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但他还年轻,也还没有后代,做这种决定的时候,还是要谨慎些。华叔,你是过来人,你替他分析分析利弊。如果小川是有别的相关病症,比如Alpha主动易感期综合征之类的问题,我这边都有有效的治疗方案,不必非要简单粗暴地选择那么极端的方式。”
华叔神色严肃地听完陈医生的这番话,紧接着就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他家少爷从什么时候开始注射这东西的,反正从国外回来就一直在打。华叔不知道阻止了他多少次,利弊分析也不知道分析了多少次,但林泊川不听他的,他也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想不通一个男性Alpha为什么要做这种选择,只猜测他这么做是因为林广善夫妇对他的负面影响。华叔最终也只暗自自责,怪自己没照顾好他,也怪他父母给他做了非常糟糕的示范。
“我会回去再劝劝的,老陈,谢谢你。”
陈医生摆手:“都是作为医生分内的事。”
华叔沉吟片刻,突然说道:“你最近也看网上的事情了?”
“是啊,那种内部检测报告是怎么落到其他人手里的啊?是从医院吗?这不仅有违医德,还是违法的,你们应该起诉那家医院。”
“影响已经造成了,起诉也没有太大的实际作用。哎,我就是看不得别人那么诋毁小川,那话说得多难听啊。”见陈医生也跟着点头,华叔便说,“老陈,咱也认识这么久了,有个事情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你说,能帮我一定帮。”
华叔起身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几分钟后,陈医生连连摆手:“这种泄露病人隐私的事情我可不能做,你让我其他的客户怎么想,我还要不要开门做生意了?”
华叔苦着脸,的确,这是强人所难了。
“你这不是自己拿着药品清单了嘛?你找人也可以啊。”
“你不明白,要可信任的第三方曝光才更有用,不然大家都会觉得是假的。”
陈医生皱着眉:“我是不懂这些。”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张…就是刚刚替你装药的女孩,才来我这儿一个月,目前还在实习期。”
陈医生一点,华叔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那孩子挺伶俐,我还有心把她留下来在我这儿长干的。你去和她谈吧,小姑娘不容易,也别亏待了她。”
“知道,谢谢你,老陈。”华叔站起来,双手握住他的手。
“别客气,我也是看在老林总面子上,有时候主顾当久了,也难免成了朋友。”
陈医生拿起桌子上的内线给小张拨了个电话:“客人要走了,你去送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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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布α洛希酮注射剂是浅黄色液体,需要在2到8摄氏度进行冷藏保存,注射方式是从腺体注入,它能够有效地综合掉α3腺体激素,抑制Alpha的X欲和X功能。每隔九十天注射一次,注射期是七天,开始两天和最后两天各一针。注射期内会有发热发烧、眩晕呕吐、浑身无力等副作用,和感冒症状十分相似,但注射期结束,副作用一般都会自动消失,迎来未来三个月无欲无求的生活。
华叔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喊了声“少爷”。
林泊川已经很不耐烦了:“别废话,来吧。”
上次的注射已经快过期了,今天早上林泊川睁眼时,发现被子下的那玩意儿竟然精神抖擞地翘着,这突如其来的生理欲望让他很难适应,心情莫名其妙地烦躁。
此时,林泊川坐在床边,他刚洗完澡,只穿了睡裤,上衣还抓在手里。他埋着头,弓着后颈,把腺体的位置露出来。腺体肉眼看不出来,但用手会摸到一个小硬块,这点A和O都一样。
华叔的手指准确地放了上去,他已经替林泊川不知道打过多少次了,一下就能确定他腺体的位置,然后往上面涂了些碘伏消毒。
腺体的位置一般都比较敏感,带着凉意的碘伏一涂上,林泊川就起了一后背的鸡皮疙瘩,皮肤都绷紧了。
华叔举起一支给儿童注射的小号针管,林泊川瞥了一眼针头,下意识道:“轻点。”
