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白绷直的嘴角向下:“我是被你诱导的。”
林泊川冷哼一声:“如果我对你那渴求的气味儿有所误会,我记得你还主动过来和我说话来着。一个发作的O主动来找一个发作的A搭讪,而他还不戴那该死的止咬圈,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呢?”
臧白望着林泊川,眼睛被逼得通红,嘴唇不停地发着抖:“你……”
“我还记得当时咬了你脖子,但我不记得标记没标记了,但看起来似乎是没有。被标记的话,你应该没办法这么讨厌我。”
林泊川太恶毒了,太坏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臧白咬着发抖的嘴唇,眼泪从睁着的眼眶里滚下来,不是难过,纯粹是被气急了。
他也无数次后悔,为什么那之前摘下了止咬圈,为什么要答应一起玩的Beta朋友给他们展示自己的腺体,实际腺体从外观上根本看不出来,而他为什么要那么急,急得去卫生间却忘了戴上止咬圈,甚至为什么要喝酒,为什么要举行那次派对,他恨不得时间倒流,一切重新开始,人生重新来过。
臧白的声音在发抖:“林泊川,你这种人会不得好死。”
“那你这种人也会跟着陪葬。”
臧白走了,出去时用力砸上门。
随着门一关上,林泊川一脚踢翻脚边的茶几,上面那套珍贵的紫砂手工茶具稀里哗啦摔了一地,这还不够,他举起那张结实的实木桌子,往旁边的书架猛地砸过去,书架中间被砸塌了,书籍哗啦啦塌方一样流了一地。
林泊川蹲在乱七八糟的房子中间,痛苦地抱住头。
忘记?林泊川也想知道,要怎么才能忘了这件事,忘记那样龌龊的,和禽兽一样的自己。
每个人的十八岁都是人生的一道坎,处于少年到成年过渡的年纪,茫然、脆弱、敏感……都是所有人青春期的底色。而林泊川的十八岁,似乎更糟糕一点。
他父亲林广善在那年因突发心梗,深夜死在了办公桌前。这位年轻的会长突然去世,他手上的权力还没来得及分配,资产还没来得及安排,整个林家顿时乱成了一锅粥,血亲之间撕破脸皮你争我夺,林泊川也沦为财权争夺下的棋子。
那时候林泊川母亲已经病得很严重了,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连自己的儿子也极少能认出来。为了防止她成为林家的丑闻,林三爷做主,把她给藏了起来,连林泊川都不让去探望。
虽然林广善活着时,跟林泊川也不亲近,但他一去世,林泊川差不多就成了孤儿,再也没有人可以依靠。父亲逝世的悲痛,母亲被囚禁的愤怒,自己沦为棋子的无力……当这些劫难全部横亘在一个十八岁少年面前时,他首先学会的是放纵自己。
那时侯他和校外一群流氓成天厮混在一起,抽烟、喝酒、打架、赌博……在短暂而空虚的刺激中自甘堕落。尽管把那些流氓行径学了个全,他依然在那帮人中格格不入。即便是这些混混,也从没有人把他当成真正朋友,不仅因为他是林家的公子,还因为他是Alpha。对外,他是这个群体炫耀的资本,对内,他也只是一个冤大头。
尽管他们看起来一样,但林泊川那些根本的不一样还是令人嫉妒,得不到的就要毁掉,他们要打破他作为一个Alpha所有的尊严。他们让林泊川和一个Beta上床,但被拒绝了。大家戏谑地问是不是他那样的人都只和Omega睡?是不是也嫌Beta太普通太低级,配不上他的属性和身份?既然要成为他们的一员,这种无聊的底线有什么好坚持的,和一个Beta睡了又会怎样呢?
