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不上来是不是?”严速很快又说道,他笑了笑,显得很无奈,“希望你不要认为我太直接,我们在一起两个月,其实我感觉不太到你很喜欢我。”
“是因为……”余晓开口说。
“不是。”但很快严速打断了他,“不是因为你不和我上床。”
余晓在沉闷的车厢里,感觉到一些压迫感,他看着严速,看着他有些无奈的脸,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糟糕透顶。
“可能是我的问题。”严速说,“我追求得太猛烈,你还没有准备好和我恋爱,就答应了我。”
“不是……”余晓辨驳道,可他说完这句,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因为严速的前半句没有错。
严速按开了阅读灯,暖黄色的光线照射在余晓的脸上,有些晃眼。
“好吧。”严速突然说,他笑了一下,“我承认,的确就是因为你不和我上床,我才会这么想。”
余晓看向严速,他还在说,“我们都是gay,也不是小孩子,你我都很清楚交往后会发生什么,我不是很能说服自己,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两个月,还能不上床。”
余晓轻声喊了一下严速,但他没有停下,严速就是这样的直接。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余晓,并不是为了让你今晚和我做爱才这样说,是因为这就是事实。”
余晓当然明白,他和人做了两年炮友,他太明白了。于是他眨了一下眼睛,不知道作何回答。
严速很好,和严速交往很开心,但他在面对严速的时候,不会有太多欲望,这种欲望包含了肉体的,也包含了其他:例如像完完全全占有严速,占有他的心和肉体。
严速笑了一下,给余晓解开了安全带,这一次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给他一个吻,而是说:“没什么,我觉得勉强比说实话,更让我难过。”
“和你在一起,我并不勉强。”余晓很快回答道。
“好,我知道了。”严速说,“余晓,你应该直接点。”
他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余晓也没办法再说什么,只能和严速道别,下了车。
直到回到家里,余晓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严速那番话的意思是要和他分开。
他感到一些难过,但不算很强烈,更多的竟然是从未想过的放松,就像那种一直有人盯着你学习,突然那个人走掉了一样。
余晓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想:‘那个人’就是严速对他的好。
他实在太想回报,太想回应,也明白只要给了严速正反馈,这段感情必定不会有太差的体验,可他却怎么也做不到。
余晓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半包烟,他已经很久没抽了,走到阳台上,点燃了它。风很凉地吹过来,有些像不算锋利的刀子,他在带着薄荷味道的烟味中,什么也没有想。
第17章
圣诞放假后,丁雨和他的女朋友去了一趟芝加哥玩,他在上个月终于谈恋爱了,对方比他小三岁,是一位韩国人。
原本丁雨想邀请余晓也过去的,但余晓不肯,他说自己去当电灯泡也太蠢了,把时间好好让给他们俩甜蜜。
“你圣诞怎么过啊?”丁雨在放假前的一天,和余晓吃了一顿披萨。
“没想好呢。”余晓说,他咬了一小口披萨的芝士边,被烫到了,皱了一下鼻子,“可能在家看电影。”
“你那个男朋友呢?”丁雨问。
“……”余晓沉默了几秒,低声说,“分了。”
“啊?”丁雨很惊讶地说,“怎么分了,他看起来很喜欢你啊。”
余晓不是很想谈论他与严速的事,毕竟这一段恋情太过仓促,很多东西都不明白,更重要的事,余晓觉得自己其实很自私。
“就是分了,不太合适。”余晓说,说完他叹了一口气,“我好像不适合和人有亲密关系。”
丁雨看着余晓,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毕竟余晓无论哪一点,在择偶市场上都是极其优越的,可即便是这样的人,也会因为孤独而无奈。
