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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皇宫猫管事(穿越重生)——问尘九日

时间:2021-12-11 11:07:10  作者:问尘九日
  方啼霜仍保持着上半身钻进床底,下半身还露在外头的姿势,看起来就是顾头不顾腚的藏法。
  戚椿烨很知道这小郎君对皇帝的特殊之处,而且,小猫儿忽然不见了,他回去也没法交差,不如就把这方啼霜带去面圣也好。
  “欸,小郎君,可别再往那床底下去了,”戚椿烨提灯走到了他身侧,轻声哄劝道,“那里头多脏呐,而且圣人在外头等您呢,可别让圣人等急了。”
  方啼霜心里一紧,心想裴野在等他?他怎么就神通广大地知道自己变成人了?难道……他在方才出去前就看见了?
  戚椿烨见诱哄不成,于是稍冷了冷声:“郎君若是不肯听话,那老奴只好去唤苏将军进来带您去面圣了。”
  方啼霜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就顺坡而下,有些狼狈地从床底下钻了出来。
  戚椿烨倒是很贴心地给他准备了一双合脚的靴子,又请他把身上那套皇帝的朝服换了下来。
  若换了别人,误穿了这样逾制的衣裳,押下去处死了也是该的,但无知者无罪,而且戚椿烨知道皇帝未必会在意这个,只让他换下便是了。
  殿外,露台上。
  裴野忽然听见脚步声,也并不抬头看,只是淡声开口问了句:“怎么去的这样久?”
  然而下一刻,他便意识到了,回来的不只有戚椿烨一个,身后还多了一个他并不熟悉的脚步声。
  “圣人,奴婢方才回去瞧过了,小猫主子并不在窝里,殿里只有这小郎君一人,”戚椿烨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然后又道,“要奴婢去嘱咐苏将军去寻一寻吗?”
  “不必劳动他,”皇帝支起身子,而后看向那低着脑袋的方啼霜,紧接着又对戚椿烨道,“你先退下吧。”
  戚椿烨颔首应道:“是。”
  等他退去了,裴野复又躺下,然后神色懒懒地提醒他道:“旁边还有一架躺椅。”
  方啼霜一开始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会错意,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先是往皇帝旁侧那台躺椅上一坐,然后才略有些僵硬地躺下了。
  “方啼霜。”裴野忽然开口道。
  方啼霜徒然被连名带姓地叫了这一声,吓得他差点从躺椅上跳了起来。
  “怎么先前孤看着你时,你便连一回也不肯变,”裴野缓声道,“倒是专挑孤不在的时候变。”
  方啼霜很小声地回答道:“这是巧合,而且我变人也很可怕的,会吓到你……陛下。”
  裴野有些好笑:“怎么个可怕法?孤倒想亲眼瞧瞧。”
  方啼霜突然侧过脑袋,不再回答他了。
  如果他忽然见着清宁宫那只犬爷变成了人,身上还生了一对狗耳朵和一条狗尾巴,哪怕事先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也肯定还是会被吓到。
  所以方啼霜以己度人,认为裴野不可能会不害怕。
  好在最近几次变人,他倒是能控制住耳朵和尾巴其中之一了,只可惜藏好了耳朵,尾巴就收不回去,而收起了尾巴,耳朵便又冒出来了,按下葫芦浮起瓢,实在做不到两全其美。
  因此他还是觉得先藏耳朵最要紧,毕竟尾巴能用衣裳挡住,而那猫耳朵却不能。
  方才睡着了他还不觉得,如今在这躺了一会儿,方啼霜忽然觉得口又渴了起来,没一会儿的功夫,嗓子就干得都快冒烟了。
  他手左边的桌案上就摆着一盘冰镇过的葡萄,看上去还在冒着丝丝凉气,葡萄旁便是一壶沉在冰水里的茶汤。
  方啼霜忍不住便多往那儿看了两眼,然后不由自主地咽了口水。
  裴野半闭着眼,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于是便道:“想吃就自己拿。”
  方啼霜下意识摇了摇头,而那只小手已经身不由己地爬了过去,他只吃葡萄,又不喝水,想必也不会催发肚子里的那堆瓜籽。
  没过一会儿,那一碟子的冰镇葡萄便都消失不见了,因为怕被裴野说,所以方啼霜还很克制地在那碟子中央留下了最后一颗葡萄。
  裴野转过来看了一眼,似笑非笑道:“还知道给孤留一颗呢,挺慷慨。”
  方啼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但很快,他便笑不出来了,方才他嚼葡萄的时候太猴急,不慎咬碎了几粒葡萄种子,才刚还没有什么感觉,但刚刚用舌头轻轻一舔,竟然就把那颗乳牙给舔掉了。
  裴野见他突然面露惊悚之色,有些奇怪,于是侧过身问他:“怎么,噎着了?”