大家都想看看这个戏剧的结果,他们强行给林泊川喂了诱导剂。
在诱导剂发挥作用之前,林泊川挣脱束缚,从旅馆房间跑了出来,没头苍蝇一样闯进了旁边的KTV,一路的音乐吵得他头快炸裂,一直跑到三楼的洗手间才安静了些。
臧白进来之前,他已经在那里呆了二十分钟,诱导剂开始发挥作用,而他因为跑得太急,弄丢了手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爸爸刚去世,他现在这副样子不能让公众知道,也不能让林家人知道,他着急而无助,同时易感期的发作让他备受煎熬。
有人来了,在臧白现身的瞬间,林泊川就已经敏锐地嗅到了他的味道。而臧白无知无觉,镇定自若地去上了个厕所。一个连止咬圈都没戴的O,闯进易感期发作的A的领地,简直就是兔子把自己送到狼的嘴边。备受折磨的林泊川还分出来一分心思讽刺地想,他这到底是单纯还是无知。
他甚至走到了林泊川旁边,他关心这个陌生人,他问他“你还好吗”。接着他意识到了林泊川的情况,也意识到自己被诱导发作了,但还是坚持要帮他,跟他说“我去找人来帮你”,跟他说“你坚持一会儿,等我”。
林泊川已经记不起多久没有被人关心过,更没有被人帮助过。连他父亲的葬礼上,也没人关心地问他一句“你还好吗”,唯独那个看起来还关心他的二叔,也是让他坚强一些,要记得自己的身份,要担起他的责任。
他偏着头去看这个O,视线已经有些恍惚了,那人也带着好几重影儿,看得不是很真切,但从那影影绰绰中也看见他有双特别漂亮的眼睛,黑幽幽的,像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
他真善良啊,也好温柔,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他还有这么漂亮的眼睛,这样迷人的信息素,多想自己能够拥有他,哪怕只有片刻……
等到理智回归时,他已经坐上了回家的出租车,他惊恐不已地品尝着嘴里铁锈般的血腥味儿,失魂落魄看着衣服上的点点血污和肮脏水渍。回到家里,他第一反应是不停地清洗自己,漱了数十遍口,烧掉那身衣物……试图抹除一切痕迹,也妄图抹除心里的罪恶感。
第二天,他才想起来害怕,才意识到自己犯了罪。
他上网上去查A和O在易感期发生了强制行为会怎么样,简单粗暴的强暴判定只会发生在A和B,B和O,或者B和B之间,A和O有更复杂的情况。需要考虑当时是否双方都处于易感期,如果只有一方,那么是哪一方诱导的另一方,还有诱导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有没有标记行为,有没有暴力行为等。
林泊川知道那个O当时也到了易感期,但想不起当时是否是自己诱导了他,他记得咬了他的脖子,但不知道是否标记。腺体是个纤细的人体组织,并不容易标记上,现在更科学的方法都是通过医疗手段,保证成功率,也减少Omega的痛苦。
但从结果判定,他的犯罪事实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被批捕和起诉,根据犯罪的轻重程度,可能会面临三个月到五年的刑期。
他孤立无援,面对这样的现实更束手无策,他不想给自己和林家带来这么大的污点,他更不想被审判和判决,他不能让人知道这件事。他只好藏在家里,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头上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
一天、一周、一个月……有好几次他煎熬得受不了,甚至都产生了去自首的冲动,但在权衡之后,还是懦弱地打住了这个念头,只期望那个O原谅他不是故意的,不要追究。
不知是不是他的祈祷被上天听见了,没有警方找上门,也没有任何一条相关新闻报道。林泊川很清楚自己被KTV的监控摄像头拍了下来,要找到他很容易,这只能说明,那个O并没有报警。
一直到两个月后,林广跃提议送林泊川出国学习,条件是把他妈妈放出来,找人好好照顾。为了逃避在海城发生的一切,林泊川同意了。
在国外的日子他洗心革面,一心扑在学业上,也做出了斐然的成绩。他那么优秀耀眼,无数人想和他交朋友、谈恋爱,但他不敢,他害怕交往深了别人就会发现他是个多龌龊的人。白天他都扮演着那个傲慢的上流精英,只是每个夜晚,他都不得不一次又一次被抛进那个噩梦里,一次又一次被罪恶感掐住咽喉。
已经十年过去了,他一直在想那个O是不是已经结婚,已经和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又或者正因为他而过得不幸,正在遭受痛苦。往事不可追,他也没办法再找到当年的受害者。
可人间的巧合就像是上帝开的玩笑,他高高在上地把这些凡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林泊川从十几个合适的结婚对象里偏偏挑到了臧白。
为什么?林泊川现在才知道,尽管他找了很多理由,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在看到臧白的第一眼,看到他的眼睛,他就已经没办法再选别人。
十年前他被这双漂亮的眼睛所迷惑,十年后也是一样。这是他的债,也是他的劫。
--------------------
来点海星吧,饿饿(⊙︿⊙)
第30章 不懂
一周过去了,林泊川的隐疾还在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对于大众来说,这种名人的负面私密事件可谓是茶余饭后最好的谈资。为了流量,一桩高频讨论的八卦事件又会带出更多八卦。
