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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把能赢吗？”
沈青没空看他，只是边看笔记本边说：“我把下一场BP的几个方案定一下。”
第一把时，他觉得等看了选手们总体状态再临场拿阵容即可，但到了现在，他宁可多定几个方案，就算最后用不上也好过来不及做足准备而送掉决胜局。
周辰山便没再说话，只是回到休息室，帮他拿了瓶水。
休息室的观赛屏幕里，开局没多久，镜头就给到了红方野区蓝Buff处。
按前期设计，中路红茶会帮着小F来蹲人，打算在这里打一波低等级的小团战，拿人头，抢野怪，最好是还能控下双河蟹。
沈青看了眼屏幕，放下笔记本。
中路没见到红茶，对面NKG的打野也很小心。
但连沈青都没想到的是，鹰队这边并没有按照原定计划那样2人蹲守，而是3人。
——老F也来了。
第22章
沈青的双眼正紧盯着屏幕。
付出下路发育的代价蹲这一波，风险极大。万一碰输了，或者对方人没来，那Eagle就会是血亏。
想赚得够多，不仅要收下对面打野的人头，断掉他的节奏，还要拿下对方野区足够多的资源，最好再控下双河蟹。
从上帝视角看两边人员快撞见时，沈青咬紧了牙关，死死握住拳头。
再往前一步……
双方相遇，老F先手上去开团，一瞬间其他两人输出拉满，全部稳稳灌在对方打野身上。
NKG也不傻，野区一出事，下路双人组就压了上来。
月神一个老道的走位扭开对方先手的留人技能，迅速往塔后缩。
对面中路还想支援一波打野，但来不及了，最后只能优先去保一下河道迅捷蟹。
小F不讲武德，带着自家中路茶哥又赶了过来，连河蟹都不愿留给对面。
短短几秒钟，鹰队建立起极大的优势。
到这里，NKG基本已经被压垮了。选手们脸上戴起了痛苦面具，操作也开始变形，思路上越打越急，完全违背了一开始选出一套后期阵容的初衷。
沈青看到15分钟左右，开始放松下来。
这时胜局已定，他只是在等待最后的结果而已。
有点索然无味的感觉……
周辰山这时候还看得津津有味，正是作为一名普通观众，最享受比赛的时刻。
但对于沈青来说，今天这场决赛打得并不令他满意。
失误很多，配合上问题也很大。
不过赢下来就好。
沈青调整好心态，让自己笑出来，等会要去恭喜队员们，这几天训练实在辛苦。
还有之后的季中杯……
场上，一波2换5的团战，让鹰队24分13秒就带着火龙魂和大龙buff冲上了敌方高地。25分半不到的时间，鹰队以碾压之势，火速击败了本赛季最大的黑马NKG。
场上观众们热血沸腾，呼声震天。
周辰山也激动地搂住了沈青：“哇！赢了赢了！”
沈青终于也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
他看着场上选手们还有点懵的表情，觉得有点好笑，他们这时还没回过味来，过几天，便会慢慢享受到冠军带来的快乐。
胜利的音乐响起。
周辰山在他耳边说：“到队员们中间去吧。”
沈青匆匆回头，看了他一眼，便跟着其他工作人员跑上台去了。
熟悉的……金色的雨……
他和队员们拥抱，被大家举起来，慌慌张张地感觉双脚离地的窘迫。
选手们聚在一起捧杯的时候，场馆里又给下了一次“雨”。他在后面看着，指挥俱乐部自己带的摄影师360度绕一圈，去记录选手和奖杯。
FMVP给到的是辅助Frost。
辅助拿FMVP很难得，老F激动得差点把话筒掉台上，还好月神眼疾手快，稳稳接住。
采访时，老F说：“以前低谷的时候，天天有人喊我退役，今天我站在这里，拿了这个奖牌，就算对这些人的回答吧。”
全场再次响起掌声，有人为他欢呼。
沈青看着这些年轻的孩子们证明自己，看着他们接受掌声，哭着说自己的豪言壮志，不禁也有点鼻酸。
他赶紧低下头，调整情绪。
这是他的第8个LPL冠军，但依旧能带给他触动。
获奖仪式结束后，还有无数采访，沈青只参与了一个全队的官方群访，之后便先请了假，跟着周辰山离开了。
事后，外界对于沈青教练婚姻的关注度几乎要盖过队伍夺冠的热度。
周辰山在鹰队夺冠后的那个早晨刷遍了各大社交平台。与那些溢美的文章、隆重的捧杯照一起冲上热搜的，还有比赛结束后，一身休闲装扮的周辰山陪伴沈青一同离开的画面。
