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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门大师兄[修真]——落月无痕

时间:2021-12-17 10:35:53  作者:落月无痕
  毕竟他,可是上了一晚上的香。
  待出了两仪门,元真正率着一众师弟在门外候着。他直接看了眼丹阳身后,说:“玄心宗的弟子已送回房中了。伤势瞧着不轻。”
  “那让裴成碧去看。”丹阳道,现成的丹师都有,不怕洛沐秋死。
  裴成碧?就他那个性,他不去补一刀就不错了吧。元真有些迟疑:“为何不叫诸长老?”
  这会儿,丹阳已经走下台阶,雪白的靴子踩在地上,便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诸明宣心软,容易被人骗。”他沉吟道,“玄心宗故意挑事,怕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个洛沐秋,你派人查过没有。”
  元真说:“已遣弟子赴往南阳。”
  正巧四大家都出了人手留在剑门,家中空虚,要打探一些事,少了许多阻力。
  又道:“万一裴成碧不去怎么办?”
  “他会去的。”丹阳道,“除非他想叫诸明宣现在就赶他出门。”
  说到这两个人,元真摇了摇头。难道诸明宣当真对裴成碧丝毫不起疑心?怕也不是吧。可既然他肯作面上的和平,充当无事,倒也怪不了露着小把柄在他剑门手里。
  元明唏嘘道:“主事当家出门这么久,他二人竟也不曾回丹门一观。倒放心得下。”
  这话就不用丹阳回答,反是元武道:“丹门不止一位长老,也不差这一位宗主。”说着,将季柯给他的乾坤袋重又递回丹阳手中,“大师兄,你把他关起来,莫不是怕别人对他不利?”
  丹阳摇头:“他修为之深厚,不亚于元真。”一边说着,一边将乾坤袋随手一翻,收入袖中。他袖中宛如无边山体,亦可纳万物。“只是,季柯所行功法,与我等不同。洛家弟子不过稍用魔气催化,便能引他心绪。可见其功法弊端。”过于暴躁,不够沉稳。
  说到这里,元真略略一思索,便想问:“季师兄他到底……”
  丹阳略一抬手,便将他话头止住了。脚下也停下来。
  他银冠高束,青丝如瀑泄下,随着走动飘乎的鹤翎就沉静下来,伏在肩侧。
  “他想说时,自然便说。他若不说,难道他就不是季柯?”
  始祖曾言,身份表象皆是虚妄。若他心机不纯,便是剑门弟子,亦有诛门之险。若他心无杂念,即便从深渊火海行来,仍旧念同门之谊。
  “收他入门,虽为小计。可入一日门,便是一日弟子。剑门未驱他远走,他便仍是你们师兄。”丹阳淡淡道,“明白么。”
  元真等弟子肃然起礼:“谨遵师兄教诲。”
  大道无形,化归于天地,既不是万物,又容万物。多少人为求道证道碰得头破血流,但这其中包容之意,又几人能明白。若不明白,便生狭隘之心,一念成魔,岂非也是容易的事。
  且说这头,季柯试了许多种方法,亦不能破开丹阳所封。他若真想相撞,调动起幽冥之力,倒可作一行。只是这样,便成了与丹阳相抗。似乎也不到这种程度。
  但是一回头——
  老道人悲悯着双目看着他。
  季柯:“……”
  哦,他原先的念头是什么来着,回到魔界后,收了剑门。到时候,不许他们点香。当然,只要丹阳肯听话,便允他一两回。魔尊么,还是挺大肚的。
  便在这时,他听见窗户吱嘎一声响,开了一条缝。
  季柯精神一振,几乎要痛快笑出声。说着不许这不许那,到底是心软的吧。他过去一推,开了半扇。就见外头雪地中,换回裙装的小师弟正冲着他笑。
  季柯笑道:“好,好心儿,回头给你买糖吃。”
  说罢,便要跨出去。
  一撞撞在灵墙上。
  “……”
  元心理了理袖口:“大师兄交待了,这三日,要让季季静心反省。不能吃,不能喝。好好打坐以修身心。他也是为你好,毕竟你这么弱,再不好好习剑,被人欺负怎么办。”
  季柯跨着半条腿,心情复杂半晌:“那你来干什么。”
  “大师兄仁义,怕你无聊,故你虽不能玩,但可以看我玩。虽不能吃,也能看我吃。虽不能闲话,却能听我念道经。”说着,元心便笑,眼睛亮晶晶的,“季季,开心吗?”
  季柯看了他半天:“……你一定是恨我。”
  “……你不喜欢啊。”元心歪歪头,“那我去找顾山主玩吧。”
  说着就要走。
  便听身后道:“回来!”
