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倒也不用担心。我好多年没下过厨房,手艺都生疏了。这位大师傅能用老汤勾芡的方法,将这道假鱼翅处理的天衣无缝。要不是我从小吃惯了鱼翅的口感,恐怕也尝不出来。也难怪这位经理先生言之凿凿,怎么也不肯承认。您厨艺如此精湛,想来是不会把我这个毛头小子看在眼里。我自不量力的跟您提出比试,也只不过是咽不下这口气,想要自取其辱罢了。”
霍柩唇边带笑,让人如沐春风。可说出来的话,却比寒冬腊月里的西北风还要刺骨。
主厨的一张脸已经彻底成了猪肝色。他双唇微动。
众人原本以为主厨会对霍柩的讥诮讽刺有所回击。却没想到这位主厨并没有对霍柩的话有任何反应,只是说道:“我们比拼厨艺,胜负之余,总要有一点赌注。”
“不如这样,如果我赢了,今天这件事就此罢休。你不要再提把菜打包拿去检验的事,至于你订的六桌席,我们一品楼全部免单。”
主厨这一番话无疑是不打自招,现场立刻响起一阵喧哗声。一众食客们不敢置信的看着主厨。原来一品楼真的弄虚作假,给顾客上了假鱼翅。那个大堂经理非但不肯承认,之前还想反咬一口,污蔑人家是栽赃陷害。
这颠倒黑白的嘴脸,已经不只是店大欺客这么简单了。
“你们真的拿假鱼翅糊弄人?”之前还帮一品楼说话的食客脸上挂不住了:“你们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大堂经理气急败坏的说道:“闫师傅,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会给一品楼的声誉造成多大影响?你对得起老爷子对你的信任和托付吗?”
主厨脸色一沉,恶狠狠的瞪了大堂经理一眼:“你住口。要说败坏声誉,也是你们这群人败坏了一品楼的声誉。家门不幸,我自然会亲自登门,向老爷子请罪。”
他确实有错。但却并非是大堂经理指责的不顾及一品楼的声誉。而是不该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一次次的纵容姑息这些人以次充好糊弄顾客。再这么下去,一品楼的招牌早晚有一天会被这帮人糟蹋的一文不值。
“好哇!原来你们一品楼真的欺负我们这些新客,用假鱼翅糊弄我们!”湖边公园的大爷大妈们顿时不干了。撸胳膊挽袖子的吵嚷起来。
他们确实没什么钱,不能天天来一品楼这样的饭店吃饭,也品尝不出食材的好坏真假。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品楼可以把他们当成傻子一样糊弄。
都是花钱吃饭,凭什么还要分出三六九等:“我花钱还花出不是来了!”
湖边公园的大爷大妈们越想越气。吵嚷的嗓门也越来越大。别说是一楼大厅,就连二楼包间和外面路过的行人都能听到大爷大妈们的大嗓门。
大堂经理气的直翻白眼,手指头恨不得戳到闫师傅的脸上:“都是你干的好事。你到底安的什么心?胳膊肘怎么往外拐?一品楼的招牌要是砸了,对你能有什么好处?你还想脱离一品楼自立门户不成?”
大堂经理压低了嗓音骂道:“你别忘了,那些花胶鱼翅羹可是你亲手做出来的。你做都做了,这会儿假清高什么?”
主厨沉默不语。不想跟这种人计较。
霍柩冷眼旁观。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情绪。就像大堂经理说的,假鱼翅是采购进的,可花胶鱼翅羹却是主厨亲手做出来的。如果不是霍柩舌头敏锐,他根本尝不出来那是假鱼翅,就成了花大价钱买假货的冤大头;如果不是霍柩棋高一着,他根本辩不过巧舌如簧的大堂经理,现在就成了想要栽赃陷害一品楼的恶客小人。
但凡这其中有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霍柩也看不到主厨良心发现的一幕。
“行了!我不管你们一品楼是家门不幸出了蛀虫,还是上上下下沆瀣一气同流合污,你们自家的事儿,关起门来自家处理。用不着在大庭广众下唱戏。现在是不是该讨论一下,要怎么赔偿我们的消费者权益?”霍柩开口打断大堂经理和主厨的争执。
“就是!赔钱!不仅要赔我们鱼翅钱,还要赔偿我们的精神损失和名誉损失!不然我们就去消费者协会告你!”大爷大妈们也不甘示弱的吵嚷道。
“我要去电视台揭发你们!”
“真是太不要脸了。自己做假鱼翅糊弄人,还要诬陷别人栽赃陷害。你们一品楼好大的威风!”
“……”
谁都没有留意,二楼拐角处,离楼梯最近的一间包房已经悄悄打开了房门。坐在包厢里面的客人静静听着一楼的声响。其中一位西装革履,面容冷峻的男人忽然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一碗鱼翅羹,若有所思的问道:“你们说,我们点的花胶鱼翅羹,是真的还是假的?”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接话。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休息一天不更新,宝宝们后天见_(:з」∠)_
第11章 我一定判你赢。
一楼大厅,主厨看着群情激愤的食客们。默然片刻,看向霍柩:“你想怎么解决?”