  方啼霜摇了摇头,然后低头往地上吐了一口什么。
  皇帝凑过去瞧了一眼,借着明朗的月光看清了地上那是一小摊血迹,第一反应还以为是这小奴吐血了。
  紧接着他又注意到了那一小块血迹里还夹带了一颗小乳牙,便顿时明白过来了。
  他是明白了,而方啼霜却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是掉了牙,还流了血,想必是肚里那株瓜苗很顽强地发了芽,正在偷他身体里的养分呢!
  “掉颗牙而已,你又哭丧着脸做什么?”
  方啼霜很想驳他一句,你知道什么?可裴野才刚请他吃了那么香那么甜的葡萄,于是他收敛了一点,只闷声道:“我就要死了,我怎么还能开心起来?”
  裴野面上微微一愣,然后勾着嘴角笑:“怎么就要死了,就为着这一颗牙和一口血?”
  “还不是你要请我吃什么寒瓜,”方啼霜莫名有些郁闷,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就带了点哭腔,只听他悲伤地控诉道,“也不早告诉我那瓜籽不能吃,我吃了那么多瓜籽,还不小心喝了一点水,那肚子里寒瓜种子可不就发芽了吗?”
  裴野听到这里,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他原本还不明白那小猫儿为何会突然憋着不肯喝水,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便顿时了然了起来。
  方啼霜心想自己都这样惨了,裴野竟还笑得那么高兴、那样没人性,不由得便悲从中来,鼻尖一酸,眼眶里便又开始下雨了。
  皇帝忽然见他低头在那里搓眼睛,好容易才忍下笑意,起身有些僵硬地顺着他的背:“好啦,上午那是孤诓你的,谁知你竟会信得这样真。”
  “你不要哄我,”方啼霜抽抽搭搭着说道,“我连牙都掉了一颗了。”
  裴野有些不解:“这掉牙和那寒瓜籽又有什么关系?”
  方啼霜于是便断断续续地把自己心里的猜想和裴野说了说,不料皇帝听了他这一番说辞,面上的矜持便再也挂不住了,偏过头去就开始笑。
  原本还哭的稀里哗啦的方啼霜顿时炸了毛,也顾不上擦眼泪了,连声道:“我都要死了,你还笑话我,你到底是不是人……”
  皇帝是真没见过这样单纯、这样傻的人,闻言倒也没生气,还很好心地问他:“你不是还有好些个兄弟姊妹么?你就没见他们掉过乳牙?”
  “舅母说他们是要换牙了,和我怎么一样?”方啼霜心里的那根轴一时还转不太过来。
  “可不就是要换牙吗?”裴野又笑了笑,“你这是要长大了。”
  方啼霜趴在那兀自思考了一会儿,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是被裴野诓骗了,而且还被他骗得惨极了!
  他一想通,便觉得怒气难耐,先是咬牙切齿地拎起桌案上的茶壶,直接把嘴对着壶口牛饮了大半壶,这才堪堪解了渴。
  紧接着他又转身朝向裴野,然后没轻没重地在那小皇帝的身上戳了一拳,小孩儿的力道,本来也不怎么重,更何况裴野自幼便风雨无阻地练剑以锻体,这么一拳对他来说就像是在挠痒痒。
  “你……”裴野显得有些吃惊,“放肆!”
  他倒不是因为真被方啼霜这一拳打痛了,只是没想到竟然有人真敢对自己动手,这简直是太不知道死活了。
  方啼霜心里并不解气,还一脸委屈道:“你害的我一整日都不敢喝水,揍你一拳怎么了?”
  他嘴上这样委屈,其实心里已经虚了,方才那一下是他气急了没忍住,但这会儿他觉得自己其实还挺有理,所以嘴上也不肯甘拜下风。
  不过他的屁股已很识相地离了那躺椅,随时准备要跑路了。
 
 
第五十五章 “你凑过来,我悄悄和你说。”
  裴野自认为自己是有着极高的涵养, 才没与这小奴一般计较。
  他正要开口说话,却见那方啼霜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起身, 而后“蹬蹬蹬”地窜出去了挺远。
  “你做什么跑?”裴野没好气道,“给孤滚回来!”
  方啼霜方才锤人的时候倒是很有气势,这会儿却全然变了个模样,怂兮兮地朝他这里喊:“那您说好了别打我,也别叫别人来打我,我也不想去刑司。”
  皇帝冷声反问:“怎么只许你打孤了?‘礼尚往来’的道理你不懂么?”
  方啼霜忖了忖, 认为他说的有点道理,于是委曲求全地往回走了两小步,然后怯声道:“那你要轻点还手,我刚刚打的也不重呢。”
  “你怎么知道不重?”
  他这么一问, 方啼霜忽然也有些不太确定了, 可他明明记得自己方才那一拳过去, 那小皇帝既没哼哼, 面上也不见痛苦之色,怎么会真打重了?
  可裴野问完那一句便不说话了,他顿时有些心虚, 于是又一步一顿地挪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那您要打我板子吗?”方啼霜小心翼翼地问, “我很怕疼, 最多只能忍一板子,唔……半板子行吗?”
