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一不自觉地笑了,他千里迢迢披着夜色赶来,就为了给这小祖宗当按摩师,竟也当得心甘情愿。
他按住季玺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亲吻。
一吻结束,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季玺小声地推了推他:“去……去车里。”
炎一轻笑,声音低哑:“宝贝,车上有人呢。”
季玺眨眨眼,他脑子好像有点不太清醒,嘴里咕囔着:“哦……那怎么办呀。”
“不欺负你了。”炎一失笑着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我送你回车上睡,晚上冷,别着凉了。”
季玺抓着他的衣袖,可怜巴巴地问:“你要走了吗?”
“我留在这里,车子就停在你们旁边。”炎一温声道,“明天早上醒过来你就能看到我了。”
“这样呀。”季玺弯起眼角,对这个答案显然相当满意,心情瞬间如月色一样清朗,“好吧,那暂时放你走。”
炎一托着他,把他塞回装甲车里,在耳边用极低的气声道:“晚安。”
季玺眼睛亮晶晶地目送着他关上门,小幅度地朝他挥了挥手,做了一个口型:“晚安。”
第二天清早,天刚蒙蒙亮,季玺就醒了。
他脑子里还清楚地记着昨夜炎一说,他只要醒过来就能看到他了。
这句话他含在舌根咀嚼了半宿,连睡着了都在想着。
这对他们过往的相处模式其实是不常见的,只有在季玺最早刚刚来到炎一家里的时候,炎一为了照顾他,才会刻意晚些出门,后来他们进了军队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早上醒来后立刻见到炎一了。
就连他们第一次做完后,留给他的,也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和不留余温的被褥。
也许是因为季玺这一次完全离开了熟悉的环境,独自一人和几个对他也并不友善的陌生人宿在郊外,还随时要面对畸变人的攻击,他心底变得格外依赖炎一的存在。
不,事实上并不是这一次开始的,在监狱里炎一向他张开怀抱后,这种情况就一发不可收拾地愈演愈烈。
他到了一秒钟看不到炎一就会感到不安的地步。
季玺轻轻地拉开车门,天色还早,大部分人还沉沉地睡着,他呼吸了一口山间初晨的清凉空气,慢慢地踱步到自己的装甲车旁边,那里果然多出了一辆一模一样的车子。
季玺记了一下号牌,然后走到车窗边张望。
他们的位置对调了,昨天是炎一站在外面这样看着他,今天却变成了季玺。
不知是不是什么奇妙的心电感应,炎一很快就睁开眼,他并不意外地朝季玺露出一个笑,季玺的心跳停顿了一拍。
他们俩就这么不远不近地隔着一扇车窗对望着,一个在里一个在外,男人英俊无匹的面容在发光的玻璃里如一片绚丽的影像。
季玺心底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悸动感。
他想触碰玻璃里面这个人,却又不忍心打碎那副画面。
不知道是不是季玺的错觉,自从炎一出现后,原本那几个嬉笑打闹的军官都拘谨了不少,整个早上,气氛甚至可以用相当沉默来形容,尽管他们每个人看起来好像只是没睡醒,所以也没什么心思闲聊而已。
鹏远洲下车的时候炎一正在火堆边加热速食罐头,季玺盘腿坐在一边乖乖等着,他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瞬间踉跄了一下,一声“阎统帅”差点脱口而出。
韩铭在鹏远洲身后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扶着脑袋坐起来,他的脸色白得简直像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做了一宿噩梦。
鹏远洲和韩铭在这次任务之前不算特别熟,但也称得上点头之交,他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韩铭摇摇头,眼神飘向窗外挨着炎一坐着的季玺,眼神简直可以用惊恐和震撼来形容。
……鬼知道他昨天晚上看到了什么。
靠,那可是他顶头的大老板啊!!!
鹏远洲和一脸菜色的韩铭陆续下了车,季玺奇怪地看了韩铭一眼,韩铭立刻躲开了视线。
季玺:?
他并没不怎么在意韩铭今天在发什么疯,反正对方一开始就明显地表现出了讨厌自己的情绪,季玺也不见得有多喜欢他。
吃完早饭,他们回到装甲车上,开始新一天的畸变人追杀战。
昨天基地近郊平原的畸变人基本被清除干净了,今天他们的行动范围更加深入森林腹地。
这些畸变人的活动轨迹几乎无迹可寻,没有人知道它们是为什么会大批量地聚集到一起,早年就有科学家提出畸变人也存在“进化论”,它们和大自然的其他生物一样,也会优胜劣汰,行动笨拙缓慢的畸变人优先被人类捕杀,而剩下的那些则出现了更加适宜生存的特质,比如它们开始学会了成群结队地行动,学会栖息在人类更难以到达的山地和森林。
这种说法被大部分人认为是极度荒谬的,因为一个很简单的道理,畸变人根本不是自然的生物,或者连动物都不算,它们只是被某种恶性病毒支配的腐尸,它们是畸态的、扭曲的、不正常也根本不应该存在的,这种东西,难道也能用“生物”的理论来解释吗?