霍柩嗤笑一声:“我的解决方式,你们大概不会喜欢。那就先听听你们一品楼的诚意吧。”
见霍柩步步紧逼不依不饶的样子,大堂经理越发愤恨:“你到底想干什么?”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已经不是一品楼能控制得住的。大堂经理愤恨之余,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惧怕。一方面是担心一品楼的声誉真的受损,另一方面则担心事情传到老爷子耳中,他该怎么跟老爷子解释。
如果让老爷子知道他居然敢用假货败坏一品楼的名声,肯定会打断他的腿。
霍柩没有理会大堂经理的话。主厨也没搭理。
主厨又沉吟半晌,开口说道:“看来这位小先生也是同道中人。那我们就用行内的规矩解决这件事吧。”
以厨艺定胜负。倘若一品楼输了,自然任由霍柩处置。倘若一品楼赢了,主厨希望霍柩能既往不咎。
主厨说完这话,霍柩还没答复,湖边公园的大爷大妈们率先不干了:“你们欺人太甚。”
一个是学艺二十多年,名满天下的一品楼主厨;一个是年仅十六岁,吃过的饭恐怕还没有别人吃过的盐多的学生。一品楼的主厨提出这种要求,分明就是欺负霍柩年纪小经验少脸皮薄。
面对众人的指责,主厨一脸平静的说道:“比拼厨艺,是这位小先生自己的选择。”
今天这件事情发生的实在太巧。一个没成年的学生,先是在一品楼大手笔的订了六桌席面,又在大庭广众下揭穿了一品楼用假翅的隐秘,吵嚷着要请公证处取样存证去有关部门做检查,紧接着就提出要跟一品楼的大厨比拼厨艺。
一番应对环环相扣步步紧逼。打的一品楼是毫无招架之力。手段如此老辣,别说那位大堂经理,就连主厨都先入为主,认定了霍柩是受人指使,故意来坏一品楼的声誉。
在主厨看来,一品楼以次充好,用假鱼翅糊弄顾客,这件事确实是一品楼做的不对。主厨无话可说,也愿意跟身为食客的霍柩低头认错。但身为同行,他绝对不能容忍霍柩想要踩着一品楼的招牌宣扬自己的小人行径。
既然想要比拼厨艺,那就堂堂正正的比。大家都用手艺说话,技不如人也怪不得人。
“学无先后,达者为先。”主厨看着霍柩,淡然说道:“小先生年纪虽小,却敢提出比试。想必也是自负厨艺精湛。未必会输。”
如果霍柩和他背后的人真的没有把握,也不会处心积虑的做出这么多事情来。
霍柩也是心思玲珑之人。一眼就看出来主厨误会了。但他也懒得解释:“怎么比?”
主厨见状,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也是言简意赅:“这里是一品楼的主场。我主随客便,怎么比,听您的。”
他到想看看,霍柩和他背后的人还有什么阴谋诡计。也想从霍柩提出的比试要求里,推断一下霍柩的来历。
霍柩不假思索的说道:“厨艺讲究的就是刀工,火候,和调味。后两者耗时太慢,我们就比刀工吧。”
主厨闻言,稍感意外。刀工可是硬功夫。就算再有天赋,没有十几二十年的积累,也休想有所成就。他没想到霍柩年纪轻轻,居然敢提出跟他比拼刀工。这行事风格倒是堂正刚硬,与先前那等处心积虑的作风大相径庭。
这么一想,主厨的脸色也稍微缓和下来:“你想好了?我可要告诉你,我十七岁拜师学艺,到如今三十九岁。练了二十二年的刀工。可比你的岁数还要大。”
“就比刀工。”霍柩斩钉截铁的说道。
主厨见状,神色越发和蔼。虽说霍柩和他背后的人做事鬼祟,但霍柩的脾气却对了主厨的胃口。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儿子还要小上几岁的少年,主厨言语间越发温和有耐心:“你想怎么比?”
主厨原本以为,按照霍柩的年纪,就算他提出要比刀工,最多也就是切个萝卜雕个冬瓜什么的。却没想到霍柩的提议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文思豆腐。”霍柩不耐烦的说道:“谁切的丝细谁赢。一目了然,谁都不占便宜。”
文思豆腐,是一道非常有名气的淮扬菜。据说是一位叫文思的和尚发明的。将水豆腐,冬笋,香菇,鸡胸脯,火腿,黑木耳和青菜切成丝,选用三年以上的老母鸡炖出来的清鸡汤吊味,口感软嫩清鲜,入口即化。考校的就是厨师的刀工。
有天赋的学徒学上个三年差不多能出师。不过想要把刀工练到至臻入化的境界,没有个十几年的积累和钻研,也是不行的。
霍柩提出比试这道菜,既在主厨的意料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原因无他,实在是这道菜太简单了。既符合霍柩学艺的年纪和想要炫技的心境,又不太符合霍柩和他背后之人的处心积虑。
难道这孩子真的以为切了几年豆腐丝,就能赢过他这个拥有二十多年做菜经验的一品楼主厨?
