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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他会不断地重复他和他口语中的‘心上人’之间的事，说他有多爱那个人，但是那个人对他不屑一顾，他有多么伤心，对这段感情有多么无望，但他依然很爱对方。寒寒子，你跟我实话实说，他对你说这些事的时候，你是不是感觉很心疼他，甚至产生过‘如果我是他喜欢的人，绝对不会让他这么难过’的念头？”
不见寒：“……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装摄像头了啊？！”
“这不是常规套路吗！年轻人，你终究是见识得少了。”牧糍啧啧感叹，“人都是有同理心的，他利用的就是这点。只要你没有在一开始就决绝地拒绝他，他就会一步一步，向前试探。一旦你产生怀疑，他就会用‘心上人’做借口打消你的顾虑；如果你没有强烈抵触，那么他就会得寸进尺。”
“现在你再回想一下，你和他认识以来，你看到过他所谓的‘心上人’的照片吗？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从事什么行业吗？对于那个人的描述，他是不是只给了你一个很主观的印象，仿佛往谁身上套，都是放之四海皆准。”
“听完我说的这些，你再去想象一下——如果现在他忽然告诉你，其实他喜欢的人就是你，只是因为你已经有了深爱的伴侣，所以谎称自己另有喜欢的人。能够以假情侣的身份陪在你身边，他已经很满足了，虽然很遗憾没有成为你真正的爱人，但还是会祝你幸福——听到这些话，你会怎么想？”
不见寒：“……”
没有和牧糍打电话之前，他只是很困扰如何面对自己动摇的心意而已。在听完牧糍这番话之后，他顿时毛骨悚然，背后阵阵发冷。
他仿佛落入了一张被人精心编制好的大网，却毫无察觉。这张网的确很温柔，很缜密，并不会伤害他，可险些就将他牢牢捕获。
牧糍痛心疾首道：“恋爱中最无坚不摧的手段，不是穷追不舍的纠缠，不是猛砸金钱颜值和才华，是暧昧，模糊，是界限不清和若有似无！别怀疑了，他就是在茶你啊！他身上冲天的茶气都已经熏到我了。”
不见寒不懂，但他大为震撼。
这种格局已经完全涉及他的知识盲区了。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啊？”不见寒不知所措，“跟他把话说清楚吗？……就这样直接说开？这样说开以后，是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牧糍：“那就看你想要的是什么，决定要如何取舍了。”
不见寒：“这怎么说？”
“嗯，因为我自己也是AA恋，所以AA恋在社会认同上有多艰难，我自己都是深有体会的。”牧糍慢吞吞地说道，似乎在一边思考着组织语言，一边慢慢跟不见寒分析，“尤其是在你遇到来自外界的阻力，或者你和边仇之间产生隔阂的时候，你会想如果你的爱人是Omega，就会轻松很多，这很正常。”
“我打个不那么恰当的比方，这就好比性向问题，是你和这个社会之间的一道缺口。大家都在催你解决这个麻烦，而苍行衣一出现，就恰好站在了这个你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弥补的缺口上。你会觉得他的存在特别合适，简直完美。”
“人是一种非常善变的动物，一个人一生，从一而终地爱一个人，做一件事，是非常困难的。再强大的自制力也只能约束行为，无法约束心，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和固定伴侣谈着恋爱，心却已经偏向其他人。这并不是人自己可以决定的。”
“如果你要问我怎么办的话，我只能给你一个建议，那就是——想清楚你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忠诚是爱的基底，这是一道不能回头的单选题，所以你必须慎重地做出抉择。你想要的，究竟是一个和你灵魂共鸣的同道之人，无论前方天风海雨，都能一起追寻理想？还是一个生活中的伙伴，即使在许多思想层面的事情上难以达成共识，也可以彼此包容忍让，成为对方寒冷中的慰藉？”
“你当初为什么会爱上边仇，如今又被苍行衣身上的什么东西吸引？”
“你当真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能够做出果断的选择，并且坚信，自己永远不会为此后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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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波高手过招，牧糍给苍老师来了个釜底抽薪。
第26章 他什么都可以做
“或许你一时很难做出回答。但是没关系，在边仇彻底发现这一切之前，你还有时间想清楚。”
牧糍对不见寒说。
