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玺推开门坐上后座,车内空间极大,座椅皆是上好的皮质,中央还有一张黑色宝石雕刻的小桌子,常怀倚在后排,身旁一左一右坐着两个戴着墨镜、一身黑西装,佩着手枪的男人,看穿着打扮应是专门负责保护常怀的保镖。
“早啊,小舅子。”常怀毫不生分地朝季玺打了个招呼。
季玺颔首,不卑不亢地道:“常总。”
常怀打了个响指,他身旁的保镖立刻开了一瓶威士忌,往桌上空空的水晶玻璃杯里各倒了半杯琥珀色的液体。
季玺的目光短暂地停留在那个保镖身上一刻,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人的身影有点隐隐的熟悉。
常怀捏起杯子,碰了碰杯壁,朝季玺做了个邀请的动作:“喝点?”
季玺道:“常总这么早就喝酒?”
常怀笑了笑:“看你拘谨得很,帮你放松下而已。否则一会儿到了我那未婚妻的家里,还以为我欺负了你似的。”
季玺拿起杯子,动作优雅地抿了一口:“多谢常总招待。”
常怀饶有兴致地打量他低垂的眉目。
明月区离中央八区不远,汽车一路畅通无阻地驶入明月区,停在正中央一座气势恢宏仿古罗马风格的乳白大理石建筑门前。
早已等候许久的陆鸣貅亲自来迎接,常怀在保镖的搀扶下坐上轮椅,慢慢地移动出来。
与季玺前几次见他一样,陆鸣貅依旧是一身深灰的唐装,衣摆辍着繁复的滚边,他今天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甚至还打了一点发胶,明艳浓郁的五官展露无疑,他光是遥遥站在那里,已相当有陆明月年轻时候的风范,任谁都会觉得他们的确是一对血浓于水的亲父子。
季玺按照他们之前事先串通好的台词,亲切地朝陆鸣貅称呼了一声:“哥。”
陆鸣貅的身躯非常小幅度的一抖,纯粹是被季玺浮夸的演技震惊了一下,幸好常怀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忽略了这个小细节,他很快管理好了表情,用异常兴奋热情地口吻说:“我的亲弟,可想死我啦!”
正从大堂里出门迎客的燕云山以陆家心腹大佬的隆重姿势登场,他正状似若无其事地整理袖口,忽闻平常喜怒不形于色的陆鸣貅对着季玺热情高涨地喊了一声“亲弟”,惊得几乎心脏骤停,接着令他更不可置信的一幕发生了——他目眦欲裂地瞪大了眼盯着季玺那张脸,认出了这人不正是他前段时间意欲包养的那个小鸭子么!
燕云山顿时踉跄了一下,差点整个人直接从楼梯上滚下来,他面如土色,仿佛马上就要原地去世了似的。
常怀勾出一个别有深意的微笑:“小陆老板,久仰大名,幸会啊。”
陆鸣貅立刻也恭敬道:“不敢不敢,您尊贵之躯莅临此处,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常怀抱着胸,悠悠道:“你们兄弟俩客套人的话敢情还真是从一个师傅那儿学的?一股装腔作势的塑料味儿扑面而来,我听得都替你们着急。”
陆鸣貅:“……”
陆鸣貅“呵呵”一笑,假装什么都没听到,脸上依旧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仿佛脸上黏着一张坚挺牢固的面具:“您快先请进。”
他们来到了常家会客的正厅,这个厅相当大,天花板离地面至少有三米,气势磅礴,一盏盏华丽无匹的水晶吊灯熠熠生辉,把整个天花板点缀地如同一个花里胡哨的彩色宝石洞,其上装饰之多让季玺怀疑那些灯随时都会有砸下来的趋势,墙面为洒金箔满绣蚕丝纸,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一幅花开富贵的水墨画像,出自上个世纪末日前就已成名的传奇画师盛一凡,厅内以“冂”字型摆着几张宽大的米色鳄鱼皮纹沙发,整个会客间的布置透露着四个明晃晃的大字——“老子有钱”。
常怀名正言顺地坐在最中央的上座,两个保镖一左一右如护法一般守在常怀两侧,陆喜和陆鸣貅各占据一边,跟在最后的燕云山战战兢兢地站在陆鸣貅边上,一脸还没缓过神来,随时都要昏过去的表情。
一个侍应生上前,给每个人倒茶,泡的是上万点数一两的金贡。
陆鸣貅笑着道:“您稍等,我这就去叫小蓉过来。”
常怀挥了挥手:“哦,先不急,我其实也不是来找她。”他微微一笑,大喘气般停顿了一下,慢声道,“……我是特意来看你。”
陆鸣貅立即露出了一副被雷劈的惊恐表情:“不会吧?您看上我了??可是我也不能生啊??”