有人说他在国外和林泊川是校友,林泊川不仅在学校,在整个圈子里都很出名,当时很多人跟他求爱,但他一直单身,恐怕这病从那时候就开始了。有人批判,阳痿又不危害社会,反而增加了社会安全感,对别人进行这种身体嘲笑和羞辱的都是素质低下。有人说林泊川英俊、多金,还脱离了那种低级趣味,一心扑在事业和关心人类上,简直就是男神本神。但更深入一些的,有关林泊川父母的只言片语又都被林家公关找人全部删除。
林广跃的调查也有了结果,警方的通告只概括地说这次事件是两人的私人恩怨,林某并未有任何违法行为,至于蔡某的诬告,林某本人不予追究,蔡某只因寻衅滋事被拘留了五日。
尽管林氏的律师团给当初带节奏的大V们都发了律师函,要求他们赔礼道歉,公关也买了好几个热搜,但这则通告也只小范围地传播了一阵,就迅速淹没在了更火爆的名人话题里。
事实的真相远不止这么简单,但说起来也逃不过豪门狗血三件套。
林广跃原配妻子因病逝世好几年,蔡秘书年轻貌美又是O,两人朝夕相处很快就发生了实质关系。但林广跃很快发现,蔡秘书并不甘心做他的地下情人,或者说她和林广跃在一起,为的就是上位成为林夫人。
从林广跃个人出发,续个弦对他来说并无坏处,可问题就出在他是林家的掌舵人,而他还有两个已经成年的儿子,这中间涉及到的事情就太多了。在权力和美人面前他当然选了权力,因为他很清楚,就算他选美人,一旦他不是林生的董事长,不是麟耀的会长,美人也会弃他而去。
被始乱终弃的蔡秘书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上演了就职典礼上的那一幕。
这些真相关上门来也只有林家人自己知道,林家内部也因此发生了一些小的动荡。但在公告发出的同时,之前只是微跌的林氏股票反倒一路飙升,一片向好。大家收益都在上涨的时候,总能掩盖掉大部分内部矛盾。
林家终于平静下来,只有林泊川还在风口浪尖,只不过好像他本人对此毫不在意。除了开始两天电话不通,后面有人联系他说起这件事,他竟也亲口承认了,还云淡风轻地表示倒也没什么不好,心无杂念更能把精力都用在事业上。这番话说得那帮“朋友”纷纷汗颜,给他道歉,还怪他不早说,要不然也不会经常把他们的活动场地定在一些高级会所了。
越狡辩越心虚,干脆坦然一些,才能让那些打定主意看他笑话的人看得不是那么舒畅。尽管林泊川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任何一个过分自尊和要强的人都不会真的无所谓。
自那晚歇斯底里的争吵后,臧白在自己房间关了两天不见人,避开这个敏感时间后就回了自己家,已经好几天了。其实这多事的时节,他们该在一块儿更好,但林泊川也没让人去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臧白。
当时慌忙间为了自保,他下意识采取了非常强硬的态度,相当于把道歉悔恨这条路给堵死了。现在冷静下来,他依然不敢去承认,因为一旦承认,他就有了一个致命把柄捏在臧白手上。而他靠那些繁荣假象建立起来的一切,他的自信,他的自尊,他作为一个人的基底,也会顷刻毁于一旦。他会尽量弥补,但绝不是认错和道歉。
这么想着,他的脚步无意识地停在了臧白房间外面。
臧白离开前把每一扇门都用电子锁锁死了,包括阳台上的窗户都反锁起来,足以看出不希望别人踏足他领地的决心。但林泊川有整栋房子的开关控制器,他只掏出手机点了几下,门就全部打开。
房间里乱糟糟的,衣服随意搭在门口的衣架和椅子背上,沙发上铺着不知从哪里拿来的长毛毯,和房间整体简单硬朗的线条格格不入。床上原本的配套床具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只是堆满各种各样的枕头,和一张揉成一团的毛毯。
驼绒毛毯的质地十分柔软,抓在手里好像它本身就是有温度的,像只小动物。林泊川把那驼色的毯子放在鼻尖前仔细闻了闻,却并没有闻到一点他记忆中的甜橙味道。
他索性双手托起那张毯子,把整张脸埋进去,缓慢而深长地吸了一口气,直到鼻腔里充满了臧白身体的气味儿。林泊川在这些气味里仔细咂摸着,却还是连一丝信息素的味道都没有。
或许和他睡觉也戴着止咬圈有关,抑制器将信息素完全屏蔽了。他这才注意到,好像无论何时何地,臧白脖子上的止咬圈都从未摘下过。
林泊川放下毯子,去了书房,惊讶地发现那一堆画具和油画,原来他兴趣爱好那栏填写的内容是真的。靠近落地窗的地方还有一幅尚未完成的画作,一米见方的大小,立在画架上。林泊川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幅画是以他卧室里的那张他父母的结婚照为原型的创作,只是这幅画里,没有他父亲。
和臧白一贯的印象派画风不一样,这幅画相当写实,女人红润的脸庞、隆起的肚皮、婚纱的纹理,都那么细致,仿佛是在模仿他们在画廊里看到的大画家乔梁的那副名作,然而又完全不一样。这画里的女人十分柔和安详,脸上七分端庄,三分笑意,手掌自然地覆盖在快要足月的肚皮上,捧着她尚未出世的孩子。
林泊川看着这幅画里的女人,看着她那双沉静微笑的眼睛,不自觉眼眶有些湿润。
电话这时候响起来,林泊川看了眼来电就往外走,把门重新锁好后才接了电话,有些冷漠地喊了声“二叔”。
林广跃清了清喉咙才说:“泊川啊,你知道市政府那个体育馆的招标要开始了。”
“知道。”林泊川狐疑,怎么会突然谈到这回事。
“本来这个项目的竞标林生也要参加,由我主持。但我刚接手商会,腾不开手,来问问你有没有时间,要是你有时间,我打算把这个项目交给你办。”
林泊川皱眉,这个项目是政府的,干好了名利双收,怎么看都是个绝好的机会,林广跃怎么突然转性了?
“我近期不忙。”
19/73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