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于非臣喃喃道,“他会把神剑交给他?”
追日感叹道:“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主人,目前看来,的确是剑君把神剑给了桑愿,不管原因是什么。”
兴府客栈里的灯光很明亮,于非臣脚下是一片阴影。他听懂了追日话里的意思,只是有点难以接受。
毕竟,那可是堪吾神剑!计算它真的断了,也断然没有交付他人的道理。
好久后,他才重新坐了下来,识海里的追日还在说:“总之,现在神剑在桑愿身上,桑愿又在我们这里,主人你想要神剑。而且,即使神剑真的断了,我们也可以在永梦山找到天外石来进行修复。”
“这是最好的机会。”追日忍不住提醒他。
所以这就是气运之子吗?想要的东西总会通过各种途径得到。
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小二来催,于非臣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像是说服了自己一般,点头道:“你说得对,这是最好的机会。”
见他下了决定,追日偷偷地松了口气,说实话,他还真怕于非沉对桑愿产生了什么不应该的想法。
夜晚里的客栈很安静,兴府里的婚嫁也是安静进行,除了陌生人看到觉得有点怪异外,知道情况的人也很理解。
客房内,桑愿在自己带来的被子里睡得正香。别人出门带各种法器,他倒好带的是被子,还惬意地缩在里面。
许是被子很暖和,连带着他的气息都温热平缓,瓷白的脸上是健康的红晕。睡着的桑愿眉眼舒展,羽睫微微下垂形成半扇弧形。银色发带被他放置在枕头一侧,跟剑君发色过于相近的颜色让人乍一看说不定会误以为是一缕银发放在旁边。
散开的墨发大部分被他压在头下,只有少许的几缕调皮地窝在他的脸颊旁,发尾落在唇边。可能是有点痒,他在睡梦中舔了舔,直到柔软的唇上沾上柔润的水光才作罢。
乌发雪颜,容色里自带的一点清寒在夜色中消失不见,只留下皎若白玉的面容和雪中红梅的柔嫩。
“冷......”他下意识地嘟囔一句,身子又往被子里缩了一点。
戚宁安被他无意识的声音从呆愣的状态惊醒,他如梦初醒般匆匆别过头,后才想起桑愿正睡着根本发现不了自己。
他竟然...看...得呆住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神志清醒的他本该就此离去,却眼睛却不听使唤地掠过那抹嫣红,一反常态地朝前走了一步,离睡梦中的人更近了一些。
大乘期的修为,在此时竟然沦为掩饰自身气息的存在。
周身冷意内敛后,桑愿没有发现他,自顾自地睡着。可戚宁安却觉得有点口干舌燥,喉结上下滚动节出现奇怪的干渴。
那润泽的双唇在此时已经没了表面的水光,可谁看了都会相信里面的汁水会更加充盈。
戚宁安的呼吸本能地一窒,脚已经又向前移了半步,直到天衍剑发出危险警示后的动静把他从这种如梦似幻的场景中拉出。
我这是怎么了!当真是疯了!
他眼中全是不可置信的惊愕,猛地后退几步,神色行动间竟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到最后,他只来得及甩下一个隐形的防御阵法,随后抓着天衍剑匆匆转身,竟是连回头都不敢。
银发随着他的动作划出银色弧度,桑愿睡得一无所知,客房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
府君府内,咳嗦声断断续续地,时而轻缓时而撕心裂肺,到最后发出的竟是痛苦的闷哼。
“府君!”凤定看着地上的黑血大惊,急忙上前一步给他输入灵气,可惜哪怕他抽干浑身灵气都如小溪注入辽阔海洋没有半点变化。
在他对面,兴府的府君凤候英俊的脸上皮肉深陷,上面隐隐有奇怪的红色符文游走,凤定刚才输入的灵气在这些符文的作用下犹如火中水份蒸发。
“不必浪费灵气。”凤候又咳出一些黑血,对他摇摇头,“这是我们惊醒那位得到的诅咒,凭我们无法解开。”
凤定脸上悲痛,不忿道:“那位该是我们同族,说声老祖宗也不为过,为何会如此对你?”
