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见外的动作,亲切熟稔的口吻阿K喜欢到不行,嘻笑地一下子从楼梯蹦到平地,用钥匙开门,顺手把小胡子和假发弄下来,他回头对岳念廷笑着念叨:“我也不想啊!这不是正好折他手里嘛,前些年我去云港玩‘一条龙’被他逮个正着,谢老大还跟我说他早不干溜场子的活了,也是闲得跑出来抓人……我吉星高照,就这么一脚踩在黄金屎上了!”把手里的行头甩在外屋床铺上,一个眉眼俊秀,健气阳光的大男孩出现在眼前。
往多了说,小胡子妆容直接将年龄拉高了至少十五岁。
从长相看,阿K比周铮更显小,不知吃了什么青春不老容颜永驻的灵丹妙药,这么多年岁月就没在他脸上留下什么……
羡慕嫉妒恨恨恨地睨过去,岳念廷眼被挤成窄窄的一条细线。
阿K不当事,冲他挤了个眼,自顾自地跑去里屋书桌,扒拉一桌的狼藉物品,从里面掏出一部手机,不少东西被他挤出桌边,噼里啪啦地摔在地上。
环顾这间套房,与其说是个住所,倒不如说更像一个工作室,外屋有床,橱柜,厨灶,餐桌,旁边隔断房是卫生间和厕所,小小方寸间一应俱全,密集型的装修布局是为了给里屋腾出更多可利用的空间。
里屋,最叫人挪不开视线的是一片上下堆叠的电脑显示屏,服务器,交换机组成的机柜放了好几台,发出嗡嗡的轰鸣噪音,从机柜拉出来的网线电线与柜外几台笔记本相连,还有一些岳念廷也搞不明白的设备。
阿K的营生经常变,钻营方向纷繁复杂,岳念廷从不深究,只是问他这里是否安全。
啪地一键敲击,显示屏全部亮起,地下室外各个角度的特写影像,他们这号楼民宅门口,四个边角,甚至小区大门外的路况都能从监控屏幕上看得一清二楚,如此多角度,高画面的切换,摄像头一定遍及了可以铺设的每个角落。
岳念廷满意地‘嗯’了一声。
阿K过来,把电话拍到他手里:“干活吧,谢老大找你。”没等岳念廷回应,阿K做了个OK的手势:“弄了好几层反监听,叔你放心地打。”
疑惑的表情退散不去,岳念廷对他皱眉:“他让你来找我,就为了让我给他打个电话??”
“必然不能够,”阿K加了一句:“他吃人不吐骨头的。”
——
电话拨打过去,是谢明义的声音。
“见到阿K了?”气定若闲的悠哉口气。
“你玩得够深啊,我的线人都敢渗透,不怕我跟你翻脸不认人?!”音调飙升,岳念廷一副要盖过对方的气势。
“行了,耍什么脾气,不都是为了工作嘛,”谢明义音色和缓,摆低姿态安抚:“阿K也是碰巧的事,不过现在看来他很有用,毕竟是红叶案的老线人了,对你有益无害,你就看在我为你煞费苦心,想着送给你一个得力助手的份上体谅体谅我,行不?”
口气还算中听,岳念廷哼哼地拿乔。
“李峰醒了吗?”
问话时,扫了眼一旁倒骑座椅,环着椅背托着腮的阿K,阿K他太信任了,说话没必要避讳,目光很快移开,等待谢明义答案。
答案是,没醒。
这边沉默了。
“周铮知道了吧?”谢明义猜测岳念廷是实话实说的。
但事实不但不是,岳念廷还骗周铮说李峰已经醒了。
“老邢,你这是为难我啊!就是你收了周铮的联络设备,也阻止不了他用别的方式找李峰找我,”谢明义长吁短叹:“万一他真打过来要跟李峰通话,你叫我怎么处理?”
“想办法瞒一瞒吧,光耀这案子棘手难办,他在一线,我不想他心思太散,牵挂过多。”
对方叹息:“你啊,对他太好了。”
岳念廷笑笑,没说话。
“会怎么样?”谢明义切入联络的重点,他得拿到点实质进展。
“不怎么样,”岳念廷语气生硬,没了以前那种势在必得充满自信的感觉:“李成和方志伟没露面,还是电话机。”
这个结果确实不怎么好。
原以为打入光耀内核可以引诱这两个人露面,毕竟内核只有三人,姚浩沐又是他们精心挑选出来的,给予充分信任是应该的,而事实并非如此,对待姚浩沐与其他骨干没差别,甚至岳念廷认为单从信任这方面考量,姚浩沐还不如昆巴。
没有杀掉昆巴,而是除去了乔山,还是因为昆巴跟他们干的时间最长,信任还在。
那边无声,过了一会儿,谢明义开口:“邢文,你听着,李成和方志伟是潜逃多年的毒枭,罪证累累,不需要你再去制造他们犯罪的铁证,零川行动只需要锁定这两人的位置就可以收网,缅甸警方我们已经打通,警力支持不是问题,而且咱们的人也会根据需要随时派驻接应配合你,不要等到万无一失的时候再动手,面对如此警觉的罪犯,快,准,狠才是上策,拖延只会让案子更加胶着,夜长梦多啊。”
品出谢明义催促的意思,岳念廷问:“是不是上面给压力限期破案了?”