“如果你决定选边仇，就尽可能快地跟苍行衣划清界限。这种时候千万不要难为情，也千万别心软，否则小丑就是你自己。如果你决定选苍行衣，我倒也不会说你什么，毕竟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但是边仇这边，你就得处理好了。该交代的事情交代，该承认的错误承认。做好相应的补偿，将对双方的伤害都降到最低。”
“不过从我个人角度分析，我是真心不建议你选苍行衣的，他段数蛮高，你玩不过他。最重要的是，我们谁都摸不清他是什么底细。他今天能和你暧昧缱绻，明天同样可以跟别人纠缠不清，你确定和这种人在一起，是你想要的吗？”
“好，我明白了……”不见寒道，“我会认真考虑的。不管怎么说，都谢谢你的提醒。”
“不客气，谁叫你是我朋友呢？愿傻白甜之主、HE之神保佑你恋爱之路顺利！”
和牧糍道别之后，不见寒握着手机，坐在地铁上，深深呼吸。
和牧糍聊了这么多，其中有一句话，瞬间惊醒了他。
你当初为什么会爱上边仇？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于不见寒来说，那就是——边仇是特别的。
他从小以来，对人际关系的认识，就非常古怪。他眼中的世界被严谨地划分成许多个格子，他自己站在中央的那个格子中，亲人放在一个格子里，同学放在一个格子里，网友又被放在另外一个格子里。
这些格子里的人，脚下又各自有属于他们的格子，那是他们自己身边的世界。他们通常会待在自己的格子里，偶尔会出来走动，带着自己的格子去别人的格子里串门。每当见到这种事发生，不见寒都会感到非常羡慕——因为他自己脚下，属于他的偌大一个格子中，从未有人造访过。
他精心装扮着属于自己的世界，用奇妙的幻想和手中的笔，竭力将之表达出来，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吸引从远方来的过路者。可是他一直等，一直等，始终没有等到这样一个人，能够理解他看待世界的视角。
不渡平经常为他的孤僻感到困扰，三番五次地劝告他，你要跟同龄人合群，想法要和他们一样，能跟他们玩得来、和睦地相处，成为一个受欢迎的人才行。不见寒很难向不渡平解释，自己为什么无法跟身边的同理人成为交心的朋友，说来说去，也只有一句苍白的“我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渡平每次听到这句话，都会觉得好笑。你不见寒是家境太穷还是太富，成长环境跟别人不能共鸣？你是智力远超同龄的孩子，还是能力有障碍到和他人难以沟通的地步，或者你不是人类，是外星人？哪里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他并不知道，在不见寒眼中的世界里，所有人跟他之间，都隔着一层朦胧的阻碍。这层阻碍使不见寒很难对同龄人喜欢的娱乐和三俗话题产生兴趣，同时也让那些人无法理解不见寒对一个理想的执着追求。
只有“魔术师”，打破了这个界限。
边仇以“魔术师”的网络身份第一次在不见寒出现，就让他找到了同类的共鸣感。只有魔术师走进了属于他的那个格子里，魔术师会耐心地听他讲述自己编造的有趣故事，和他一起漫无边际地发散思维，将他精心爱护的自己的世界装点得更加绚烂。
从中学到读研，几乎占据不见寒人生半数的漫长时光中，边仇是他唯一的聆听者，他的支持者，也是他幻想世界的另外一位缔造者。
即使不谈爱情，边仇也已经分享了他一半的生命。
或许是他从未遇见过像苍行衣这样对他释放善意的人，才会被对方的温柔贴心所虏获。边仇是他理想中完美的恋人，而苍行衣的形象则是世人所认同的绝佳的妻子。如果说边仇与他过去二十余年人生对理想的执着和奋不顾身契合，那么苍行衣就与他对繁冗世事的阻挠所生出的疲惫相对应。
恰如牧糍所说的，这次动摇，真正的核心不在于他是更爱理性的原配恋人，还是更爱体贴的伪装情侣。
问题在于，他想要的未来，究竟是坚持自己选择的理想，在荆棘途上沥血向前，还是向世人的目光妥协，过上更加轻松安逸却平庸的生活？
如果将这样一个问题摆在面前——
不见寒毫不犹豫，会选择前者。
他下定决心，再次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两声铃响之后，对方接通了电话。
“阿寒？”苍行衣的声音听起来仍然是那么温柔闲适，让人无法想象，在这样轻柔的呢喃背后，隐藏着怎样罗网密布的算计，“怎么忽然打电话给我，该不会有东西忘在我这里了吧？”
不见寒回答道：“没有，有些话想跟你说。”
“你要跟我说什么？”苍行衣调笑道，“该不会才分开几分钟，就已经开始想我了吧？……我开玩笑的。”
不见寒没有回应他开的玩笑。
如果是在和牧糍通话之前，他听见苍行衣说这样的话，或许会羞窘，会不知所措。但在和牧糍通话之后，他只觉得头皮发麻。
“不是。有件事，我刚才当面没好意思说，现在觉得或许应该在电话里，会比较好说出口。”不见寒说，“这些话可能会比较唐突，我先提前给你道个歉，希望你不要见怪。”
即使再不忍心，再觉得对不起苍行衣，有些该做的事情，他还是得做。
虽然这么多年来，他能交到的像苍行衣这样的朋友寥寥无几，但他可以忍受失去这样一个朋友的失落。
他唯一不能失去的，只有边仇。
为了保护好和边仇之间的感情，他什么都可以做。