凤候听出他语气中的埋怨,低声道:“以后这话不准再说。”
见他脸上怨恨之色更甚,他叹了口气,说道:“他已失去神智,不然怎会如此。”
更多的,他也不知道了,先前唤醒那位时耗费了大半精元,现在他压根没有力气去打探那些男子失踪之事。以他跟凤定的修为,也触及不到那片空间。
不仅如此,他还感到血脉里的那丝牵引在逐渐消失,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完全失去,到时候恐怕整个兴府都会陷入凶险之中。
“剑君还没回来吗?”他问凤定,又咳出一口黑血,脸上血色愈发少了,这副虚弱消瘦的模样哪里像一位元婴期的修士,说是凡俗间病入膏肓的凡人也不为过。
凤定担忧地看着他,末了也只是摇摇头:“还未,先前他匆匆而走估计是感应到什么,剑君已臻至大乘期,即使找不上那片空间,但也该没有危险。”
凤候听了,嗓音沙哑:“他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凤定赞同地点点头,安慰他道:“剑君定能帮我们解开诅咒。”
“嗯。”凤候却有点漫不经心,放在唇边的手不知何时握成拳头,他的双唇早已失去血色,整个人呈现一种颓废的无力感,可只有一双眸子深处宛如点着地火,透出别样的疯狂来。
凤定没发现他的异常,而是如先前一样把地面处理干净,免得剑君见了不喜。
已是深夜,高空中只有几颗碎星,微弱的光芒在黑夜中苦苦支撑。
两人面前的门并未关闭,因此当戚宁安出现时凤定第一时间迎了上去,他语气恭敬:“剑君,可有什么发现?”
戚宁安的视线扫过凤候时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只是他脸上天然冷意让人不敢太过靠近,便也无法察觉到这点小变化。
“城内确实有道气息,但也不是邪恶。”说实话他也有些困惑。
在他的记忆里导致这里发生异变的是妖门的鸠沽,只是那鸠鸟在不久前被一位散修烧得浑身失去鸠羽,早已没了兴风作浪的能力。
所以,在来之前他首先排除了鸠沽,却也下意识地认为是妖门所为。
可在现在看来,估计事情另有真相。而这个真相,是之前的他阴差阳错之下没有触及的。
“失踪都发生在白日,那便等明日再看。”戚宁安料想到那股力量在白日定会再次出手,既然现在无法查探到,那就干脆等它出现时直接擒住。
凤定并无不可,凤候也只是垂下头,随后恭敬地笑了笑,应声道:“都凭剑君做主。”
戚宁安看了他一眼,想起他该是死在鸠毒之下,如今鸠沽没了能耐,为何仍是这副离死不远的样子?
他上前几步,垂眸,嗓音清冷:“我看看。”
凤候极力地忍耐身体的抖动,瞳孔微微一缩,好不容易才按压住想要拒绝的念头,从喉咙间挤出回答:“多谢。”
说完,伸出一截宛如枯树枝干的手腕。
戚宁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触碰到他身体,而是挥手打入一道剑气进去。
跟温和的灵气不同,他的剑气带着一往无前的锐利,直接破开堵塞的奇经八脉,直逼凤候心脉所在之处。
凤候痛的脸上都扭曲起来,可奇怪的是先前出现的符文并未浮现。凤定也只是担忧地看着他,在他挣扎着看过来时,奇异般地读懂他的意思,把关于符文的说辞又咽了下去。
直到被逼出几口漆黑的血,凤候才浑身一松地昏了过去。
“把他带下去休息。”戚宁安收回剑气,神色平淡。
“好。”凤定急忙扶住府君的身体,也不敢多问,而是把他带了下去,只是在察觉到他睁开眼时连忙轻声询问,“府君,你感觉怎么样?”
凤候的声音很虚弱,但还是回了他的话:“感觉好多了。”
闻言,凤定终于松了口气,觉得先前府君一意孤行要剑君前来的决定没有做错。等他想起先前关于符文没说之事打算再问时,凤候已经睡去。
算了,明日再问也一样,既然府君让我不要说,定是有他的考虑,自己不说便是。
等他悄声走后,躺在床上的凤候却睁开眼,他盯着头顶的昏暗许久,然后露出一个笑容来。
就在刚才他身体里没入剑气时,他跟那位又重新有了联系。虽然它什么都没说,但他却读懂了它的意思。
让剑君进去。
“好。”他闭上眼睛露出微笑。
同一时间,在一瞬的冷意过后,桑愿的意识不知怎么来到书中世界的某些片段,还是关于兴府的。
兴府妖邪作乱,府君无奈之下禀报玄天门,以恩助令为凭要求剑君前来除妖。彼时,剑君携神剑堪吾而来,很快就找了幕后黑手鸠沽。
此时府君已身中鸠沽之毒无力回天,毒素不断蔓延,甚至把天空都腐蚀出了一个大洞,到处都是逃跑的人。万般危急之下,戚宁安一剑斩去鸠鸟半边身体,鸠沽使用妖门秘法才勉强逃命,温养在于非臣身边。
睡梦中,桑愿把这个片段看得清清楚楚,连天空中的那个大洞边缘都展示得十分清晰。可他内心却很疑惑,若说书中勘吾未断,自然无人寻找天外石也就没了永梦山之事。可书中却未提及那些失踪的男子如何,直到戚宁安御剑离去片段结束都未进行说明。
而经此一事,鸠沽在于非臣身边恢复过来,又伴随着他在其他秘境中遇到的天材地宝,服用之下竟然实力大增,后来一举成为妖王,此乃后话。
只是看到最后,他心中愈发地迷糊。
难道男子失踪一事跟鸠沽有关?