  元心偷偷一笑,就一本正经回过身来。
  季柯满眼复杂:“不许去。”半晌才不情不愿,“在这呆着。”
  找什么老不羞。他都大元心几百岁,当爷爷也不为过。
  元心暗笑,心说三师兄教的方法果然不错,面上却十分乖巧:“哦。”
  然后季柯便抱膝坐在窗前,隔窗看着元心在那堆了一下午雪人,虽穷极无聊,倒也还能指点几下。一大一小,也不知道是谁在陪谁玩。
  元心看雪,季柯看元心。
  而远处丹阳,则看了一下午的季柯。
 
 
第64章 无眠之夜
  丹阳看完季柯,便已至天边降幕,夕山镀金。他一人独自站在两仪门至高处,底下有弟子进进出出,或举剑,或捧着鞋袜。待到了饭点,便似汤团下锅,一窝峰朝堂内奔去。在几位掌门师兄的教诲下,剑门弟子对吃饭这件事,看得和练剑一样重要。
  他们听一句话:不识人间烟火的道,便不是真的道。人间烟火是什么?吃饭和睡觉。
  丹阳仔细看了会儿,便袖袍一振,独自一人,往剑门外迎风而去,不过眨眼,便至太华山主峰,望月峰。太华山脉一片连绵无休止,主峰隐于群峰中,抛了个不甚明显的顶。因每至月圆时,圆月行至峰顶,仿若明珠,又似峰顶观月,故称为望月。
  剑门除小圣地外,望月峰,其实是丹阳最常的地方。
  峰顶险有人至,是长年白雪,厚覆于此。丹阳落至峰顶,便陷入一堆雪中。这里洁白无暇,连丝爪印也无。他往前走去,气劲一震,雪浪翻天如棉絮飞舞,底下露出一座石台,石台周有四柱,四柱缚以锁链。只是这链子被齐齐切断,四散在地上。不知沉寂了多久。
  近了看,石台中刻有一八卦,卦心篆小字两行:心有明剑,无上天尊。落款渺瀚。
  无上明剑。原来季柯要找许久的无上明剑,竟是在此处有了踪迹!只是这里只有一座空空如也的石台,那上头的剑,又去了哪里呢?难道被掩在这山峰底下,与千八百年的冰雪相依,陷入沉寂?丹阳会到这里来,他是否知道这柄镇派神剑的下落。
  丹阳蹲下身,伸出手,将上头残雪拂去,而后摸了摸上头渺瀚二字。随着他指尖拂过,那小篆仿佛通了灵性,隐隐约约透着光。等抬头看了方知是错觉,不过是因为夕阳落下的余晖,正好映照在上头罢了。
  余晖不过瞬息,映过小字,映过石台,也在丹阳脸上一扫而过。硬是将这万年冰霜雪颜给温柔些许,然后略有遗憾地落下。它融不了丹阳的心。
  “我既生于剑门,受剑门照拂,一生便以宗门为心血。”丹阳低低道,“只是近日心中竟有犹豫,始祖若人间有灵,便告诉我,渭水我该不该去,何时去,带谁去。”
  “他虽非我辈中人——”言至此处,丹阳却顿了顿,“但我不悔。”
  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说谁——
  然后他就开始打坐练功。
  ……
  练个功而已,需要走形式吗!
  是夜。
  季柯百无聊赖,对着渺瀚真人实在坐不下去,在承功殿内溜达了一圈,四处摸了一遍,摸了一遍无果,站到了始祖画像前。渺瀚真人,季柯还是认识的。他和魔界老祖阿波额那一样有名。此人心计才智,乃至实力,均属拔萃。若无他,那场四界混乱的大战,说不得还得打上好些年。阿波额那与他虽立场不同,却很是佩服,甚或想将他引入自己麾下。
  剑门始祖归天时年纪尚轻,为此,阿波额那十分惋惜。
  若看眼前画像的话,长相确实颇为清俊。
  季柯摸着下巴想了想,手一伸,去掀那画像。只是头一侧,还未碰及,便看到后头亦有一圈柜壁。他手欠,便又摸了一把。万一里头有无上明剑呢?季柯贼兮兮想。
  便听唰一声。
  竟果真有暗格。
  季柯顿时精神一振。
  而外头,房内,元真正与元武挑灯夜话。他二人虽爱拳打脚踢,但年纪相近,在师兄弟中,算得上亲厚,此时均除鞋袜,披衣拨灯。元真忽想起一事:“季师兄不会乱摸吧。”
  元武闭着眼打坐:“他一定会乱摸。”
  那可就——
  惨。
  是惨。
  季柯很苦地看着那扑天盖地滑落的卷轴,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全是道经清心咒之类的东西。而这不仅仅是让他看,大殿中,忽然便响起了声音。大约是谁用了封声术在这卷轴上,而今一打开,声音便透了出来。是逍遥子。
  老头苍劲有力,慷慨激昂,将道经,念了一遍又一遍。
  不错。
  为什么非要在承功殿关禁闭?难道先前就没有弟子调皮试图乱摸吗?丹阳他们哪个不是这样被逍遥子关过来的。你不是好奇吗?那就好好听经吧。
  手欠的代价。
  元真耳尖,不过微动,便听到前头传出的经声,十分熟悉且悦耳。他不禁弯起嘴角。果被元武料中,或许大师兄也知道季柯性格,故特地将他关在此处。想到丹阳,元真就想到之前,他偷偷摸摸与丹阳的谈话。
  那时尚是在无极广场,而空中二人正在缠斗,所有人都在看着比试,便无人关注他二人。
  元真问道:“大师兄。你与季师兄,是认真的?”