对于畸变人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科学界至今仍争论不休,没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的确,生物存在进化,物竞天择,畸变人不是生物,但病毒——
可是会变异的。
韩铭今天的状态非常不佳,他昨天几乎是弹无虚发,甚至还有空嘲讽季玺两句,但他今天光一上午失手的次数,就已经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了。
鹏远洲也发现了,他皱了皱眉:“韩铭,你今天怎么回事?”
韩铭黑着脸,什么都没说。
季玺瞥了他一眼,将视线重新移回瞄准镜上。
树木中,密密麻麻的畸变人张着血盆大嘴呼啸而来,紧紧地追赶在装甲车后方。
季玺的视线聚焦在他们的头部,尽量不去看那些怪物狰狞可怖的体态。
时至今日,他看到那些东西,仍然会不受控制地产生类似应激的反胃感、如火烧般的愤怒和仇恨。
都去死吧。
又是一枪,一个畸变人被子弹穿脑而过。
就在那一刹那,季玺的余光中忽然闪过一个异常庞大的身躯,那东西速度极快,就像一个黑色的幻影。
那是什么?!
下一秒,整辆重型车猛地产生了一阵巨大的颠簸,季玺差点整个人被甩出去。
“哧——!”轮胎摩擦地面响起极为尖锐的嘶鸣声,后排的三个人撞在前座上,这一下的急刹车冲力极大,要不是系了安全带,他们可能会直接飞出窗外。
“老陈!”韩铭捂着脑门嚷道,“你怎么回事?!”
谁知,空气里突然只剩下一片沉默。
季玺抬起头,只听老陈用一种虚脱的声音,哆哆嗦嗦地说道:“……刚、刚才……”
韩铭不耐烦地问:“刚才怎么了?”
老陈咽了下口水:“……刚才……咱们后面……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怪物,你们看到了吗?”
“啊?什么都没看到啊,只有一堆畸变人。”韩铭满脸奇怪,“那你又为什么刹车?”
“不是我想刹车……”
就在此时,空气中弥漫出一股烧焦的气味。
无数张支离破碎的腐烂怪脸贴在车窗上,乌泱泱的畸变人伸着猩红狰狞的獠牙,用贪婪而凶恶的眼神盯着车里的四个人,一双双尖锐的爪子把整块防弹玻璃拍得啪啪作响。
老陈颤抖的声音回荡在野兽的嘶吼和咆哮中。
“……是车胎突然爆了,我们走不了了……”
小小一辆装甲车,瞬间被数不清饥饿难耐的畸变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住了。
那一刻,季玺扫到了驾驶座旁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的卫星云图。
数以万计的红色小点将象征他们车辆的指针完全覆盖,更远处,更多如血水般密集的红点像一个巨大的漩涡,以屏幕中央的指针为中心,正以恐怖的速度向他们逼近。
整幅画面,看上去就好像一个在蛹动的血肉巢穴。
而他们,就是其中唯一的饵料。
第64章 黑影
季玺当机立断,在关窗之前以极快的速度扔了一个手榴弹出去,火光四射,黑压压的车外炸出了一条道路。
然而下一秒,那条道路就被发狂的畸变人全部填上,一丝光线也不剩了。
数量太多了。
季玺深吸一口气,拨通装甲车自带的无线电通讯,极力用冷静的声音说:“D02遇到紧急情况,请求援助,请求援助。”
无线电里没有任何回音。
“老陈!”他大喊道,“还能不能发动?”
老陈抹着汗,他已经完全傻了:“我、我试试。”
“不、不行……”他战战兢兢地说,因为过分的惊恐连大腿都在发抖,“动……动不了了……”
鹏远洲低骂了一句,直接冲到驾驶座,厉声道:“让开,我来!”