华叔举起针筒的手突然放下来,他心里一软,也心酸得很。
“泊川,不打这个行不行?今天陈医生还让我劝你,这个药是不可逆的,你做什么要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你怎么对得起你父母?你爸爸把你托付给我,你让我怎么对得起他……”
林泊川不耐烦打断了华叔:“别说了,快打吧,针剂拿出来很快就会失效。”
随着针头扎在腺体上,林泊川哼哼了两声,随即皱紧了眉头,脖子上的经脉都绷紧了。
倒不是他怕这么一支小针,只是这针扎进了他全身最脆弱敏感的位置,那种疼痛感是成百倍的放大。并且随着药物的注入,整个后颈更是一种灼烧般又热又烫的痛感。这灼烧的感觉会持续一到两个小时,只能敷一种冰片软膏临时缓解,只有把这两个小时熬过去了,才开始进入发烧头晕的第二阶段。
华叔的针已经拔出来了,林泊川的眉头还没松开,他已经出了一头汗。华叔给他涂好软膏,穿好衣服,才把人扶上床,后面的事他也帮不了了,只能他自己忍过去。
林泊川痛出一身冷汗,意识稀薄地想,这大概就是臧白说的遭报应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也无法接受自己的冲动和欲望,那些正常的生理现象都让他觉得是一种犯罪,他愧疚难当、难以忍受,只得选择了这样一种极端的方式才能让他感觉好一点。
他甚至想过摘除腺体,但这并不能阻止他分泌雄性激素。即便没有腺体,他仍然拥有一个普通Beta男性的能力,只有巴布α洛希酮是他唯一的解药。有一天他会完全丧失功能,或许这才是他唯一的救赎。
忍受生理痛苦是很耗费体力的,随着疼痛减轻,林泊川便在这种用光体力的疲惫里睡着了。不过他这一夜并没睡到天亮,凌晨两点便在饥肠辘辘中醒了过来。他一般都会选择在傍晚打针,打完可以直接睡觉。这种时候他一般也不会吃晚饭,因为痛得太厉害会肠胃痉挛吐出来。
后颈的痛楚终于没有了,但他一从床上坐起来便是一阵晕眩,他能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跟着火一样发着热,不过这感觉他已经习惯了。
林泊川拿过床头的水灌了几口,揉了揉晕头转向的脑袋,披了件海蓝开襟的和服棉外套下楼找吃的,华叔会让厨房给他留晚餐。
走到客厅他就闻到了香味儿,见着厨房那边漏出来的灯光。这么晚了,谁还在厨房倒腾?
他拖着无力的步子走过去,那是个穿着睡衣和开衫外套的背影,在料理台前手脚麻利地忙碌着。
第33章 无赖
料理台上的小碟小碗放了一排,隔着好几米的距离,林泊川也能看到碗里花花绿绿地装着瘦肉片、胡萝卜丁、香肠丁、海苔碎……臧白手里还捏着一把小香葱,锋利的刀刃切开小葱时那种咔嚓咔嚓的声音十分清脆好听。
“在做什么?”
臧白肩膀一抖,明显被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林泊川,脸瞬间垮了下来。
林泊川对臧白那厌恶的脸故作不见,缓步走到他旁边。
从暗处走到灯光下,臧白才看到他脸色不太好,脸膛是种不正常的红,嘴唇过于苍白,头发也乱糟糟的垂在额前,这发型显得人年轻不少,却是一副虚弱的病态。
臧白懒得理他,磕了两只鸡蛋在碗里,拿筷子快速打着蛋液。
“做蛋炒饭?”
臧白只低头专心地搅蛋液:“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干什么?”
“我也饿了。”林泊川又从盒里拿了两只鸡蛋放在臧白旁边,“顺便给我也做一份。”
“你饿了关我什么事。”
林泊川嗤笑一声:“这是闹小孩脾气,不跟我好了的戏码?”
臧白不明白林泊川的纠缠,只觉得连搭理他都嫌烦。
林泊川突然把臧白手里的碗抢过来:“这个碗是我的,这个鸡蛋也是我的,还有,你手里的筷子也是我的。耍无赖么,我也会。”说着他拿起被臧白无视掉的鸡蛋,再次递给他。
臧白瞪了他一会儿,自从回到这儿,两人好几天没说过话了。臧白毫无交流的欲望,连讽刺争吵都不想。他不知道林泊川跟他撒泼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示弱和讨好?
他觉得很无聊,接过了林泊川手里的鸡蛋:“让开。”
蛋液下锅,香味儿猛地飘出来。鸡蛋炒成型之后,臧白把蛋饼剁成小块,下入米饭小火煸炒着,等米饭炒得粒粒散开,又把碗里的各种菜丁倒进去。在炒饭的同时,臧白又用汤锅顺手煮了个青菜肉片汤,最后一把香葱分两份,炒饭半把,肉汤半把。
林泊川嗅着这家常的味儿,看着臧白忙碌的身影,突然想,要是他和臧白没有多年前的那场恩怨,他们会成为一对好伴侣吗?
