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就这么容易?”
“也是……那高考也不会问你会考考了几分……不影响毕业就成……”
“我发现席霸霸你总是对学校这些事情特别了解……你学校里有人?”
虽然大家也不知道席彦为什么对学校各种安排都深谙于心,但还是被他喂了一颗定心丸,注意力就从“会考能不能考过”转移到了调任过来的那位代课地理老师身上。
李文睿忧心忡忡:“欸,你们说那地理老师会不会因为是来代课的,就不走心,不给咱们划重点啊?”
席彦摇摇头:“虽然他……他会给划重点的,总得顾点面子。”
席彦话说得点到为止,但言下之意……
周建业虽然势利,但势利也有势利的好处——比如他把在高二代课看成了一次表现的机会,想靠这次机会,以代课班级会考成绩为筹码,争取下学期在他们年级当个文科班的班主任。
所以划重点的时候,他甚至……比其他老师给的范围更加直白。
就差按头告诉你“这题要考”了。
所以席彦并不担心会考能不能考过,他只是在想没了自己这个变数,考试还能不能全程不出一点岔子、顺利进行下去。
半学期时间很快过去,果然,在半期考试结束后,原本任教地理的杨老师休了产假,周建业也如期被调任过来代课了。
这天,地理课。
上课铃响,周建业没走教室前门,而是踩着铃声,从教室后门进来,然后在黑板报前面晃悠了一下。
黑板报上有一个板块,是成绩公示。
每月的考试成绩单,都会张榜。
周建业看了一眼半期成绩单,然后从教室后面走上讲台,说:“同学们好,我姓周,从今天起,你们班的地理课就由我来给大家上。”
九班小同学们礼貌地鼓起了掌,席彦坐在教室正中间,认认真真写着他的化学作业,似乎根本不在意周围的动静。
他的位置太过于显眼,周建业一下就注意到了他。
周建业抿了抿嘴,抬起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说:
“谢谢大家。在上课之前,也跟大家讲讲我上课的规矩。虽然咱们是理科班,但是希望大家都能把我的课堂重视起来,不要看不起这节所谓的‘副科’。”
“往大了说,数学物理这些科目,等你毕了业,也就用不着了,而地理人文,却是能跟你们一辈子的知识——你们总不想以后被人说你们没有常识、连自己祖国的大好河山都不认识吧?再者,咱们往小了说,至少也得顺顺利利把会考给考过,起码得有个高中文凭不是?”
教室里鸦雀无声。
周建业说的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没错,可话被他用这种语气说出来,就让人特别不舒服。
周建业自己笑了一下,摆摆手说:“当然,这句话就是跟大家开玩笑了,咱们五中的学生,大学考个重本还是没有问题。刚才,我看了一下咱们班的半期成绩,很不错嘛,班上前五名都在年级前150,看来班上同学都很有冲劲,都是很优秀的同学。”
班上的第五名——席彦,听闻这话,轻轻嗤笑了一声。
兜兜转转,昔日的“小流氓”、“小混混”都变成周老师口中的优秀同学了,实在是讽刺得很。
“班里优秀的同学呢,你们要起好带头作用,影响一下那些不仅上课不听讲,还要写别科作业的同学。”周建业翻开书,说,“行了,闲话就说到这儿,希望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这种一心二用的情况出现在我的课上。上课吧。”
班里的优秀同学——席彦,手里的笔顿了顿。
他有些想笑,实在不明白这位周老师对上课不能写其他作业这件事到底有什么执念。
难道所有人都两眼发直地盯着地理书,才能消除他多年来任教副科不被重视的怨念吗?
从前杨老师上课就非常有趣,大家不都很喜欢听吗?
下课后,热爱讨论八卦的小同学们果然又凑在一堆,聊起了自己对周建业的初印象:
“虽然但是……他说话真的让我有点不大舒服……”
“是啊,就感觉莫名趾高气昂的,讲课水平也就那样,跟念经似的照本宣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
“我上他的课再不写点儿别的作业,那就该睡着了!我也不容易啊……”
“哟,”席彦揽住李文睿的肩膀,“老李,连你都会评价老师的讲课水平了?可以啊,长进不少,欣慰欣慰。”
李文睿把席彦的手打下去:“去去去,就你最长进,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才是那个压根儿看不上他的,我说的对不对?”
