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蛟龙背上,已经有数十人,他们或站或立,只是在看到月赤仙子上来的时候,便纷纷站起来。多少能看得出来月赤仙子乃是他们的领头之人。
谢忱山被包裹在红绸中,可魔物的触须却比那些红绸要更快地缠绕住他。他信手擦过那些红绸,细腻的触感让他眉头微挑。还未有别的动作,徐沉水便搂过他瘦弱的肩膀,低沉地说道:“小心些。”
他像是在故意避开谢忱山与红绸的接触。
月赤仙子收回那缠裹着他们的红绸,呵呵笑起来:“说得不错,我这红绸看着寻常,确实有些别的门道。”
这位新来的修士倒是敏锐。
反倒是那少年,相貌好则好,可着实无用。
谢忱山便心安理得做出一副虚弱的模样倚靠在徐沉水的怀里,安静地听着月赤仙子给他们做新人指导。许是这般的事情已经做过无数次,月赤仙子看起来已经十分熟稔。
“登天台与诸多小世界相连,历经天劫后,就能过天门,上登天台。各仙门每百年轮换一次,大多数时候,这百年内登天的优秀修士,都会归这百年内轮值的仙门所有。”月赤仙子含笑说道,“我派系中,也有专长于魔修之事的传承,倒是不必担忧这些。”
她一眼看出来徐沉水的传承,谢忱山倒也不奇怪。
待她说完大面上的事情后,也便贴心地让这兄弟俩相处。毕竟初来乍到,瞧着那病弱的少年都差点软倒在兄长的怀里,想来还是不太适应的。
谢忱山在月赤仙子的注意移开后,方才戳了下徐沉水。
“静音。”
魔物会意。
层层淡淡的灰波笼罩住他们两人,站在龙头的月赤仙子循着动静看去,只是轻笑了一声,倒是不去在意。反倒是与身旁几位女仙说话,话里偶尔泄露出几个“天悲”“好看”“可惜”之类的字眼。
在灰波的笼罩中,谢忱山道:“牧之没事吧?”
徐沉水淡淡说道:“还昏着。”
谢忱山从徐沉水的怀里挣脱出来,在他的对面盘膝坐下。这蛟龙背部摸起来有些粗糙干硬,然这庞然大物身为坐骑,这背部自然是设置有诸多的阵法,就连那罡风也并未侵扰其中,只是在腾空入云的瞬间,耳边仿佛有阵阵鸣叫。
“这月赤仙子也未必怀有好意。”
徐沉水颔首,平静地说道:“她之恶意,比雷道子浓烈。”
谢忱山饶有趣味地看着魔物,道:“那魔尊选择她,乃是为了试探?”
徐沉水摇头。
“无妄提起的法子中,有玄月仙宗吧。”血眸看着谢忱山,“那为何不选?”
谢忱山道:“玄月仙宗,行事诡谲,手段残忍。虽为仙宗,却是亦正亦邪,仙门内曾有一脉擅使魂魄,以其为根,锤炼自身。虽然阴狠毒辣,却也因此对魂魄多有钻研,或许能有可为。”
他复述着小和尚的话。
突地说道:“我师父是上哪知道这么多的?”
谢忱山如今留着的记忆只有破碎的画面,并无过多的回忆。只有那些情感在提醒着他,有些人可信。倒是想不起来他的师父曾经是个怎样的人了。
分明从未踏足上界,可却在他们历天劫之前絮絮叨叨了贼多相关的事情。不过如今他们已经来了上界,却也是无法再去追溯。
魔物愣了愣,又摇头。
谢忱山摆摆手说道:“也不定那山头传承还在,且先看看便是。不过以魔尊现在的修为,和那仙子交手,有几成把握?”
徐沉水淡漠说道:“三成,她比我厉害。不过她会死。”
谢忱山笑了。
他没怀疑徐沉水说的是假话。
“你有没有觉得……”方才离开他的体温猛然凑近徐沉水,谢忱山低声说道,“那些人看咱们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呢?”
视线?
徐沉水这才稍稍分心去关注那些若有若无的关注。
——食欲。
魔物心中蓦然浮现出这个答案。
如果这个答案被谢忱山知道,那或许要笑出声来。徐沉水虽然已经有了心,可是对这些复杂的情感还显陌生。
那并非食欲……而是垂涎。
当然具体落在了徐沉水身上。
谢忱山有些玩味儿,徐沉水在他们看来应当是能引发登天台异象的天才,那这样的人物引回去宗门,不正是该好生对待才是?
为何会有垂涎?
