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达非抿抿嘴,没说什么。
“但是裴延他...”杨天素来举重若轻,眼下神色却有些复杂,这说明裴延今天不是一般的生气。
“反正你…你尽量服软吧。”
“.........”
裴延的越野车就停在《春栖》剧组大门口。杨天敲了下窗户,径直拉开车门,冲里面道,“人给你带出来了。”
周达非不动声色,却还没想清楚要怎么跟裴延服软。
车里看起来平静,裴延眼睛闭着靠在椅背上,听见杨天说话才睁开眼。他看了周达非一眼,却没有任何表情。
周达非站在车外一时不敢上去,杨天推了他一把,“你先上去吧,我去跟燕总讲两句,看看午饭在哪儿吃。”
裴延依旧一言不发。杨天走了,周达非无法,只能径自坐上车,把车门轻轻拉上,这死一般静寂的封闭空间里,连落扣的声音都过于响了。
裴延敲了下面前的挡板,“你下去,把车门车窗都关好。”
周达非心里倏地一沉,倒吸了口气。他垂下头,下意识搓了搓手。
前排李秘书下车后恭敬地把门关好,车内响起一声闷闷的砰。
周达非和裴延并肩坐在狭小的空间内,中间只隔着十来厘米。
周达非不是个会退缩的人,他试探地朝裴延抬起头,“老,”
可“师”字尚未出口,便被掐死了喉咙里。
裴延出手快准狠,像杀鸡般掐住周达非的脖子用力把他往车门上砰的一甩,按得他不得动弹,“周、达、非。”
周达非的头直接被甩上车玻璃,撞得生疼却来不及喊。关好的车门像是微微抖了几分,周达非惊出一背冷汗,感觉自己随时可能会倒栽出去。
裴延眼神阴鸷,言语像利刃出鞘,通体皆是煞气,“我看是我最近对你太好了,好得你都找不到北,混进别人的剧组了。”
周达非此刻上半身几乎无法动弹,维持着一个脊椎接近扭曲的姿势,嘴唇翕合呼吸困难。
裴延在车座上半起身,一腿半跪一腿撑着地面,发泄般把胳膊绷得直直的,掐着周达非的力气越来越大,手臂上的肌肉微微发抖。
他的眼睛睁出微微的红,说明他正处在盛怒之下。
就在裴延为周达非的沉默更加不满时,周达非忽然长腿伸直猛的抬起——
踹上了裴延撑着地面的那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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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尽量服软。。
PS明天不更哦,后天见!
第27章 扒光
在医学不很昌明的年代,常有重症患者失去意识瘫倒在床,请来的郎中对六神无主的家属说,“我这有一剂猛药,或可救他性命。然此药毒性颇强,有一半的可能让他死得更快,你们用不用?”
周达非未曾经历上述情境,但他一定是会选择用的那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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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掐住脖子的那一刻,周达非无比清晰地意识到,那些他准备好的解释和托词都将是无用的,裴延一个字也不会听。
他跟裴延说过自己喜欢沈醉的电影,而沈醉早期的电影大多是夏儒森导的,搞不好裴延会因此怀疑他是故意溜到《春栖》企图投入夏儒森门下。
周达非甚至觉得裴延有可能直接把他掐死在车里。
于是他索性下一剂反咬一口的猛药,狠踹裴延一脚,打算鱼死网破。
裴延果然猝不及防,一时吃痛,震惊之下手臂有一瞬间的松力。
周达非趁机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伸手把裴延往后一推,怒道,“你吼什么吼!”
裴延被推到失去平衡向后倒去,他一手撑住椅背,怒火中烧,“你,”
“我都没说什么呢你还有脸生气!”周达非瞪着眼睛抢先开口,语速飞快像火烧般带着怒气,“就因为你,我特么今天在这儿差点给人扒光了!!”
“.........”
周达非一嗓子吼完,裴延喷薄而出的怒气倏地顿住,他一时懵住。
周达非不仅没有像他预想得那样满嘴谎话赖皮服软,反而倒打一耙,一脚踹得他小腿到现在还疼。
裴延大脑嗡嗡的,气得脸都开始发红,“你再说一遍?!”
