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渺嘴角缓缓扯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故意压低声线:“饿了,看见你就饿了。”
楚碎云一愣,心中顿时翻起惊涛骇浪。秦渺轻佻的话语和表情,让他手足无措。
秦渺本来的意思并非暗示,只是字面意义上说自己饿了,可等话说出口,看到楚碎云过分僵硬的反应,他才意识到这句话还能理解为其他意味。
他正准备找补一句,却听到楚碎云说:“那也要等真的吃完饭再说……”
这下,惊异的人换成了秦渺。
“你……”秦渺发出一个音节,而后戛然而止。
“?”楚碎云不明所以。
秦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他们的关系因为这几天的混乱纠缠变得复杂,他未曾想到在自己说出引人遐思的话之后,楚碎云不过是惊讶了一瞬,便理所应当地应答下来。还是在两人都清醒的情况下。
到底楚碎云把两人的关系定义成了什么?秦渺不知道,因为他连自己是如何定义这段关系的都说不清楚。
但楚碎云顺从应承的样子让秦渺心弦一动,他垂眸说“等真的吃完饭再说”,让本没有那种意思的秦渺骤然口渴起来,懒怠去想如何定义彼此的关系,先随心而动吧。
“过来一点。”秦渺坐在沙发上说。
楚碎云听话往前迈出一步:“做什么?”
他刚刚在秦渺身前站住,便被坐在沙发上的人抓住手腕,往下一扯。楚碎云失去重心,不得不晃身,分开双膝,跪坐在秦渺的身前。
然后在楚碎云反应过来前,秦渺伸长手臂,扣住他的脖颈,将他的脑袋按下来,而自己仰首迎上去,在楚碎云的唇角印下一个稍纵即逝的吻。
下一秒秦渺就将楚碎云松开,笑着拍拍他的大腿,示意他站起来:“好了,吃饭吧。”
楚碎云怔楞出神,一令一动,让了让身子。秦渺拍拍衣服起身往餐桌走去,留下楚碎云一个人还在惊讶之中。
楚碎云背身,一条腿跪在沙发上,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嘴角。
他和秦渺不是第一次接吻,甚至更加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但这是第一个毫无缘由、不带情欲的吻。不是因为被动发热、不是因为易感期,两个人没有失去理智。刚才秦渺说的荤话让楚碎云误以为他可能出现易感期了,可现在看来,秦渺分明清醒得很。
既然他是清醒的,那么,这个吻是为什么呢?
楚碎云发了一会儿呆便回到餐桌旁,两人相对而坐开始吃饭。
中途,秦渺像是吃饱了,放下筷子,看向楚碎云,问:“上次听你说,家里只有一个未成年的Omega弟弟。”
楚碎云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垂眸:“是,我离开这么久,他应该很担心我。”
“你的父母呢?”
楚碎云抬眸回望秦渺,看见他表情如常,没有令人不适的探寻,想着现在两人共患难,和他说一些也无所谓,终于愿意将自己父母的事略略提起。
“他们离婚了。离婚之后就将我和弟弟扔在云国,好几年不曾出现过。”楚碎云终归还是个刚刚成年的少年,说起无情淡漠的父母,难免低落。
“在我十四岁之前,我们一家人本来挺好的。虽然父亲工作总是很忙,但到难得的假期时也会和我们一起出去短暂度假。父亲和母亲感情一直很好,我到现在都无法理解四年前父亲为什么会和母亲离婚。”
“母亲是忽然不见的,她似乎和父亲产生了很大的矛盾,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消失在我们家人面前。父亲消沉了一段时间,我和弟弟问他妈妈在哪儿,父亲才告诉我们,他和母亲离婚了。他没有说为什么离婚,我和弟弟看到他的低落,也难以追问。”
“之后过了一两个月,父亲忽然决定要去里斯联邦,那里是母亲的家乡,我和弟弟以为父亲是要去挽回母亲,但他到现在也没有和母亲再有联系。母亲则是从四年前开始,就不曾见过我们。”
“我们的抚养人是父亲,父亲除了每年打来一些钱,几乎不会出现,我上一次见他,已经是两年前。他变了很多,跟我记忆里那个人已经完全不同,在我和小雨看来,他就和陌生的叔叔没什么区别。”
“小雨,你的弟弟?”秦渺问。
楚碎云点点头:“他比我小四岁。”
“抱歉。”秦渺忽然说。
楚碎云意识到他是在为提到自己的伤心事而道歉,摇摇头:“没事,已经无所谓了。”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沉闷,两人沉默片刻,连面前桌上的饭菜都变得无味。
直到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打破这沉默。
楚碎云早恨不得逃离这一令人难过的氛围,敲门声像是拯救他的一根稻草,他立即放下碗筷,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郁常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郁常表情有些严肃,和楚碎云初见他时嘻嘻哈哈的样子全然不同。这几天楚碎云忙着在游泳馆帮忙,郁常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距离两人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好几天。
此时两人居然变得比初见还要生疏,楚碎云主动和他打招呼:“晚上好。”
郁常稍微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尽力淡然道:“那个,我有一些事想和你说,你方便跟我去天台吹吹风吗?”
