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愿耸耸肩,声音拉长:“哦......”
“你!又想乱说什么?”司子石生怕他又说,恨不得把他的嘴缝上。
“够了。”戚宁安从未觉得耳边如此聒噪过,冷声道,“带我们去。”
“剑君听我解释......”司子石这才反应过来,“哦哦,好的。”
算了,他现在也不敢说只让桑愿一人去的话了,师尊问起的话,就说剑君要一同前来,他也无法阻止。
只是,见到剑君当真陪同这么一个人去师尊那,他仍是忍不住生出一些妒忌。
戚宁安出了院门,在路过桑愿旁边时脚步顿了顿:“走。”
桑愿呶呶嘴,很明显心不甘情不愿,可戚宁安压根没给他机会说话,一把抓过他的手腕,化作一道流光而行。
掌心触手温热,是跟自己截然不同的体温。
他瞥过桑愿精致的侧脸,突然出声:“你昨晚去哪了?”
“啥?”桑愿被灌了一嘴风,压根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反而反手抓住他的衣袖,要求道,“你就不能飞低吗?”
那种因为飞得太高,感觉根系被连根拔起的可怕感觉又来了!
戚宁安打量了他一眼,见他眉头紧锁,略放低了高度。
桑愿又想让他飞慢点,可惜还没来得及说,就感觉周身风声一听,伴随着清冽如雪的声音:“到了。”
群山围绕,云海飘渺,偶尔鹤鸣掠过,这里便是长老们平日里潜修之地。
但桑愿没空去欣赏这里的美景,晕乎乎地站不稳,只得紧抓着戚宁安的衣袖不放,一副恨不得把头搭上面的样子。
“放手。”戚宁安不习惯有人靠他如此近。
桑愿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飞速而过的云雾还没消失,脚底飘飘的,抓了个东西才能勉强站稳。
“不!”他抓得更近了。
戚宁安正欲挣脱,低头却看见他眼睛微闭,轻颤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投下半扇阴影,白皙如玉的容色似乎比往日愈发白透,没了多少血色。
一个想法在心中闪过,他问:“你怕高?”
“嗯。”桑愿有气无力地回应,“你太快了。”
他萎靡的样子仿佛收了利爪的幼兽,十分乖巧。
戚宁安脸上出现了难以言喻的表情,他自认为见识还算可以,却也没见过这种。
他想问是如何修炼到金丹期的,但看到他恹恹的样子到底是没开口。
两人如此对话间的情形早已被长老们尽收眼底,他们没听到两人的说话内容,却看到那桑愿不仅抱着剑君的手臂,还没有被甩开。
“如此小儿作态,岂不是耽误剑君清修!”说话是二长老阳德真人,他毫不客气地指责面前的掌门,“掌门,你当真是糊涂了!”
赵掌门站在一侧,但看见两人相处的情形也是感到惊奇。长老门所处的这处山谷到布满了天然阵法,在外面看来前方是一处不甚起眼的屋子,可里面却十分宽阔,还把外面的情形尽收眼底。
大长老火炎真人坐在椅上虽没说话,但看向外面两人的眼神显然不满,甚至把戚宁安的带来也归结于桑愿。
“你们自己找不到道侣还看不惯人家小两口?”四长老易柔真人说话并不温柔,她是四位长老中唯一的女子,着一身红衣的她容貌宛如一朵盛开到极艳的娇花。
火炎最不喜她,当即呵斥:“还有没有样子了!我们说的是这个吗?”
易柔艳丽的脸冷了下来:“怎么?现在玄天门成了你一家所言,我连话都不能说了?乘舟真人,你来评评理!”
三长老乘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向赵掌门:“或许,我们该问掌门,不是吗?”
易柔被他不轻不重地顶了回来,哼了一声后,无趣地闭上眼睛假寐。
她倒要看看,戚宁安是不是能让他们决定。想起他那冷硬的性子,她突然有些期待起来。
如此抓着剑君的手臂休息了一会,桑愿头重脚轻的感觉慢慢消散。他终于想起两人来这干吗,试探着问:“要不,你自己进去?”
戚宁安看着他,开口:“好了?”
冰雪声调让他清醒不少,连带着先前在院门口的大放厥词都想了起来,桑愿如玉的脸色爬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
第一次恨自己的记忆力为何如此之好。
“来了就进来吧。”阳德真人开了门,对着两人说道。
桑愿只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格外奇怪,在发现他是盯着自己抓着衣袖的手时立马反应过来,只是这突然放下又迅速离开的行为在他人看来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赵掌门在阳德后来给两人使眼色:怎么叫你们来就来了?不知道找个理由有事吗?