谢明义照实说:“是啊,这是必然的结果,花名携毒案明知罪犯就是何舟,却拿不到确凿口供,我们抓到何舟时就剩一口气了,没抢救两天,人就死亡了,你叫上面怎么能不把零川行动和光耀案提升到重中之重的位置,现在一万双眼睛都在盯着咱们呐。”
岳念廷明白,抛开外界压力不说,即便让他放手干,用自己的节奏打,他也不能再拖下去,无论如何,没有十年二十年的时间沉淀,李成和方志伟是不会在姚浩沐身上构筑信任的,别说公安等不了,就是他自己也不可能再付出一个十五年,拖下去结果只能是承认失败……
思忖着,嘴里漫不经心地应承。
“还真以为不给枪让你上战场啊?”谢明义认为岳念廷埋怨他输送压力,特意提高音量拉扯他注意力:“我不是说了要送给你一个得力助手吗?我有预感或许他会成为这个案子的突破口也不一定……”
“谁?”岳念廷以为是阿K,没想到他说的是别人。
“你在丘陵被劫持之后,李峰一直盯着福利院的案子查,我则跟着丘陵看守所这边的线,我们在车祸现场的交通监控录像中发现当时在现场的人,除了你和那几个匪徒之外,还有一个叫韩小毅的人,而这个人不但认识韩小毅,对你也相当熟悉……”
节点掐得刚刚好,仿若天算。
在听筒的音节尚未落稳时,一声重重的门铃声响彻了地下室。
岳念廷立刻去看门前的监控画面,上面一个男人带着鸭舌帽,身形,轮廓,以及露出的下半张脸赫然与他脑中对某人的印象完全吻合……
他认识他。
关钦。
作者有话说:
关钦,关警官都还记得吧,从这章开始他加入主角团。
第62章
谢明义接触关钦是在他出院后,那个时候距离警车遇袭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选这个时候是有其关窍所在。
关钦大学毕业,家里有些关系,正编进入的丘陵看守所,底子干净,家庭结构简单,一句话,是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普通公民,过一般老百姓无风无浪的日子,这样的人需要更多时间去平复车祸带来的冲击和伤害。
肉体上的痛苦总有一天会消失,即便落下伤疤也会不痛不痒,精神上的折磨却没那么容易摆脱,就像一只摸不到抓不住的透明之手,如影随形地缠着你,在黑暗的长夜里,深噩的梦魇中,把你一次又一次拽进那个凶残屠杀的小巷之中……
死去的两个同事生前与关钦关系都不错,在对关钦做深入调查时谢明义了解到了这一点。
跟李峰在车祸之初曾经去医院找过一趟关钦,关钦的表现让他暗自笃定有什么事被这个人隐瞒下来,直觉让谢明义深度怀疑这与光耀的案子有所牵连,而关钦对岳念廷强烈的情绪反应更是让他意识到这个人血气的心性和眼里不揉沙子的人格特点。
他足足等了一个月让他自我沉淀,给他时间把事情翻来覆去想清楚。
医院没有别的好处,就一个,安静,哪也去不了,足够这个人把悔恨,愤怒,恐慌,悲伤……这些外在情绪一点点剥离掉,剩下只会是回归的理智和对追寻真相的执念。
谢明义分析得一点没错。
在关钦出院后他主动与其联络,同他进行了一场深入的谈话,结果相当乐观,甚至可以达到谢明义心中期许的程度。
对于丘陵看守所给予关钦记过处分,停职接受调查的内部裁定也在谢明义意料之中,对于这一点关钦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他坦然接受,更准确一点说,他觉得判轻了……以他的打算,跟着谢明义把所有的事查清楚后,还要回来赎他的罪。
另一方面,谢明义对岳念廷的身份三缄其口,他没直接向关钦说明,而是将这个留给岳念廷自己去灵活掌握,毕竟需要驾驭关钦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把人带到岳念廷面前就算完成任务,谢明义只是在电话中简短地讲了一下他拉关钦入场的原委,并且提醒岳念廷,关钦在韩小毅这个人上会大有用处,叫他妥善处理。
得到岳念廷的那声‘嗯’,谢明义挂断了电话。
**
收了通话,谢明义呼出一口气。
这么多年办案,每到完成一个阶段性任务他就习惯性用呼气来释放压力,把打得滚烫的手机换只手来拿,退出通话进入短信界面,上下滑动,找到那则秦凯发过来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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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秦凯把电话打到李峰手机上被谢明义接起来后,不到两天发过来的见面短信。
