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心有不甘的,不愿承认已经沦陷,这种时候只能一再强调自己的无所谓,强调是直男,强调:“三个月期限一到,你们别忘了我的带薪休假和奖金,飞海岛旅游的机票我待会儿就订,让傅洛窝着哭去。”
傅洛才不会哭。孟津很清楚想哭的人是自己,不会有带薪休假和奖金,连恋爱都没得谈,狠话喊得再凶也抚平不了失落的情绪。
特别是转头一看,傅洛就站在门边。
傅洛西装笔挺,面带笑意,得体又礼貌地向屋内的醉鬼门打招呼:“抱歉,打扰到你们了。”
他还说:“我买过单了,明天是工作日,你们不要玩太晚。”
“好的傅总。”
“谢谢傅总。”
小伙伴纷纷附和着话,目光在傅洛与孟津身上来回看。
孟津慌张尽显。
而傅洛太沉着,明明是他敲门打断孟津的话,再明显不过的,他听到孟津说了什么,但依旧大方自然,见大家都在尴尬,便一边往外退一边说不打扰了,说:“你们继续。”
旁人起身恭送,完了,还要背后赞一句:“傅总的格局不一般呐!居然没有冲进来质问?”
他们带着吃瓜不嫌事大的目光看向孟津。
孟津坐回沙发上,喝着手上那瓶酒,嚷嚷道:“唱歌!唱啊!看我做什么!”
“不追过去解释几句吗?”柳戴青跟着问。
“解释就显得心虚,再说了,铁定没听见,否则能那么冷静?”孟津强装镇定,试图让自己表现得洒脱一点,理直气壮地说着,“看见没,见客户呢还大老远跑过来给我买单,他被我吃得死死的……”
孟津继续喝酒,朋友们渐渐察觉到气氛不对,把音乐都掐了。没一会儿,孟津丢了句要出去看看就离开,包间里的人面面相觑,似乎猜到了原因而陷入头脑风暴。
走廊七拐八绕,孟津眼前一片水气氤氲,又一直低头在拨打电话,没有仔细看路,好几次与路人相撞,绕了很久才走到大门口,然而通话只有无人接听的忙音,他也找不到傅洛的身影。
看起来追逐游戏已尘埃落定,傅洛体面地退场,孟津惘然若失。
实际上,事物往往都有相对的两面性。
一家大型KTV也可能会有两条出口通道。
傅洛走的前门,先是去前台为孟津他们包间点了两份果盘和一壶温水,又特地嘱咐服务员他姓傅。
傅洛不如孟津那样直白,他是个自我保护意识非常强的人,不管是一张温柔的脸还是满腹心计的性格,一切都只是他的保护色。
不会主动表达爱,而爱人的方式是想方设法让对方奔向自己。当他用“解闷”来形容孟津时,是算着孟津的赌约快要结束了,是在铺垫自己知道赌约而生气。
傅洛把那份可有可无的赌约想得太重要,把孟津的心意想得太少。站在唱k房门口听着孟津无关痛痒的讲话口气,掐准了时间点敲门打断,适时地离开现场,扮好一个无辜受害者隐忍的形象。
又点了果盘叫人送过去,配了壶温水表达对孟津喉咙的关心,扮好无辜但体贴的样子。
拒掉孟津的电话,但傅洛一直站在大门口,只是没有等到孟津追出来。
听见边上路人在打电话提到ktv有南门北门,傅洛转身往另一道门过去,不过只在那里看孟津跟柳戴青一起上了辆出租车离开。
一段用谎言堆砌出的感情没有资格论真心,可是傅洛的成长环境里太缺乏人情味,不懂如何在表露真心的同时还能做到保护自己。
当初姥爷说人老了最害怕孤独,总会希望身边有人讲话解闷,当时傅洛就在想,人不老也害怕孤独,孟津就是一个例子。
恋家却没有家的孟津非常害怕孤独,缺乏人情味和安全感的傅洛也是害怕孤独的,每每亲密相处的时候,傅洛总是一厢情愿地希望能和孟津当个长久互相解闷的伴儿。
第47章 一件易碎品
“前一阵子才扭扭捏捏承认自己弯了,还没事老去问白浩出柜心得,今天晚上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停重复他是直男?我看不懂,他弹簧啊,能屈能伸,能直能弯?”
