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惨叫一声,马上翻开镜子仔仔细细地修缮妆容。
毕竟是郊得不能再郊的地方,周围人少车稀,生活配套约等于没有。可不适合生活不代表不适合玩乐,附近又是高尔夫球场又是马场,高档消费场所简直比比皆是。
开这个山庄的人叫吴嘉谦。起初宋珂以为这种大老板起码有四十岁了,结果到那儿一碰面,居然是个比自己还要小三岁的年轻男人。
他跟陈念好像很熟,远远的从大厅跑出来就笑着喊:“二姐!车不要停在那里,停到地下去免得淋雨。”
陈念呸道:“少来占我便宜,我可不是你二姐。”
“打小就这么叫的嘛。”他挤挤眼,“拿行李那位是你的什么人啊?”
最近他们已经有结束“恋爱”的打算,所以陈念也没有多费口舌:“我一个朋友。”
换来吴嘉谦喔了一声。
宋珂从车尾提着行李走过来,早有一只手伸到他眼前:“你好你好,我是这山庄的老板,叫我嘉谦就行。”他礼貌回握:“你好我是宋珂。”
因为知道是出来玩,所以他今天穿得既保暖又休闲,下面直筒裤配白色板鞋,鞋带系得一丝不苟,上面高领针织毛衣配尼龙厚外套,全身上下没有一件饰品,就连腕表都没戴一只。平时吴嘉谦见的要么是跟他一样的纨绔子弟要么是攀附权贵的势利眼,本来以为宋珂会是后者,可是刚刚一对视,忽然愣了一下。
宋珂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明明看着也是工作多年,脸上却一丝商人的市侩与精明也没有,只有一种平常少见的清瘦斯文。而且他一开口,声音透着一股沉稳的书卷气,脸上的笑容若有若无,看上去客气端肃,莫名让人不敢亵渎。
吴嘉谦慢慢松开手,扭头问陈念:“二姐,你朋友读书一定很厉害吧?”
陈念挤兑他:“干嘛,还想让他给你辅导功课啊?我怎么记得你早八百年就被大学劝退了。”臊得他挠挠头:“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陈念以不想等电梯为由要了一楼的房间,宋珂住三楼的观景房。分开之前她小声对他说:“你可别当他是不懂事的小朋友,他这人,脑子厉害心眼又多。”
宋珂一笑置之。
放好行李休息了一会儿,吴嘉谦就来叫他下去玩。
“我们这里网吧酒吧什么都有,你们就看想玩什么吧,要是不喜欢喝酒唱歌还可以打牌打球,总之保准让你们不虚此行。”
这里说是度假用的,其实就是吃喝玩乐大荟萃,里面KTV、酒吧、无边泳池样样都有,更不用说台球厅、球类馆、卡丁车场地这种基本配置了。陈念身为坐办公室签文件的高知女性,到了这儿居然被抓娃娃机的魅力折服,端着一百个游戏币玩得不亦乐乎。
来捧场的朋友到得差不多了,楼上楼下全是吴嘉谦的熟面孔,走哪儿都能招手打招呼。宋珂跟他们不认识,但是吴老板盛情难却,只好在众多活动中挑选了一项可以参与进去的——
打羽毛球。
羽毛球、乒乓球这种东西是深植在中国人基因里的,无论男女老少穷的富的,谁都能上场比划几下。球场上也没有什么尊老爱幼,毕竟小的不一定打得过老的,高的也不一定打得过矮的。
起初他也只是坐在旁边看,后来吴嘉谦输了一场,跑过来求助于他:“宋哥你替我打两局吧。”
宋珂说:“我没带运动服。”
“这个简单,我把我的外套借你。”吴嘉谦说,“而且你千万别有什么心理负担,大家都是熟人,输赢都无所谓。”
宋珂笑了笑:“打球而已,有什么负担。”
陈觉到这儿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了。
刚走上二楼,就听见场馆里叫好声此起彼伏,杀球的声音又快又狠。他问旁边的朋友:“谁在里面玩?”
