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真:“……”这回来的人可真是千奇百怪什么都有。这般想着,就又重将注意力放到了场中。此时小天门与妙法心已比试完,小天门略胜。现下正逢蓬莱青冥山对战蓬莱灵秀堂。小蓬莱有五峰八洞天,赤焰峰主乃蓬莱尊主,赤焰峰之下就有青冥山、白绛峰、苍生门、灵秀堂。至于顾挽之所在小灵峰,则与赤焰峰同列。
金无双跳起来朝元真挥了一通手,见对方毫不在意,不禁失望,只能与众人一道去看这他并不十分有兴趣的群英会。
便见台上飘然而落两个人,一人着青,额间有青花莲纹,窄封束腰,半袖长,半袖短,蹬了双刺绣云靴,剑眉刚凛,凤目却含情。另一人发间系了绛云彩带,缀以银色抹额,身上衣裳如银光灿灿,看着就不是凡品,唇边带笑,先一步抱了拳:“灵秀堂翟临风,请教了。”
金无双拿扇子掩了口,问洛沐秋:“灵秀堂是什么,没听说过。”
洛沐秋道:“它属小蓬莱,罩在赤焰峰主掌下,是新起之秀。”
金无双若有所思:“我还当修道的全是老糊涂,原来还有新起之秀哩。”
“听说你洛家来了两位叔叔,可与他们打过招呼吗?”
洛沐秋摇头:“不曾。”
世家中的亲缘关系,并非那么和睦。碍于礼节,洛沐秋确应该去拜见,总不会让长辈前来拜他。不过也是因为这两日事多,又因季柯的缘故,洛沐秋没有别的心思。至于洛家长辈会不会多想,那便随他们而去。谁知道往后的家主是谁当。
就在他二人随意聊了几句的当口,台上已是交手数百回。
小蓬莱既然唤为蓬莱,走的路子当然是所谓仙人之姿,二人或是招龙唤凤,或是脚踏彩云,火水齐上,可谓五彩缤纷。便是元真,也要揉揉眼睛,被闪得眼痛。
这种时候他就要夸赞一番祖师爷,退居太华山当真明举。还是他剑门招式最为简单,却一击必中,十分有效。若要他进这种身法如此飘忽的门派,元真是兴致缺缺的。
他看了半晌,便忍不住招了身侧弟子。
“大师兄还没来吗?”
“回三师兄,大师兄在后山灵泉,已许久啦。”
哦?
“你是如何晓得的。”
弟子老实且天真道:“整座太华山,只有那一处灵气翻滚如云涌,看不分明。林中鹤鸟受不住,都跑了出来,在外圈打着转,十分不满呢。”
元真想了想:“那你季师兄呢?”
“听说是一同去的。”
一同去,在灵泉,还呆了许久。
元真表情就有些微妙。
他道:“知道了。”令弟子下去,“好好观战,会后要考。”
剑门弟子顿时皱起了脸,不情不愿:“是。”
就在元真琢磨着是不是化出灵剑瞧瞧大师兄在干嘛时,那边折腾了许久的两个人,终于够了。其实仍然是季柯单方面叫停,他特地选了灵泉,觉得自己十分贴心丹阳未经人事,如今终于报应到自己身上。因为灵泉于丹阳来说是滋补之地,他就算是累了,可泡在其中,便是在边干活边休息。
换句话而言,永远不会累。
不累不算,只觉得神清气爽,就连先前还剩余的二成暗伤都消失不见,遑论剑心。
原来双修当真有益功法,不论你修哪条道。丹阳暗暗想。然后他看了看扶着岸岩休息的季柯,便也觉得不一样了。虽然长得仍旧很气人,再仔细瞧瞧,倒也可爱起来。
大师兄难得大发善心,伸手去扶。不料刚碰到季柯腰侧,对方就一缩,十分警惕。
丹阳:“不暖了,扶你休息。”
被人睡了不说难道还要作出这种娇柔姿态吗?季柯万不能接受,只梗着脖子:“无事。”
丹阳看了看他:“那你方才为何一直叫停。既然你不累,那我们继续。”
随后他微微一笑,重新问:“累吗?”
季柯:“……累。”
这才对。
丹阳摸了摸他腰间小花,他挺喜欢这朵花的。说:“老实些不好么,何必骗人。”
——老实说不要的时候你就听了?
“我送你去休息。”
“那你呢?”
“我还有事要处理。”丹阳扶他起来,随手一召,便将自己衣裳披至季柯身上,替他理了头发,才道,“今日,我有架要打。”
无极广场中第二场比试已毕。
灵秀堂胜。
翟临风道:“承让。”
金无双惊奇道:“你不是说灵秀堂是新起之秀吗?”青冥峰无论是创门年代,还是实力,在小蓬莱乃至几大界,都是赫赫有名,竟然败在一个不知名小子手下。
一旁公孙无昊看了这个草包子弟一眼:“无知小辈。”大道之流,岂是安稳如泰山的。高椅上的人,不还是从无名小辈开始坐起。若天运到来,就算他玄心宗,亦能有机会揽蓬莱尊主宝座,哪里还怕大陆三门?