“现在吗?”
郁常点点头,神色有点着急。楚碎云为难片刻,他转过头去看秦渺,示意自己失陪,秦渺朝他点头。
“好吧,我们去天台。”楚碎云对郁常说。
两人走往天台,在上楼期间一句话都没有说。楚碎云察觉气氛的不同寻常,和前几天第一次见面时,郁常滔滔不绝的样子截然相反。
他们几乎可以说只有过一面之缘,郁常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和自己说,还专门要到天台上来,表情严肃甚至整个人都变得寡言。
种种反常让楚碎云心头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不详之感。
通往天台的虚掩着,什么人都能上来。郁常走在前面,将门推开,一阵凉风打着旋吹进楼道。郁常先走出去,楚碎云紧随其后。
天台上空无一人,此时天色渐晚,天边涂抹着渐变的粉蓝橙红,在白昼与夜晚交际的地方色彩绚丽,把灰败的老旧天台也染得多彩。
“你要和我说什么?”楚碎云在郁常身后站定,直截了当地问。
郁常也停下脚步,却没有立刻转身,他似乎在心里做着挣扎,等楚碎云失去耐心,又问了一遍之后,才慢慢回过身,面对楚碎云,揣手站着。
“你和你家里的那个Alpha到底是什么关系?”郁常语气平稳地问。
楚碎云意外他会问这个,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两秒才回答:“伴侣,你知道的。”
郁常摇摇头:“我不知道,作为一个普通人,我很少见到两个Alpha成为伴侣,这在所有地方都很罕见吧,所以我现在才又问了你一遍。”
说着,郁常骤然抬眸,年轻Omega的目光像是穿破迷雾的一把利箭,一举穿透楚碎云所有拙劣的谎言与伪装。
“你们两个Alpha来到花蛇岛想做什么?”郁常冷声质问。
身边一道冷风吹过,掀起楚碎云的衣摆,他僵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
此时楼下,秦渺把碗筷收拾好洗了,正拿着纸巾擦拭手指间残留的油腻。他一边擦拭,一边随意踱步,来到窗边,目光闲闲地投下去,落在楼下一辆黑色商务车的车顶上。
这辆车,秦渺今天回家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在这个多是熟人的社区,忽然出现的陌生牌照,以及一直未曾下车的车内人,很难不让人起疑心。
车里的人训练有素,听着某些人的号令,他们在寻找着什么,在监视着什么,在伺机而动。
秦渺把窗帘一拉,他有预感,他们找的就是自己和楚碎云。
第74章 忆·告别小朋友
“你们两个Alpha来到花蛇岛想做什么?”Omega冷冽的质问响起。
傍晚的冷风掀起楚碎云的衣摆,他僵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
楚碎云先是疑惑郁常是如何得知自己Alpha的真实身份的,下一秒便意识到,追究他如何知道的毫无意义,结果是他知道了,那么他想做什么?
“抱歉。”楚碎云放弃狡辩,郁常肯定是有确凿的证据才选择和自己对质,与其和他争吵,不如放软态度,争取对方的理解,“我并非是怀有恶意才假扮成为Omega。”
“那你是为什么?”郁常打断他,“近年来越来越多不怀好意的Alpha登岛,拐卖岛上的Omega,甚至已经形成了产业,他们大多假扮成Beta,由岛上的一些人渣引荐进来。所以今年岛上才收紧外来人口入岛的政策。可我没想到你们还有新的花招,居然能舍弃所谓的Alpha尊严,扮作Omega混进来。”
不曾想郁常对自己的误解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楚碎云只能实话实说:“我们是被人追到这里的,必须登岛避风头,为了入岛才不得不扮作Omega。”
“你们是做什么的,如果是做正当事情的,为什么会被人追到不得不逃来花蛇岛?”郁常敏锐地抓住这一点反问。
楚碎云张张嘴,发现这点确实令人怀疑,他只能苍白无力地解释:“我们被绑架了,是逃出来的。”
郁常果然不信:“绑架?谁绑架你们,为什么他们要绑架两个成年Alpha?”