席彦一愣,也不否认:“你这都看出来了?”
李文睿撇撇嘴:“可不吗,他上课提醒了三回,让把无关的作业收下去,我顺着他暗藏怒火的眼神一看,唷呵,这顶风作案的不正是我席霸霸吗!得亏他是第一回 来咱们班,要不可能都得下来把你作业给没收咯。”
席彦愣了会儿就笑了:“说不定以后混熟了,他还会亲自下来撕我的作业本呢,幸好我现在不抄你们的作业了,要牺牲也只牺牲我自己这份儿,连累不了你们。”
李文睿缩了缩脖子:“听起来是相当的暴力——但我竟然觉得他做得出来这事儿。”
李文睿上辈子可能是只乌漆墨黑的乌鸦,投胎到这辈子别的不会,倒是有门“一语成谶”的绝活。
临近期末会考前,同学们不约而同开始重视起了地理课,毕竟大考当前,理科生们能做的只剩下临时抱一抱佛脚了。
这天上地理课,刚好是在一节化学课之后,是早上第二节 。
夏天燥热,不容易静心,早上第一节 课很多同学不在状态,虽说没有打盹,但脑子也混混沌沌的,路遥遥就是其中一个。
以至于她整个课间,都在抄陈星借给她的化学笔记和作业评讲。
上课铃响时,陈星还差最后一道错题没有订正,就想赶紧抓紧时间把这道题抄完,却没想到周建业走进教室,环视一周,二话没说就走到她面前,一把撕了她的卷子。
——还有陈星的,一起被撕得稀碎。
路遥遥一贯是个直爽的性格,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很是开朗,但当她看见好朋友工工整整、认认真真做好笔记的卷子落了这个下场,她一下就忍不住眼泪了。
周建业黑着一张脸走回讲台:“把眼泪收起来,老师不是针对你,你自己说,规矩是不是第一天就立好的?前段时间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还有两个星期就考试了,一共还剩下四节课可以上,这个节骨眼还不重视,你们是太喜欢五中,想在这儿多待几年吗?”
路遥遥死死咬住嘴唇,低着头,肩膀微微抽动,眼泪掉下来砸在桌上,也不敢擦。
陈星坐在前排,担忧地转过来看她,想安慰又不能说话,很是着急。
席彦的脸一下就垮了。
他刚才正准备做作业,只是还没来得及把作业从书堆里抽出来,周建业就已经把杀鸡儆猴的目标设定在了路遥遥身上。
——还好路遥遥是抄笔记,不是抄作业,不然周建业能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周建业敲敲讲台,让大家安静,然后说:“班长,下课之后把这个情况反映给班主任。好了,上课。”
好巧不巧,这学期的班长正是陈星。
路遥遥心里更加难受,实在忍不住,趴在桌上低低哭了起来。
班里其他同学都默不作声,自觉把偷偷放在桌面上准备写的别科作业给收了下去。
席彦面无表情,从桌角那摞书中把化学辅导书抽了出来,大摇大摆摊开在桌面上,毫不顾忌地写起了化学作业。
周建业开始还没注意到席彦,因为他觉得杀鸡儆猴足够震慑住这帮不听话的小同学。
可他上着上着课,还是看见了“不务正业”的席彦。
——谁让席彦那个位置是个风水宝地呢。
周建业一个气结:“坐中间那个,这会儿不写作业你今晚是要通宵还是怎么?”
席彦抬起头,与他对视,沉吟片刻后说:“成绩不好,是得见缝插针、多多努力了。”
班上好多小同学都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
周建业没想到席彦理亏还顶嘴,当即摔了书:“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想听课就不要听了!给我外面站着去!”