桑愿眼睛眨了眨:掌门你干吗?
戚宁安注意到他的动作,声音很低:“还难受?”
“啊?”他连忙摇摇头,“没有。”
脸色红润,声音有力,确实已经好了。
两人跟着阳德真人进了门内,以大长老为首坐在上方,其余三位长老和掌门各在一侧,桑愿看了一眼,对掌门在这些人之间的地位有了新的理解。
屋内十分安静,桑愿甚至能听见外面落叶的声音。
赵掌门皱了皱眉,知道这是长老们在故意试压。这也是他为什么匆匆忙忙给戚宁安塞一个道侣的原因,因为他知道一旦被长老们知道,定是不能成。
嗯,被剑君本人提前知道也不能成。
赵掌门原先是有些担心桑愿的,但见他进门时脸上并无卑微神色,面对他们的打量也镇定自若,倒对他的印象更好了一些。
但大长老的决定显然不会因为多看了桑愿一眼而改变,他开口就是:“剑君,你把他送走。”
赵掌门脸色大变:“大长老,万万不可!”
桑愿是他好不容易寻来的,怎么可能就这样离去!
“剑君道侣乃我玄天门大事,岂能是掌门一人就能决定的?”阳德不赞同地看着他,“再说成亲前我们并不知晓,如何算数?”
大长老认同地点点头:“正是,剑君乃大乘期,一个金丹初期又怎能相配!”
“噗嗤!”一声轻笑打破了肃静。
“易柔,你笑什么!”话被打断,火炎有点生气。
易柔斜靠在椅背上,捂住嘴笑了好几息,看着自己的手指说:“我笑你不懂七情六欲,人之情感又能是修为高低所决定的?”
阳德听出她话里的讥讽,不赞同道:“修行之路本就荆棘丛生,若耽于情爱,岂不是困难重重!”
桑愿看着几人你来我往,听得兴致勃勃。
“荆棘丛生?困难重重?”易柔重复后语气嘲讽,“阳德,你说的是你自己的吧?”
她手指纤纤指向戚宁安:“这能形容剑君?”
大家瞬时沉默了,桑愿只能努力憋笑,这易柔真人说话太好听了吧!
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阳德气不过,声音洪亮:“你!”
“我什么我?我说错了吗?”她笑着问。
她说的没错,但说得太对了。
对得让人扎心。
“好了。”一直保持沉默的乘风真人开口,“要不我们听听剑君的意见?”
第14章 “我可真厉害!”……
“剑君,你当真想要这个道侣吗?”乘风真人如此问他。
赵掌门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无人比他更知道戚宁安先前对他塞道侣的行为有多排斥。但阴差阳错下因为聘礼和灵契一事,他想做的才勉强成功。
但他面对四位长老们是不能把天机门的卜算结果说出的,因为一旦说出,天道钟爱气运之子的改变会让戚宁安处于一个难堪的局面。
这是他一直不想发生的事情。
如今,他只能寄希望于戚宁安本人。
长老们的咄咄逼人令桑愿大开眼界,他们无人询问自己的意愿,这是因为他们从不觉得一个金丹初期可以在他们面前决定自己的命运。
桑愿垂下眼眸,嘴角微微下拉。
即使他知道这是大部分人的想法,就连掌门都这样下意识地认为,很多事情不关乎道德,只是修真界强者为尊下的习惯而已。
可他还是不开心,这点不开心或许来源于这,也或许来源了剑君的沉默。
更或许,其实他自己也想知道答案。
大长老坐在上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仿佛是在审视,可惜看不到他眼里的情绪。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戚宁安的回答,就连易柔都正色起来。
山风拂过,吹散了山谷里起伏的云雾,露出了深藏在里面的青松苍木。
桑愿侧耳,他又听见了落叶的声音,只是这次有风吹动。
戚宁安的视线那条碧绿的发带飘过,声音如冰石碎玉:“我的事,不需跟任何人交代。”
赵掌门猛地松了口气,易柔脸上出现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她突然盯着桑愿,像是对他很是好奇。
桑愿碰了碰广袖上的褶皱,微挑的桃花眼似缀着天地间的灵气,一笑起来原本的天姿绝色便再也掩盖不住。
易柔看着那张妖俊却眉眼清透的脸,有点明白剑君暗藏的拒绝来。
此等天地间难得一见的美人,又只能依附于他,饶是多冷硬的心肠都会慢慢融化。
火炎他们的打算估计要落空了,不过她乐得看笑话就是。
果然,戚宁安的话让火炎大怒:“剑君在玄天门一日,便要考虑长老的意见!难道你忘了吗?”