不对呀,即使书中的跟他有关,可现在鸠沽正灰扑扑地缩在于非臣的灵兽袋里,哪里有这兴风作浪的机会?
因为这个模糊的矛盾,导致他后半夜睡得很不安稳。
这个书中片段在他睡梦中一直反反复复,到最后梦境与书中开始融和交缠,天空的大洞恍惚间成了一只巨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他才猛地从梦中惊醒。
醒来时,他呆呆地躺在床上,伸手一摸才发现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好久才缓过来。
晨曦的光从窗户边沿透了进来,暖杏色的阳光落在地上,把昨夜的黑暗驱散得干干净净。
最后的眼睛应该是一场梦。
对了,戚宁安!
桑愿蓦地坐了起来,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情。
等等,所以说现在戚宁安说不定也在兴府城内?那他知不知道我也来了?
第28章 “你少碰瓷天道!”……
“叩...叩......”敲门声把桑愿从迷糊纠结的状态中惊醒。
“桑愿, 你在吗?”于非臣皱眉,他刚起来就听客栈里的人说又有一名男子在天亮时失踪,连忙过来查看桑愿的情况。
门敲了几声都无人回应, 他心里不知升起是担忧还是隐秘的期待。
又敲了两遍,就在他准备推门而入时,里面传来桑愿的声音:“我在!你别进来!”
说完,还能听见里面急忙的脚步声,像是他打扰了他的好梦。
“好。”于非臣的声音低地的, 变得有点生冷,他没有再前进一步,低着头像是在等他。
等面前的房门被打开, 他的目光才重新落在那张瓷白莹润的脸上。
他的眼底有淡淡的黛色,像是没有睡好一般。银色发带缠在他的墨发上,垂下来的一截乖巧地落在他的肩上。
桑愿伸手揉了揉眉心,直把白皙如玉的肌肤揉出一点绯红才作罢, 这梦里的片段扰得他头疼。
等好受了一些,他才开口:“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吗?于非臣脸上惯有的桀骜神色一僵,但还是把又有人失踪的事情跟他说了。
“你是怕我也失踪了吧?”桑愿明白地说。
就在于非臣以为他懂了自己的担心, 却又听了他自信地说:“都说不用担心, 我俩都不会失踪的。”
既然戚宁安来了, 即使不是鸠沽作祟,他也应该能找到幕后黑手, 至于自己跟于非臣两人,还是去永梦山找天外石吧。
刚升起的一丁点好心情就被他三言两语破坏得干干净净,于非臣有了一种自作自受感觉。
若不是他大清早的来查看关心,哪里还能听到这些戳人肺管子的话,偏偏始作俑者无知无觉。
“轰隆!”
白日惊雷打断了两人不在一个频率上的对话, 雷声一个接着一个,没过多久便是倾盆而至的大雨。桑愿转身朝房间内看去,先前清晨照射进来的温暖阳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从窗户外溅进来的雨滴。
他走过去关了窗子,正好看到急匆匆躲雨的行人。在众人匆忙躲雨之时,唯有一道挺拔欣长的身影在雨中信步,他没有打伞,可周围的雨滴都自动绕他而去。
那个人......感觉很熟悉。
像是若有所感般,窗外道路上的人抬头看了过来。瓢泼大雨中,两人视线在一瞬间有了交触。即使隔着重重雨幕,他仍能看见戚宁安眼底的霜雪沉寂。
两人就这样无言对视,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彼此。银色发带和银发均被风吹动,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在挥手。
许是雷声太大,大得让他一瞬间没了反应,也大得让他一时间心如鼓雷。
“你在看什么?”于非臣见他呆立在那往下看,忍不住出声询问。
“没什么。”桑愿刷下一下关上窗户,不知怎么地有点心虚。
于非臣有点不信,他趁桑愿不注意又把窗户打开,两人往下看时,潮湿积水的路上空无一人。
桑愿莫名松了口气,见于非臣狐疑地看着自己,理直气壮地说道:“不是要去找永梦山吗?下大雨了就不去了吗?”
于非臣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直到在对方清透的双眸中倒影的是自己的身影才作罢。
“当然去。”他说,就在天光乍亮之际,他听闻有男子失踪的同时,追日盘也有了永梦山的线索。
“那就走吧。”桑愿再次关上窗户,退还了客房,又拒绝了在于非臣法器下的躲雨建议,自己撑起防护罩准备进入雨中。
“仙长您等等。”还是昨晚的那个小二,他笑眯眯地跑到桑愿面前,语气熟稔:“这位仙长,我们掌柜说了这把伞是送给客人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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