周达非此刻看起来不比裴延好多少,但大脑是高度清醒冷静的。
他若无其事地侧过脸,瞥见裴延在再度发怒前眼神有一瞬的迷茫和退缩——这说明即使凶残如裴延也并非刀枪不入。
如果是几个月前的裴延,周达非基本毫无胜算,但如今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太一样了。
裴延有被击败甚至“猎获”的可能。
周达非傲然地靠上椅背,冷哼一声,“我本来不过就是被挤进了群演组,因为实在不像被怀疑成狗仔。”
“刘珩都认出我跟沈醉喝过酒了!就因为夏儒森导演猜测我是你这边的人,硬生生把我关了一个上午。”周达非翻了个极其无语的白眼,“连个能爬的树都没有。”
“.........”
裴延并非不知道事情经过,但周达非的“累累前科”让裴延本能觉得这又是周达非在作妖。
就像上次他出其不意地爬树出去喝酒,鬼知道他这次是不是又假借群演和狗仔试图赖进夏儒森的剧组。
裴延不动脑子都能猜出周达非喜欢夏儒森拍的那种故作高深的扑街电影,这让裴延有一种不服、醋意和微微的害怕。
没见到周达非之前,裴延甚至担心他会想办法勾搭上夏儒森,扑腾扑腾着小翅膀飞了。
“你刚刚说谁要扒你的衣服?”裴延厉声问道。
扒衣服纯属周达非胡编乱造。丁寅只是在最开始不清楚他身份的时候威胁过要搜身,后来没搜成,并且与裴延毫无关系。
但周达非已经掌握了与裴延斗争的第一要诀:真相本身完全不重要,关键在于如何进行描述。
“他们收了我手机,还说要搜身。”周达非顺势从兜里掏出手机怼到裴延面前,“喏,我手机现在还关着呢。”
“我说你是不是得罪过夏儒森啊,一提你名字他眉头紧得跟天津麻花儿似的。”周达非浑身都摆出不爽和倔强,开始转移话题,“难怪你老看沈醉不爽,还莫名其妙拿他找我茬儿,这跟我有特么毛线关系啊!”
“.........”
“周达非。”裴延喝了一声,“你不要东拉西扯的!今天早上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乱跑,你全当耳旁风了?!”
“我当耳旁风?”周达非现在完全是战斗模式,吵架都不需要经脑子思考,“谁让你自己的剧组就在春栖旁边?”
“出门就这一条又窄又挤的小道,我不从这儿走从哪儿走?”
“你真以为我能飞檐走壁啊!”
“你,”裴延被周达非一连串怼得哑口无言,原本腹稿都不需要打的几千字质问生生吞了回去。
车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只有两人激动之下近乎缺氧的粗重呼吸声在此起彼伏。
“你这张嘴倒是伶俐。”裴延咬牙切齿,伸手擒住周达非的下巴,很是用力。
可周达非死不转头,对裴延完全无视。他眼下吵得浑身燥热,领口勒着极不舒服,遂拽开了衬衫最上方的几粒扣子。
啪的一声,第二粒扣子受力不均,不幸脱线掉了下去。
“你干嘛?” 裴延没注意到扣子,听见声音只以为是周达非又要作妖,下意识捏紧了点儿。
周达非本能地起了下身,可被裴延捏着下巴导致视线受阻,他没能立刻伸手接住,才几秒钟那扣子就不知滚去了何处。
“我扣子掉了。”周达非皱了皱眉,直接拽开裴延掐着他的手,弯下身顺着扣子掉落的轨迹在车椅和地上找来找去。
裴延见状,被推开后也没坚持,眼神暗了暗,“这么不小心。”
周达非个子很高,腿又长,在车内活动极不方便。何况这本就狭小的空间里还有个比他还高的生物。
裴延坐在那里碍手碍脚,不仅不帮忙找扣子,还一脸怀疑地盯着周达非。
周达非因而看裴延更不顺眼。
他找完自己这边后一无所获,有些急躁,索性直接跪到地上。
“哎你让一下。” 周达非不耐烦地推了推裴延的腿,示意他抬起来,“看看是不是滚那边儿去了。”
“掉了就掉了吧,”裴延语气不善,却还是不情不愿地抬起了腿,配合着往车门边挪了挪。他的腿因为过于长而格外不方便,“回去找一粒扣子钉上不就行了。”
“这扣子是专门样式的,很难找到一模一样的。”
“那你重新买一件衬衫能有多贵?”裴延伸手就要拉周达非起来,“别找了,起来。这车都被你闹得开始晃了。”
“这件衣服是我妈妈给我买的。”周达非仍埋着头。
裴延敛了下眉,似是深吸了口气,却没再说什么。
周达非那侧的车窗玻璃传来了咚咚响,外面有人在敲。
周达非正忙着找扣子,没多想便反手按下了开窗键。
于是车窗徐徐落下,落在杨天眼里的便是裴延靠在椅背与车门的交接处,而周达非跪在他面前,脸的朝向比较魔幻。
“.........”
