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叶白衣被张成岭带着,紧赶慢赶冲上白鹿崖,一眼就见到杀疯了的白衣和被他打的倒地不起的江湖群雄。
“师尊?”
叶白衣的那一声“小白”穿透呼啸的狂风响在白衣耳畔,听到熟悉至极的声音,他僵硬的扭过头,空洞的血瞳对焦上他师尊震惊错愕的脸,竟然笑出了声来。
“呵呵……师尊?我给容炫报仇了!哈哈哈哈哈!”
“小白!你醒醒!快停下!”叶白衣一对上白衣空洞的血瞳,瞳孔就是猛然一缩,边顶着狂风往擂台上冲去,边吼道。
“停下?为什么要停下?!他们逼死了容炫,他们要杀我!他们都要杀我!!我要他们死!都去死!!!”白衣听见叶白衣的话,神情也只清醒一瞬便又被心魔吞噬,扶着疼的要炸裂开脑袋,疯狂的吼道。
“小白!别被心魔控制,再遭杀孽了!”叶白衣隔着风墙紧盯着白衣的瞳孔,见他眼中那一瞬间的清明,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抽出龙背剑,挥出数道剑芒劈开拦住他的风团与飞沙走石,逐渐靠近擂台,一声声的小白响彻场中,企图唤回白衣的神智。
“小白!醒过来!!!”
周子舒几人也深知凭自己的能力就算冲上擂台,也只会刺激的他更加疯狂,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边往台上艰难的挪,边跟着叶白衣一起连声叫着白衣。
小白……
师叔……
老白……
太师叔……
前辈……
……白衣……
一声声或老或少,或轻或重,或担忧或急切的呼唤,将白衣几乎要被心魔溺毙的神智拖曳着冒出了头来,意识瞬间的清明,他便看清了被他肆虐的白鹿崖,看清了被他所伤倒了一地的人和还在拼尽全力想冲上擂台的师尊。
仅仅那一瞬间的清醒,他也看清了自己都做了什么,就算被心魔重新拖回泥沼,但那一声声的呼唤,也为他的神智注入了生机,在他的识海中,一次次与狂躁的心魔争夺着意识的控制权。
脑中两股意识交缠撕扯所造成的翻江倒海的剧痛,疼白衣忍不住嘶吼出声,声声哀鸣响彻白鹿崖,也似一记记重锤砸在所有人的耳畔。
“啊!啊啊!啊!!!别想控制我!!”
不要挣扎了,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二十年前你就拿我没办法,你以为二十年后就能拿我怎样!!!”白衣捂着额头,竟直接在半空中疼地翻滚起来,若非是他狂躁不安的灵力鼓动起的阵阵山风托住了他,恐怕现在已经摔在擂台上,沾上一身的血了。
二十年相伴相生,咱们本就是一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接受我,接受这个嗜杀的自己,杀光他们…杀光他们!就没有人敢再伤害你的亲人了……
“你放屁!!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啊!!!!”心魔蛊惑的声音在他的脑中叫嚣着引诱着,那是他的恶念,纠缠了他二十年的恶念,如今一朝破笼而出,又哪里肯轻易放过他?
放弃吧白衣,你看到了吗?连师尊都要杀你,你以为周子舒会像秦怀章当年那样拼尽一切保护你吗?不会的,你就是个灵物,你杀了人,他们不会放过你,他们都要杀你,反正都是死,为何不与我共沉沦呢……
“我就算是…身死道消!也不会为你所控!沦为杀人机器!!!”白衣睁开模糊的双眼,最后看了一眼那些顶着狂风想要冲上擂台的人,师尊,子舒,老温,还有成岭和韩英……眼神由一瞬的眷恋不舍转为冷酷疯狂,一狠心竟咬紧牙关运起一掌朝自己天灵劈去。
他白衣就算死也不能成为心魔的傀儡!
“啊啊啊啊!!!!”
“小白!!!不要!!!”
呼啸的狂风止息于刹那间,叶白衣目眦尽裂,似不敢相信白衣竟然自杀以求清白,身体快于思维,下意识飞身冲上擂台。
随着心魔嘶吼的叫嚣洇灭于识海,白衣也似断了线的风筝般,轻飘飘的向下坠去,在沾上那一地血肉之前,便被叶白衣伸手拦腰抱入怀里。
“小白!小白!!!”叶白衣托着白衣轻飘的身体,不仅看清了他胸前插着的那把断剑,也看到丝丝缕缕的微光从他穿胸而过的伤口中向外四散,心中惊骇差点儿乱了方寸,还是听到周子舒几人一声声惊呼和冲上擂台的脚步声,才让他勉强找回一丝理智,手下快如残影,迅速封住白衣周身大穴,试图阻止他灵力的溢散。
灵气散了,白衣也就真得死了……
“师叔……”周子舒和温客行心神俱惊,眼睁睁见着白衣自毁,连滚带爬的冲上擂台,七手八脚想接住下坠的他,却被叶白衣抢先一步,只看着在他怀中单薄到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的白衣,脑中一片空白,眼中就是一酸,颤抖的想问叶白衣他还活着吗?但那话却堵在喉头,说出来似有千斤之重。
张成岭,沈慎也都冲了上来,韩英更是双膝一软跪在白衣身旁,一时间叶白衣身边竟围了一圈手足无措的人。
“师…师尊……”白衣涣散的双眸勉强对焦到叶白衣青筋暴突,急到已经渗出冷汗的脸上,气若游丝的唤了一声。
“我在……小白你怎么这么傻呀……”叶白衣眼眶蓦地红了,颤抖地拭去他眼角的一抹泪痕,说话都带了些气音,
“师尊……我……杀人了……弟子让您……让您失望了……”浑身上下撕裂般的剧痛已经让白衣有些麻木了,但身体却本能地颤抖着,浑浑噩噩间,他想的却是让叶白衣失望了。
长明山剑仙的徒弟怎么可以是杀人魔呢?