柳戴青在跟姜念秋通电话,话题一偏,突然问起姜念秋:“老婆,咱们换视频通话吧?我都两天没见你了,我想你。”
瞥了眼孟津,柳戴青补充:“顺便让你看看失恋的弹簧长什么样儿。”
说罢,柳戴青将通话换成视频。他在孟津家的茶几桌边等水开,倒腾了一杯水要端去给孟津。手机镜头随着走动晃到门边的鞋柜,门开着,孟津坐在鞋柜上,整个人蔫蔫地缩在墙角。
柳戴青递过去水杯,一边怼上手机一顿拍,一边向视频另一头的姜念秋介绍:“像不像失恋?怎么问都问不出话,一回来就坐这儿,还得我伺候,要喝水,太冷太热都不行,还嫌我身上有汗臭味,叫我离他远点……”
“行了,你闭嘴。”姜念秋喊停柳戴青。
孟津喝着水,讲话也没有醉酒的晕乎劲儿,还能笑笑地说:“我没事,你回去吧,你们早点休息。”
“就没见过你这副模样,哪哪都像有事……”柳戴青还是没能把话说完,被姜念秋阻止下来。
孟津确实很少出现这么消极的状态,有时候在一些拍摄行程中遇到相对难以消化的事情,他都能很快调整好,尽量保持一个旁观者的客观视角。
但到了自己的事情上,明明无法理性,偏要一直强迫自己跳出去站在旁观立场思考,然后越思考他就越慌。
想到这段时间傅洛对他的种种亲密相处、温柔相待,认为傅洛都是累积机会要整回自己,说不定明天天一亮网上就会传出自己大量的露骨视频。
不过比起担心被整,孟津的心慌更多是不甘心,不甘心到头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跟对门那个傅洛有关是不是?”姜念秋突然提了这么一声。
孟津望着门外,没什么精气神儿,摇摇头不做声。
姜念秋说着要去问傅洛的联系方式。
而柳戴青一改之前开玩笑的态度看看孟津,又顺着孟津的视线看看屋外的对门,疑惑地挡在孟津前面,追问道:“你跟人家来真的了?不是为了赌约随便闹一闹?”
孟津看到柳戴青怼过来的大脸,嫌弃地皱起眉头,闭了眼睛,沉沉地叹了口气。
一口气都没能叹完,孟津就被柳戴一把拎起肩膀使劲摇晃。
柳戴急切地重复着:“宝啊,你清醒一点!你清醒一点!”
孟津一开始还晕乎乎,任由摇晃,半响才挣开柳戴青的手,粗声粗气地说:“我是gay,你以后注意分寸,不能对我动手动脚的,不能乱称呼我,我才不是你的宝!”
“行吧,”换柳戴青叹气,拿起手机对姜念秋说,“听见没,他又弯了。”
姜念秋讲了几句安慰话,然后叫柳戴青离开,让孟津一个人静静。
傅洛接到姜念秋来电时,刚开进家楼下的停车场。
姜念秋直截了当地问:“您是已经知道我们公司部分员工不恰当的玩笑吗?”
“听说过。”傅洛下了车一边往电梯那边过去,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姜念秋有点像在处理公关事件,先是认认真真地为赌约一事道歉,而后又解释并非要过问傅洛跟孟津之间的事。
她说:“都成年人了,相信你们自己能处理好,只是不能让外人觉得我们公司有多无聊居然拿感情打起这种赌约,所以我想我应该多嘴再解释两句,赌约只是公司员工瞎讲的玩笑话,大家聊过就忘了,可以向您保证,孟津自己都没当真。”
傅洛进了电梯,手机上夹杂在姜念秋的说话声里还有几下提示音,他拿开手机看了眼,是孟津打过来的电话。
没接,继续听着姜念秋说:“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公司难辞其咎,您那边看看,如果孟津实在给您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公司会尽快安排新的工作给他,尽量将他调离您的视线范围里,您看可以吗?”
姜念秋话里的意思是试探,因为不了解,她与柳戴青合计下来,只能猜出大概是孟津和傅洛真擦出了什么火花,结果因为赌约被撞破闹了矛盾。倒是看出来孟津一脸情伤的状态,现在想看傅洛的态度,但显然通话中并没有瞧出什么。
傅洛维持得体样貌,表示自己并不介意,语气平淡且温和。
结束通话后,姜念秋转头叮嘱柳戴青好好安慰孟津,她只能从傅洛的态度中琢磨出孟津的情伤估计一时半儿好不了。
在外人看来,就是孟津一头脑热,借由赌约接近傅洛最后又单方面的沦陷,而傅洛不为所动。
其实傅洛只是能装。
傅洛到家不进屋,站在门口又故意把手机铃声调到最响,看着孟津的来电却不接通。
很快,另一头没关紧的门就被匆匆推开。孟津出来得着急,差点没站稳,使劲扶在门把上。
傅洛没有回避,直视过去,他见孟津两眼泛着红晕,以为是喝酒喝上头,便虚伪地应酬:“喝多了吗?早点去休息吧。”
孟津半个身子倚靠在门上,闭了闭眼想平复思绪,可很难,看见傅洛满不在意的模样,心已经凉了半截。
他不在乎。
他根本不在乎。
“你都听到了吧?”孟津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抬起眼,望向傅洛,“在k歌房里我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吧?”
