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饭了吗？”唐果问，今天安宁的培训班正式开课，第一天，报名的学生家长多，会有些忙。
“嗯，还没。”
安宁的声音很轻，唐果可以想象到她现在的表情，大概是站在哪个走廊的角落里，嘴角噙着笑举着手机看窗外的一朵花或者一棵树。
“你在看什么？”她问。
“什么？”安宁疑惑的抬高了尾音。
“你转头了吗？”唐果轻轻笑了一声“你是不是以为我在哪里躲着看着你呢？”
“嗯。”安宁用鼻音回了一个字。声音里带着些羞惗。
“我还在市里呢，就是突然想听听你的声音了。”
“什么时候回来呢？”
“等下就回来了，我想你了安老师。”唐果直白的表达了自己对安宁的依恋，她并不觉得自己年近三十就应该理所当然的对爱情显得沉着冷静保持一定的理智。她喜欢粘着安宁，更喜欢她听见自己的依赖感受到自己的爱恋时一般不会直白的回应，但却一定会毫不做作的给自己的那一抹温柔宠溺的像是一潭春水般让人快乐的笑。
“我知道了。”
电话那边，安宁这样小声回答。同时传过来的，还有另外的学生家长叫她的声音。
唐果听着她的声音细微的改变，她知道安宁在笑“你去忙吧，记得吃午饭，刚中介打电话说找到了合适的房子，等我回去，咱们一起去看看。”
“好。”
饭后两个人在商场里转了一圈，唐果在儿童区给阿呆买了几套小衣服，便要往回走了。
秦薇薇没有多拦着她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刚刚说安宁的话过分了，也没多问唐果什么。
两人没多说话，秦薇薇抱着孩子走在唐果身侧，唐果拄着拐杖走的并不快，边走边对趴在秦薇薇肩膀上闹瞌睡的阿呆做鬼脸，阿呆想睡又想看她，时不时的艰难的抬起眼皮对她咧着嘴笑。
“阿呆越来越可爱了。”唐果伸手捏了捏他的小手，嘴里忍不住夸道。
“嗯。”秦薇薇回了一句“你这么漂亮，往后嫁人了，生的宝宝，一定比阿呆更好看。”
唐果顿住脚步，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她腿不方便，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出过门，这次是天气暖了些，她很久没看过阿呆特意约着秦薇薇出来说给孩子补一个生日，因为阿呆满岁的时候她刚刚好受伤没办法离家，可是她没想到，当初已经默认了自己和安宁的秦薇薇今天话里话外一直都在针对着安宁和自己，这让她很生气，她和秦薇薇认识二十多年了。就算她真的不看好同性恋，可也应该祝福自己不是吗？安宁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她却一直看她不顺眼，唐果实在是无法用她也是为自己好来劝自己不生气了。
“怎么了？”觉察到唐果没往前走了，秦薇薇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
唐果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声音沉下来，严肃的看着秦薇薇 “你知道我不会结婚。”
秦薇薇避开她话里的重点，直接把话题扯到孩子身上“所以你也不想要孩子对吗？”
唐果盯着她，视线往阿呆身上看了一眼，总算明白秦薇薇的意思了，她是看自己喜欢小孩儿，打算曲线救国。
“我和安宁都是女人，凭什么非要嫁给男人才能有孩子。”唐果气的不由得抬高了声音，她微微仰着头“我自认为我和她，不会穷到养不起一个孩子，非得依附一个男人！”
“你！”秦薇薇被唐果一分不退的态度气的鼻子都要歪了，指着唐果你了半天，最后只吐出一句“你可真是鬼迷心窍了！”
“我就是爱她，这不是鬼迷心窍，这就像你当初一定要不顾家人反对嫁给一穷二白的白杨一样。你明白吗？”胸口不停的起伏着，唐果支着拐杖，气势上丝毫不做退让“你当初要嫁给白杨的时候我怎么说的？我有阻止过一次吗？为什么同样都是爱上一个人，现在我要和安宁在一起，你们就要想方设法去阻止，去排斥？”
“可她和你一样，是个女人！”
两个人的争论本就引来了一片看热闹的目光，秦薇薇丢下这句话，无疑是给这滩浑水里丢了个炸弹，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一下就炸开了锅的讨论起来。
感觉到四面八方的异样目光，唐果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扒光了毛的猴子丢在街上被人围观。她气的发抖，可心却异常坚定。
她仰着头，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用缓慢却清亮的声音回答了秦薇薇和在场的所有人“我爱她，和性别无关，这明明就简单的像是这世界有左撇子一样，凭什么因为是少数，就要被你们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凭什么？！”
唐果几乎用吼着喊出来的三个字，将在场围观的所有人都震住了，大家先是一脸惊愕的看着她，随后，才扭着头纷纷和自己身边的人面面相觑。