“没死,他们都没死!小白没杀人,他们都活着呢……”叶白衣闻言喉头就是一梗,下意识看了一圈台下那些踉跄着站起的人,口不择言的说着。
闻言,白衣忽然就安心了,想笑一下,却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
“师尊…我把他打败了…他死……死了…小白不是魔头…不是魔头了…好疼……我好疼……师尊……小白好疼……”白衣涣散的眸中已恢复了清亮,但眸光却渐渐暗淡下去,他语无伦次说这些揪心至极的话,似一把把刀子扎在了叶白衣的心口,也刺痛了围拢在一旁的周子舒等人。
“小白不疼,为师吹吹就不疼了,小白你醒醒!别睡!千万别睡!”叶白衣扶着白衣冰冷的后背,小心避开那把剑柄,疯狂向他体内输送着真气,但那些真气却如泥牛入海般于事无补。
“我…没事儿……就是……累了…好累…我就…睡一会儿…一会儿…就好…”白衣撑起眼皮嘟囔一句,便软倒在叶白衣怀中,再无声息。
“小白!”叶白衣的一声哀呜与周子舒等人的惊呼连成一片,而台下那群被白衣打伤的各派弟子踉跄着起身,听到台上的连声惊呼,心下唏嘘之余,竟然松了口气。
“叶上仙,若非您老来的及时,我等怕都要绝命青崖山了。”这也不知道是哪门哪派的中年男子捂着被刮伤渗血的伤口,劫后余生的喊了句。
“是啊,叶上仙,这种魔头留他不得,还望叶上仙,为天下苍生着想,铲除魔头呀。”丐帮本就破烂的衣着被那呼啸的旋风刮的更加凌乱不堪,这丐帮的长老还撑着跟棍子,挑唆着台上背对着他们将那杀神拢在怀中的叶白衣。
“是啊,是啊,这剑灵太危险了,上仙不能心慈手软呀。”
“谁知道他还会不会再疯,这疯起来也太吓人了!”
“杀了这魔头!”
…………
一时间白鹿崖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抱怨与指责,一声声“杀了他”的叫骂,让人分不清台下这些人究竟是人还是披着人皮的魑魅魍魉?竟完全不顾白衣为何发狂而残忍的逼迫着叶白衣为天下除害。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武当,少林,峨眉等弟子,他们就算心中有怨,但在掌门的示意下,也不敢出言跟那些江湖杂流一起落井下石,只莫不吭声的凑在一起,互相处理着身上的伤。
听着他们一声声的叫嚣,指责,谩骂,温客行眼中杀气腾腾,颤巍巍松开把脉的手,轻轻将白衣垂软的手臂放回他怀里,霍然起身,展开折扇就要大开杀戒!连周子舒也被逼出了杀心,顾不得突如其来的心脏抽疼和猝不及防的四肢无力,随手拔出在他身旁的沈慎的配剑,就要跟着温客行杀了这些小宵鼠辈,给白衣报仇,但人都冲到台边了,却被叶白衣的一声怒吼震在原地。
“够了!都给我闭嘴!!!”
叶白衣想尽办法也阻止不了灵气的溃散,已经濒临绝望了,但感觉到白衣逸散的灵气在崩溃到临界点之后居然渐渐停止了,还隐隐有回拢的趋势,这才想起白衣是同周子舒结下了生死契的,同气连枝,相伴相生,此契一签,白衣的生死便系在了周子舒身上,只要周子舒还活着,白衣伤的再重,就算濒死也能吊着一口气,想死都死不了。心中狂喜之余,却感觉得莫名荒唐,没想到勉强保住白衣性命的,竟然是他当初厌恶的生死契。
直至确定白衣还有救,他才敢把怀里的人郑重托付给了半跪在他身旁的韩英,眼下事态紧急,温客行还在防备着那些虎视眈眈的江湖杂鱼,而周子舒也怕是在生死契的牵连下精气损耗,有心无力,白衣交给他,总比交给那姓张的小崽子来的靠谱。
韩英原本跪在一旁,双目赤红的看着叶白衣怀中的白衣,见这老前辈竟把人托付给自己,还冷声跟他说了一句:“护好他”,颤抖着接过昏死的白衣,小心避过他背上的剑柄,顾不上自己的内伤,想也不想就调动起他算不上浑厚的内力,去填白衣的无底洞,轻手轻脚地把人护在怀中,企图用他那点微末的体温,暖热这具寒凉的躯体。
叶白衣提起龙背剑转过身,怒视着台下的一群人,怒吼一声:“是谁逼疯了我的徒儿?是谁刺了他一剑!给我滚出来!”