闫师傅心中纳闷,却发现霍柩说完话,竟然还摸了摸肚子。
“再给我上一碗米饭和一壶热茶。”霍柩不耐烦的说道。这一番折腾下来,都快下午两点钟了。霍柩却连中午饭都没吃到嘴里。也难怪他耐性全无。
担心饿坏了没力气,霍柩要了一碗米饭一壶茶,就着热气腾腾的茶水泡了半碗饭吃。
主厨这才留意到一番争执下来,霍柩点的六桌席面全都冷了。他有些歉然的说道:“我让后厨再做几桌席面,你们先吃饱饭再说。”
“不要浪费时间。”霍柩并不领情,开口催促道:“开始吧。”
主厨见霍柩这般反应,隐隐觉得自己好像错怪了少年。整个人顿时就像泡在调料缸里的一颗豆子,五味具杂百感交集。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师从何人?”主厨再次问道。
“来你们一品楼吃顿饭,不但要被你们扣黑锅追问十八辈祖宗,现在连师承都不放过了?”霍柩一脸讥诮的嘲讽道。
主厨碰了一鼻子灰,却也无可奈何:“你别误会。我就是好奇谁家能养出你这样的少年才俊。”
霍柩的师承,那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跟这辈子的人也说不着:“你就当我自学成才吧。”
大堂经理闻言,忍不住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藏头露尾的干嘛?难道还怕比输了,给你家里丢人?”
大堂经理断定霍柩背后的人是想踩着一品楼的名声上位。说起话来也毫不客气。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好像做了亏心事的不是一品楼,而是霍柩。
霍柩看了大堂经理一眼,轻飘飘的说道:“你们用假鱼翅都不嫌丢人,我一个花钱吃饭的,又有什么好丢人的。”
一句话将大堂经理气成尖叫鸡:“你究竟受谁指使,来败坏我们一品楼的声誉?”
霍柩一脸沉思:“我拿枪指着你们一品楼的头,让你们用假鱼翅糊弄客人了?”
大堂经理的鸡叫声戛然而止。色厉内荏的说道:“你没证据,不要乱说。”
霍柩看了一眼桌上的花胶鱼翅羹,没说话。他也不用说话,大堂经理的脸已经气成猪肝色了。
正在观望的食客们不约而同的撇了撇嘴。这个大堂经理不仅心肠坏,脑子也不太好使。
主厨默默叹息,招来一个领班,传了几句话到后厨。
少顷,几个穿白大褂的学徒推着两辆餐车出来,上面摆放着做文思豆腐所需要的食材。又在一楼大堂的戏台子上搭建了比试用的灶台。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钟,过了饭口的时间。然而一品楼的大堂却坐满了客人,大家饶有兴味的等着接下来的比试。
唯有湖边公园的大爷大妈们一脸忧心忡忡的看着霍柩。
“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赢不了也没什么。你还年轻,早晚有一天比他厉害!”
“这顿饭吃的,忒糟心了。”
霍柩闻言莞尔。走到台上。挽袖净手,处理食材。就听楼上有人说道:“既然是比赛,就要有裁判。我来当裁判。”
说完,就见一伙人从楼梯上下来。最前面的一个人西装革履,面容冷峻。一双漆黑的眸子落在大堂经理和主厨的身上,竟然有些杀气腾腾。
大堂经理脸色一变,微微弯腰很恭敬的走上前,不自觉的压低了嗓音:“第五先生……”
话没说完,在来人冷漠的注视下自动消音。
“我今天也点了花胶鱼翅羹。”第五陵面无表情,一双眼眸漆黑清亮灿若星辰。只是从里面射出来的两道冰冷目光犹如实质,直勾勾的落在大堂经理的身上,几乎能冻出冰碴子来。
大堂经理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赔笑道:“您放心,您是我们一品楼的贵客——”
话没说完,就被第五陵打断了。
第五陵言简意赅又理直气壮:“我吃不出来。”
他吃不出来鱼翅是真是假,可是有人能吃的出来。不仅吃的出来,好像还做的出来。
第五陵说话间,目光看向霍柩。众所周知,当一个吃货看到一个厨艺精湛的人的时候,必然自带几分柔光滤镜。即便高冷霸道如第五陵也不例外。他现在就觉得霍柩这个少年很不错。
“你放心比试。我来当裁判。”第五陵当着一品楼的大厨,还有满堂食客的面,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一定判你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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