赤月仙子的恶意隐藏得极好,可徐沉水本就是从恶意中淌过的魔,谢忱山更是对这些敏锐至极,总不会被瞒过去。
初来乍到的体悟,倒是有些微妙。
蛟龙腾空在上,游走在云端之中,眨眼便是万里而过。
这方大世界远比他们之前那天悲小世界要来得广阔无垠,近乎无边无际的大世界充斥着无数珍宝与赫赫威严的仙宗,大千世界别样的修士们汇聚于一处,仿若一个充满生机的崭新.世界。
底下越过的无数仙城,更是繁华巍峨,人与仙混住一处,全无遮掩之势。
这数日,谢忱山也与玄月仙宗的人说上话。
“这种名为‘茹障’的不祥一旦滋生,便会在极短时间内侵吞掉整个小世界。甚至有可能在彻底吞没之后,蔓延至其他的小世界。如此,与大世界、其他小世界相连的天门在察觉到‘茹障’的存在后,便会断绝天门与其的联系。”这仙人所讲的,显然是晦气。
茹,食也。
便是连小世界的天道也无法挣脱这样的命数,故这看似温柔的名讳之下,其实潜藏着无比幽深的危机。
少有如天悲小世界这种能挣脱其命数的存在,故而这百多年来,大世界中可对“天悲”这两字颇有印象。
“说来,天悲小世界的许多修士也是进了我们仙门,往后或许还能打个照面。”那仙人含笑说道,只是那笑容看起来稍显怪异。
谢忱山微笑道:“多谢。”
那被他问话的仙人看着年纪也不大,望着他的眼神虽有好奇,却远没有看向他身后正在闭眼调息的魔物要来得热切。现下谢忱山正是少年模样,那体内空虚无甚修为也并非隐秘,故在那仙人看来,谢忱山的岁数远不及他们零头,对待他的态度就有些轻慢。
“你的兄长与你倒不是一个种族。”他笑吟吟往少年那边走了两步,“你可知以他的修为或许能入主脉门下,你却是不能。”
谢忱山宛若不觉,笑着说道:“他乃是后天入魔,才是这般模样。本来我这孱弱身子,是跟不得兄长入天门,只是兄长怜惜,才有此举。至于兄长若是能入仙门主脉,那自然是好,我去做杂役或是旁的,也不妨碍。”
他说得天真,那玄月仙宗的仙人也只觉得好笑,就未免有了一些逗弄的心思。
“这仙门中人,做杂役的,也自然是下界修士,你这身子要如何做得去杂役的功夫?不如寻了个依靠,总归是个好……”
悚然的感应在心头炸开,他下意识暴退数步,但见数根粗大的触须猛地从谢忱山的身后探出,一把搭在他的肩膀上。而一道幽冷的嗓音贴在他后脑门响起,冰凉彻骨:“您想说些什么?”
他猛一转身,那方才还打坐的俊美男人正闭着眼站在他身后。
红眸睁开,只余下一片血色。
在他身后,谢忱山抱着触须发出了宛如啜泣的声音,哀哀说道:“兄长,他欺辱我。”
那仙人:?
魔物冰凉的气息迅速蔓延开来,周身之内,只余下彻骨的冰寒。混沌缭绕在他的身侧,与那暴起的触须一齐涌向那调.戏谢忱山的仙人。
这突如其来的争斗引来蛟龙背上其他仙人的关注,那月赤仙子在波动刚起的瞬间就睁开眼。她的身影轻若柳絮,轻灵地出现在他们的中间,笑吟吟地说道:“将来都是自家的师兄弟,怎么闹得如此生份?”
那玄月仙宗的仙人立刻收了法术,谨慎地说道:“大师姐说得极是。”
徐沉水却不是那种能忍让的脾性。
哪怕那人已经收了法术,无尽触须却强行袭去,在月赤仙子的阻拦之下,冒着受伤的风险将人抽落蛟龙背!
月赤仙子的脸色稍冷,望向徐沉水。
但见他瞬息出现在谢忱山的身后,语气森冷地说道:“他是我的,便是仙家也没有予取予求的道理!”
那肆虐的恶意与冰冷毫无掩饰。
浑然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形象。
月赤仙子眼里涌现出瞬间的暴虐,又被立刻压了下去,笑得温柔平静。
“不错,那自然没有这样的道理。若是有任何一人再敢行这种骚扰之事,回去就自去杀峰领刑!”
诸道应是。
这事就算了了,那被徐沉水打落的道人被人救起来,却是根骨齐断,需回去好生休养。一时之间,他们才意识到徐沉水本也是个杀星!
月赤仙子冷着脸说道:“便是再猴急,也没有当真人家兄长的面发作,是生怕我还不够添堵的?”
