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班上,席彦把棒棒糖分发给自己的小伙伴:“来,一人一根,象征着单身也能甜起来!”
李文睿把棒棒糖塞进嘴里:“嘴里是甜的,心里是苦的。希望明年这时候,席霸霸你不会给我们发狗饼干。”
席彦瞪他一眼,心想别说明年这时候了,二十五岁这时候他都还在吃别人发的狗饼干呢!
上午最后一节,江水提前两分钟下了课,高成柳那边拖了会儿堂。
十二班的前后门都没关,在一片喧闹中,高成柳不自觉抬高了音量。
席彦就蹲在后门口等钟秦,却对高成柳的声音充耳不闻,他规规矩矩、安安静静,就像一颗独自美丽的蘑菇。
但即使席彦安分守己,存在感对于钟秦来说也还是太强了些。
因为钟秦就坐在后门边,稍微偏头,余光就能瞥见把自己种在门框正中间的席蘑菇。
高成柳唾沫横飞正是兴头上,忽然看见了后门口只露出一个脑袋顶的席彦,飞快的语速瞬间卡了壳。
高成柳一下就想起钟秦“选B”和“我解一下”的区别对待,心里莫名有点憋屈。
……特别是看见他们班的肥水钟秦同学正跷起板凳,后仰一些,把手按在蘑菇头顶上的时候,更加憋屈了。
高成柳当即噎了一下,没好气说:“蹲后门那个!要不你进来听?”
班上同学闻言齐刷刷回头,而蹲在地上屏蔽了所有人目光的席彦却毫无知觉——他正在全身心投入跟钟秦的校服袖口做斗争,非要把什么东西往钟秦衣袖里塞。
钟秦:“……”
高成柳无比闹心地把练习册扔在讲台上,也不讲了,摆摆手说:“……下课下课,快去吃饭快去吃饭!”
钟秦从席彦的狗爪子上收回手,站起身。
手臂下垂的时候,一颗棒棒糖从他宽大的校服袖口中落下,刚刚好滑进了他的手掌心里。
钟秦五指轻轻收拢。
棒棒糖的塑料包装也轻轻发出了“呲啦呲啦”的细微声响。
钟秦不爱吃甜食,就问:“给我干嘛。”
“嘻嘻,”席彦说,“光棍节嘛,只有我能让你甜一下啦。”
晚上放学,临上公交前,席彦扁扁嘴问:“钟秦。光棍节我俩不能凑一块儿玩吗?你今天也回家睡?”
钟秦顿了顿:“嗯。”
“……你对儿子们的爱变少了。”席彦有些抱怨地说,“自打军训完回来,你晚上都没在另一伴陪过它们了。”
钟秦不理席彦的无端控诉:“我先去看了它们才回的家。”
席彦还是不高兴:“那你让我去店里睡。”
“自己回家去睡,”钟秦弹了席彦脑门一下,给了个十分合理的理由,“这两天降温,店里被子还没换。”
席彦捂着脑门气鼓鼓上了公交车,也没跟钟秦说再见。
钟秦看着车开走,才慢慢收回目光。
另一伴。
钟秦陪一群狗玩了一会儿,就上楼,准备把早秋的东西收拾一下带回家换洗。
这是个拒绝席小狗耍赖留宿的正当理由。
毕竟这阁间很小、床也很小,并不适合两个大男生天天挤着住。
钟秦把一床薄被和一床厚毯都撤下来,叠好放进包装袋,又提去放到楼梯口的地上。
奶油在他身边打转,嗷呜嗷呜地哼唧,像好奇他在做什么,也像在撒娇要他陪。
钟秦就揉了揉它的脑袋,轻声说:“现在长大了,会下楼梯了,我把栅栏给你开着,不想自己在楼上睡就去底下找它们玩。”
奶油呜了一声,扭头回到它的软垫上,朝钟秦翻出柔软的肚皮,四腿朝天,小爪子飞起来。
钟秦就笑了笑:“你比席小狗聪明啊。”
钟秦把需要带回家的东西拿了一部分到楼下,准备打个车,没拿薄被和毯子,有点拿不下。
打开门,柯基们把钟秦围送到门口,钟秦就看见一辆出租车刚好在店外停了下来。
席彦下了车。
又从车后座拽出一床绣满红黄牡丹花的厚棉被,沉沉抱着,朝钟秦走过来。
席彦怀里抱着鲜艳大牡丹,表情依旧绷得很冷酷:“让让。”
席彦穿过一群狗子,艰难地陪下楼迎接他的小奶油绕了几个圈圈,然后扔下钟秦上了楼。
钟秦看了席彦片刻,最终还是叹口气重新锁上门,陪他回了楼上。
大富大贵的棉被喜气洋洋摊在床上,席彦人却盘腿坐在地板上的狗窝里。
他朝楼梯口装薄被毯子的包装袋抬了抬下巴,语气闷闷的:“搬家啊?”
