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赫连轩看完凌青回到自己的院子时,夜已经很深了。
今夜无星无月,本该无悲喜,但当他独自坐在安静的大屋时,内心还是抑制不住生出一丝凄凉。
晚膳后,安总管曾请示过要不要今夜去王妃院子里歇息,是他自己摆手拒绝了。
凌青那年年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是他亲手把凌青送给了唐英,才有了今日的痛苦与折磨。
墨璇当年四面楚歌,是他因为狗屁的天不时地不利,没去把她救出来!
还有……他的笙儿!
——也是他在关键时刻犹豫了,放手了,才导致了今日的死生不复相认!
踌躇几度,看不清心灵的真容。
一点一点痛,一步一步错。遗弃初衷,终成这一场荒唐与罪孽!
赫连轩长叹一声,伸手拿起桌子上的茶,心烦意乱的呷了一口。
一阵沉寂。
“嘭嘭”,低沉的叩门声,在这静谧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赫连轩把茶一放,不耐烦道:“何事?”
“王爷您睡了么?”
居然是安总管?赫连轩奇了怪了——莫非是小凌那边又烧起来了?
他这时根本就没往赫连笙那儿多想——卢岳翎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人,伺候人的功夫不说一等一的好,但对付他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儿子也足够了。
王府里的世子和其他孩子,都有一大波的下人操心着,赫连轩也不想多管,唯有这个他从小亏欠良多的小儿子,让他实在一生难安。
所以他急于补偿,尽可能的想去满足与关注小儿子的一切动态,甚至于连小儿子这方面的事情,他也要横插一脚。
赫连轩活了三十多年,自然比赫连笙看事物透彻多了——他打眼一瞧就知道小儿子是喜欢那个冷汐的,就算不喜欢,那也绝对不是不在乎。
于是乎,赫连好·爸爸就自作多情了——要是真到了那一步,本王的小儿子什么都不会那可肿么办哇,多丢他老子一世风流的英明哇!
——绝对不行!
操碎心的赫连好·爸爸当机立断,他养了这么多年的岳翎人好貌美、耐心温和、身子干净,非常非常合适小儿子这种雏儿!
至于说小儿子愿不愿意,赫连好·爸爸还真没多想……
“进来吧。”
安总管赶紧进屋,小跑到赫连轩座下,行了个礼,不等座上的人发问,急急道:“王爷您可是去小王爷的院子里看看吧!”
赫连轩细细长长的眼睛一眯,奇道:“怎么了?岳翎不是在那儿伺候着么?”
安总管扬起一张苦瓜脸,哭笑不得道:“就是岳翎公子在那儿才出事儿呢!”
“能出什么事儿?”赫连轩头有点疼,边起身边道:“在一起睡个觉有这么难?”
安总管简直要哭了,“哎呦王爷啊,小王爷才十六岁呀,哪里懂得这些个事儿啊——他把岳翎公子骂了一顿,踢出了屋子,至今还罚人还在院子里跪着呢!”
赫连轩脚步一顿,大惊道:“跪着?!笙儿骂岳翎什么了?”
安总管眼皮子一跳,半晌才颤声道:“小王爷说……说岳翎公子是您的人,他嫌脏……”
“……”赫连轩。
事实上,赫连笙不愧是赫连轩的亲·儿子,刻薄起来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这霜寒露重的,卢岳翎跪在沁凉的青石板上大半个时辰,实在是腰酸腿麻,浑身发僵!
所以说虎父无犬子,他早就该知道如此变态的赫连轩,生下来的小祖宗也不是什么善茬啊!不是啊!
呜呜呜……这都是神马破事啊!
于是乎,赫连轩带着安总管进来时,就看到他那人好貌美、耐心温和的神医岳翎,在凄楚无比的对、月、流、泪。
赫连轩嘴角一抽,慢慢道:“你在干什么?”
这平地一声,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不啻于惊雷,卢岳翎遭此一吓,终于吧唧一下,直挺挺的砸在了地上。
“……”赫连轩。
“岳翎”,赫连轩默了一会儿,才叹气走过去,他俯下身子,一副十佳好王爷的姿态,轻柔把的僵在地上的卢岳翎扶了起来。
“起来吧,走——”
但他话还没说完,只听耳边一道劲风起!
赫连轩反射性头一偏!
接着“铛——铛——”两声响!两颗雪亮的梅花镖,几乎同时死死钉在了他身后的月桂树上!
“王爷!”卢岳翎特别没种的又想往下摔——要知道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啊,不跟你们似得身负绝世神功哇!