“大师姐,我是真的没……”
月赤不耐烦地横他一眼。
“谁不知道那点事情,你还在我面前分辨?那少年怯生生的,难道还是他自己凑上去的不成?”她姣好的面容甚至有些扭曲,“可莫要耽误了仙门的大事!可就差这么一个材料了。”
还是这样上好的根骨!
那受伤匪浅的道人心有不忿,却无法再言,只能懦懦以对。
而在那头,谢忱山借着这四下无人理会他们的时机,趴在徐沉水的肩膀上假哭的同时轻声说道:“有诈。”
魔尊这番试探不错,倒是引出了不少反应。
徐沉水左耳进右耳出,面无表情的面皮下,那颗心在快乐鼓动。
好近。
谢忱山得不到反应,沉默了半晌,从他身上下来,抬头看了一眼徐沉水。
谢忱山:……
魔尊以前也是这么傻的吗?
他想扒拉一下以前的自己是怎么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四千更新get√
*
明天更新看能不能恢复到早八,让我trytry
*
徐沉水:嘿,嘿嘿。
谢忱山:傻不拉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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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于此方大世界的北部,有一座老城,占地面积极广,来往仙人与凡人一同居住,甚是融洽。而在此城的上空,正有一道庞大的暗影高悬,隐隐绰绰,哪怕凡人抬头,却也是看不清楚。
那正是玄月仙宗的所在,没有宗门的令牌,是寻不到仙宗的入口。
谢忱山一路都是个安静乖巧的少年,再加上之前的受惊,时常躲在“兄长”的背后。那兄长偏生又是个不会看眼色的愣头青,这让玄月仙宗的其他人少有和他们接触了。除了赤月仙时不时宽慰几句,这一路飞来,倒还算是安宁。
谢忱山这一路饱览了这大世界的瑰丽多彩,除了面上的柔弱,倒是心胸开阔,饱览了一眼这大世界的模样。
倏忽穿过万重山岳,在阴影中盘旋,蛟龙才将将停了下来。
谢忱山抬头望,只见玄月仙宗这几个大字龙飞凤舞地铭刻在一座高大的石门之上。那巍峨的山门与其后亭台楼阁相得益彰,仙气浓郁,仿佛浑身都浸泡在了世间最是充裕安详之所。
底下的老城安乐,顶头的仙居恢弘,仿佛这便是最相得益彰之景。
那蛟龙背上,除了徐沉水和谢忱山之外,也有几个是被他们带来的下界修士,也是颇有聪慧。之前他们本来还打算和他们说说话,可惜在后头见到徐沉水的“残暴”后,便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月赤仙对待那几人,与对待徐沉水的态度一般温和可亲,嘘寒问暖,做足了姿态。
谢忱山心中好奇,这究竟是打算用他们来做甚?
这种忍让可不多见。
那日徐沉水闹的那一出,分明能看得出来月赤仙已然动怒,可她还是忍住了发作,甚至还惩罚了一番那弟,就是为了安抚徐沉水。
如果月赤当真是这种和善性子也便罢了,可那一闪而过的暴虐却不是作假。
怕是所求甚大。
他们一路安静跟着月赤仙进了仙宗,其中之宽广恢弘着实是下界难以看到的景象,甚至以如今之目力也无法一眼望尽。月赤仙随意给他们介绍着各处的情况,只一路在她的带领下,下了蛟龙,乘着风意往里头行去。
谢忱山眼里的趣味更深。
但凡是初来的弟,不说有几番考校,却也是不能一路送往最内院的地方。可是这月赤仙却是忽略了旁物,一路与他们介绍着玄月仙宗的详情,可一路却引着他们往最内里而去,这实在是有意思。
待他们过了一处高.耸山峰,月赤仙含笑说道:“过了这座山脉,便是你们历练的地方。”她望着徐沉水身旁的谢忱山。
“小谢的身子骨娇弱,那处是对新弟的磨砺,小谢要是进去了,怕是熬不过去。要不就暂且让他在山脚下暂住,等你之兄长通过试炼,再做决断如何?”
徐沉水道:“不成。”
这一路上他们已经见证过了徐沉水究竟是一个怎样固执的人,在听到他的回答自然也不意外。月赤仙只是轻轻一笑,不再阻止,目送着这一批的候补弟们上了山。
那浑身平和清净的气质为之一变,变得魅惑了起来。
在她身后,有亲近的女仙笑着说道:“还是多亏了仙,才让我等在期限内凑足了材料。那五人的缺口,可差点没补上。”
月赤仙笑吟吟地说道:“也得是这百年是我等在轮值,正巧比从前要简单得多。”
那女仙道:“也不知道老祖会不会满意这一次的百人,要不着痕迹凑够这般人数,即便是对我等来说,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月赤仙道:“再难,也是要做的。这位老祖的存在,对玄月仙宗来说,可不容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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