此时郁常对自己已经全是戒备,无论怎样解释都说不通,楚碎云叹气,强调:“我知道你现在对我极不信任,但是我的确并非出于恶意,我们只会在此短暂停留,很快就要离开。你可以监视我们,我们绝不会做任何伤害他人的事。”
“不行。”郁常说,“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有个组织,万一你俩只是来踩点的,我当然看不到你们直接出手伤害别人。”
他坚定抗拒的态度让楚碎云渐渐失去耐心:“那你的诉求是什么?你找我谈,肯定是希望我给出一个结果吧。”
郁常咬咬牙,捏紧拳头,掷地有声道:“我要你去庶务署坦白自己的身份,向整个临时居住区的居民公开,看庶务署给你什么处理结果。如果委员们决定驱逐你们,你们就要立刻离开!”
郁常顿了顿,补充道:“你和、和另一个Alpha如果真的是伴侣,真的能证明是你们因为逃亡而流落岛上,委员们肯定会公正评判,让你们留下的。但如果任由你们隐藏身份生活在我们之间,我们无法接受。”
年轻Omega的话说完,楚碎云便听懂了。郁常这几天一定是纠结过,才会给出这样一个折中的解决方式,让楚碎云自我坦白,争取合法居留。其实郁常大可以在发现楚碎云真实身份之后就去所谓的机构举报,让强制机构来制裁,但他没有。
可惜,Omega这几天想出来的这一最优解,楚碎云无法接受。
“抱歉,但我不能去你说的庶务署自陈。”
“为什么不行!”郁常情绪激动起来,“如果你没有做不法勾当,你为什么不敢去自陈?”
天真烂漫的Omega内心升腾起一股无名火,他无法接受看起来正直善良的楚碎云有可能在做伤害自己同胞的事。
“不是因为我在做什么坏事。”楚碎云摇摇头,“而是我说了,我很快就会离开花蛇岛。去官方机构办理手续的程序繁琐复杂,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必要去做。而且有人在追踪我们,我们最好低调地生活。向全临时居住区的居民公开,这种事太过引人注目。”
楚碎云无法接受郁常的提议,郁常也难以接受楚碎云的理由。今晚楚碎云说的所有话,都是他的一面之词罢了,郁常一面想要相信楚碎云真的是被迫来到岛上,没有恶意,一面又很难不产生条件反射般的质疑:我只认识这个人几天,他说的话,毫无证据,真的可信吗?
“如果你不去,那就不要怪我用自己的方式告诉这里的居民。”
最终,郁常扔下这句话,狠狠地瞪了楚碎云一眼,再不想听楚碎云多言,偏头与他擦肩而过,迈着大步离开天台。
楚碎云回首看向郁常离开的身影,满腹复杂心绪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郁常回到家,关上门,背靠在门板上,垂眸低落。他的心情很奇怪,怀疑楚碎云,他也并不好受。
见到楚碎云自己就变得很奇怪,郁常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楚碎云就像是有一种无形的吸引力,自己难以抑制地想靠近他。
可他有一个疑似伴侣的Alpha,还有成谜的身份,理智告诉郁常,自己应该远离楚碎云,甚至提防他,而不是被无谓的情绪牵着走。
捏了捏拳头,郁常下定决心,他要选择理智。
另一边,楚碎云也下楼回到家里。
楚碎云推门进来的时候,秦渺正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听见开门的声音,他抬眼去看,看到楚碎云心事重重的表情。
“怎么了,你和咱们的邻居说了些什么?”秦渺问。
楚碎云沉默片刻,如实告知:“他知道我是Alpha了。”
听到这个,秦渺的反应并不大,他和楚碎云一样,都对身份暴露的事有心理准备。Alpha要假扮Omega并非易事,楚碎云能在众人面前保持Omega的假身份这么多天,已经算是演技爆表,或者说天赋异禀了。
秦渺淡淡道:“没关系,我们很快就会离开,到时候什么都无所谓了。”
两人对身份暴露并不过分在意,很大一部分还由于他们真的只是在此短暂停留。到时候人一离开,在此的所有纷争都将被抛之脑后。
第二天早上,秦渺有事,早早起床。楚碎云醒来的时候,就看到秦渺站在床边换衣服。两人简单打过招呼,秦渺早饭都没吃便出了门。
过了半小时,楚碎云收拾齐整,吃过早饭,按照前几天说好的时间前往游泳馆。
早八点,还没有客人与学员到达游泳馆,只有馆内的员工在做准备工作。楚碎云刚走出电梯,便看到老板站在前台和桌后的员工在说什么。
“早上好。”楚碎云走上前去,一如既往和他们打招呼。
岂料老板与同事的表情骤然一变,先是诧异,而后向楚碎云投去戒备的眼神。
老板一抬手臂,拦住楚碎云想要迈进游泳馆的步伐,说:“那个,从今天开始这里就不需要你帮忙了,我把这几天的酬劳跟你结算一下,你以后不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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