“哇，小姐姐，你太酷了。”
一个声音爽朗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来，打破了暂时的沉静。
唐果侧头，看见一张似曾相识的脸，颀瘦的身材，利落的短发，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秦薇薇被唐果刚刚那一通质问，脸色变的不太好看，但她没有离开，依然抱着阿呆守在唐果身边，怕人多给她伤着了还开口劝退路人“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姐妹吵架而已。”
等人群都散去了，唐果剧烈起伏的胸膛才慢慢的回到正常状态，她眯着眼睛看着身边的女孩儿，越看越觉得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就知道你把我忘了。”女孩儿一巴掌拍在唐果肩膀上，指着自己鼻子说“我，你认真看，我，火车，凤凰。”
几个词汇凑在一起，唐果总算想起来她是谁，张着嘴哦了一声“是你。”
“是我。”女孩儿挑着眉，笑的有些邪“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抱歉。”唐果低了低眉。
“没关系，我叫米扬，不过下次，可别再想不起来，我脸皮再厚，也抵不过你次次一脸茫然的姐姐。”
米扬？唐果想起来了，是了，她叫米扬，那个爱笑的女孩儿，那个随手一指，就指向了安宁所在的女孩儿。
“我猜我的电话你也没保留，来，手机给我。”
唐果好笑的把手机递给她，看她把电话号码存上之后转身走到秦薇薇身前，对她笑着叫姐姐。
紧接着，她一改先前嬉笑的表情，认真的问秦薇薇“姐姐，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有那么一类人，她们天生的，心脏和所有的器官，都同一般人不一样？就是，普通人的心脏长在左边，而他们的，长在右边。”
“知道。”
“那你说，为什么我们要允许这百万分之一的与众不同的另类，存在在这个世界？我们为什么不把他们杀掉？”
“疯了吧，不一样那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秦薇薇大声回答。
米扬耸耸肩，抱歉的笑“百万分之一的少数存在，你可以理解，千分之一的左撇子你也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换成五百分之一的同性恋，你就不理解了？难道我们不是人，我们活该被你们歧视？！爱女人怎么了？你真的把唐果当朋友吗？你当她是朋友，你会在这样人来人往的商场里把她最深的秘密丢出来给陌生人看让他们毫不在意唐果的心情去讨论吗？你觉得这是为她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把一个明明对女人才有欲望的女人硬生生的推上男人的床，她要忍受多大的身体和心里的痛苦吗？这，就是你们的友谊吗？”
米扬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抛出来，是唐果没有想到了，更是秦薇薇没有料到的，她满脸惨白的看了看米扬，又看了看唐果，忽然捂着眼睛抱着阿呆转身快步走了。
唐果着急的想追，被米扬拉住“行了，你少个腿能追着她我算你厉害。”
唐果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谢谢你。”
“谢什么？”米扬垂下头，语气潮湿“我不过是对她说了我不敢对我妈说的话而已。”
“你女朋友呢？”
“分了。”
“为什么？”
“因为，刚刚那些话，我不敢对我吗说…”
“你还没长大。”
“嗯…”
唐果抬手揉了揉米扬的头发“加油。”
第55章
唐果从市区回去的路上，联系了中介约好看房的时间，她没有回家，直接坐了车去了大学城。
培训教室楼下停满了私家车，唐果坐在楼下正对着安宁的教室的花园边等安宁下课。
节奏稍显平缓的音律从二楼属于安宁的教室窗户传出来，为静谧的校园添了分色彩。
初春下午的阳光落在身上，暖烘烘的，让人想睡觉。
唐果抱着胳膊，往长椅后靠了靠，歪着身子惬意的把后颈搭在椅背上，头往下仰着，还没有褪下的薄毛衣遮不住她经过一整个冬天修复变得更加白皙的肌肤，一仰头，纤长的脖颈便看的清清楚楚。
她就那么吊着头，不太雅观的歪在长椅上，两条腿微微分开支在地上，拐杖靠在长椅边缘，胳膊随意的挂在两旁，纤长的食指随着安宁的琴声时不时的在空中画着不知名的音符。
阳光倒落在眼角，她并不觉得刺眼，只觉得温暖。
秦薇薇被气跑了，她也没理会，这么多年的闺蜜，她了解秦薇薇的性格，不会因为今天的事儿就把这段友谊怎么着。反而，从市区回来的路上，唐果越想米扬说的那些话，越觉得痛快，米扬年轻气盛，说出的话却让她刮目相看。是啊，都是作为少数，为什么左撇子活的那么自在，而自己这一类却一直以来都要受到所谓的正常人的歧视？