金无双不理他,只对洛沐秋说:“下一场是你们家,你猜你哪个叔叔会出场?”
他金家也就来两人,他和金家下任家主金亭秀。他是肯定不会上场的,就只有他大哥。至于洛家,洛沐秋两个叔叔年纪差不多,实力差不多,谁上场还真说不准。
便见洛沐秋看了他一眼道:“一个也不会上。”
随后忽然展翅,如同大鹰一般落在台正中,转身道:“洛家,洛沐秋,有礼了。”
“……”
台下,金无双张着嘴巴,他指了半天,对公孙无昊道:“洛兄到底代表洛家还是玄心宗?”
早前经历过洛沐秋叫战丹阳的公孙无昊已麻木,他淡淡瞥了眼金无双,道:“他要是活着,就代表玄心宗。要是死了,就代表南阳洛家。到时候他是死是活,你自己问他。”
死生相博?不用吧!
金无双遮了半边脸,眼珠子滴溜溜直转。
元真道:“洛道友,请问,你是代表洛家出场么?”如果是洛家,这回上台的应该是法门。世家不与世家战,为了和气和面上好看。
洛沐秋道:“不。我这一战,昨日便定好了。”
“贵门丹阳,已允我一战。”
台下顿时哗然声一片。
这时方有人认出洛沐秋,他昨日之举确实高调惹眼。
元真微微蹙眉。
洛沐秋四下望了一圈,便道:“请问,贵门大师兄呢?”
大师兄,大师兄还泡在池子里呢。元真想,不若他来替兄应战。刚想开口,就听一道声音带着张狂与笑意:“哦,要与他打,怎么不先问问我呢?”
元真并一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屋檐上,倚角撑腮屈膝坐了一个人。黑衣散发,衣衫猎猎,露着半个胸膛。眉眼虽秀气,瞧人的眼神却像剜了个刀。
正是季柯。
退回之前。
丹阳道:“昨日有人约架,我需得应。”
“玄心宗?”季柯一想便想到了洛沐秋,他勾起嘴角,“这人得我打。”
“为何?”
季柯道:“他欺负你,我替你报仇,不应该吗?”
元真眼巴巴看着丹阳。
丹阳就将季柯的话原样复述了一遍,方说:“他一定要打。”
元真沉默了一下:“他打得过吗?”
若说之前,倒不清楚。现下应当打得过吧。毕竟灵泉不是白泡的,方才那么久,丹阳不着痕迹地替季柯将体内灵气疏导了好几遍。
“大师兄。”元真看着台上,眼也不斜一下。
“嗯。”
“你们方才在后山……”
丹阳面不改色:“他替我暖床。”
元真:“……”长久之后,“哦。”
然后心情复杂地看着什么也没听见正自屋顶飞身而下的季柯——
对方正一脸肆意,手中换了把剑,普通长剑。
第62章 天地大阵
洛沐秋没有想到是季柯应战,当下心中又喜又惊,还有些微微苦恼。喜是因为终于又能与人说上话,惊是他为何要替丹阳应战。苦恼则是在想,哎,他这么弱,到时候打起来如何是好。若赢得快,则太失对方脸面。
季柯哪管他心中想的什么,他寻常其实不用剑,比起剑修,魔界中人,与法修更为接近。只是如今既然顶了个剑门的壳,说不得也只好拿柄剑作作样子。
“你——”洛沐秋轻声说,“为何是你要与我打呢。”
你都叫战了不打你打谁。季柯莫名其妙道:“废话。”
说罢不耐烦与他你来我往,径直一柄长剑捅了过去——
那头,丹阳与元真俱端坐于高处。元真看了会,觉得有些奇怪。
“大师兄,此人与你们到底有何过节。”
丹阳正看得仔细,闻言说:“怎么?”一边漫不经心想,脚不稳,剑不够快,季柯的招式不善长近攻,有着太多的小心思,瞧着似乎很聪明,但若遇上鸿钧之力,便足以破开他所有的花招。须知在实力面前,技巧这种事,过多便成了累赘。
看来往后得让他和真武堂弟子一道上早课,再不能纵容了。丹阳暗暗想。
元真哪知道大师兄心思一转又到了练剑上,只说:“我看这位玄心宗弟子,招下留情,似乎有犹豫。难道他针对的只是你?”而非整个剑门。
丹阳早就发现洛沐秋起手间顾虑重重。他本想,对方是玄心宗弟子,玄心宗不善剑,却善旁门左道,以阵法为多,故而在执剑上不那么纯熟。如今听元真这么一说,竟似剑中有情。情,分多种,心下一犹豫,剑上就会带情。
只是——
“他针对我做什么。”
丹阳问得很无辜。他们也没有结过仇。若说打架,丹阳重点打的也就一个公孙无昊,其余弟子皆是顺带。玄心宗当时确实有好几个弟子,可隐于阵中,除了公孙无昊长胡子比较好认,其余他哪知道谁是谁。
