁相仿的中年人。他们似乎是陪客的身份,只是面带微笑的坐在一旁,并不主动开口说话。
紧挨着老者另外一侧的是一位富态的中年人,他身旁坐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他们面前摊开一方薄毯子,上面放着几样零碎东西。
弥月进门的时候,正好听到那位年轻人对上首的老者说:“……所以从釉色和包浆上推断,当是晚唐时期的定窑瓷。”
他说完之后,后背下意识的做了一个挺直的动作。弥月这才看到摆在他面前的,原来是几块瓷器的残片。他手边一块巴掌大的白瓷,边角处还有几处残缺的花纹。
弥月就想起了荆荣跟他说的有人要找修复瓷器的人那件事。
眼前这一对不知是父子还是师徒的人,可能就是在跟南会长拉交情,想请他出面给做个推荐。
南长生已经看见了进门的几个年轻人。
抛开老蔡和南唐,其余的三位都是一表人才、风华正茂的青年,连他这个见多了世面的老头子都觉得房间里仿佛一下子就亮堂了起来。
互相打过招呼,南长生的视线就落在了弥月的身上,“你是林青山的徒弟?他最近还好?”
弥月再一次见识到了他老师的人脉关系的强大,客客气气的点头,“他还好,只是工作忙,难得有时间出来走动。”
南长生笑道:“当初他还在这边工作过几年,我们交情不深,也算是熟人吧。后来他主动申请调去了灵犀山研究所,这一晃,也快二十年了。”
弥月笑而不语。
林青山的旧友,客套起来差不多都是类似的说辞,至于交情……也不知真假,真要拿这些人到林青山面前去问个究竟,多半也就是得一声冷哼。
所以,这种情况下,弥月都是听着就是了。
南长生伸手指了指那一对师徒面前的几样东西,笑呵呵的说:“既然是老林的徒弟,水平不用说了。你来看看这几样东西。”
这都把林青山的名字祭出来了,弥月想推脱也不能了。这种坑不想跳也是要跳的,要不然,难道让人在背后嘀咕“林青山不会教徒弟,一个个的水平都不行”吗?
原来坐在那里的师徒俩起身,移到了下首。那位刚发表了鉴定结果的年轻人大约是见弥月比他年岁还要轻些,擦身而过的时候,还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嗤笑。
弥月假装没听见。
这种程度的挑衅,他向来是不理会的。
不管啥行业,要出头靠的都是能力,而不是看谁叫嚣的厉害。有的时候,还没亮出本事就在那里张扬,是要让人笑话的。
弥月在那青年人的座位上坐了下来,荆荣动作快一步,挨着弥月坐下了。习烁作为菜馆的老板,不好放下\身段去跟自己的客人抢椅子,只好沉着脸在他们身后站住,留神打量弥月的动作。
南长生喜欢到习家菜馆来喝汤,这些天已经连着有几拨人跑来跟南长生套交情。南长生大概也是被烦的够呛,就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算是对前来自荐的选手进行一轮筛选。
因为他拿出来考校的题目都是瓷器,有完整的器具,也有残片,零零碎碎各个年代的都有。习烁就猜测这些人想要谋求的差事,十有八\九也是跟瓷器有关的。
习烁知道荆荣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荆家喜欢收藏的也就是他爷爷。但他竟然跟这一行里的人走这么近,习烁也有些好奇了,想知道这位小弥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头。
习烁刚往前凑了凑,就觉得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从他的胳膊下面钻了进来。他低头一看,原来是弥月带来的那只毛猴子。
毛猴子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看他,见他没有什么多余的举动,就放心地凑到了弥月的身旁,像个乖巧听话的小孩儿似的挨着他的胳膊站着,也不捣乱。
习烁就乐了,觉得这位小弥先生挺有意思,把宠物驯得这么好。
弥月从口袋里翻出手套戴上,十分小心地将几片残瓷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又调换了一下位置,摆出了一个大约的形状。
“是个胆瓶。”弥月低着头,检查瓷片的茬口和釉色,“应该不是唐晚时期的东西。”
刚才做过鉴定的那一对师徒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年轻的徒弟忍不住出言讥讽,“你这随便扒拉扒拉就能看出不是晚唐的?可真能耐。”
弥月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前年六月,我跟我们所里的四名工作人员被借调去了S省博物馆,协助进行晚唐时期一座公主墓的发掘。当时我负责的,就是随葬品中的瓷器的整理和修补。”
年轻徒弟脸色一僵。
弥月觉得他有些要故意找茬的意思,就耐心的把话说清楚,“就以唐朝来说,唐初定窑瓷的胎质还是比较粗的,胎色泛青灰。到了唐中晚期,制作工艺,包括胎土的淘洗方法都有所改进,胎质开始变薄,色泽渐渐偏白,釉质也更加细腻洁净。”
荆荣坐在他身旁,薄毯上的几块瓷片也比旁人看得清楚。不过,弥月所说的什么偏灰偏白的,他是看不出来的,就觉得……弥月这小子还挺厉害。
弥月拿起一块残片示意大家看上面的釉色,“年代不同,积釉处的颜色也有区别。这一块颜色偏灰,胎质也欠轻巧,应该是唐初的定窑瓷。”
年轻徒弟还要反驳,却见弥月将薄毯上的几片残瓷拼在一起,让瓷片上零碎的花纹勉强拼出了大致的轮廓。
弥月转身,见大毛乖乖等在身旁,就冲它一笑,“乖,把我的背包拿过来。”
大毛乖乖地从习烁胳膊底下钻出去,跑到门边的椅子上,抱起弥月的背包又跑了回来。
弥月摸摸它的脑袋,接过背包,掏出包里的速写本和笔,翻开空白的一页,开始画起图画来。
弥月画的是古代瓷器上常见的花纹。上下两个图案,有相似的地方,但仔细看却能发现是两种不同的图案。
“这两个图案是不一样的,大家可以对照一下。”弥月示意大家看碎瓷片拼起来的那个大概的图案,“我画的虽然简单了一点儿,但是应该还是可以看出来的。上面这个是忍冬纹,下面是卷草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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