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凝重，苍行衣收起了轻佻的语气：“嗯，你说。”
不见寒：“我跟你假扮情侣的约定，就到此为止吧。”
第27章 断得很干净
不见寒性格中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一旦他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绝不会轻易动摇。说得好听一点，是坚韧勇敢，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固执决绝。
即使牧糍已经细致又有条理地向他分析了事情的始末，他仍旧不认为苍行衣真的是出于爱慕他，才会做出这一系列举动。因为苍行衣的身份和形象都太过完美，他根本想不通，这样的人有可能会图谋自己什么。
但这一切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因为从此刻开始，与苍行衣此人有关的一切，都将会与他，再无干系。
“之前我们做出约定的时候就说好，我们假扮情侣，是为了让我爸答应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现在我爸手术已经做完了，我们假扮情侣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一旦下定了决心，开始理性分析，不见寒就冷静得可怕，仿佛之前那个对苍行衣产生感情的、动摇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在假扮情侣期间，我自认基本良好地履行了自己应尽的义务，陪你逛街，也拍了照，在家长面前营业。”
“我很感谢你愿意请假陪我回老家，这么多天来尽心尽力地帮我照顾我父亲。亏欠你的这份人情，我确实难以偿还。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帮忙的事情，是我可以做到的，我都会竭尽我所能。”
苍行衣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来：“对我说这些话，就未免太生分了。我也不是为了让你欠我的人情，才这么尽心帮你的忙。作为你的朋友，能够为你排忧解难，我自己也收获了很多满足感和成就感。”
不见寒：“即使你这样说，我心里还是会很过意不去的。话归正题，之前你说过的，任何时候，只要我觉得不妥，都可以提出终止假扮情侣的约定——”
“我确实说过这样的话。”苍行衣的声音放轻了，“我也没有说，不答应你终止这个约定。是我做错了什么吗，让你误会我是一个挟恩图报，或者喜欢纠缠不清的人了？”
不见寒：“……对不起。”
他在医院拥抱苍行衣的时候，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对不起边仇，简直是个渣男。如今他听到苍行衣失落的语气，仍旧忍不住心中隐隐作痛，再一次感到，自己好像真的罪大恶极。
可这是他必须做出的决断。
“不再假扮情侣是一回事，但继续做普通朋友，还是可以的吧？”苍行衣的声音微微上扬，他似乎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一些，但还是不难听出他语气中的消沉和忐忑，“以后我约你出来玩，你该不会以有家室了要避嫌为借口，拒绝我吧？”
不见寒：“我……很抱歉。”
苍行衣的声音中，终于彻底失去了笑意：“你是什么意思？”
“相信之前我和你交流的时候，已经对你说过，我很爱边仇，他对我来说意义不同寻常。他绝非是我爱慕的对象那么简单，他已经完全融入了我的人生，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不见寒语气平静地说道，“不夸张地说，如果没有他，我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寻死了多少回，他就是我的精神支柱。”
“我必须承认，你很优秀，太过温柔体贴了，在和你相处的过程中，我曾经对你产生过朦胧的好感。但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放在考虑顺序首位的，永远都是边仇。我无法容忍自己有背叛他的可能性，也忍受不了任何可能会损害到我们之间感情坚固的因素存在。”
“你曾说过，你也有这样让你爱慕的对象。我想请你做一个假设——假如将来你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你能够接受你们之间，始终横亘着一件让你们存在隔阂的事情吗？”
“在这件事上，我的确对不起你，或许我做事的方式也很不近人情。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体谅我的为难。”
苍行衣沉默了许久，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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