常怀:“……”
季玺实在没忍住,扑哧一笑。
燕云山面无人色,几近晕厥,他看起来急需速效保心丸。
常怀脸部原本还微笑着的表情僵了僵,一把拉起那个刚倒完茶水还没来得及离开的侍应生:“陆老板多虑了,叫他陪我就行了。”
那个鹌鹑似的清秀男生被拉坐进沙发里,在常怀边上战战兢兢,明显不知所措。
陆鸣貅尴尬地笑了笑,试图圆场,季玺内心此刻无比佩服他的脸皮:“他是新来的,只安排了他倒到水,恐怕没接受过专业的训练,怕伺候不好您……”
“哦?”常怀挑了挑眉,“那陆老板什么意思?给我挑几个好的?”
陆鸣貅镇定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仿佛活在梦里的燕云山,燕云山勉强会意,同手同脚地走出门。
常怀:“你们陆家怎么回事?都沦落到招智障当员工的地步了吗?”
燕云山后背一僵,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原地过去。
很快,一水儿穿着薄纱的少年少女从门口进来,五花十色,娇艳的、妖媚的、清纯的,各种风格的美丽胴体在常怀面前一字排开,衬得常怀如同一个在选后妃的皇帝。
“嚯。”常怀惊叹地拍了拍手,“陆老板,不得了啊。”
陆鸣貅含蓄地笑了笑:“过奖,您随便挑,这顿我请。”
话音未落,坐在一旁的季玺眼前突然弹出了一条消息。
陆鸣貅:乡巴佬,残废,瘸子,这家伙可真没见识,眼睛都直了,以为我没发现呢,下流!
季玺:……
下一秒,暗里骂人的陆鸣貅就遭了现世报。
常怀点了一个男生,转向季玺和陆鸣貅两人,一副大发慈悲的口气:“你们也别光看着啊,多没劲?来来来,一起吧,一人一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咱们是亲家,可别说我常怀不体谅内弟啊。”
季玺:……
陆鸣貅:……
陆鸣貅面部抽搐,试图推拒:“这个……您自己享受就好……倒也不必……”
常怀板起脸:“要的要的,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内弟啊,你再这样推三阻四的,我可要生气了?”
陆鸣貅比常怀大了至少五岁,但奈何人家毕竟是名义上整个北城出身最贵的小太子,常怀这声“内弟”他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生受了。
常怀态度异常坚决,季玺和陆鸣貅奈何不了他,只好一脸菜色地随手指了两个人,而巧合的是,在坐三个人,常怀、季玺、陆鸣貅,三个人都各自挑了一名男性,碰都没碰一旁花枝招展如出水芙蓉的少女。
其他没被挑中的鱼贯而出。
于是最后整个富丽堂皇的会客厅里就形成了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三个华服加身的家伙,各自怀里搂着一个水灵灵的少年,场面简直淫糜至极。
第47章 他是你的人吧?
一向四处欺男霸女,胡来惯了的燕云山都看不下去,他非常识趣地退了出去,贴心地留给里面的人一点“办事”的私密空间。
当下的情形,陆鸣貅内心最为崩溃——作为明月区掌管灰色业务的大老板,他手下这些少男少女都是他一个个手把手亲自教出来的,他刚才随手挑的这个小男生名叫阿辉,还是前两个月刚来的,人倒是懂事听话,就是悟性不太行,陆鸣貅瞧着他,只能回忆起当初这小子叼着冰糖葫芦,在床上跟个木头似“蹒跚学步”的样子,这小子长得其实并不差,但就是少那么点风情,陆鸣貅怎么教都不行,气得抄着鞭子抽了他好几顿。
陆鸣貅回忆起自己从前那段艰辛的日子,就算原本有什么兴致也早化成一盘死灰了。
偏偏阿辉被陆鸣貅点中,相当惊喜,一门心思想着要在大老板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说不定把老板伺候舒服了,还能给自己升职加薪,于是更是可着劲地卖力,使出浑身解数意图讨好陆鸣貅——用陆鸣貅抽着鞭子手把手终于把他教会的那些招数。
阿辉光着上身,媚而不色地紧贴在陆鸣貅光滑冰冷的唐装布料上,小幅度地轻轻蹭动,一边在他耳边轻轻吐气,手用不明显地幅度向下触摸,动作足够缓慢细致,循序渐进,绝不猴急,风雅而不露骨,端的是一副欲遮还羞,欲拒还迎的风情,这样做能保证顾客的身体完全放松下来,不会有被突然冒犯的感觉。
不得不说陆鸣貅之前的工作做得相当成功,这木讷的小子经过了一番魔鬼训练也总算开窍了,动作有模有样,但陆鸣貅自己显然没那工夫享受,倒不如说是如坐针毡。
季玺那边也不好过,他黑着脸,竭力忍耐着。
他对这个小男生倒没什么反应,但他一向不习惯有人近身,现下有个陌生人在自己身上东摸西蹭,搞得他浑身不适,寒毛倒数,跟个扎着倒刺的刺猬似的。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某个人的眼神从刚才就始终落在他自己身上,但他环视了一圈,却没有发现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看。
陆鸣貅脸上挂着越来越勉强的笑容,不动声色地意图把阿辉那只作乱的手甩出去,然而阿辉这小子榆木脑袋显然没理会他的意思,反而贴的更紧,动作愈发放肆。
妈的真是反了天了!