好在赫连轩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卢岳翎,赶紧示意在后面的安总管过来,把这绣花枕头带走。
可惜今夜注定不会太平了!
安总管人还没走几步呢,对面紧闭的屋门轰然打开,赫连笙墨发披散,脸色阴沉,一身娟白的睡衣,大半夜跟鬼似得赫然出现在门口。
“笙儿你……”
见到儿子就鸡冻的好·爸爸赫连轩,也不管手里的卢岳翎了,当即声情并茂,正准滔滔不绝!
但,说时迟那时快,赫连笙凌空一剔,那眼神犀利的,就跟拿刀子活生生剜肉一样,他冷晒厉喝:“赫连轩!带着你的人!滚!”
可怜赫连轩这满腔热情,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真是哑巴吃黄连,拳拳爱子之心不被理解!
更让他郁闷的是,小崽子赫连笙就跟吃了炮仗一样,还在那里居高临下,火上浇油,喋喋不休!
“他是什么狗屁东西,也敢来爬我的床!赫连轩,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告诉你,收起你那副虚伪的慈父嘴脸,我不需要!想让我原谅你,唯有两个办法!一、放我出去!二、把冷汐救出来!做不到,就别在那里献殷勤,也不嫌恶心!”
他说完,根本不去看院子里人的表情,嘭的一声把大门一关,气唿唿的消失不见了。
徒留赫连轩瞠目结舌半天,才头疼欲裂想把地上的卢岳翎拉起来——可惜卢岳翎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这一跪一惊的,腿都软了,僵在地上根本站不起来。
赫连轩这么一拉,他整个人一个踉跄,直接摔倒了赫连轩宽厚的怀里。
“王、王爷,我、我不是……”卢岳翎真是要哭了,结结巴巴连话都说不来。
“……”,赫连轩这会儿正心烦意乱呢,根本不想听怀里人解释。
反正自己好说歹说,那渣毛的小儿子就是油盐不进,赫连轩干脆心一横,直接把浑身僵硬的卢岳翎,打横抱了起来。
Σ(°△°|||)︴卢岳翎和安总管有点懵!
赫连轩可不管他们怎么想,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去他妈的熊孩子笙儿吧!春宵一刻值千金老子要去享受人森了!
于是他脸一沉,不耐烦大声道:“走走走,咱们回去睡觉!”
然则,今夜……错就错在赫连轩出门不看黄历!活该撞鬼!
他抱着人好貌美的卢岳翎,刚走到朱漆大门口,那道门居然从外面被人推开了!
然后……
然后……
无辜的安总管傻了,小白花卢岳翎僵了,人森赢家赫连王爷真的要、泪、奔、了!
凌青披着厚厚的狐裘大氅,手里拎着个一看就只让人食指大动的食盒,被人搀扶着,弱柳扶风的出现在他们眼前。
他仍是黑发黑眼皮肤白皙,被雪色毛的绒大氅一衬托,盈盈款款的就跟个冰雕美人似得。
可是美人表情不给力,凌青先是被眼前如此光景一惊,接着,他那双灵动的凤眸,别有深意的在赫连轩怀里的卢岳翎身上,足足打量了半分钟!
然后凌青就笑了!
他本来就病着,白皙的脸色染着些病气,再这么古怪的一笑,颇有些回眸一笑百媚生——不如死的感觉啊!
“小凌你听我解释……”
好在凌青过了爱渣毛的年纪,人家不开心的招数可比赫连笙高级多了——他先是抬手,不容拒绝一挥,示意赫连轩闭嘴。
接着又朝努力状透明的安总管扬了扬下巴——安总管哪里敢不过来候着!
就见他把手里的食盒,稳稳往在安总管手里一放,淡淡道:“替我谢谢你家王爷的好意,一点心意,还请王爷笑纳。”
安总管恨不得老泪纵横!
最后,他又用那冰碴子似的目光徐徐盯在落到卢岳翎脸上,一字一句道:“我听闻王爷今夜心情不佳,请你照顾好他。”
卢岳翎再也忍不住,嘤的一声,真的要哭了!
凌青抬眼,目空一切的环顾了一遍,确定没少吩咐话后,才慢悠悠侧首,对身边的侍从淡然道:“走,咱们回去睡觉。”
从头到尾,从头到尾,他都没对可怜见儿的赫连王爷看一眼说一句,就好像这么大个的人,是一团透明的空气!
但这还没完!
就在赫连轩肺都要炸了时,他身后,小儿子卧房的门又惊悚的开了!