他这一声怒吼,将那些叫嚣的人震慑在原地,就连各派掌门都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他话中的内容,震惊与叶白衣与这仙灵竟是师徒关系,但震惊过后却是后怕与忧虑。
“说啊!刚才不还叫嚣的很欢吗?”叶白衣一想到前两天还笑意盈盈,给他做饭,陪他过上元节的小白,竟被整个江湖所逼,险些丧命,就怒从心头起,握着龙背的剑柄青筋暴突。
这时,武当掌教顶着叶白衣的威压上前一步,深深躬施一礼,有些心虚的解释道:“上仙息怒,方才我们得知,白道友便是二十年前于白鹿崖诛杀天下群雄的真凶,我等便与之比试一场,想化干戈为玉帛,了却这段恩怨。”
“你们?你们还要不要脸了,除了你还有谁!都给我站出来!”叶白衣一听这老牛鼻子的话,太阳穴就突突直跳,怒不可遏的吼道。
峨眉掌门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与少林方丈对视一眼,便排众而出。
“好哇好哇,峨眉的尼姑,少林的秃驴,还有个武当的牛鼻子,你们哪个单拎出来不是赫赫有名的人物,竟也能联起手来对付我徒儿,”叶白衣只看着台下那三个神情黯然的各派掌门,气急攻心之,拎起龙背重剑直指台下怒吼一声。
“说!是谁重伤了小白?!”
“是……清风剑派莫怀阳卑鄙无耻,趁我等认输下场之后竟然偷袭了白前辈,害得前辈…失控发狂!”峨眉掌门又擦了一把冷汗,不管是他们以多欺少,还是对莫怀阳卑鄙手段的袖手旁观,甚至是后来企图联手扼杀白衣,不管出于哪点他们都无颜面对叶白衣的指责。
“他人呢!”叶白衣的额角都爆出了青筋,攥着龙背的手微微发颤,他都不敢想象那把剑透胸而过小白得多疼,剑灵虽为灵体,无血可流,但也会疼啊,若不是受此重创,小白又怎么会被心魔反噬,险些殒命?!
“被…白前辈打成重伤了。”似是想到了白衣报复莫怀阳的狠辣手段,少林方丈都不由的脊背发凉,后怕不已,若比武之时这剑灵哪怕有一点杀意,他们都不能活着走下擂台。
“叶上仙,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袒护这个魔头吗?”
“是呀叶上仙,不能因为这剑灵是您的徒弟,就这般公私不分吧!”
“就是就是,不说他是二十年前白鹿崖惨案的真凶,就说今天他失控发狂差点害死我们!上仙也不能留他呀!”
“请叶上仙,为天下苍生着想,为民除害呀!”
…………
名门大派掌门的愧疚难安,可影响不到那些与会的江湖杂流,只看着这白鹿崖上的一地狼藉和因白衣所伤的人,这些人就一阵后怕,只是一个受了重创的剑灵就有这样的破坏性,若这怪物全盛时期那该有多可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要这样的怪物继续存活于世,那他们真的是寝食难安啊!
周子舒和温客行下意识的挡在白衣身前,各执武器,既警惕着那些可能狗急跳墙的小人,也提防着叶白衣被他们的话所鼓动真的狠心清理门户,连张成岭都忍着金豆子半跪在白衣身前,与韩英一起将他护的密不透风。
……若有朝一日,弟子疯癫入魔,屠尽天下宵小,师尊也会执剑,站在所谓江湖大义面前,除魔卫道吗……
不知怎么的,这台下纷乱的吵杂与叫嚣,一声声魔头的谩骂与指责,竟与冬至前夜,白衣与他说的假设渐渐重叠,如果小白没有自毁心魔,而成了个弑杀狂暴的魔头,沦为众矢之的,他真的会像诛杀鬼主般毫不留情的杀了小白吗?
还真是不知他人苦,莫劝人大度,刀不砍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一瞬间,叶白衣突然就理解了温客行当时的怨恨无助与孤立无援。
“为民除害……哈哈哈哈!好一个为民除害呀,你们逼死我一个徒弟还不够吗?”叶白衣忽然怒气反笑,提起龙背重剑,一步步走下擂台,怒到极致反而诡异平静下的嗓音响彻白鹿崖。
“二十年前你们就以为民除害为由,逼死了我的徒儿容炫,虽然那孽徒的枉死,有一部分是他不知天高地厚,咎由自取,但当年围杀他的人又有多少是真的为还江湖安宁!这些人逼死了容炫又死于小白之手,你们敢说这不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吗?这番恩怨时隔二十年,算也算不清了,但今日小白为那孽徒报仇,又与你等江湖名宿比武,偿还当年因果,却被你们自诩的名门正道暗害,险些丧命,叶某身为他的师尊,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为我徒儿讨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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