就在陆鸣貅差点拍案而起之前,看够了好戏的常怀将手边的人一推,出了声:“好了,前菜就到这里吧,咱们可以开始谈正事了?”
陆鸣貅立刻迫不及待地打了个响指,三个衣襟全开的少年立刻起开身,低眉顺目地恭敬退离。
空气中那种无端燥热的气氛随着大门开合的声响而骤然消散,季玺整了整领带,长舒了一口气,神色立刻复原。
陆鸣貅压着火气,皮笑肉不笑地道:“常总对我这儿的招待可还满意?”
常怀则毫无心理负担:“我开个玩笑而已,我可是有家室的人,怎么敢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来。”
季玺心说:那你刚才在干嘛来着??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当着常怀的面说,他完美地扮演了陆鸣貅小弟的角色,事事听长兄的,不该作死的时候绝不作死——毕竟他还指望着陆鸣貅这个提款机给他打钱呢,搞砸了可就得上街喝西北风了。
于是,为五斗米折腰的季少爷脸上相当配合地端起个温文尔雅的笑容,另一边立刻用视网膜上的软芯片给陆鸣貅发了条消息。
季玺:常怀,有病。
陆鸣貅秒回:同意。
就在这个当口,常怀扫了季玺和陆鸣貅一眼,瘦削苍白的脸上突然诡异一笑。
他意味不明的眼神落在季玺身上,朝身边的一个保镖道:“按住他。”
季玺:?
季玺脑海中这个问号还没来得及完全冒出来,整个人顿时一双如铁钳般的手臂死死地摁住,身体以仰躺的姿势被固定在那张鳄鱼皮沙发中,如一条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动弹不得。
季玺条件反射地挣扎起来。
“——你干什么?”
常怀指了指自己手边另一个保镖,一字一句道:“去。把他那双眼珠……”
他笑意盎然地盯着季玺,慢吞吞地说:“……给我摘下来。”
季玺骤然睁大眼,大脑极速转动。
一瞬间,无数狠毒黑暗的想法在危机面前都冒出了头。
不管了,直接暴露身份?还是干脆杀了他?
短短一刹那,季玺正准备催动体内的异能动手,来个血溅当场,却听常怀大喘气似的又补充了一句:“哦……不好意思说漏了……是那双眼珠子里藏得小东西,取出来就行,动作小心点。”
季玺一愣,大脑当机。
常怀好笑地看着脸色风云变幻的季玺,故作关切地安慰道:“你别误会啊,我这么善良,才不会做那种可怕的事情呢。我家保镖手法很好的,你乖乖别动,就不会受伤的。”
季玺:……
他发现是真的不能和这个疯子讲道理,因为他脑子想的东西根本和正常人不在同一个维度。
季玺被身后那个保镖牢牢按着,然后眼睁睁看着那个他之前觉得身形有点熟悉的保镖缓步上前,换上一副特质的磁黑手套,站定在他面前,一语不发。
就在季玺还在犹豫要不要认怂这么一回,乖乖束手就擒时,那人对着季玺的脸,出手如电,“啪”地扇了一耳光,季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直接被打得偏过头去。
一种类似吸力的作用力令他眼睛里产生一阵模糊的眩晕感,随后两片带着体温的透明物体从眼眶里掉出来,季玺摔在沙发里,捂着脸,条件反射地眨了眨眼里的泪花,再睁开时,眼眸一片澄澈,完完整整地露出了他原本深蓝如海的独特瞳色。
季玺心里刹那一凉。
常怀毫不惊讶,只听他学着季玺以前恭维他时的语气,不阴不阳地道:“……小季总,你也久仰大名啊。”
原来他早就发现了。
他笑吟吟地打量着露出本来面貌的季玺,端详着他那一双如蓝宝石的眼睛,感叹道:“嗯,还是这样更漂亮啊。”
到了这地步,再装就矫情了,季玺眯了眯眼,目光中闪过一丝寒芒:“常怀璧,你很闲吗?”
言下之意你管那么多干嘛,你一个常文涛的傀儡,操心我姓甚名谁做什么。
戴着手套的保镖从地上捡起两片掉落的软芯片,捧着交给位于上座的常怀。
常怀捏起那两片薄薄的芯片,笑了笑:“当着我的面传消息,你们可太小看人了,真当我瞎啊。让我猜猜这里面装了什么,别都是骂我的话吧?”他一边说,一边惊奇地端详着季玺被打了一耳光的半边脸,那张皙白的脸颊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红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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