“.........”
“哎你,”车窗落下一半后裴延意识才到不对,他眉毛一皱,连忙薅住周达非准备拉他起来。
周达非在狭小空间里长期低头弯腰,找得焦头烂额,一把拍开裴延的手,“你干嘛!”
他说着半跪着直起身,朝开着的车窗随意看了眼,正对上杨天吃惊得一眨不眨的眼睛。
“……”
周达非知道杨天肯定误会了,但事已至此多解释反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索性撑着椅座坐回位置上,往车窗边挪了下,若无其事道,“杨指导,你要上车吗?”
“………”
“我不用。”杨天清咳一声,“那个,就是来跟你俩说一声。本来是我准备请燕总他们吃个饭,但是刚刚燕总主动提出他请客,就在前面那家酒店,让我们、还有夏导他们都去,把沈醉也叫上。”
“什么?”裴延的眸子里瞬间烧起团火,“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跟,”
“我已经替你答应了。”杨天面无表情道。
“…………”
不知为何,周达非忽然有点想笑。
“你跟他们的关系不能老这么僵下去。”杨天一手搭着车窗,苦口婆心道,“这次也是个机会。何况夏导都答应去了。”
“夏儒森答应是因为没有燕名扬的投资他这部《春栖》就可以直接完蛋了。”裴延言语中透着一丝嘲讽,“我又不缺他那点儿钱。”
“我知道。”杨天叹了口气,“可是你前段时间已经跟一个投资商闹翻了,再这么闹下去你还混不混?再说了,今天这事儿你不得好好谢谢人家嘛。就吃个饭,又不会要了你的命。”
“你也要来啊。”杨天指了指周达非,又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沈醉差不多还有20分钟到,人齐了就开席,你俩还有20分钟可以......。”
杨天的目光在裴延和周达非之间扫了圈,“…还有20分钟,请自便。”
裴延:“.........”
周达非:“.........”
杨天说完,熟门熟路地把手伸进车内按上了车窗键,然后趁着车窗还没摇上去火速收回胳膊,扬长而去。
第28章 燕名扬
车内重新变成了一个死一般寂静的封闭空间。
“我反正不去。”裴延还没说话,周达非倒是先开口了。
他双手一抱,把靠背向后按了按,一副要休息的样子,“我才不要跟你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你不是很喜欢夏儒森的电影吗?”裴延冷言嘲讽,“不趁机拉拉关系?”
“是。我特别喜欢夏儒森的电影,”周达非又坐起来点儿,“就因为你,我跟我偶像的第一次见面就毁了,就给他留下了极其恶劣的印象。”
“你说夏儒森是你偶像?”裴延声音凶狠,满脸都写着你再说一遍试试。
“对。”周达非并没有视夏儒森为不可替代的偶像,却还是故意牙尖嘴利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跟你说过我给过去十五年的电影做过票房和质量的回归分析吗?”
“在那个以质量为横轴、票房为纵轴的直角坐标系上,夏儒森的电影分布在右方——有上有下;而你的电影全部群居在左上角。”
裴延中学就去了美国,后来走的也是艺术道路,其数学水平比起做海淀卷长大的周达非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但坐标系裴延还是学过的。
他听懂了周达非对他的冷嘲热讽,“你现在是彻底破罐子破摔了,都不想想后果?”
裴延话音一落,周达非抬眸与他对视一秒,慢慢咬上了自己的嘴唇,看着挺用劲。
裴延一肚子的火像喷上了棉花,不甘心又不得劲地散去。
他却最见不得周达非又倔又可怜的样子。
周达非的倔强都是专门针对他的,这让裴延心里又酸又气。
他不服地想着,我比那什么夏儒森沈醉好多了。你那么懂我,为什么就不能擦亮你的眼睛好好看看!?
裴延心里有些后悔刚才的话,以及自己今天盛怒之下掐着周达非脖子的过激行为。
可裴延不擅长安慰人,僵硬地抬起手想摸摸周达非的脸以示安慰,却见他倏地垂下了头。
周达非声音不大,却有一丝轻微的抖,“我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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