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知道这小子有引雷之能,它才不会那么傻要往他手下钻,而是转头就朝丹阳去了。
要晓得它乃天道所生,同修天道的丹阳若是伤了它,必遭天罚。
但它当时为什么下意识就拐了个弯呢?
金蛟捋着须须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本能就不想靠近那个丹阳。
金蛟之言,犹如一柄利剑,戳在季柯心上——叮叮当当落下来,不痛不痒。
“住口,你这头坐骑。”
“你说什么!”金蛟怒的须须都直了起来。
前魔尊面无表情地将变小的蛟龙取出来使劲晃了几圈才团团好往里又塞了塞。
良心是什么,能吃吗?他没有带走水猊兽和旧部,还将‘暖炉’塞给丹阳才走,已经是很好的恩赐,算是报答他多日来的指甲般大小的照顾。
还想他怎——
‘样’字没能想完。
季柯就看见瞠目结舌的旧部在树后露出了脑袋。
“……”
摩罗那结巴了一长串也捋不直舌头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你你——”
季柯原本不耐,见他震惊神色心中一动,这小子莫非此刻就能信他是赤灵魔——
“你背叛师门?”摩罗那终于叫了出来。
尊——尊他个头。
季柯脸上毫无表情,内心毫无波动,他觉得多日以来,在太华山最好的修炼便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怪不得山上呆久了的人心也是冷的。他这颗心都能被锻炼的变成太华山的石头了。又臭又硬敲上去还邦邦响。
“你听错了。”季柯道,然后便拎着他的小包包,准备走人。
不料身后的人却喊住了他,犹犹豫豫地说:“他说的是真的?”
季柯本想道是真是假关你何事,又想要再与他坦诚相待交流一番唤起些旧时感情,但还矛盾着要不要将摩罗那留给丹阳送他回剑门,一时三种情绪交杂在一起,最后混出了一句八棍子都打不着的话:“你不好好看着丹阳,来这干什么?”
噢。
这回摩罗那不结巴了。
“我来找些肉,鱼吃不饱。”
肉——
就因为这种理由。
季柯心中顿时就火气冲天:“那他怎么办!”玄心宗的人还在那里没处置吧!
就在他们争执间,林子那头忽然蹿起火光,映红了天空,轰然一声炸响,方位正是先前季柯他们休息的地方。季柯蓦然脸色一变,别说什么来什么。现在来点什么,丹阳可是连牙缝都不够让人塞的。万一他们看人虚弱,劫个美色什么的——
姥姥的他还没劫过呢!
只那么一息间,季柯已经将虚弱的梨花带雨的丹阳脑补了个遍,顿时将什么走不走的先抛在了脑后,脚下生风,直往火光四起处扑过去。一路连走带跑,方才还运用得很顺的灵气却又突然之间偃旗息鼓,季柯恨不得将自己的魔修拎出来好好念叨念叨!
摩罗那——摸着鼻子觉得这人果然是有病的啊。
待季柯扑到丹阳那处,便见玄心宗几个人正活动筋骨,为首那个长胡子正将脑袋朝丹阳那凑过去,手中长剑映着火光,丹阳紧闭双目,脆弱的容颜在剑光下瞧着惊心动魄。他心头顿时一紧,大喝道:“住手!”自乾坤袋中已取出长剑,反手持剑就朝几人攻去——
玄心宗弟子没想到季柯会杀回来,下意识将公孙无昊一推……
成功将他们的大执宗推进了火堆。
大执宗怒发燎冠:“干什么!”
“……”什么都还没干的季柯,首剑胜。
只是这个间隙,已够他赶至丹阳身边,先仔细打量了一遍,见他身上未添伤痕,脸上却不知为何满是红晕,瞧着真是让人又心痒又……他姥姥的别是这帮人做了什么。季柯牙痒痒,好歹脑子还在,余光中瞟见火蠡打了个饱嗝,而水猊趴在那睡觉,便知玄心宗尚未得手。
“想把火生旺点。”火蠡拿尾巴将那根不小心烧得过旺的柴扫远了一些,如是解释。
毕竟一直被丹阳搂着它也是会冷的!所以就想着把火燃旺一些,自己好脱身出来。没想到它大火喷习惯了,一时没控制好力道,直接吐出个爆炸势的大火球,不但惊动了季柯,还成功惊醒了一直昏昏沉沉的玄心宗几人。
季柯皱着眉头,早知道把这几个人扔水里算了,带上来干什么?
