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睿和杨子阳这下好奇了:
“啥呀?”
“你有啥遗憾啊?”
谁知一向坦坦荡荡、大大咧咧的席彦不仅没有坦言,反而还遮遮掩掩:“……不告诉你俩。”
路遥遥在旁边起哄:“哟,现场版的少年心事啊!”
说完还和陈星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李文睿摊手,一副早已看透一切的模样:“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反正就和狗哥有关呗!——没能跟狗哥一起训练!我猜的对不对?”
席彦把书包里的狗饼干往后排一扔:“对你个大头鬼,闭嘴吃你狗饼干吧!”
等周围重新安静下来,睡觉的睡觉、养神的养神,钟秦才把椅背又稍稍往后调了一些,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扭头对眼睛闭得死紧的席彦说:“是什么。”
席彦果不其然没睡,揣着明白装糊涂,哑哑地回答:“唔,什么是什么。”
钟秦扬了扬眉,感到有点意外。
席彦是个一贯嘴上没把门的人,他坦荡而直白,与钟秦相处时,私人领域的界限总有些模糊。
可这样一个人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就像强行把有恃无恐的爪子缩回肚皮底下藏起来一样。
钟秦觉得稀奇,难得多问:“遗憾的事,是什么。”
“……”席彦掀起眼皮瞪他一眼,“你能不能把你这掉地上的眼力见儿捡一捡?!”
钟秦没说话,安静等着他的下文。
席彦别开视线,把帽檐扣了扣,人往下一缩,没好气地说:“没跟你一起洗过澡!错过了这个坦诚相见的机会,我简直遗憾死了!”
钟秦:“……”
军训时洗澡都是去的大澡堂,虽然有隔间有帘子,但要说“一起洗澡”,也勉强说得过去。
钟秦捏着席彦扣在脑袋上的帽子边沿,使劲往下一压:“我以为你只在你的地盘耍流氓,结果你是随时随地都可以?”
席彦被他拉得一埋头,扑棱着爪子去抓钟秦的手:“你烦不……”
席彦忽然一顿。
他在哪儿耍流氓了?他只在钟秦的“另一伴”耍过流氓。
席彦就着这个抓住钟秦手指的姿势,偏过头,从帽子底下露出眼睛来,冲钟秦眨了眨:“……我的地盘?”
钟秦一愣,几乎瞬间懂了席彦的言下之意。
然后钟秦很快恢复了惯常那副爱对席彦冷嘲热讽的渣男脸:“那两个狗窝,不是你自己圈的地盘吗。”
席小狗听见圈地盘这三个字果然呲着牙嘶了一声,又粗心大意把其他事抛诸脑后了。
安静了半晌,席彦忽然从包里摸出一条已经拆了包装的费列罗——还剩一个球。
席彦把它剥开,发现外壳化了一片,拇指和食指指腹不小心粘上了点巧克力,他就随便把手凑到嘴边舔了舔。
刚舔完拇指就对上钟秦嫌弃的脸:“洗手了吗你就舔。”
席彦瞪他一眼,抬起手臂就要把还粘着巧克力的食指往钟秦脸上糊,被钟秦眼疾手快一把逮住了。
钟秦叹口气。
他抓住席彦的指根关节,食指轻轻一挑,就顺势抹走席彦白皙指腹上那一点咖黑色的巧克力。
钟秦松开他,顺手把巧克力擦在包装纸干净的地方:“五天了还没吃完,看来也不是很喜欢。”
席彦指尖一蜷,忽然被钟秦碰得走了神:“……赔我,我要舔的。”
钟秦一挑眉,把擦过巧克力的食指按在了席彦的狗鼻子上:“舔。”
席彦激灵了一下,下意识偏头躲开钟秦的手,又不甘示弱回瞪钟秦一眼,闷声说:“……我是不喜欢吃吗?这叫不舍得。”
钟秦没说话,只看了一会儿他低垂的眉眼。
五点左右,回到学校,班主任没让大家再重新排队,大家下车后都直接回了教室。
钟秦习惯性地跟着席彦和李文睿一起走了通往九班后门的独立楼梯,直到杨子阳又抱怨一句绕路对虚胖小同学不甚友好,钟秦才反应过来。
他之前好像曾经立下誓言……等桂花开过就不再走这边的楼梯了。
钟秦回教室的脚步稍稍顿了顿。
他看向楼下高大桂花树的繁茂树冠,做了个舒服的深呼吸。
十月下旬的教学楼里不再杂糅着浓郁的九里香气,空气稍有些凉,只有桂花树的树冠依旧翠意盎然,仿佛能披星戴月,也能承住温暖莹亮的日光。
“钟秦!放学等我!”