赫连笙分明是知道方才的那出好戏,但见他身披白衣,黑发遮眼,跟鬼似得,优哉游哉的靠在门框上,戏谑的盯了他的好·爸爸赫连轩半天,嘴角一弯,悠悠而笑。
“呵呵。”
【呵呵没错!蠢·作者我又犯中二病了,非常时期,跪求被雷到的娃囧囧脸原谅一下,下一章 会接着宫斗回来的~~】
作者闲话:感谢对我的支持,么么哒!
第158章 大风起兮
日走如梭,转眼距大旭朝三皇子的满月宴只有一天的时间了。
是日,秋高气爽,忙碌了一早上的翡翠宫宫人们可算得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悄声聊起了天。
“哎你们注意到没有,咱们娘娘最近真是好忙呀,我光是在小厨房就见过娘娘好几次呢!”
“是啊是啊,说起来也是娘娘皇恩浩荡,皇上这些天常来宫里小坐,据说娘娘每次都为皇上亲手作羹汤呢!”
“哎呀,如此看来,咱们娘娘将来绝对是要当皇后……”
……
这群小宫女们还在一起叽叽喳喳,完全没注意到翡翠宫的掌事女官翠玉,带着个红木食盒走了过来。
“咳”,翠玉佯装微怒的咳了一声,蹙眉道:“都聚在一起乱说什么?小心娘娘听见罚你们板子!”
那群宫人们“哎呀”一声,连忙讪讪的一哄而散,但不少人都在心道:才不会呢,我们家娘娘心好,对大家可宽宏了!
翠玉看他们唿啦散开,就不由摇头而笑,快步走向冷汐所在的宫殿里去了。
大殿内,雕梁画栋,珠光宝气,不似人间。
冷汐疏懒的倚靠在高背楠木椅里,低垂着眸子,像是在小憩。
“娘娘。”翠玉作了个福。
“做好了?”冷汐倏然抬起眼,笑吟吟的看向翠玉,就好像方才正合眼休息着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是,紫砂罐里的食材,照您的吩咐,用文火炖了两个时辰,再用罩子滤出鲜汤,淋在金丝燕窝上,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呢!”
冷汐点头赞道:“做得很好,去,把食盒放到桌子上,再把贤妃送的那盆大丽花,摆在皇上进屋就能看见的地方。”
翠玉疑惑一愣,分明想说什么,但冷汐目光一厉,紧紧盯着她,别有深意道:“不要说、不要问,去吧,按本宫所说的做。”
“娘娘”,翠玉退下后,嫣然边整理桌子,边疑惑道:“您怎么知道皇上今日会来呢?昨个儿不是才过的……”
是呀,天子日理万机,就算对一个宫妃甚是喜爱,也不必要日日都来看望。
慕容靖昨晚在冷汐这里用了晚膳,明日又是三皇子的满月宴,按说今日是不会来的,可是冷汐却让小厨房准备好午膳,他自己一早还去炖上鲜汤,不可谓不奇怪了。
“他会来的”,冷汐眸光深沉,看了眼桌上那盆妖娆的大丽花,似笑非笑道:“本宫相信,皇上中午一定会来这里用膳的。”
嫣然有点不明所以,冷汐已然话锋一转,轻声吩咐道:“好了,你现在去小库房,把贤妃送的美人霜全部拿过来。”
他说着就诡秘的笑了起来,“等会儿,可有好戏看了。”
慕容靖带着人来到翡翠宫时,正巧遇上冷汐带着宫人出来赏花。
秋日正午的阳光温暖却不刺眼,一束束从天际倾泻而下,融融的笼罩着光影下那人——冷汐一身绯红织金的男妃宫装,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如瀑的墨发挑了根金镶玉的流苏簪,顺着肩头柔顺披下。
从慕容靖这个角度看过去,也不知道旁边的宫女跟他说了句什么,却见这个金贵的冷昭仪,言笑晏晏的伸出手,摘下一朵怒放的菊花,唇畔勾起,轻柔一吻,弯眉笑了起来。
他这串动作做的随意又惹眼,漫不经心中流泻出一丝奇异的吸引力,勾的人心痒。
慕容靖一愣,那双锐利的鹰眸慢慢眯了起来——有意思,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冷汐,这样的悠闲放松,发自内心的明媚开朗,就像一匹被禁锢着的小马驹,终于挣脱笼具、奔驰万里起来。
“皇上”,张康在一边察言观色了半晌,也不见慕容靖有何动静,不由小心请示道:“可是要奴才前去通报?”
慕容靖扬手一挥,心情似乎很好,大步朝冷汐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嫣然”,冷汐俯下身子,轻柔的摘了朵垂丝点绛唇,细嗅片刻,点了点头,反手递给身后人,吩咐道:“快接着,小心别碰着花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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