等把公孙无昊从火里揪出来,玄心宗的人这才有余力解释。一个瞧着方算眉目端正的年轻人走出来,持剑抱拳说:“剑门师兄,误会了。我们不是有意要打扰丹阳剑修。只是瞧着他面色发红,担心他是否发寒,故走上前瞧一瞧。”
还不及等人回话。
便有另一位个头稍矮的圆脸大耳弟子也走上前,点头如捣蒜,还带了些谄媚:“您二位是剑门首席弟子,我们怎么敢在你们面前造次呢。”
季柯心中冷笑,道,哦,现在叫人师兄了,先前不是一脸硬气宁死不屈么?他心中这样想,嘴里也不饶人,只说:“谁是你师兄,剑门可不是你们随便就能进的地方。称兄道弟?丹门都还没排上号呢。我们剑门可从没有教人夺他人修为替自己补助的本事。”
再说了,我的人,用你管?
他这一番夹枪带棒,听得那位圆脸弟子面红耳赤,欲说什么,到底不敢言。
还是那位个头大些一开始说话的,又打了圆场:“同为修道者,不敢称友,只敢以弟相谓。先前多有得罪,请两位师兄见谅。”
季柯不理他,只将丹阳往怀里揽过一些,顺了顺怀中人光洁的脸,慢条斯理道:“哎呀,可不敢当。你又是哪根蒜啊。贵门大执宗还未说话呢,我可不敢随便答应。”
他这个话的意思,分明是要让公孙无昊出来给他低头。
玄心宗虽远不如剑门有威名声望,好歹也是一个门派。公孙无昊已至中年,又是一派执宗,地位堪比宗主,在他看来,固然丹阳实力远胜于玄心宗弟子,但要叫他一个长辈和年轻人低头,那便是一种羞辱。而今季柯却偏要羞辱他,气得公孙无昊差点撅过去。
可惜他们几人也要么伤要么病,没有把握在两头巨兽的看护下击退季柯,不然……
公孙无昊眼神闪烁,正在内心打着主意,便听身后一声口哨。
原来是摩罗那。
淡蓝色皮肤的魔族抱臂靠在树干上,漫不经心地吹着手指:“快点儿啊。他们有耐心,我可没有,老东西,你抢我地盘这事,我还没和你算呢。”
公孙无昊:“……”他竟忽略了,对方还有一个异族当帮手。真是可笑,堂堂剑宗,竟与妖魔为伍,传出去,必为天下公正大道所不耻。
他忍耐着未发声,那位高个青年又要开口,却被季柯打断:“你叫什么名字?”
高个青年愣了愣,左右看了看。
“别看了,就是你。”
他这才道:“在下玄心宗大弟子,南阳洛家沐秋子言。”
大陆中,南阳洛家,与北华柳家,西平金家,还有东城苏氏,并属四大家。洛家说出去,也当是很有名了。洛家长子洛沐秋,字子言,自幼悟性极高,一心向道,后来入了玄心宗。照洛沐秋这样详尽地自报家门,可谓是极客气。
可惜对面听不懂。
不好意思,魔界从不讲这些。
季柯:“简单点。”
洛沐秋怔了怔,而后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了对方什么意思,就顺从道:“在下洛沐秋。”
就见季柯笑了笑,问他:“你想不想当宗主?”说着,伸手朝公孙无昊一指,“他已经老了,你却正是年轻,我觉得一年之内,你必然能成一门之主。”
公孙无昊被这枪指得一滞,手指微微发抖,心中自然气极,却也只按耐回去,冷笑一声,长声道:“子言,莫要与他多废口舌了。既然剑门无意与我等小派交好,我们也高攀不上这棵大树。显然他们还有事要忙,倒不如尽早离开,你师父等我们已经许久。”
他们原本就接了宗门飞书,称有要事赶回,只是执着于取水猊兽双目,才耽搁了行程。如今输赢已成定局,聪明人便不该再恋战。
至于剑宗……
公孙无昊看了眼躺在那个青年怀中的丹阳,只冷冷想到,十年河东长流水,哪有人能笑到最后,总也会挨到你们败的时候。
长须道人冷哧一声,卷了拂尘便走。
他身后的洛沐秋,却有些犹豫,视线久久留恋,似有犹豫。直到大执宗又一声唤,才响亮地应了声是,紧紧跟上。还不忘说:“在下先告辞,他日若有缘再见,还请赐名。”
洛沐秋这样说完,季柯眼里却只看着丹阳,不为所动。他有些失望。偏在离开之际,听得身后道:“慢着。”
洛沐秋心里一喜。
但见季柯抬头,似笑非笑,说:“有个词错了。”
“不是你们告辞。是我……”
“让你们滚。”
至于他日再见——
季柯在火光中微笑,却如雪顶寒霜,再也没看他们一眼:“那就再滚上一遍。”
第41章 你没有听错
不过是狭路相逢,既然当初没有了结他们,后来还费心把人一路带到此地,现在再去赶尽杀绝,太吃亏。丹阳就这点像极了正道弟子,能骂能打就是不爱杀生。眼见公孙无昊带着洛沐秋几个弟子消失在夜色中,季柯一边顺着大师兄的头毛,一边思忖。看公孙无昊此人,阴险狡猾,与他结仇,便同梗上一根刺。不过此门小派,终将走上邪门歪路。
怕是没碰到天道,就断折半路了。
结果还是没有走成,季柯摸着下巴严肃地想。但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现在走还来得及,反正玄心宗那帮怂货应该是不会再来了。他低头看看烧得神魂不知的丹阳,视线落在他因为热度而殷红的唇上,内心在‘要不要亲一口’和‘不还是别亲了’上面天人交战。
亲吧,趁人之危。
不亲吧,不趁人之危好像很说不过去啊!