钟秦低头看着他的眼睛。
“那你走吧,以后我自个儿在这儿待着,当光棍儿!”席彦没由来有点委屈,他偏开视线,自顾自地说,“奶油啊奶油,你爸不要你啦。”
席彦理所应当,全无自己鸠占鹊巢的自觉,好像另一伴这小阁间是他麾下圈好的地盘一样,十几天不来视察,已经是极限了。
钟秦沉默片刻,走到席彦面前蹲下。
他伸手,不轻不重钳住席彦两边下颌晃了晃,又像无奈又像默许。
“你自己要来的,”钟秦说,“等以后……不要说我占了你便宜。”
席彦下意识抬手想去扒拉钟秦的手,闻言皱起眉愣住了,掌心就虚虚搭在钟秦手背上,被棉被捂热了的体温也传递给钟秦。
席彦抬眼,冷不丁对上钟秦的眼睛。
钟秦正垂眸下来一住不住地看着他,眼睛像星星在水里的倒影、像月亮前飘移不定的游云、像盛夏时树叶在阳光下舒展出的颜色更为浓重的那一面。
席彦心里无缘无故跳重了一拍:“……嗯?”
“没什么。”半晌,钟秦轻轻松开手。
第45章 联运会(一)
“……来来来,踊跃报名,积极参加了啊!不要害羞!不要胆怯!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李文睿站在讲台上吆喝,像个街头卖艺的,只是生意不大好,嗓子都快喊劈叉了也没人敢搭理他。
席彦从门卫室拿完快递回来,刚进教室门就看见他同桌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于是立马上前捧了个人场:“怎么了这是?”
“席霸霸!你上哪儿去了?!”李文睿看见席彦,眼泪差点没下来,“正是班集体需要你的时候呢!”
席彦愣了愣,看了一眼李文睿手上那张单子,迟疑问:“……运动会?”
“可不吗,”李文睿赶紧从讲台上下来,拽着席彦往座位上走,“来来来,咱们坐下说!”
这不是一般的运动会。
虽然每年十一月中旬都会有一届校运会在校内举行,但在席彦他们高一这年,刚好是四年一度的三校七区联合运动会。
联合运动会声势具足,能上本市新闻的那种,每到举办之时都是热闹非凡。
所谓三校七区,其实就是一、三、五中这三所市重点一流中学及其分校:
一中,一中实验。
三中,三中东区、三中西区。
五中,五中明德。
——市内历年来收分线最高的公立学校都在这儿了,而且联运会总比三校七区联考喜庆多了。
每一届联运会都在市体育馆举办,是市乃至省教育局都备了案的中学生重点文体项目,上至教育部门下达各个学校,都对此重视不已。
甚至江湖上还流传着一份高不可攀的联运会纪录,涵盖了各类体育项目。
校运会大家是代表班级参加比赛,联运会不一样,那可谓是代表学校出战,意义非凡。
李文睿哭丧个脸:“事关重大!大家都不敢贸然报名,这张报名单从江总发给我到现在一直都还白着!席霸霸,只有你能救救我这个可怜的体育委员了!”
关乎学校荣誉,大家报起名来也就不如校运会那么随便,毕竟谁都不敢跑去联运会上滥竽充数。
况且报了名也不能直接上赛场,学校内部还得筛选一下。
下周联运会开幕,这周的三节体育课全部会被安排来选拔各年级的运动人才。班上报名同一个项目的,都由体育老师记录成绩,然后在年级上横向比较,选出佼佼者,最后再去联运会参加比赛。
记忆回笼,席彦想起这回事了,当即慷慨说:“说吧,怎么个救法。”
李文睿恭恭敬敬递上报名单和笔:“只需要挑一个你喜欢的位置写上你的名字,我就能活了!”
席彦大手一挥,潦潦草草把能写名字的地方全写上了。
李文睿当场感动:“哇,席霸霸,这张纸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这么招您喜欢……但是这上面好多项目的时间是冲突的,要不您重点筛选一下?咱还是给别人留个机会?”
