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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见(近代现代)——罗再说

时间:2021-12-12 09:09:41  作者:罗再说
  几十个学生都穿着一样的校服,还戴着口罩,都在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许愿个头再高,也分不清谁是原曜了。
  两个人一个从教学西楼上楼,一个从教学东楼上楼,最后就如同两条分流的河水汇入大海……
  最后,直愣愣地在高三年级一班门口相遇。
  那一刻,空气停滞。
  许愿满意地看着原曜一脸青黑,伸手比了个“1”。
  他朝前走一步,故意气原曜似的,悄声道:“我宣布第一条作废。”
  同班同学,能不认识吗?
  原曜瞥他一眼,说:“我宣布第四条保留。”
  “你……上天台跳楼吧你。”
  许愿剜他一眼,转身大步踏进了教室。
  *
  令人受辱的回忆彻底结束。
  晚自习下课铃响起,许愿抬头,看班上值日的同学已经把高考倒计时天数的尾数减少了一天。
  现在是九月底,开学已经差不多一个月了。
  高三时间紧,同学们在放学后几乎没什么交流,走读的更是抓时间,书包都还没收拾好就抱着书包出教室了,住校的还好些,把课桌上的书码整齐了才将深夜复习要用的书装好准备带回寝室。
  咦。
  那个值日擦黑板的同学怎么是原曜。
  许愿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值日栏那一格里填的“原曜”。
  他磨了磨后槽牙。
  爽啊。
  有把原曜奴役到的感觉。
  在想象中被他一口咬死的人,正将左手揣在校服兜里,右手拿着扫帚扫地。
  原曜虽然扫得漫不经心,但还扫得挺干净。
  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这小一个月里,原曜的表现和第一天开学一样,每天提前半小时出门,晚自习下课再第一个出教室,给许愿带过路之后就再也不理不睬。
  只要在家,原曜的门永远是锁着的,偶尔敞开一次,原曜都是开着台灯在刷题看书,是比较踏实用功的那一类人。
  两个人时不时在卫生间打个照面,原曜也只是略微点头,活像不认识的合租室友。
  相比起初来乍到的许愿,原曜可是已经在六中念了两年书了。
  在这种大家都一起闷头冲985211的校园氛围里,没有所谓的风云人物,也没有去个办公室都惹来女生们脸红尖叫的校草。
  只是一班门口时不时有女生路过,都会下意识地朝教室里看一眼。
  以前被参观的“景点”只有原曜,现在又多了个许愿,一班门口更热闹了。
  许愿听同学们讨论过,说原曜有时候上完下午的课,还会去校游泳馆游泳。
  游完了,他在肩膀上搭条毛巾往回走,会惹来不少人侧目。
  这种“走秀行为”在别人眼里是帅,在许愿眼里就是装。
  为此,许愿还问过和他隔了一条过道的同学李淳,原曜平时和你们关系怎么样?
  同学们都不瞎,也看得出来这两人水火不容,关系不怎么好。
  李淳警惕地看了看教室里的摄像头,再鬼鬼祟祟地把手机从抽屉里拿出来,把原曜给他讲题的语音转成文字,给许愿看,并且画蛇添足地比了个大拇指。
  点点头,许愿装作了解了。
  然后他低头,也悄悄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屏幕,微信界面上不断弹出来:
  ——原曜拒绝添加您为好友。
  ——原曜拒绝添加您为好友。
  ——原曜拒绝添加您为好友。
  什么嘛。
  许愿一张脸黑成了饼。
  哦,许愿还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那原曜和班上男生关系都还挺正常的吧?
  李淳一脸懵,没听懂他什么意思,说正常啊。
  但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惹得许愿好奇心更甚,问他还有什么事?
  李淳说,原曜身上的疤挺吓人的。
  高一才入学那会儿,原曜第一次在游泳馆脱衣服,其他同学都吓死了,还有人跑去找老师。
  许愿假装没见过那身伤,只是问,然后呢?
  李淳说,然后班主任出面,说是原曜初中的时候见义勇为,被捅了好几刀呢。因为那身伤,一开始班上都没什么人敢跟他玩。
  见义勇为?