那人也是刚来,笑着摇了摇头:“不清楚,听声音是个狠角色。”
进去才发现是宋珂。
馆内原本是三块场地,此刻大多数人却都围着中间那块,观看他跟一位公子哥捉对厮杀。
宋珂脸上出了汗,表情却还是从容不迫的,前场挑球擦网后场跃起抽球,动作既漂亮又流畅。吴嘉谦那把一万多的碳纤维球拍握在他手里,拍头又重杆又硬,可他用得游刃有余,打起球来风声猎猎。反观对面就显然不是他的对手,脖子额头上青筋暴起,每接一球都要大口大口地喘气。
“看样子实力悬殊啊……”朋友对陈觉感叹。
四周也都是熟人,扭头见是他们就说:“你们再来晚点儿就错过好戏了,快看,这人好像是嘉谦请来的外援。”
陈觉静静看向场地中央。
宋珂穿一件白色拉链款运动服,跑动中呼吸微微急促,脸颊的皮肤温润又细腻,抬手击球时胳膊显得很细长,上身还会露出一截紧致又有弹性的腰线。
一个人说:“玩个球还请外援?估计这小子醉翁之意不在酒。”
另一个道:“嗨,不在酒的又不止他一个。”
在场不少人眼睛根本不在球上。
左右两边你一言我一语,陈觉却始终一言不发,沉默的神情有些冷峻。旁边的朋友压低声音对他说:“就你不解风情,也不看看多少人眼睛都直了,光我站这儿的这几分钟,就有不下三四拨人找吴嘉谦打听他是谁。”
陈觉移开眼,脸上有不明显的愠色。
又是一个后场压底线的好球,场边一阵喝彩,对面停下来气喘吁吁地摆摆手:“不打了不打了,老子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宋珂收起拍子,往场边的长凳走。
吴嘉谦从人堆里冒出来,屁颠屁颠地跑到他身后,笑容满面地夸他:“宋哥真厉害,这场赢得太过瘾了,旁边好多人看得都直拍手!”
“真的宋哥,要不我给你办一个我这儿的VIP会员卡吧,以后你想玩的时候随时过来玩。”
宋珂放好东西坐到凳子上,接着从地上捡起一瓶水递给他:“渴不渴,喝口水吧。”
潜台词明摆着就是“安静一会儿吧”,可吴嘉谦不知是真听不懂还是装的,笑呵呵地拧开又还给他:“你喝吧宋哥,运动完要多补充水份。”
“……谢谢。”
吴嘉谦毫无客气地挨着他坐下:“宋哥你平时都怎么练的?教教我吧,我这个发球啊一直都……”
耳边的人絮絮叨叨,宋珂握着水瓶侧开视线,下一秒却看到陈觉。
陈觉就在几步开外,跟几个朋友站在一起。余光也许见到他了,也许没有,表情很冷淡。
“宋哥、宋哥?”
见他出神,吴嘉谦叫他,可他不由自主地起身朝那边走过去。
在近处站了好几秒,陈觉才仿佛终于注意到他,身体都不愿侧,只把眼皮淡淡地抬起来:“来了?”
他嗯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语气也很冷淡。
他把手里的矿泉水瓶轻轻攥紧:“陈念在一楼抓娃娃。”
陈觉点了下头,并不感兴趣,转头跟其他人说话去了。
安静了几秒,宋珂打算知趣离开,吴嘉谦却领着一个不认识的人走过来:“宋哥这是我朋友,他说想跟你玩一局,你看这……”
“你们玩吧,我已经打累了。”他走到一旁收拾东西。
“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可他说你这样的高手难得一遇。要不咱们玩双打吧,你跟我组队二打二,好歹我也能帮你分担一点火力不是?”
毕竟今天是吴嘉谦做东,宋珂不想扫他的兴,最终没有强硬地拒绝。但二打二对面还少一个人,正在到处物色的时候,不知道哪里冒出一句:“陈觉你不是也打得挺好吗,干嘛不上场跟他们玩玩?”
这么一提大家仿佛通通想起来了,视线不约而同地看向某处,就连吴嘉谦都开始顺杆爬:“陈哥你也来吧,活动活动晚上玩得更high。”
宋珂也看向陈觉。
陈觉分明看见了,可是并不回应他的视线,只是问那个提议的人:“你也会打,为什么不自己上场。”
“我没你打得好嘛,”对方乐呵呵地,“再说我还得保存体力晚上打牌呢。”
吴嘉谦说:“对啊陈哥,以前我老是输给你,今天终于找到个好帮手,你可别不给我赢你的机会啊。”
言语中已经自动分好阵营了。
陈觉抬起头,不温不火地看了宋珂一眼。
宋珂轻声:“一起玩吧。”
陈觉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只是平淡地问:“你跟谁组队。”
宋珂更加把声音低下去:“当然是跟你。”
其他人傻眼了。
在场谁看不出来吴嘉谦就想和他组队?这个回答摆明了不给吴老板面子。何况他这句话还说得那么简简单单、蜻蜓点水,好像是天经地义、毋庸置疑的一样。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陈觉终于嗯了一声,大发慈悲似的。
第19章 羞耻的梦
组好队,马上就有人起哄:“单玩没意思,干脆来点赌注吧,输的一方把这次费用全掏了怎么样?”