席彦仔细一看,也是——便拿橡皮把跳高、跳远、跳绳、铅球这些项目旁边的名字擦掉了,只留下了长短跑和接力赛。
然后他想了想,又顺手把刘钊他们四个的名字一个不落填进了表里,卖队友卖得非常爽快。
李文睿接过表来,见备受关注的项目这下都有了着落,心里顿时一阵澎湃,找地方把自己的名字也填了上去。
不少围观的小同学也被席彦这股豪情所感染:
“体委,要不算我一个吧。”
“还有我,报个短跑吧。”
“我也行,要不跳绳?我看这个还没有人……”
路遥遥和陈星都很给面子地报了名。
还以为自己要给体育老师和江水交白卷了的李文睿涕泗横流看着手里这张满满当当的报名表,愣是酝酿出了九班要拿团体第一的豪情壮志。
席彦鼓舞完气势,顺口问道:“三校七区……最厉害的是哪个学校?”
李文睿捏着下巴:“据我打探,应该是三中东区——他们每年都派体育特长生出战!”
席彦琢磨了一下:“三中东区……”
另一头。
和班风严谨的九班不同,十二班同学们的风格大概是随了高成柳,有点艺高人胆大的味儿,在高成柳那套“一团火满天星”的理论之下个个都斗志高涨,根本不需要他们班体委如何吆喝,就早早填满了报名表。
最后还是体委期期艾艾地挪腾到钟秦面前:“那个,钟哥,要不你也挑一挑你喜欢的项目来补个人头?”
钟秦扫了一眼:“没有喜欢的。”
“……”体委脑海里全是钟秦之前跑接力赛时候的英姿,不死心道,“那就选擅长的吧!”
钟秦并没怎么看这张几乎没有不擅长的报名单,只随意道:“哪些差人,你随便看着写吧。”
体委当场就感受到了大佬的宠爱,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甚至觉得已然把团体第一的大奖收入囊中了。
就在体委脑子里已经编排起了获奖感言的时候,钟秦忽然有些郑重地补上了一句:“坐位体前屈不行,我韧带不好,成绩是负的。”
体委小鸡啄米,对大佬千依百顺且态度狗腿:“明白明白,腿太长!完全明白!”
杨子阳趁机打趣说:“你明白啥呀明白,你有腿长这种负担吗?这是我和钟哥这种负数组才能感受到的困扰好吗?”
体委扭头瞪杨子阳一眼:“你负数是因为肚子卡在腿上了吧!”
杨子阳:“……”
这时,高成柳突然晃悠到体委背后,探着脑袋端详了一下他手里的报名单,露出了颇为满意的表情,然后高成柳当着钟秦本人的面,开始“公报私仇”下达指示:“短跑、五十米,给他写上!接力赛!也给他写上!就4x200那个年级项目!对对对!”
体委像个文员似的奋笔疾书:“哦哦哦!收到!”
高成柳还没指示完:“跳高!写上写上!这么高的个子不跳白不跳,你看有的小同学人还没杆子高呢都报名了,这有先天优势的还不积极一点儿!”
体委:“哦哦哦!收到!”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钟秦沉默半晌,决定拉同桌下水:“杨子阳也高。”
杨子阳当场退出钟秦的阵营,果断表示:“我肚子卡在腿上了!”
等高成柳走了,钟秦才终于得以从体委手里接过报名单看了看。
大致看完,钟秦把写在长跑那栏的自己的名字擦掉了——用的还是他冒着高成柳滔天怒火顺走的橡皮。
体委一脸扼腕:“欸……怎么给擦了呀……”
“……”钟秦无奈,“一边长跑一边跳高,你来表演给我看?”
体委噎了一下:“呃,想起那个画面,我的肚子好像就开始往腿上卡……唉,班上只有一个钟哥实在是太可惜了!”
杨子阳品了品这话:“我怎么感觉你这话表面恭维,其实是嫌钟哥被压榨得还不够厉害?”
钟秦面无表情地想,席彦说“万恶的资本主义”时大概就是他现在这个心情了吧。
周五。
下午最后一节课全年级都是班会,体育老师已经提前给各班班主任打好招呼,让入围比赛报名的运动健儿们利用班会时间到操场集合,测一个摸底成绩。
先前军训的时候席彦没和钟秦一起训练过,心里一直有点儿小小遗憾。
现在可谓是想吃冰就下雹子,他终于有机会能和钟秦一起站在绿茵地边的红跑道上了。
钟秦听见挨在自己身边的席小狗嘴里正哼哼着无名调子——不是即兴的就是调子左到他姥姥家去了,好像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钟秦不知道他在瞎乐什么,却也自然而然跟着轻轻勾了勾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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