孟津讲话一字一顿,眼底充满期盼,他也不知道自己要盼什么,可能是希望傅洛给出否认的答案,又或者傅洛能稍稍表现出很在意的神色。
傅洛只是露出淡淡的笑意,承认他确实都听见。
都听见了也没有任何不悦,礼貌的样子仿佛对面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傅洛还善意地提醒道:“早点去休息,有什么话等你酒醒了再说。”
“那些都不是我的真心话……”孟津垂下眼,不再试图从傅洛的表情中获得信心,他低声地解释,“说什么三月期限的赌约什么直男都是违心话,我只是觉得自己很丢脸才讲那些……”
孟津脑袋越埋越底,声音也越来越听不清楚,重复了好几遍“很丢脸”,却一直没有把话往下说完。
傅洛走近他,伸手捧在孟津脸上,指腹抚了抚孟津眼角,奇怪地问:“你眼睛怎么了?”
“有蚊子飞进眼睛。”孟津吸吸鼻子,勉强地抿上笑,抬头看着傅洛。
按孟津的处事风格,这种时候应该直接问出口的,问傅洛为什么满脸不在意、是不是有什么整人的招,可这些问题归根究底是在期盼傅洛的喜欢。
傅洛太平静了,平静到孟津只能斩断可能性。
他看不见傅洛的爱意,也早早察觉到傅洛的应酬式对待,所以才觉得丢脸,为自己的一厢情愿感到丢脸。
孟津犹豫地问:“你打算怎么办?按以前在中学整故意接近你的人那样来整我?是吗?”
“你是在哭吗?”傅洛答非所问。见孟津红着双眼,傅洛此刻心底慢慢漂浮起细微的涟漪。
“没有,没哭。”孟津声音渐渐哽咽,“眼睛有异物,等下就好了。”
“那去洗洗脸,冲一下眼睛吧。”傅洛说着,缩回手,放开了孟津。
孟津没动弹,又说:“赌约的事我向你道歉,但我最多只有前面几次是故意找机会接近你,后来……后来就没有了,我是真心要认识你的。”
傅洛回:“我知道了。”
孟津越发地激动:“你很早就知道了对吧?你只是假装跟我亲近,只是看我笑话,随时准备整我的对吧?”
与孟津发颤的声音相对比,傅洛始终平静,并且关注点依然是在孟津有没有哭这个问题上。
傅洛又问了一遍:“你是在哭吧?”
“你瞎吗!”孟津抬手抹了把脸,哽着声音说,“上次的视频,你是不是保存了?”
“你指的是在茶山区酒店拍的做爱视频?”傅洛口吻十分自然,“是,趁你没醒的时候保存了。”
孟津怔怔地往后退了几步,恳求道:“能不能把视频删掉……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烦你的。”
“你是担心我故意将视频散布出去吗?”傅洛说,“放心,不会发出去的,你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哭。”
“没哭。”但笑得比哭还难看,孟津目光闪躲,无法坦然地迎上傅洛的视线,“说了是眼睛有异物……我……我不会再烦你的,做人留一线,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如果很讨厌我,完全可以直说,你为了整人随便是谁都能上床吗?还是看我一点一点沉迷,能让你得到整人成功的乐趣?”
孟津想让自己看起来有底气一点,不过没办法,他声音都快低到尘埃里,哽咽不断,哪有什么底气,所有的质问终归只是一句: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好在傅洛似乎能捕捉到孟津的情绪,虽然觉得奇怪,现在的场面已经超出他的预估,孟津看上去很难受,傅洛顿了顿,再次伸手过去替孟津抹掉眼泪。
孟津一动不动,垂着脑袋继续说:“不管再讨厌谁,触碰法律底线是不可取的,你有没有想宁聪真的死了,警察有可能查到你身上,打一顿不解气那就多揍他几顿,直接要人命,万一牵连到你自己怎么办?”
傅洛没否认:“我不会受牵连,做事之前肯定会想好全身而退的方法。”
“那我呢?”孟津问,“你现在也要全身而退了是吗?我这副样子你是不是满意了?”
“孟津。”
傅洛突然用很正式的口吻叫了孟津的名字,双手捧高孟津的脸,与他保持对视,有些疑惑,也很郑重得地问:“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孟津憋着一口大气喘不上来,调整许久的呼吸才脱口:“不喜欢了,我拿你解闷而已。”
“现在不高兴是因为我说你很解闷?”傅洛闪过一丝近似“满意”的笑,他松开手之前先靠近在孟津的额头上留了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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