事情比预想中要顺利很多,对北化这边的工作谢明义稍微有了些信心,他掐着时间抽了一根烟,把手机放入文件包,起身出去赴约。
迈着稍显轻快的步伐,维持良好心态的谢明义并不知情,此时此刻,那个给他发短信要跟他见面的人却没有他的好运气,十个小时前,他还在历经一场混乱凶险,生死攸关的人生大劫。
**
秦凯急于见到谢明义,不仅是因为机缘巧合下他得到的那本记录各大毒枭信息的小册子,最重要的是他从内心深处升起一种莫名不安……甚至说是惶恐,对,就是恐惧感。
琢磨到这个词时,秦凯把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卧室区的大衣柜。
衣柜里有一把枪,旁边就放着小黑册。
这两样东西被放进衣柜底部特制的隐匿夹层中,开启夹层的机关按钮位置蹊跷,形态微小,像粒小药丸,一般人不把衣柜折腾干净,放躺拆卸,研究个大半天根本找不到这个装置。
不知为什么,秦凯总觉得有人进过LOFT,他查过门口的监控录像并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但就是有很不好的感觉……他开始考虑要不要找人过来在LOFT里安装隐形监控装置,包括门窗四周,以及辐射半径100米开外多方位无死角的摄像追踪……
有人坐过来,嘴上一凉,随后是些许温热,冰淇淋的香甜滋味沁润口腔,滑腻腻后是软糯糯,‘铭铭牌’冰淇淋香吻让秦凯很受用,还是草莓味的。
“甜吗?”用舌尖把亲到唇角外的冰淇淋舔进嘴里,潘铭铭笑得阳光健气。
把潘铭铭抱着的冰淇淋桶放到茶几上,秦凯凑过去,无距离无障碍地吻上这人时不忘评价了一句:“没你甜。”
来不及放下手里的大圆勺,潘铭铭两只胳膊粘腻地缠上秦凯脖子,将他带倒,一上一下躺在沙发上好好地吻起来……
直到彼此嘴里的凉意亲得一点不剩,两人才坐起来。
潘铭铭在沙发上盘着腿继续跟冰淇淋奋斗,从冰箱冷冻层取出时硬邦邦的,此刻松软了不少,舀了一大勺放入口中,寒气过猛,他捂着嘴问:“想什么呢?”
多虑和担心没必要传递给对方,在没有确凿证据和迹象之前秦凯不想吓潘铭铭,他脱了个长音,显示他确实有在认真思考:“咱们回你那边住吧,我想你的小狗窝了。”
这不是秦凯第一次表达对自己那个小破房子的喜爱,潘铭铭听话地点点头,补了一句:“随你乐意,我听你的。”
“现在就去。”
“啊?”咽下一口冰冷,潘铭铭感到胸口无比酷爽,不舍地望着吃了一半的冰桶:“那你等我再吃一会儿……”
不知秦凯张嘴要说什么,忽然又闭上,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目光惊恐地落在眼前这桶冰激凌上,叫了声:“糟了!完蛋!!”声音还在,人已经冲到床柜旁,蹲在那里手伸进抽屉里乱翻乱找……
潘铭铭吓了一个啰嗦,伴着冰淇淋下肚的寒意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他跳下沙发,三步两步跑过去,慌慌张张地去瞅怎么回事……
潘铭铭记得,为了便于给他上药换药,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重新收拾过,放的是从医院拿回来的那一塑料袋药,处方,诊断证明,医嘱病例什么的……
果然,病历本被秦凯掏出来,急火火地在他手里翻着页,潘铭铭伸脖一同张望,停到的那一页是徐大夫的亲笔手书,潘铭铭管这叫‘上封手谕’,自从医院回来,秦凯一点折扣不打地按照上面所写为潘铭铭精心治疗,一天三次坐浴,六次上药,随时留意小屁屁的状态,甚至为此还在手机里上了定时闹铃……
秦凯怒气冲冲指着病例,对潘铭铭发飙:“不是不让你吃寒凉辛辣的食物嘛?!写得这么清楚你没看见?!”
“啊?是吗?”潘铭铭装傻,赶紧把嘴上残留的冰淇淋舔下去。
“还他妈吃冰淇淋?!!”秦凯音调更高。
“没吃多少。”潘铭铭讪讪一笑,目光随着秦凯的一同落在自己怀中的冰淇淋桶里……
只剩一个桶底。
秦凯举起手作势要揍他,潘铭铭抱着脑袋哇哇大喊:“我去喝热水,啊啊啊……我这就去喝热水……”
一把拉住要跑的人,秦凯虎着脸,气哼哼地在他面前倒数,一根一根放下手指:“五,四,三,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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