  许愿对着这四个字想了一会儿,保留怀疑态度。
  现在,他看着原曜扫地的背影,突然就不想按照正常下晚自习的时间回家了。
  原曜烦他,他偏要等着。
  十五分钟过去,高三整个楼层的学生都差不多走完了。
  保安大叔拿着手电筒,挨个教室挨个教室地巡逻,催着打扫卫生的同学们走。
  高三一班的教室自然也空了。
  原曜去男厕洗完拖把回来,看见许愿趴在课桌上,已经等得快睡着了。
  许愿长得白,发色深,脸埋在手臂里,呼吸绵长,倒是比醒着的时候看起来乖得多。
  时节已是秋初。
  凉意入夜深重,许愿像不知道高三生不起病似的,手臂上鸡皮疙瘩都冷得冒了起来,还在穿短袖校服。
  原曜沉着脸走过去,步伐很轻。他伸出手,指腹在许愿的胳膊上点了点。
  许愿睡得迷迷糊糊,被如山重的教科书折腾得睁不开眼,只当是被蚊子咬了一口,伸手去挠了挠。
  挠了两下,双肩突然被什么带着体温的外套拢住,许愿迷瞪抬头,看见原曜一个人站在教室前门,穿着纯白的无袖背心。
  盖在他身上的是原曜的校服。
  “回家再还我。”
  原曜说完,伸手去按灯的开关,教室里骤然黑暗。
  在这种室内的空间里,许愿有点怕黑。
  原曜也不等他,直接出了教室。
  教室里只剩自己一个人,许愿一下子就清醒了,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抓书包。
  见原曜已经出去了,他等不及,只得把书包和校服外套都搭在肩膀上,跟着跑出去。
  闻着肩头校服传来的洗衣液香味,许愿有点恍神。
  东楼里除了保安之外,学生基本都已经走空了。
  原曜单肩背着书包,加快步伐往一楼走。
  听见身后熟悉的喘气声,他才警惕性十足地望四周望了望,又抬头看一眼依次灭掉的楼道灯,放慢脚步。
  整个高三都在教学东楼,从东楼去校门要穿过操场。
  操场上的灯也灭了几盏,只剩一盏给保安队夜巡用的探照灯发着白光。
  许愿是第一次这么晚离校,也第一次看见如此冷清的操场。
  没有早恋散步的学弟学妹,没有苦练田径的体育生,只有光着臂膀的原曜在灯光照不到的暗处停下了。
  那盏探照灯照着篮球场那边,足球场跑道这一片黑压压的,看不清人。
  许愿只能依靠这一个月来的追逐确认原曜。
  谁让原曜总是不等他,他只能看见原曜的后脑勺和背。
  夜风一吹,许愿才感觉到冷。
  他下意识地把校服外套抖出来,裹在怀里,朝原曜跑过去。
  许愿跑过去,原曜又走动起来。
  他像在挣扎,步履忽快忽慢,最终还是慢下来了。
  探照灯照不到的足球场漆黑一片。
  许愿气喘吁吁地跟上他,脚下踩得软乎乎,低头才发现在草坪上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在足球场上走,中间隔着的距离缩小到一两米。
  “拿去。”
  许愿想把校服外套扔给原曜,原曜却躲开了。
  原曜出声提醒:“约法四章。”
  “操场这么黑,鬼看得到我和你说话啊,”许愿气得不行,“冻死你算了!”
  原曜朗声回道:“好。”
  “家里可没有发烧吃的药。”
  “管好你自己。”
  “你……”
  听原曜这么说,许愿气结,又说不过他,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忍住想去掐原曜后脖颈的冲动,攥着手上不属于他的校服袖口,语气凉飕飕的:“这句话该是我对你说吧?”
  秋季的夜风自身侧钻过。
  原曜没接他的话茬,突然出声:“你等我做卫生干什么?”
  被突然这么一问,许愿立刻假装四处看风景打哈哈:“啊,现在社会新闻那么多,男生一个人回家也不安全啊,这么晚了,我得……”
  原曜又重复一遍,语调似笑非笑:“你自己更危险吧。”
  老被人调侃长得秀气,许愿也听懂他的意思,冷哼一声,懒得理他。
  两个身形相似的少年人继续往前走,周围还是黑蒙蒙一片。
  越是黑,人往往就在这种隐秘的环境里越想多说点什么。
  怀里抱着暂时还不回去的校服,许愿也不想穿,冷得打寒颤。
  他望着原曜的背影,想起童年的那件雨衣。
  小时候,有次北郊下暴雨,家属院楼外的水管漏水,水管里往下排的水哗啦啦像瀑布,许愿领着一帮小孩子穿上雨衣去站在水管下淋水。
  原曜就是其中的小孩之一。
  但原曜没大人管,也没雨衣,只能站在社区小卖部的塑料雨棚下踌躇不前。
  虽然常常互殴,但那次许愿不计前嫌,看原曜想玩的样子,像一只落水抖毛的小狗,同样小小的心忽然就软下来。
  许愿把雨衣掀起一角,分了半截袖子出来,冲小卖部大喊,原小曜!