“你要不要回国啊?”丁雨给他出了个主意,“干脆回国一趟好了,至少还有家里人。”
“算了吧。”余晓摇了摇头,“年底了家里事情也多,我回去一趟待不了几天。”
和丁雨道别后,余晓没有直接回家,他去了一趟市区的商场。临近圣诞,商场里全是圣诞的氛围,音乐也显得格外的欢快,中庭有一个很高大的圣诞老人在走来走去,给小孩子发送糖果。
店铺里都是家庭出行的人,大家大包小包的买了很多,余晓这样一个亚洲年轻人面孔,显得有些突兀。
他在一楼转了一圈,经过一家店铺时被橱窗里面的一条围巾所吸引,那条围巾很大,看起来质感很好,披在模特的大衣外头,显得很温暖。
不知为何,余晓突然很想买下它。
店铺内限流,余晓排了一会儿队才进去,一位很漂亮的女性销售员接待的他,给他试了这条围巾的好几个颜色,最后余晓还是觉得奶茶色和棕色搭配的这条最好看。
“你系这个颜色很好看,因为你皮肤白。”销售员站在他旁边,看着镜子里的余晓,微笑着说,“而且它很大,可以披在身上,也不会太冷。”
余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围巾因为太大,很随意地搭在肩膀上,挡住了他的脖子,下巴也收到了里面,在镜前灯的照射下,显得眼睛很大,看起来有些不太讨喜的呆愣。
“就这条,帮我包起来,谢谢。”余晓把围巾取下来,递给了销售员,说道。
“好的,还需要看看其他的吗?”销售员客气地询问,余晓说不用了。
店铺的购物袋是圣诞节特别包装,红绿配色,中间缠绕着品牌的标志,销售员还放了一张卡片进去,说:“提前祝您圣诞快乐。”
“谢谢。”余晓接过纸袋,笑着说,“你也是。”
从店铺出来后,余晓又一个人去喝了杯咖啡,还绕道去了一趟华人商店,这家商店开了很多年了,余晓想家的时候,就会过来买点中国特产。
他想买点饺子回去吃,突然就很想吃了。
他埋头在冰柜里挑选饺子口味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了自己一声,语气不是很确定。余晓回过头,就看到安叔站在自己身后,旁边还跟着一个小女孩,应该是他女儿。
“还真是余晓。”安叔笑了笑,走过去,“我以为认错了。”
“安叔。”余晓也很意外,喊了一声,又看向旁边的小女孩,“你女儿吗?”
“是啊,来,喊哥哥。”安叔点了点头,对小女孩说道。
小女孩看起来有些怕生,往后躲了躲,但一直睁着眼睛看着余晓,余晓觉得她很可爱,对她笑了笑。
“来买饺子?”安叔看了眼打开的冰柜,问。
“对,想吃了。”余晓从里面拿出一袋玉米猪肉的,丢到了购物篮里,“您呢?”
“来买点火锅底料,我女儿想吃。”安叔笑着说,“最近赵总都不在这边,我难得闲下来。”
余晓顿了一下,点了点头,笑了笑,“那就好好陪陪家里人。”
“是啊,是啊。”
他和安叔算不上很熟,自然也不会有其他太多话可说,两个人扯了几句之后,余晓打算去结账了。在提着袋子从这家店走出来的那一刻,刺眼的冬日阳光照在余晓的脸上,让他睁不太开眼睛。
余晓想起了去年的圣诞节,一个一直下雨和刮风的圣诞,没有什么阳光,整个N市的天气都阴沉沉的。
平安夜的前一晚,余晓因为穿太少去丢垃圾,感冒发烧了,在家里躺了三天,丁雨当时回国了,也没办法来看他,他就一个人这样躺着,吃了药就睡觉,饿了就吃饼干和热牛奶。
赵悦洋在微信里说自己要过去出差,发来了酒店的地址,要余晓过去找他。
余晓破天荒地在微信里要赵悦洋来自己家,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感冒发烧了,不想动,当时他以为赵悦洋会拒绝,却没想到赵悦洋真的来了。
他看到躺在沙发里,病怏怏的余晓,先是有些惊讶,然后脱掉了西装,坐在他身边,摸了一下他的额头,问他好点了没。
生病的余晓变得有些没有边界感,他靠在沙发上,穿着灰蓝色的棉质睡衣,在暖气温度开得太高的房间里,眼睛发涩地看着赵悦洋,说没有好,还是头晕,想喝粥。
余晓撒娇的时候,是不自知的。
赵悦洋看了他一眼,站起来打了个电话,大约一个小时不到,就有人按了楼下的门禁,赵悦洋开了门,过了一会儿拎着东西走到余晓面前,放在了茶几上。
粥的香味很快飘进了余晓的鼻子里,让人很有食欲,他眼睛发亮,然后看到了那个很有特色的纸袋,来自一家很出名的粤式粥店。
赵悦洋把纸袋打开,从里面拿出两碗粥,指了指,问他:“一碗有肉片的,一碗素的,你喝哪个?”