——要不还是亲一口再走吧。
伺候你剑门这么多天,收点小费合乎情理。
不错。
季柯打定主意,一手就捏上了怀中人的下巴,摸了摸光洁的皮肤,左右瞅了瞅,找准好角度,舔舔嘴巴就低下头去——
刷地对上一双睁开的眼。
“!”
季柯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呛得话都结巴了:“我我我看你,那什么,还活着没。”说完自己想扇自己一巴掌,什么鬼东西。可一句话说完,对方却还是直愣愣睁着眼。
嗯?
就这会功夫,叫季柯看出些问题来了。他伸手在丹阳面前挥了挥,丹阳眼睛眨也不眨。
季柯:“……”
他凑近吹了吹丹阳长长的睫毛。
“喂,你是醒了还是睡了?”
“烧糊涂了吧。”摩罗那抱着手臂凑过来,看上去很有经验地下了定论,顺便建议,“听说人类比较喜欢人体降温。”
人体降温?
“我经常看见他们脱了衣服抱一起那种……”
季柯:“……”他手朝外指了指,“边儿呆着。”
摩罗那耸耸肩,摸着后脑勺走了。不听就不听,多大点事儿。又不是脱光了非得干什么。
诚然季柯也很想把大师兄扒光了塞怀里,想想都激动,但是为了当一个君子——其实是怕早上被砍得连手下也不认识,还是想个简单些的办法吧。说到降温,就是冰水。季柯视线从一只兽、两只兽、一个魔身上略过,最终落到了自己腰间的乾坤袋。
这里面说不定有好东西。
季柯想。
然后他从里面翻出了一条破烂的全是洞的裙子,一条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毛尾,还有一个丹门的药瓶,里头还剩一颗棕色的药丸,是丹阳给钱小姐吃剩下的。不知道给丹阳吃会不会吃出问题。季柯拈了拈,把瓶往怀里一收,又翻出一条巴掌大小的金蛟。
金蛟:“……”
季柯:“……”
“不好意思,摸错了。”
他把龙虚又塞了回去。
这回又摸到了。
是一柄剑。
他的穹影剑。
季柯弹了弹剑身,魔修功法属阴寒,他的剑也有阴寒之气。被他剑所伤者,魔气加阴寒的气息会在体内流转,破坏大陆修道者原本至阳的功法,所以极伤。但是这种温度——用来降热应该还挺好的。季柯这样想着,就把自己的剑,搁在了丹阳脑门上。
远处旁观的摩罗那:“……”
等会儿,这剑有点眼熟。他坐了起来,泛着幽蓝的眼睛紧紧盯着季柯,还有他手中那柄化成熟铁他也能认识的剑。相似的容貌,同样的剑,还有季柯曾经和他说话的一些话,顿时在摩罗那脑中滚了一遍又一遍。
想到先前林中所见那人信手拆了一条蛇——摩罗那沉默了。
他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需要滚回魔界再滚出来一遍,还是永远回不去那种。
想法很好,但剑太重又黑,季柯默默看了会美人脑门上搁把剑的模样,心里就觉得有点辣手摧花,对丹阳不起,左思右想不合适,还是摸着仅剩的一点良心把穹影塞回了布袋中。
沉重的份量终于令丹阳的眼珠子动了动,他微微调整了下脑袋,眼里似乎有季柯,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定定半晌,道:“季柯……”
季柯:“啊?”
丹阳面无表情:“老骗子。”
“……啊?”
丹阳却不理他,闭上眼睛:“我要睡了。”
你不是一直在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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