钟秦回头看向九班教室后门——
少年跷着板凳,眼底的笑意竟比日光还要明朗。
第43章 字(一)
礼智楼再闻不见桂花浓香时,已然是深秋临冬的时节。
还好在那之前,席彦已经张罗着把大家用不着的军训服送去了“有归”流浪动物救助中心,按需匀进了每间笼舍里。
军训完的那天没有晚自习,席彦找了闫嘉朗帮忙,和去当过志愿者的小同学们合力收拾了军训服,直接打了两辆车。
到“有归”的时候,胡学从一堆备考资料里抬起头来:“哟,这么多呢,你早说啊,我开基地的车去接你们嘛,打车多贵啊。”
席彦摆摆手,无所谓道:“还行,不太贵,我们打车的钱加起来也就值两杯卡布基诺。”
胡学当即就惊讶了:“什么皇家贵族八四年的卡布基诺要卖这个价?这太黑心了吧!”
“可不吗,”席彦一耸肩,用审视的目光盯着钟秦,“钟老板,良心呢。”
钟秦:“……”
胡学尴尬一笑:“……阿秦店里的卡布基诺吗,那情有可原哈,毕竟那么多张狗嘴嗷嗷待哺呢。”
席彦冷笑一声:“他养你了吗,双标狗。”
胡学:“……”
钟秦:“…………”
军训结束后,堆积成山的预习作业、如约而至的计算机竞赛、令同学们怨声载道的十月月考接踵而来。
席彦以前连轴转习惯了,并不觉得平日里有多忙碌,观察人间的心态依旧保持得很好——观察人间之余,顺便观察一下钟秦。
人间观察者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钟秦应当是属陀螺的,并且是不需要别人抽自己就可以游刃有余、气定神闲转圈圈的那种款式。
席彦不得不承认他有点为钟秦的人格魅力所倾倒,已经快要超过杨子阳成为钟秦的头号迷弟了,毕竟又自律又逻辑清晰的人做起事来,实在是赏心悦目、是令人心旷神怡的。
十月月考一完,高一上半学期就过去了一半。
五中老师效率极高,阅卷统卷最多只需要两天,小同学们也就只有这两天时间可以苟延残喘一下。
课间,席彦和闫嘉朗一起把作业本抱去英语办公室,路过隔壁语文办公室的时候被叫住了。
教九班的语文老师是个男的,叫孙斌,席彦挺喜欢他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因为这老师嘴贫,内涵人不需要打草稿,总是能把杠抬到文化人的高度上;二是因为他带教的三个班里,也有十二班。
所以席彦时常以“孙老师今天又挤兑人了”开头,丰富一下跟钟秦的聊天内容,纯属是把人民教师当成了工具人使——用来跟钟秦增进感情。
可能语文老师对气质内涵这种东西更加敏感一些,孙斌总觉得席彦这位小同学虽然披着一张爱闹腾的皮,但内里却比同龄人要更成熟得多。
给老师留下成熟印象也并不是纯好事,席彦就叫苦不迭,孙斌上课总爱把他的阅读理解或者作文拿出来瞎扯上两句,偶尔还会抓他去当义务工作者。
孙斌把路过办公室门口的席彦和闫嘉朗叫进来:“欸!你俩,顺带帮我把阅读卷带下去发了,让大家有空做一下,下午上课我抽时间讲。”
义务工席彦接过卷子,十分质疑语文课代表的工作态度:“倪文瑞又消极怠工了?”
孙斌边批改试卷边说:“那你就带下去让倪文瑞发。”
席彦皮了句:“我以为你让我下去再把倪文瑞叫上来一趟拿卷子呢。”
孙斌眼皮也不抬:“唷,那你俩友情得破裂一会儿。”
说话间,席彦也在瞄着孙斌正在批改的那份试卷。
月考答题卷被装订成好几册,所有老师分工,批改不同的大题,改完再相互交换。考生姓名和学号都溜边写在卷子最左侧,被密封条给封住了,出成绩之前,批卷老师也看不见。
试卷才刚翻开十来张,显然孙斌是刚刚开工。
席彦看着孙斌手上这张卷子,实在忍不住,扬起眉毛赞叹了一句:“这字儿,漂亮得跟贴了身份证似的,就算密封了考生信息,批卷老师也能一眼认出来是谁的卷子吧,妥妥的分上加分。”
“可不,”孙斌顺嘴闲聊,“你那狗爬字儿不也跟贴了身份证似的吗,妥妥的扣完还想扣。”
席彦被中伤一下,反而乐了:“那哪儿能一样,狗爬字儿多了去了,您能认出是哪只狗搁这儿趴着啊?”