  皇帝从未见过敢这样和他讨价还价的人,但见他那一脸很为难的模样,不由又觉出几分好笑来了:“杖刑都是从整十罚起,最少也要罚十板子, 哪有只罚一板子的道理?”
  “啊?”方啼霜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打他那一拳了, 只轻飘飘的一拳, 却要换来一顿板子,这怎么想也不值当,“那不然……还是您还我一下吧,就别劳动刑司的公公们了,都这么晚了,他们肯定都睡熟了。”
  “可以。”裴野点了点头,紧接着便作势捏紧了拳头,像是要忽然发狠,而后一拳垂死他似的。
  方啼霜耸着脖子,立刻认命地闭上了眼,然后提醒皇帝道:“好了,你可以打了。”
  裴野只意味深长地盯着他那张脸,手上却一动也不动,方啼霜原本已做足了心理准备,可皇帝这么磨了他片刻,他的耳畔便只剩下那夜风略过树叶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听见那夜风中夹杂着遥远的蛙声,以及树梢上摇曳着的点星的蝉鸣,方啼霜就这样慢慢的,忽然听见了来自自己胸膛里的心跳声。
  “我好啦。”方啼霜又提醒了他一遍。
  裴野将那时间拉得越长,他心里就越害怕,总疑心这小皇帝是不是在蓄力,然后再一拳打死自己。
  方啼霜忍不住皱了皱眉,随后又补了一句:“你要打的时候能告诉我一声吗?我害怕……”
  裴野依然没吭声。
  方啼霜闭着眼,几乎听不见一星半点的、属于面前之人的声音。
  他的心跳愈来愈快,害怕的情绪已然是笼罩过了头顶,这外头的月光虽然明亮,可到底不及白日里,更何况眼下他耳边连一点属于人的动静也没有……
  方啼霜突然睁开了半只眼睛,也就在此时,他忽的瞧面前人的拳头往他这儿砸了过来,他下意识地便往后一挪。
  直等那一拳落在他身上了,方啼霜才发现,裴野那一下不过是一个高高扬起、又轻轻落下的玩笑,最后只是很轻地在他胸膛上贴了一下,这便算完了。
  方啼霜怔楞了片刻,面上缓缓地转悲为喜,又忍不住发自内心地感慨道:“陛下,您可真是个好人。”
  陛下没理他。
  挨过了这一下,方啼霜心头的害怕情绪退下去不少,紧接着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突然撑着手跳下了那条躺椅。
  而后他蹲下身去,凝神去看他掉下来的那颗很完整的小乳牙。
  他像是犯起了愁,苦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椅上枕着隐囊的裴野忽而有些口干,可这儿并没有趁手的奴才可使,于是他只好把目光再度挪到了方啼霜身上:“方啼霜,过来给孤倒杯茶……”
  说到这里他话音一顿,突然想起这只茶壶方才被那小奴整个提起来对着壶口牛饮过,于是顿时又觉得自己不怎么渴了。
  方啼霜听见他这半句话,本来已经小跑到桌案边上握住那茶壶柄了,又听他忽然顿住了,于是便偏头望向了他。
  只见皇帝面上露出了少许嫌弃之色,然后道:“唔……罢了。”
  方啼霜知道他是在嫌弃自己,心里却有些不太能明白他们这些贵人的臭毛病。
  在家里他们兄弟姊妹加上舅舅舅母一共有八个人,每人能拥有自己的一副碗筷都够呛,平日里喝水也就是拿个瓢在水缸里舀起一碗水就喝,家里八口人喝水做饭也全指着那一只瓢。
  兄弟姊妹们谁也不嫌谁,哪里有这宫里这样多的规矩。
  不过他这会儿倒是知道不能再以己度人了,这些宫里的贵主肯定要比他们这些穷人要讲究得多,更别说面前这位还是皇帝,是这世上再尊贵不过的人物了。
  “你那乳牙……要怎么处置?”裴野忽然问。
  方啼霜挠了挠头:“我听舅母说,要是下排的牙掉了,那就要把牙丢到屋顶上去,若是上排的牙掉了,便要将其丢去床底下,否则新牙是要长不好的。”
  裴野早早的便没有了生母与乳娘,身边也不曾有人与他说过这样的习俗,掉下来的乳牙都被他埋进了花坛里,新牙照样是长的很好。
  可他也并不觉得这样的民俗蠢,到底都只是一种美好的寄愿而已。
  “那你怎么还不去捡?”他又问。
  方啼霜一撇嘴:“可它不是还沾着我的口水呢?”
  裴野笑了笑:“怎么?自己吐的还嫌脏?”
  说完便丢了一条擦手的绢布给他:“接着,用这个包着手捡。”
  方啼霜接过那条质地柔软的绸帕,这样一条帕子,在外头不知道能换多少米,够煮多少碗粥,然而他却奢侈地要拿这帕子去捡那颗脏兮兮的乳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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