关于自己和安宁的感情，秦薇薇不看好，唐果可以理解，不管她反复多少次一会儿态度缓和一会儿态度强硬，都是真因为自己考虑。她没有坏心思，所以她从不过分的去指责秦薇薇不懂换位思考。她一直期待的，是有一天秦薇薇能乐观的看待自己的爱情，同性恋的生活，远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灰暗和不见天日。而这样的改变，需要她在最初的坚持和安宁在一起之后，同她过的更加幸福，来证明，她们这样的组合，其实并没有哪里不对。
接近四点的时候，安宁从楼上下来，刚一出教学楼，就看见斜在长椅上发呆的唐果。
春光洒在她身上，在她鹅黄色的大衣上镀上一层淡淡的光，头搭在椅背上，没有压住的长发丝丝缕缕的坠在椅后轻轻摆动，右手食指悠哉悠哉的在空中晃动着打着节拍，就差没晃脑袋了的样子，惬意的像个小老太太。
安宁的轻缓的脚步还距离有三米之远，唐果便像假寐的狼狗一般，明锐的觉察到。她转过头，保持着依然吊着脑袋的姿势侧脸看向安宁朝自己走来的方向，对着视野里微笑着朝自己走来的安宁咧开嘴角，同时将右手伸出去，搭在椅背上，五个手指头灵活的招呼着她过来。
安宁微抿着唇没有说话，眼角眉梢的笑意却随着她的靠近越发清晰起来。
唐果看着她敞开的大衣下颜色和样式都过分熟悉的薄款修身毛衣，眼底几乎要喷出火来。
那不是安宁的毛衣，是年前两人在商场买过年的衣服时，她为唐果挑的，唐果身材比安宁高挑一些，穿上修身，胸型腰肢都勾勒的很完美。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唐果看见了安宁眼里一闪而过的光，看得出来，安宁很喜欢自己穿这件毛衣。
买回来后，唐果穿了好几次，包括昨天。只是夜里唐果求欢，折腾到后半夜，两个人鱼水之后，疲倦的搂着彼此光滑细腻的皮肤睡了一夜，今早上安宁难得的起不来床，加上唐果赖着她不让起，硬是把安宁规律的生物钟打乱了，在平时该醒的时候撑开眼睛由着没有大人管束了自在逍遥的唐果又闹了一场，最后累极了睡了个回笼觉。等再睁开眼睛，房间里依然被遮光窗帘遮着光看不出时间，但手机上的数字却让安宁狠狠的着急了一把。
唐果还记得她从被窝里钻出去时着急的样子，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真的不能相信，她向来保持一副什么都在预料之中不值得惊讶恐慌的安宁，竟然也有被时间追赶时的着急模样。
来不及提醒安宁她穿了自己的毛衣，唐果捂着肚子仰躺在床中间边笑边对着门口喊你得亲我一下才能走。本以为安宁来教室时间着急不会理会自己，却没想到她洗漱过后进来拿外套，还是走向了自己。留在唇角的薄荷味，让唐果一整天，心里都清新美妙。
而如今安宁下课出来，站在面前，唐果看见她外套下的毛衣和她毛衣勾勒下令人无法移开眼的身姿，不由的食指一跳。她眯着眼睛，支着身体坐直了朝安宁伸着手“过来些。”
安宁在她身边落座，浅笑着把左手放在唐果手心，大约是坐在教室弹琴时间太长加上她本身体质偏寒，即便是天气已经回暖，安宁的手依然没有太温暖。
唐果握着她的手搓了搓，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站起来，安宁顺着她的意思也站起来，将拐杖递给她。
唐果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直接右腿虚踩着站在安宁面前，伸手将她的外套扣子一个一个扣上，完了才轻轻掐着她的腰肢眯着眼睛说：“安老师，你怎么穿我的衣服？”
安宁悠的红了耳根，嗔怪的看了唐果一眼，她没有怪唐果明知故问，而是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回答她“早上起的急，没看清。去洗漱时看清了，也来不及换了。”
“是吧？”唐果拉长了的声音暧昧的很，贴在安宁腰上的手微微收紧，她倾身下去，在安宁耳边哈了一口气，然后坏笑着说：“你一点都不适合穿这样的衣服，明明就是一只兔子，穿个衣服感觉变成了狐狸。以后，在家穿吧，嗯？”
大约是没有料到唐果竟然这么直接的大白天说流氓话，加上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的情侣体操活动，安宁一下子没崩住，一下子脸也充血红了个透。她往唐果手背上不轻不重的掐了一下，转身大步往学校外边儿走去。
唐果哈哈笑着，单腿跳着追了几步，累的不行，只能放弃。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拄着拐杖慢慢走。她在心里和自己打赌，如果安宁在走到二十米的地方还不停下就算她输，那她就自己罚自己今晚多亲她一下。
毫无疑问的是安宁从不会让她赌输，唐果在偷着乐的同时，心里又有些矛盾的小失落，郁闷自己干嘛要拿这个当赌注惩罚。就好像她真的会因此而少去折腾一下安宁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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