席彦从善如流站起来,动作相当麻利地把化学辅导书和作业收拾好,又拿上笔,准备到走廊上去快乐学习。
在出去之前,他还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对面色铁青的周建业说:“谢谢老师成全。”
这下连路遥遥都忍不住破涕为笑了。
席彦站在走廊上,虽然他把化学作业打包出来了,但也没有写。
他此刻并不生气,也并不郁闷,反而心情有点奇妙。
兜兜转转,仇家依旧是仇家。
但他却早不是当年那个性子硬脾气又大的小同学了——好吧,虽然还是有点脾气,但席彦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再来十个周建业,都影响不了他的心态。
下课后,陈星还没来得及安慰一下路遥遥,就被周建业勒令去给江水传话,让江水好好教训一下席彦这个像小流氓一样的学生。
路遥遥反倒是被他给忘记了。
路遥遥先是给陈星诚心道了歉,又借来单面胶,作为一名“手工废”,依然承诺自己会帮她把卷子粘好。
然后路遥遥和陈星一起找到席彦,担心地说:
“席彦,谢谢你帮我出气……但是……但是我怕你刚才那样顶嘴,会给你造成不好的影响……”
“是啊,他毕竟是老师……万一……万一他反映上去,影响了你的分班……”
席彦摆摆手,无所谓地说:“他哪儿来那么大能耐,退一万步说,就算他能影响我的分班——我前面两年都在九班学过来的,不照样‘上分’?他还能停我的课?交了学费,我可是消费者。”
李文睿赶紧竖起大拇指:“你这个角度很是令人信服啊!”
路遥遥无奈:“总是不好嘛……”
“放宽心吧遥哥,你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粘卷子的技术,”席彦粲然一笑,“至于周建业嘛……我跟他新仇旧恨一起算。”
第79章 会考(二)
路遥遥性格开朗,陈星温柔聪敏,班上的小同学们都很喜欢她俩。
自从路遥遥在地理课上被周建业“杀鸡儆猴”撕了两份卷子,还被说了那样难听的话,班上的小同学们顿时就对周建业产生了一点不满的情绪。
并不是说周建业希望大家上课认真听讲这件事有错,老师要求学生上课认真听讲,本就是天经地义的。
是非不在此,而是在于……他对人对事的方式方法有问题。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哪怕是做份寻常工作,尚且都不能参杂私人感情,更何况是“教书育人”呢?老师与学生之间的关系不是“要求”与“被要求”,而是“引导”与“被引导”。
人少年时候的喜恶总是直白,比“社会人”更容易敞开心扉去喜欢,也就比“社会人”更敢于去讨厌、去拒绝,虽然单纯幼稚傻里傻气,却也是青春里必不可少的少年意气。
席彦那套“交了学费咱们就是消费者”的胡乱理论唬住了不少小同学,让他们的腰板都莫名更直了几分,具体表现为上课就算偷着摸着也要写两道无关的题,下课也偶尔要聊两句宣泄情绪。
但到底也没几个能像席彦那样,跟老师对着干完还敢嘲讽一句“谢谢老师成全”的。
所以江水只轻飘飘地给路遥遥留下一句“下次注意点”——说是注意上课别做与课堂无关的事情也行,说是注意在做无关的事时低调一点别再被周建业逮住也行,毕竟理科老师在文科班也是一样的待遇——五中这个“学霸大环境、霸中霸小环境”,学生学习的主动性和自主性都很强,在这个年纪尝试取舍、尝试高效利用时间,只要不耽误正经课业,其实是江水愿意看到的。
但江水独独把席彦留下,多说了几句。
因为席彦的所作所为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事情,搞不好,路是要走偏的。
江水为此感到有些担心。
办公室里。
江水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准备去上课,在那之前她对席彦说:“青春期的男同学,想在女同学面前逞逞威风,我也可以理解,做法傻是傻了点,好歹也算出了口气。”
席彦听闻此话顿时一个激灵:“我不是!我没有!江总你可不能信谣传谣啊!”
他贼兮兮地在办公室里环顾一周——
偌大校园里找只狗崽子,钟秦都能宛如神兵天降,更何况钟秦顶着个学神的身份,大考在即,出入一下办公室那还不是家常便饭的事?
虽然席彦“身弯不怕影子直”,但还是要防患于未然,彻底和女同学断绝这样那样的不正当关系。
席彦浑身写着对“替女同学出口气”这个说法的抗拒之情,江水柳眉轻挑,打趣小同学的话虽是她说出口的,可她心里明白,席彦这么干,重点肯定不在女同学身上。
江水收了玩笑,严肃说:“席彦,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单独留下来吗?”
还能不知道吗,席彦心想,“怕你走岔路”这几个字已然写在江水脸上了。
席彦忽然有些托大地想——江水比他现在的真实年龄其实也大不了四五岁,在这样的视角之下,她便不再像记忆中那个雷厉风行的班主任老师,而更像个每天带熊孩子、操心操不完的家中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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