偷拍的照片里，周辰山的胳膊上挂着沈青的外套，沈青边走边仰头喝着水。
直到两人一起坐进车里，扬长而去。
吃瓜的讨论声持续了好几天，有人惊讶他俩居然是真爱，也有人说这是逢场作戏。
而鹰队夺冠时沈青远远站在一角的照片，也跟着一起火了。大家称他为“荣光背后的那个人”，惊叹着他前无古人的八冠成就。
周辰山从手机上放大了看这张抓拍的现场照片。
沈青是游离在外的，和周辰山在签合同时见到的那个他有点相似，带着让人看不真切的朦胧，疲倦又松一口气的样子。
前段时间一直被翻出来说的黑历史，现在也没人提起了。
战队粉丝们细数沈教练执教生涯诸多高光，激动地打出一句“鹰队有你了不起”。
周辰山看了很多类似的夸赞，也不觉得腻味，一直到沈青从客卧里出来。
“早。”周辰山笑着打招呼。
其实不算早了。
沈青跟周辰山回别墅后就洗洗睡了，现在是第二天中午12点过，他才起来。
“今天可以彻底放松一下了？”
沈青还没完全清醒，反应有点迟钝，坐到沙发的椅背上，神情呆呆的：“嗯。”
周辰山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他以一种微微沙哑的、低沉的声音说道：“昨天，KUP彻底属于我了。”
沈青呆了一下，然后真心实意地笑了：“恭喜。”
周辰山说：“但是我没有觉得多高兴，可能是意料之中吧，还没有看你们拿了冠军来得惊喜。”
气氛不大对劲，沈青微微皱起眉，不安地挪了一下位置。
“看你们夺冠真的挺开心的。”
“昨天……谢谢你过来看比赛。”
周辰山灰色的瞳孔正看着他，柔和又专注。
他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更多支持。”
沈青莫名觉得紧张，手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沙发皮上的龟裂纹路。
“不用吧……”
周辰山的眼中燃起一种情绪。
沈青很难去形容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的感受，有点发烫，心跳加速。
别墅里静悄悄的。
他的目光……
沈青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拒绝什么。
下一秒，周辰山说出徘徊在嘴边很久的话：“沈青，我发现我有点喜……”
“不行！”
沈青猛地跳了起来。
他冷峻的脸颊染上了一层慌乱，无措地呆看着周辰山。
周辰山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看着他，表情可以说是十分平静。他给沈青一些时间去消化。
一切回到那张圆桌边。
两人分坐在两头，互相试探着、观察着，合同从这头被转到那头……
沈青心想，那时候，周辰山为什么要选择他呢？
为什么是他？
“我……”
沈青试着找回理性，但不太成功。
“你……我不太行……”他想表达自己对于情感这类事情的无知，但也不太成功。
周辰山收回了视线，深吸一口气，舒服地躺到沙发里。
他轻快地说：“别那么紧张，没什么的。”
沈青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他从来没处于这样一个尴尬地位置上。事实上，这些年他一门心思投入在LOL比赛上，没有过任何感情生活，甚至没在心里思考过任何一丝可能性。
但是刚才那种氛围，即便周辰山没有开口之前，他也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怪异。
他应该果断而冷静地分析出两人之间的距离，然后说“我们不合适”。
但他说不出口。
从这份婚姻开始，周辰山为他做了很多。太多了。
“我……我想先打好比赛……额……”沈青组织着措辞，但好像没办法那么无情。
周辰山又看向他，仔细地研究沈青脸上那种表情。
“沈青，如果我早点意识到自己的真实想法，我可能不会和你签那份合同。”
沈青眨眨眼，呼吸变得有点沉重。
“把你束缚在这个位置上，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没有过类似的经验，当时我想到可以和你结婚，我们各取所需……但现在我发现，也许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我想的就已经不只是爷爷的遗产了。”