林泊川不太知道幸福的夫妻或夫夫是怎样的,但他知道A和B肯定不成,就像他父母,不能爱上就是不能爱上,宁可疯掉也不爱。A和O可能性会大一些吧,标记会强制双方生理性互相依赖,这是比纯粹的感情更牢固的纽带,没有人能够抵得过本能。所有属性组合中,AO结合的离婚率最低也恰好证明了这一点。
“我是觉得大半夜再去把人叫起来给我做饭会不太好。”林泊川解释了一句。
臧白只是沉默地把一份饭和汤递给林泊川,端着自己那一份,去了餐桌他习惯的那一角。
林泊川却端着他那份儿食物,在臧白旁边坐下了。
米饭很香很入味,肉片又滑又嫩,林泊川不由得夸他:“没想到你做饭还挺好吃。”
“我不是大少爷。”
可能是身体不太舒服,精神萎靡,心气儿也不高,面对臧白的挤兑,林泊川也少有地没有气恼:“你是臧家小少爷,一般幺子是O的话,父母都会很疼爱。”
臧白咀嚼的动作顿了顿。林泊川今晚有些不太一样,可能是人生病了,再讨厌的人,生了病也会没那么讨厌吧。
林泊川这话让他突然想起他爸,很久都没有想起他了,想来藏青山活着的时候算是疼爱他们母子的,至少每天晚上都会回家。一家三口会坐在一起吃饭,他妈妈说些家长里短,臧白说学校的事,藏青山很少说工作的事,也很少说话,只听他俩说。
“为什么大半夜一个人在厨房做饭?你也没吃晚饭?”林泊川又问。
不说还好,一说臧白就来气,他把筷子一搁:“你都没吃饭,你请的大厨会特意给我做?”
“我说,你这么一天天的让我这儿不舒服那儿不痛快的有意思么?你要是觉得我泄露你的隐私,想给我点颜色看,那不让厨房给我做饭,不让阿姨给我洗衣服也太没意思了吧。你顶着这么大个脑袋,就想不出点真能对付人的办法?要不要我给你出出主意?”
要是明着闹翻了,林泊川要把他怎么着,臧白还痛快点,可这几天他受了一肚子窝囊气,胀得跟个煤气罐似的,林泊川还在他面前装无辜,可不一下就把他给点炸了。
臧白一说,林泊川立马明白怎么回事了。
“是华叔吧,我明天去跟他说说。”
见林泊川这么坦然的样子,臧白反倒疑惑了,再仔细一想,林泊川倒是真犯不着这样,穿小鞋这种事情像是华叔能干出来的,只是嘴上不能认输:“华叔难道不是你的人。”
“我没让他针对你。可你也要理解,我是他带大的,他把我看成自家人,被你那么往死里坑,他心里肯定不乐意。”
林泊川吃完了,站起来把碗筷收到台子上,看着臧白淡淡地说:“不管我们曾经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我让你嫁过来,目的并不是为了虐待你,咳咳……”他咳完一通,又叫臧白,“吃完也早点休息吧。”
臧白望着林泊川往外的背影,缓慢地咬着嘴里的饭粒,心想林泊川今天是不是吃错了药,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如果他是因为生病才突然转了性,臧白希望他这病以后都不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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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的周五晚上,网络流量也迎来了一周的峰值。林泊川头昏脑热在家休息,就在他这种无知无觉中,一篇名为《吃瓜群众不爱吃的真相——全民男神真的萎了?》的爆款文章,迅速窜上热搜,火遍全网。
文章开头先是贴出那张已经传遍网络的诊断报告,报告的结论很明白,林泊川的障碍是由于α3腺体激素缺乏引起的。紧接着又贴出另一张药物清单,上面只有一种药物,就是巴布α洛希酮注射剂4支。药物清单上主治医师的名字被死死码住,而林泊川的名字只似是而非地码了一下,日期是最近。最后是从百科上截的巴布α洛希酮注射剂的作用及副作用。
文章第二部 分才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作者声称她是某家私人医院的护士,大概从两年前,某先生开始出现在她就职的医院,第一针巴布α洛希酮就是她给他打的。没人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但他的身体的确没有问题。而且这种药物国内没有,都需要从海外引进。
总而言之,某先生现在的身体状况是他主动选择的结果,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但他的状况绝对不是网上谣传的在国外玩得太过火、或被其他Alpha标记之类的龌龊原因。而她作为他的护士,看不下去网络上对他的嘲笑和辱骂,以及一些莫名其妙泼给他的脏水,宁可失去工作,也要为他澄清。
此文一出,全网哗然。大家都只见过为了重振雄风吃药打针,甚至迷信民间偏方亲尝百吊的人,却没见过明明一切正常,却要把自己搞萎掉的人。这实在太离奇了,谁都恨不得抓住林泊川质问一通,他这脑袋里到底想了些什么。就在各种猜测他有心理问题的言论爆出时,一个自称是林泊川当年国外的同期校友出来说了自己的猜测。
他说巴布α洛希酮在国外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他当年留学就听过这个名字。在一次小规模的社区游行里,大概是十几个男性Alpha,他们打出“更自由、更理智”之类的旗号,推广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就是通过注射这种药物,摆脱被强烈的生理冲动所束缚的Alpha属性,成为更自由也更温和理智的高级人类。
他还贴出了一些随手搜索的国外新闻,以证明这个群体的存在不是什么新奇的事。他们甚至有一个自己的论坛,彼此交流注射药剂,获得新生活后的心得体会,以及怎么减轻注射期的副作用之类。不知道林泊川是不是也是其中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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