  原曜那会儿脸皮比院墙还厚,一喊就冲出来,躲在许愿的“庇护”之下,两个人再如愿以偿地被水冲得全身湿透,一边淋水一边傻乐,得小红花都没那么开心过。
  毕竟没被当爹的军*事化特训过,许愿身体相对差一点,回去就发了高烧。
  于是,许愿只能额头贴着降温冰宝贴,一边在客厅的阳台上抚摸花花草草,一边看原曜屁事儿没有,在院儿里举着小红旗哒哒跑过。
  看着可欠了!
  他气得把茉莉花都薅秃了一株。
  还有一次,许愿不小心扔了一颗皮球到小卖部的雨棚上拿不下来了,原曜抱着自己的皮球哼哧哼哧地跑来,说自己的球能扔上去把许愿的球打下来。
  结果一扔,两颗球都在上边了。
  众小屁孩沉默,面面相觑,一哄而散回家吃饭,只剩两颗球的主人在小卖部门口干瞪眼,原曜一愣,眼泪花包在眼里,继而放声大哭,吓得许愿自掏腰包,用一块五毛钢镚儿买了一根杨梅雪糕哄他。
  小时候除了打打架,其实许愿自认为对原曜还是不错的。
  可惜人家好像都忘了。
  眼见着要出校门了,灯光一亮,许愿心想,原曜肯定又会和自己拉开距离,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许愿小步追上去,不死心地问:“我问你,你真不记得我了?”
  被问到的人稍稍停下步子。
  随后,许愿听见一句轻飘飘的话像从夜空中吹来:“当然记得。”
  许愿瞪大眼,那你给我装?!
  没想到原曜好死不死又补充一句:“小时候在院子里天天乱窜,还被狗咬。”
  许愿想起小卖部那只咬破自己裤腿的小土狗,有点儿风吹屁股凉。
  他忿忿道:“你就不能记得我幼儿园军训打军体拳第一名吗?”
  小时候军*警还是一家,方圆几公里也没个像样的幼儿园,家属区里不少退伍下来的家长就把娃往稍微近点儿的部*队幼儿园送。
  蓝天幼儿园的校服比较特别,小男孩儿的领口和短裤、小女孩儿的裙摆都是07式城市迷彩,蓝白黑斑纹交错,看起来非常有精气神。
  原曜从小长得俊,一穿迷彩特别招眼。
  许愿呢,样子乖,清秀得像女孩儿,在校帅不出气势,只得靠苦练军体拳博得第一名找存在感,从此走上小小男子汉的发展路线。
  许愿正在这里得意,原曜却冷不丁来一句:“还有这回事?”
  许愿差点气死。
  他整理了一下被暴雨打落花瓣的心情,说:“我这次转学考试也是前五名。”
  黑暗里,许愿忙着生气去了,压根没看见原曜微微勾起的唇角。
  “哦。”
  原曜还不咸不淡地添了句,“军体拳考试吗?”
  许愿彻底气死。
  *
  作者有话要说:
  许愿:扫一下我微信o( ̄ヘ ̄o#)。
  原曜:我没微信。
  许愿:?你有手吗
  原曜:也没有!
 
 
第5章 走夜路 怕黑就跟着我。
  那天两个人走出校门时已经十点了。
  经过一个月的魔鬼高三体验,许愿已经靠着比较独立的性格,融入到了这种快节奏生活里。
  一出校门,他也不用跟着原曜了,自己一边玩手机一边走路,轻车熟路地站在学校附近的公交站等9路。
  没多久,车来了。
  他们一起上了9路,还要去动物园转16路。
  两个人看似紧密,却连一句话也不再说。
  许愿知道就算自己主动搭话,原曜也不会搭理他,只得乖乖地坐在车厢尾部,盯着原曜的后脑勺发愣。
  原曜后脑勺上的玉枕骨中间有一块凹陷。
  看着看着,许愿忽然就很想摸一摸看,是不是反骨。
  这人一上来就坐单排的位置,挂个耳机,眼睛朝着窗外,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过还好,原曜好像已经默许了今天的相处方式。
  要是换作往常,原曜是愿意多等一会儿坐下一班的。
  毕竟他还需要和许愿保持距离。
  许愿被“冷落”在双人座上,盯着他看了会儿,一叹气,低头玩手机,突然发现微信弹出来新消息:
  ——原曜已通过您的好友验证。
  终于加我了?
  许愿本来有气无力地瘫在座位上,这一下子坐得笔直。
  看原曜戴着耳机在微微点头打拍子,许愿一个月前的好奇心又冒出来,招呼也没打,第一条消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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