  “我从未不认真。”
  “可你知道道侣是何意思吗?”
  “知道。”丹阳想到人间所闻,说,“此生我只与他一个好。”
  元真叹了一口气:“盼你只知道这个。”
  丹阳心性纯粹,故剑意凛然。他固然不明白何谓相思,何谓人间痴心,却也晓得要以礼相待,遵理从道。可是季柯呢,隐瞒身份,花言巧语。他对丹阳的真心,能有几分。他既然不是剑门中人,自然不必守剑门的礼。难道,他以后就都不回去了吗?若季柯有一日回到故土,但愿大师兄不要伤心的好。
  元真比起丹阳,更多一份七窍玲珑心。元武尚武,元明随心,元心憨然,若只处剑门清净地,是不碍的。剑虽坚硬,心却柔软,世间所有无坚不摧的人,得先问问他们的心,碎过了几回,方淬得如此傲然。
  后山客房,小蓬莱住处。
  绿如意早已吹灯睡下,而白撷影却迟迟未眠,不多时,他便听见有石子敲窗户的声音。他侧目瞧去,灯火映着的窗纸上,有一道人影。
  “……”
  打了几百年,他都不必猜,便知此时找来的是谁。当下一道袖风过去,窗格自开。果见顾挽之捂着心口一脸惊魂未定。便听他说:“小心些,打坏了要赔的。”一边说着,一边嘀嘀咕咕爬窗进来,分明是被宰怕了的模样。
  白撷影皱起眉头,冷眼看着这人有门不走,有飞不使,硬是一腿一跨才进来。
  “你在学登徒浪子?”
  “你懂什么。”顾挽之道,“此处有禁制。若动了灵气,前头必晓得。难道你想半夜与他剑门谈上一宿?”这般说着,又换了不正经的脸色,“只是那丹阳着实丰姿,若与这样的人相谈一夜,怕是一桩美事。白门主,求之不得吧?”
  顾挽之向来不正经,白撷影当他放屁,只重新闭上眼:“你别忘了,我是替谁约他一战,你小灵峰可欠我一大人情。”
  “我现下就忘记了。你能奈我何。”
  “不能奈你何。不过,剑门小师兄巧笑倩兮。”白撷影说着,嘴角勾了一勾,尽是嘲讽,“你一个几百岁的老头,抱着小嫩草的感觉可还好?”
  “……”这事顾挽之提也不想提。他好心救人,竟也要被误会成登徒浪子。剑门护崽的劲道,他可消受不起。
  白撷影等半时也不见顾挽之说半句话,睁眼一看,对方已和衣在他床边睡了。他当时就一脚踹了过去:“你究竟来做什么?”
  顾挽之一醒,哦一声:“对,来和你聊聊白日里的事。”
  若说白日里,有看头的无非是剑玄之争。白撷影道:“你想说剑门那个季柯?”
  顾挽之一挥手:“错也,他本是魔身有何稀奇。玄心宗洛沐秋,以道身入魔,才是蹊跷。”
  “哦?”白撷影略一沉思,“他入魔了?”
  顾挽之啧然有声:“差不多等于入了。”
  他二人都是小蓬莱出身,自然比旁人多一份清明之气。而小灵峰,在蓬莱中,调天地灵气,自然看的更透彻。他既然这样说了,便有八成是真。
  还有两成是他打瞌睡。
  以道身入魔,洛沐秋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白撷影想了想:“这又如何,关你何事。又关我何事。”
  “关你何事?”顾挽之重复了一遍,仿佛不认识白撷影,“白门主,你真当自己是来参加群英会的?”他笑了笑,“你我为何而来,岂非心知肚明。”
  当日渭水一声炸响,丹阳本该悟到的剑心正是因此而断,他才受暗伤,直至前些日才大好。剑门离这么远都有所感,难道其他人便是眼瞎心瞎的么?自然不会的。小蓬莱首当其冲,硬是被吸引着飞去围观了一众的人。
  而元真问起时,顾挽之却只道一切正常。
  他不怕剑门知道他在胡说八道,其他人若要去渭水一探究竟,必先过小蓬莱,而横竖小蓬莱入口已闭,且月余前的事,又从何处得知呢。现下早已风平浪静。
  这话就又要往前说了,小蓬莱里远不如外面看着风清云淡光风霁月,诚如丹阳先前所言,两千年了,什么时候没有为尊主之位暗中相比对过。赤焰峰主换了一代又一代,却一直稳居小蓬莱主尊位这么多年,早该换换人。三月前,峰主八百岁诞辰,邀了一些人小贺,明为小贺,实则拉拢人心,他要想站稳脚,不仅要自身实力够强,总还得外面有人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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