元真看了眼丹阳,就知道这位大师兄是什么也不知道的了。可是什么也不知道的人,却未经师父师弟过目,就私下和别人暖了床。他真是操碎了一颗心,忍了半天,只能先说:“暖床这种事,要对别人负责的。不能再对第二人做。”
“我知道。”丹阳随意拨了下头发,他看过世间的夫妻,都是只许一个,如果有许几个的,就会容易不和,发生争吵。何况他是没有什么心思去和第二个人暖床的。“这事挺没有意思,只是他喜欢。”他这般说着,回味了一下,偷偷在心中改了说法,也不是全无意思。
在师兄弟两个闲聊当口,便见场中局势起了变化。
原来洛沐秋多处手下留情,却心惊于季柯招招杀手,不禁失望又痛心。他拈来一朵痴情渡,在季柯持剑凑近时道:“你当真对我毫无印象了。”
季柯手中长剑一转,便带了呼啸剑气:“事到如今,你还如此不知所谓。”他的剑气,不同于剑门的清灵之气,因本身功法的阴寒,触及者,多为噬魂之痛,直入肺腑。
洛沐秋觉得不仅是魂体一痛,心口更痛:“我以为,你在海渊说我能当宗主。便是记着我的。想不到——”他话没能说完,因为季柯诧异了一下,随意道,“胡说的,你也信。”
话无情,眼中更无情,就将洛沐秋未尽话语,全数压回了腹中。
他怔怔然一笑,然后眼中一狠:“好罢。”
好罢,既然如此。
手中那朵痴情渡被他信手一碾,洛沐秋咬破舌尖,左手迅速捏起一诀,于胸前画了个天地大阵符。季柯眼神一凛,往后一退,就见那舌尖血喷在天地大阵符上,而后那符便隐在空气之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奢迷的香气。
痴情渡长在魔界内,熔岩湖边,他是从何得来的。季柯只这般暗想,就闭起一股真气,将那香气排除在周身三尺外。同时心中哧笑,在场哪位不是卓然道体,这等香气就算能浸润口鼻,难道就能起作用了?
丹阳长袖一挥,周身便起一层剑气,剑气凛然,将那微不可见的痴情渡的粉末,给碎了个彻彻底底。然后才说:“他想要起阵。”
玄心宗的人,惯会起阵。觉得隐于阵中,就能迷惑人心,趁人不备,再予重击。
空中,果然已不见洛沐秋身影。
阵是天地大阵,运阵者,就将自身托付于天地,同心共命,此间,天便是他的眼,地便是他的身。对手无论走到哪里,也脱不了他的掌控。
元真喟叹了一句:“年纪轻轻,便能施以大阵。此子可畏。”
台下,公孙无昊却是将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天地大阵不是玄心宗独创,但若要施展它,却极难。因为要借天地之力,不但魂体要够坚硬,承得起天地之力,身体也要足够强健。不然撑不到大阵结束,便魂消身散,消弭于天地之间,即便是玄心宗宗主,也不曾用过。
洛家小子平时看着不言不语,竟偷偷到了这等地步?
洛沐秋既然肯用起天地大阵,说明他对本次比试极为重视,非赢不可。不过是群英会而已,他就这么想进小圣地?如果当真如此,就算他不拼尽全力,只要玄心宗能站稳到最后,他也有机会可以一道进去。
想到先前雪竹林所见,又季柯提起或许小圣地异变,丹阳不禁沉思。莫非小圣地当真有些连他们本门都不曾明了的变故。
元真亦以灵气将自己隔绝于大阵之外,眼下看着季柯一手持剑,于阵中全身戒备,便道:“师兄,依你之见,季柯胜率多少?”
“十成。”
这便是说十拿九稳。元真有些诧异,不禁道:“你这么信他。”
丹阳视线亦落在前头黑色的人影上,淡淡道:“从前不信。”
从前,季柯是弱,肉眼可见的弱。可自他能将丹阳几人自海渊中带起,丹阳便敏锐地察觉了对方的变化。方才暖床时,他也探过季柯体内灵气运转。很奇特,修道者,均有气海,季柯却没有。他的体内如同深渊,深寒不可测,触之令人胆战心惊。但筋络中,却有一股属于太华山的灵力,持续而平稳地周转,毫不惧深渊之寒。
44/70 首页 上一页 42 43 44 45 46 4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