宋珂想反对,但其他人纷纷附和,想来全是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至于陈觉,当然更没有所谓。
尽管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这比赛吴嘉谦还是得硬着头皮打下去,跑一边认认真真地二次热身去了。宋珂走到陈觉身边,见他在系鞋带就静静站在一旁,结果听见他头也不抬地问:“谁的?”
弄得宋珂一头雾水:“什么?”
“你手里的球拍。”
他只好如实以告:“吴嘉谦借给我的。”
陈觉也没有解释为什么这么问,只是到场边另取了两把拍子过来:“用我的。”
“有什么不一样吗?”
“他的打坏了你赔不起。”
宋珂心想,你的我也赔不起,可最终还是依言换了过来,然后心事沉沉地说:“你待会儿打得认真点,我粗略算了一下,这两天的费用不是个小数目。”
话里话外直指搭档是个拖后腿的。
陈觉气得想笑:“你这是默认输球全是我的原因?”
宋珂一声不吭。他没好意思说,一向就是自己打得比较好,技术比较全面。
少顷比赛正式开始,一上来两边就杀气十足,后场球抽得飕飕的。二人的分工是宋珂拼网前,陈觉守边线,尽管都不像当年那样可以满场飞了,但是莫名其妙的,就是配合得非常默契,几乎没有出现撞到一起的情况。
一局下来连场边的几个朋友都开始交头接耳:“这哪像是刚配的队啊,他们俩不会是扮猪吃老虎吧。”
不管是不是猪,反正老虎快累趴下了。吴嘉谦本来就水平欠奉,之前又已经玩过几局,体力成了最大的问题。最后一局他连着两个发球不过网,自己都懊恼得直跺脚。
宋珂弓身守网,左手从背后给了陈觉一个手势,示意他专揍吴嘉谦一个。两人同心,打得吴嘉谦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输掉比赛后,吴嘉谦气得差点摔拍。看热闹的一哄而散,陈觉走到场边收拍子,宋珂在后面看了他一会儿,只觉得他意气风发、锐不可当的模样跟当年没有任何不同。
趁着休息的时候宋珂去了趟楼下卫生间,回来时没留神踩进水坑里,鞋袜湿了大半。回到场馆他也没吭声,拿了包就想回房间。
结果陈觉问:“脚怎么回事。”
他只好说:“踩到水坑里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丢脸。
陈觉说正好:“我也回去换衣服。”说完像是忽然领悟到什么,撇了眼他尴尬的神色,“你是不是没带鞋?”
宋珂觉得陈觉简直不食人间烟火:“我又不像陈总日子过得那么奢靡,出来过周末当然只有一双鞋。”
“奢靡……”陈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说我荒淫?”
宋珂心里想,那也还不至于,行动上却保持沉默。陈觉懒得再和他争执,拿上东西叫他下楼。
他问:“干什么去?”
陈觉不冷不热地:“买鞋。”
原来这个度假山庄周围还是有商店的,就开在高尔夫球场里。两人并肩下楼,宋珂觉得好笑,居然会有人专程去球场买鞋,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
回旋的木制楼梯,胶底运动鞋走在上面嘎吱嘎吱,宋珂的右脚却咕噜咕噜,因为里面全是水。陈觉低头撇一眼,又抬头撇一眼,说:“你怎么什么事都笑得出来。”
他感到冤枉:“不笑,难道哭吗?何况马上要拥有新鞋。”
陈觉打击他:“你是不是不知道高尔夫球鞋的价格。”
他被噎住一瞬,稳着表情装阔:“喔,总不至于上千。”
陈觉快要绷不住笑出来,摇了摇头:“你有时候真是傻得让人受不了。”
话里有格外的包容,听得人鼻子发酸。
“你发现得晚了。”宋珂侧首对着白墙,一字一字的,“早就有人这样说过我。”
“那个人是谁?”
他仍然侧着身。
陈觉叫他:“宋珂。”
这一声却被楼梯下的声音盖过。
“陈觉!你在这儿啊,我找你半天了。”
差点忘记,钟文亭也在这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露面。
他三两步走上来,好像完全没有看到宋珂一样,只对着陈觉说话:“刚才你到哪里去了?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我还怕你不认识路走丢了呢。走啊吃饭去,餐厅有你最喜欢吃的广式点心,连芥蓝都是今天早上刚刚空运过来的。”
陈觉不温不火地说:“你先去,我一会儿就来。”
“你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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