“素的。”余晓说。他声音沙哑,眼睛也因为发烧显得很肿,身体靠在堆满了抱枕的沙发上,显得很懒散,很需要被人照顾。
赵悦洋伸出手,把素的那一碗打开,香味在空气中愈发地浓烈,余晓直起身子,看着赵悦洋,没说话。
“干嘛?不是要喝粥吗?”赵悦洋问他。
其实余晓想的是,赵悦洋喂他,但他没有说出口,只是端起那碗粥,自己喝了起来。
粥太烫了,连带着碗也很烫,余晓喝了一口就被烫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然后把碗迅速放了回去。赵悦洋抽了两张纸巾递过来,在旁边说:“你慢点喝。”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余晓沉浸在这样像甜蜜责备般的幻觉里。
粥只喝了一半,余晓就吃不下了,赵悦洋喝完了另一碗,然后把东西收拾了又去丢掉。余晓吃了药,迷迷糊糊又在沙发上睡着,期间他突然醒来,看到赵悦洋坐在自己的另一侧沙发上,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低着头在忙碌。
耳边偶尔传来一些不算频繁地键盘敲击声,赵悦洋在沙发上移动时衣物摩擦声,还有赵悦洋时不时的咳嗽声。
余晓感到无比的安全,像是空气里的每一个分子都包裹着一种名为“安全感”的物质,它们摸不着,看不到,只是因为赵悦洋在这里,才存在。
再次闭上眼睛之前,余晓看到那头的人放下了笔记本,站起身,伸出有些凉的手指贴在自己的额头上,试探温度,随后又离开。
那天晚上赵悦洋没有走,他睡在了余晓的家里,两个人什么也没有做,余晓的烧没有完全退,有些反复,赵悦洋的体温和他相比偏低一些,在被子里他紧紧贴着赵悦洋,试图吸取一些让自己舒服的凉意。
“余晓。”赵悦洋伸出手抱住了一直在动的余晓,像是忍耐着那样,低声说,“你不要乱动。”
“哦。”在赵悦洋的拥抱里,生病的余晓乖乖听话。
余晓甩了甩头,试图让回忆不要占据上风。
赵悦洋在波士顿带了四天之后,回到了国内。
他在飞机上一直没有休息,闭上眼睛想要睡一下,又立刻被一些思绪给惊醒:他一天前接到父亲的电话,永远对自己儿子严厉的男人,在电话里告诉赵悦洋,自己检查出恶性肿瘤晚期。
赵悦洋放下电话,立刻买了机票回国。
抵达的时候,国内的司机接了他,直接送到了他以前住的地方,这里自从赵悦洋独立之后,就只剩下他的父亲和保姆了。
他走进去,看到花园里那些因为冬天而凋零的花,还有一颗新种下的树,尚未来得及长大,棕色外墙的独栋别墅在赵悦洋年幼的时候就一直如此,他小时候在日记里写:这里是恶魔的城堡。
保姆在门口等他,给他接过了脱下的大衣,眼里有泪地说,老爷在书房写字,曹医生刚走。
曹医生是赵悦洋父亲的家庭医生,很多年了。
赵悦洋点了点头,上了二楼,书房的门没有完全关上,他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声,敲了敲门,里头传来父亲的声音,喊他进去。
父亲正在书桌前写毛笔字,房间里有一些墨水和纸张的气味,赵悦洋走到旁边,默不作声地给父亲研墨。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共处了五分钟,父亲放下了笔,似乎不太满意自己的字,看了看,才看向自己的儿子。
“爸。”赵悦洋喊了一声。
“嗯,你看着瘦了。”赵父说,又指了指自己写的字,上面墨迹未干,“老了,拿笔不稳,总是抖,写不好了。”
赵悦洋凑过去看了一眼,父亲写的是岳飞《满江红》里的句子,最后几笔有些潦草。
赵父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坐到了沙发上,让赵悦洋也坐过来。
“曹医生刚走。”他说,“要我去住院。”
“我晚点联系他。”赵悦洋说。
“你怎么黑眼圈这么深?”赵父问,“又熬夜了?”
“没,我一直这样。”赵悦洋说。
他们不属于那种会推心置腹的父子,在赵悦洋进入大学之后,赵父和他的关系曾经一度落至冰点,在法国读商学院的那两年里,甚至没有怎么打过电话。
赵悦洋看着眼前的父亲,觉得他老了太多。
“别丧着一张脸。”赵父眉头皱了一下,又立刻语气缓和了些,说,“人都有一死,我和曹医生的意思是说,别拖着受苦是最好的。”
“爸。”赵悦洋低声说,“花多少钱都一定给你治好。”
赵父没有接他的话,只是说一会儿阿姨炖了汤,吃了饭再走。
“我最近在住这里吧。”赵悦洋说,“三楼的房间要阿姨收拾下就行。”
赵父看了他一眼,眼眶有些发热,点了点头,拍了拍自己的儿子的肩膀。
晚上的时候,曹医生又来了一趟,赵悦洋和他在一楼的侧厅聊天,赵父去楼上洗澡了。
“赵老先生这个病,可能拖不了太久了。”曹医生很直接地说道,“我是医生,没办法报喜不报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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