席彦心想,他的字和钟秦的字,不就狗得半斤八两吗!
“别人不好说,能狗成你这样的还真不多,”孙斌抽空抬眼,“漂亮的字儿都有名家笔锋可循,丑成你这么别致的,你老席家独一份儿么。”
席彦一抱拳:“在下又输一回。”
孙斌摆摆手,深藏功与名,把烦人精赶走了。烦人精走之前,还情不自禁朝卷子上多看了两眼。
下午语文课,孙斌大概是觉得月考过后不适合上新课,就讲了会儿阅读题,下课前五分钟还想一出是一出,在班上听了个写。
踩着下课铃念完最后一个词语,孙斌把书本合上,说:“本来想让你们交叉批改,下课了就算了吧——倪文瑞,帮我把听写本收起来,直接抱去十二班,下节课我让他们顺便帮忙批一下。”
语文课代表倪文瑞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消极怠工,收本子的动作麻利极了。
席彦往前传听写本的时候忍不住跟路遥遥说:“遥哥!把我本子放最后啊!”
路遥遥翻了个白眼:“你直接把你本子折成飞机飞给天仙得了!”
席彦好一顿乐。
——钟秦拿到他听写本的概率大约是五十分之一,但席彦听孙斌说完十二班帮忙批改之后,心里还是像盼着点什么似的。
上晚自习之前,听写本批改好后发了下来。
席彦翻开本子,自然而然开始期待。
……但在看见红笔批注的漂亮字迹时,心里又瞬间失落了起来。
席彦合上本子扔在一旁,顿时对概率论失去了兴趣,嘴里嘀咕:“这字儿,真跟贴了身份证似的,见过一次就记得了。好看是好看,但没有钟秦的狗爬字亲切……不过细瞧还有点熟,还在哪儿见过呢……”
又过两天,月考成绩出来了,九班的小同学们被三楼的实验班包围夹击,一整天都能在班里各个角落听见可怜人的嘤咛。
班主任办公室。
高成柳脑仁有点疼,他在成绩单上点了点,问站在他面前的钟秦:“这回又是哪题没看见?”
钟秦如实说:“没,都做了。”
高成柳嘴角一抽:“行吧,唐老师一定要托我问你一句,物理选择题丢了18分,你是对他老人家有什么意见吗?”
钟秦:“……”
理综物理卷满分110分,八个选择题,五个单选,三个不定向,一个6分。
唐国庆也是十二班物理老师,他在看见钟秦最后三个不定向选择题没分的时候,立马戴上老花镜,仔仔细细去翻了他的答题卷,后面的题不出意料是满分。
唐国庆当场颤着手把卷子按在高成柳办公桌上:“小高啊,来来来,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啊,这就叫意难平,品品,品品!”
高成柳实在费解,纠结着眉毛看钟秦:“不是,我说你是对第十一名有什么执念吗?怎么了,这是你幸运数?成绩单上不凑出这数你晚上就犯强迫症睡不着觉?”
“……”钟秦看上去有点无奈,又有点无辜,“我是卡涂错了,没注意,以为是横卡。”
五中为了让学生们习惯涂卡的操作,月考都会单独发一张32K大小的机读卡。
这种机读卡又分横卡和竖卡,五道题一组,题组可能横着排也可能竖着排。
十月月考,监考老师手上的机读卡中,有上次考试拆封后没用完的,又凑了几张新的,有横有竖。
钟秦也没多花功夫去核查,把应该涂在第一列第二组的三道题错涂在了第一排第二组,哪怕答案对了也没分。
高成柳彻底没脾气了:“咱们开学以来确实都用的是横卡,混了竖卡监考老师没提醒也有责任——但你也是,怎么这么马虎,就算横竖不一样,那题号不就写在涂卡区域旁边吗,做完好歹也要检查一下,过于自信!你看,这不就出问题了!18分啊!”
钟秦做题一向很快,一定会在草稿上确认答案后才往卷子上写。涂卡是最后做完了一起涂,动作也很快,而且他是一眼精准定位ABCD位置的那种,题号在他眼里那就是个影子。
并且他也不会像别的同学那样反复核对答案和题号是不是一一对应,因为他除大考外确实不太有检查这个习惯。
他会的就一定能对。
不会的检查也没用。
钟秦生平第一次遇见竖卡,就在“马虎大意”上栽了别出心裁的一跤,心情还有点奇妙——可能发现了自己也不是什么靠谱学霸,有点学渣潜质,于是就决定以后还是大致检查一下。
高成柳心痛均分,疼痛转移扩散,连牙都气疼了。
钟秦只好承认错误,并斟酌自己的措辞:“……我下次仔细检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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