老陈抱着头爬到副驾驶,外面的畸变人把玻璃拍得嘎吱作响,力度大到整辆车都在左右摇晃,即使是特质的玻璃,也支撑不了太久了。
那么多畸变人要是冲进来,他们就彻底完了。
鹏远洲满头大汗,他趴在驾驶座底下,这种装甲车内部有可拆卸的线路操控版,他把线路板拆开,咬着牙重新手动打火。
一秒、
两秒、
三秒、
四秒、
五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整辆装甲车纹丝不动,驾驶座前方的挡风玻璃上已经出现了细微的裂缝。
黑压压的畸变人将玻璃窗完全笼罩,尖利的爪子在上面划出令人牙酸的刺响。
世上可能再没有比这更压抑更恐怖的场面。
粗重的呼吸在车内响起,没有人说话,生死关头,每一次吐气吸气都仿佛上天最后的恩赐。
韩铭几乎崩溃地嚷道:“鹏远洲,好了没! ”
“妈的这里一根铜丝烧断了,打不了火!”鹏远洲声嘶力竭地说,他浑身都是汗,脸色雪白如纸,“一时半刻,我他妈到哪里去找备用线!”
“草!怎么这么倒霉?!”韩铭顿时面无人色,大骂道,“真是天要亡我吗!”
季玺也是满头的冷汗,他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跪伏在地上,厉声问:“哪里断了?”
鹏远洲紫红的手指捏着那根断线的位置:“这里!”
季玺想也没想伸出手一把握了上去,捏住铜丝两端断裂的位置。
一刹那,一种诡异剧烈的疼痛感席卷全身。
鹏远洲用不可置信的语气大声问道:“你干嘛?用手拿能有什么用?”
季玺没告诉他自己的异能细胞正在作用,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大胆地尝试,他忍受着彻骨的疼痛,把身体组织剥离下来,填补在断裂的铜线上,一边艰声大喊:“踩刹车!发动!”
鹏远洲也真是吓坏了,思考能力都不剩多少,竟真的按着季玺的话一脚踩下了刹车。
“轰隆隆——”
装甲车居然真的缓慢地启动起来了!
季玺单膝跪在地上趔趔趄趄地松开手,整个右手掌都鲜血淋漓。
鹏远洲挂上档,将油门踩到最底端——
爆胎的装甲车以不快的速度冲了出去,将前方包裹着车头的畸变人撞飞出去,密密麻麻的青灰躯干从挡风玻璃被撕裂开,光线从中迎面照射进来。
车上所有人在同一时刻长舒了一口气。
看到灿烂阳光的那一瞬间,季玺顾不得手上的疼痛,几乎产生一种近似于热泪盈眶的感动。
太好了……太好了。
装甲车缓缓地向前移动,越来越快,扒着车门的畸变人还挂在车边,卫星云图上,代表车辆的尖头正在从数不清的血红小点中破土而出。
仿若奇迹降临。
然而,就在他们尚且松了一口气之时,驾驶座前方的挡风玻璃上,一条细小的缝隙突然龟裂开来。
“咔——咔——”
所有人顿时屏住呼吸,瞳孔震颤,紧紧盯着那条裂缝。
任何语言都没法描述他们此刻跌宕起伏的心情。
怎么偏偏这时候……
撑住啊,撑住啊。
车辆向前移动着,周遭层出不穷的畸变人源源不断地朝他们扑过来,“咔咔”的声音越来越响,就像在宣告终结的倒计时,裂痕蔓延爬满整块挡风玻璃,像一张庞大可怕的蜘蛛网。
畸变人的灰白利爪扒在上面。
玻璃摇摇欲坠。
季玺抄起盒子里最后一个手榴弹,举到即将破碎的窗前。
他眼睛一眨也不敢眨,肾上激素突破阙值,当紧张程度到达极致,大脑反而呈现出了一片完全的空白。
“轰!”
就在挡风玻璃彻底碎裂的同一时刻,手榴弹爆发出巨大的火光,与此同时,外界一道更耀目、更宏伟的亮光倾轧而来,震耳欲聋的响声如雷鸣般在前方炸起。
季玺被刺得眯起眼睛。
硝烟与狂风扑在脸上。
强大的刹车惯性使整辆车失控般的向前倾斜。
枪炮声与爆破声让他什么也听不见。
短短一个秒钟,仿佛过去一整个世纪,季玺再次睁眼时一滴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他整个人趴在挡风窗完全碎掉的车头,满身玻璃渣,刺眼而明亮的阳光透过树叶,接踵而至。
他不可置信地目睹着眼前的一切。
所有畸变人都倒在地上,浓郁的尸体烧焦的臭味扑鼻而来。
另一辆完好的重甲车横停在前方,那辆车似乎经过改装,车身上方的顶盖竖起一只可伸缩的四面炮台,黑洞洞的炮口冒着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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