在周辰山平静的话语中，沈青找回了一点思绪。
他试着反驳周辰山的意思：“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了，可能……舆论上……或者你们董事会给你的压力，再或者你很喜欢我们队，你可能只是想帮我们……这让你误以为……”
“不会，我分得很清楚。”
沈青深深吸了口气。
“那就是……”
“沈青，过几天再答复我吧，我不急。”
周辰山的声音那么低，称得上是温柔。
沈青重新坐下来，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发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周辰山的……表白……让他那么害怕？
在峡谷走到半路冷不丁蹿出个盲僧都没这么恐怖。
他想说些话，试了好几次，终于找到了语言逻辑的入口：“有些事你应该要知道一下……”
“嗯？”周辰山温和而含糊地应了一声。
接着，沈青给周辰山讲了个故事……
第23章
这是个陈旧的故事。
带着苦涩的余味，粘腻的回忆，和碎片化的、无法修复的痛苦。
“我之前说过……我爸妈都不在了。”
“嗯。”
“他们是被我害死的。”
沈青把腿曲起来抱住，整个人蹲在沙发椅背上。周辰山怕他摔下去，用一只胳膊虚抱住了他，因此也感受到他不易察觉的颤抖。
“一开始只是想打职业，有队伍要我，我就签了……我那个时候还太小了，很多事不太懂，我不知道爸妈对于电竞的陌生，不知道他们阻止我去打职业只是出于不放心……我跟我爸大吵了一架，他那时候气得脸通红，说我根本不可能打出成绩，说我就是不切实际……我很不甘心，我想着……我已经签了合同了……管他们同不同意的……”
沈青的声音变得很低，语气那么淡，像在讲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或许，如果不把自己从故事里摘出来，他就无法讲出口了。
“所以我跑了出来，自己拎了个箱子，到基地去了。”
那之后发生的事像一场噩梦，沈青的记忆变得破碎，他努力把这些零散的回忆捋顺，第一次尝试着把过去顺畅地讲出来。
“我到了基地，心情很坏，满肚子火。我爸的话让我气坏了，所以非常非常想立刻就能证明自己，我那时觉得……我是很有实力的，只要打几场比赛，就可以证明自己。那个时候，基地里还有个选手，是刚从一个豪门天价转会过去的……他现在还在场上，是QTG的那个中单3you……他见到我的时候就不太友好，说话阴阳怪气的……我也在气头上，当场就和他吵了起来……”
沈青开始觉得窒息。
那些尘封的回忆不是那么容易去面对的，但是他想跟周辰山说清楚。那些最丑陋的过往乌云，那些除了冠军以外的、白布上的那点肮脏。
“他和一般选手不太一样，好像平时有在健身吧，反正就……很有力气，也很嚣张，他有背景，做事不需要考虑后果……”
沈青的声音也开始发抖，周辰山收紧手臂，牢牢环住了他。
“我被他踢倒了……”他陷入回忆里，“他踢了我好几脚，踢在胸口和肚子上，还有手上……然后……他踩了我的手。”
周辰山呼吸一滞。他开始试着阻止沈青再说下去：“沈青？沈青……可以了，算了，别说了……”
但沈青头一回想把这些事说清楚，已经不想半途而废了。
“他是故意的，把我右手拉出来，狠狠踩了好几次，每次都很用劲……我使劲想抽回手，但是没什么用……他力气太大了……我后来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想让队伍签他想要的打野，但是他提出来的时候队伍已经签下我了……所以我必须走……”
“行了，不用再说了……”
“那天基地都没人，因为本来就是休赛期……他把我连人带箱子推出基地，还叫我有多远滚多远，不用回来了，反正我也不可能有机会上场……大概这种话，我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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