桑愿听得皱眉,昨晚他还敬佩这大长老为了宗门安危不惜以身犯险,还身受妖毒,如此种种令人费解。
“你想说什么?”戚宁安看着他,眉间似乎覆着霜雪。
这次说话的却是乘风真人,他看了火炎一眼,取得他的同意后说道:“剑君,我们为你找了一位天生剑体的散修。你本命剑剑断,用此人做修复容器最为合适。”
易柔大惊:“我怎么不知道!”
乘风没有回答她,而是继续说:“本命剑断,即便剑君现在仍有剑意,可却有剑道断绝之忧,只有修复好堪吾神剑,才能保证剑君剑道固若金汤!把堪吾剑置于天生剑体之中,又有剑君的本源灵气进行融合,修复本命剑不是难事。”
竟是以人为容器?桑愿一阵恶寒。他突然想起戚宁安那次说不该是他,难道他早就知道有此人?
【摇光峰剑君戚宁安剑道天赋极佳,乃苍蓝界剑道第一人,不日即可白日飞升;可瀚海秘境之行异变之时,剑君本命剑断,自此剑道断绝,后被逼娶散修,道心日益崩塌,直至最后耗尽神魂给予天道一剑,书中世界自此崩塌。】
这是《一法遮天》中对剑君一生的总结,先是本命剑断,后剑道断绝,随后被逼娶散修。
可戚宁安现在剑意浩瀚,显然剑道并未断绝,只是本命剑断了。
若不是自己的突然出现,他真正被逼娶的散修,应该是乘风真人口中所拥有天生剑体的那位。
漂亮的桃花眼眯了眯,在所有人等待戚宁安回答的时间中,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掌门因为某种原因把他捡回来刻意避开长老们塞给剑君做道侣是先客观存在的。甚至在新婚当晚,戚宁安就提出要送他下山。
所以,根据书中一带而过的描写,他可以确定在戚宁安最后被逼娶就是现在这个还未露面的天生剑体。
若不是他的到来,恐怕戚宁安早把先前的散修送下山,这是最有可能的。
若是没有呢?那如何确保后来的天生剑体成为他被逼娶的道侣?
桑愿抬头,刚好撞见大长老眼中来不及收回的杀意。
他差点忘了,金丹初期在大长老的修为下犹如踩死蚂蚁一样简单。
火炎倒没想到他如此敏锐,不过被发现了他也不在意,合体期的修为倾泻而去,排山倒海般的修为直逼桑愿。
就在他感受到压力的半息之间,桑愿身侧的冷意一闪而过。
戚宁安负手而立,冰雪像是一把利刃破开压制,无尽的霜雪在一瞬间覆盖了整个屋子,似乎把周围的空气都要冻住。
“嘭!”
随着一声巨响,霜雪竟然直接碾碎了屋内的空间折叠阵法,以不可阻挡之势把屋子化成粉末。
仿佛云销雨霁,云雾开散,桑愿看到了终年隐藏在云雾间的苍松,一如他身边站立的这个人,脊背挺拔立于天地之间。
火炎等人仍坐在木椅上,一只画眉鸟没见过这只场景,在几人面前迅速地飞过。
寂静之下,霜雪早已消散。
乘风眼神晦涩莫名,开口打断了寂静:“原来剑君不仅能剑意化形,竟也通达域化法则。”
所谓域化,就是参透了天地间某种物质的法则,并获取了让其物化的使用能力。
桑愿知道域化的意思,不得不感叹戚宁安还真的挺行。
除了赵掌门,其他长老脸上均是没有半点喜色。易柔先前完全是处于信息闭塞状态,直到此时看到戚宁安展露出域化法则,才露出诧异神色。
如此天姿,难怪他们费尽心思找到天生剑体用作容器也要保住。
要知道,拥有天生剑体之人也是天生修行剑道的天才。可惜有戚宁安珠玉在前,倒显得此人只能作为附庸容器使用。
可这样一来,桑愿的下场却难预料。
火炎,向来是追求利益最大化,不会允许有这么一个变数的存在。
接受到易柔看过的怜惜,桑愿不为所动。
他的存在就是不做什么也是得罪了大长老火炎,都走到这一步,他不可能放任这个明显会导致反派黑化的散修成为他的道侣。
相对于掌门偷摸把他捡回来的行为,长老们直接以剑道断绝为理由的逼娶,才是对戚宁安的真正折辱。
桑愿侧过头看去,果然就看见戚宁安面色如霜,一看就心情很不爽嘛。
赵掌门抚了抚胡须,笑道:“既然剑君并不受本命剑影响,此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他又朝桑愿眨眨眼:快让剑君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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