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踩哇啊啊啊!你赔我新的!”杜彧气得满床打滚, “我好可怜呜呜……我那么容忍你, 你竟然带别的男人在我们床上睡觉,还毁了我的小熊,呜哇啊啊……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呜呜呜啊阿啊!”
郁臻的脸青一阵,红一阵, 他踢走地上的熊, 懒得搭理道:“你少管闲事。”
一个五六岁小孩怎么早熟成这样?他六岁那会儿绝对看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小孩捂脸痛哭, 嚎啕道:“这艘船上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不能和他们睡觉!”
郁臻:“我没有!”
杜彧:“呜那别人怎么看得见你的背和腿, 呜哇啊——”
“神经病乱写的。”郁臻想,人类的恶趣味果真无下限,到了外太空还能遇到性骚扰。
“是不是你每天四处乱晃勾引别人……”
郁臻扑到床上压倒小孩,揪着那张小脸两腮的肉,恶狠狠道:“你再说这种话,我就拿刀割烂你的嘴,用针线缝上,让你当永远微笑的小丑!”
“呜……”杜彧受他眼神所吓,抽噎着,吸吸鼻子,噤声了。
郁臻站在盥洗室的镜子前,拿着那只玩具熊,陷入深思。
杜彧的小熊玩偶是米色,肚皮上油性笔写的红字过于醒目,明显是成年人的笔迹,波浪号荡漾得让人生理性不适。
他有过的相似经历不止一次两次,确切地说,从学生时代起他就频繁遭遇类似恶作剧;高中时因为体能课的衣服是短裤短袖,露腿,长跑比赛结束后,他居然收到了装着假发和裙子的礼物盒。
如果单单是送东西,没有夹着一封言辞露骨的信,他可能不至于打断那个人的鼻梁;他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他的外表,更不觉得自己长这样有什么不好,但他不允许自己被拿来取乐。
船员宿舍区有公共淋浴室,在射击训练场的隔壁,他每天练习结束都去冲完澡再回起居室,如果有人看到过他的背,只能是在那里。
郁臻眼前闪过几张时常遇见的熟面孔,主要有三个人:瑞恩,个性乖张但枪法极好的现役军官,比起瑞恩这个名字,他更希望所有人称呼他为弗里乔夫中士。
林淇,何安黎身边的探险队成员,化学硕士,寡言少语;纳森,爱讲冷笑话的舰桥操作手。
他闭眼回忆部分相处细节,很快锁定了嫌疑人,他拽着玩具熊的腿,冷脸出了房间。
***
郁臻换上笑容,敲响他人的房门。
间隔20秒,门开了。
林淇很年轻,比何安黎小两岁,似乎在工作,眉眼间略带倦意,脖子上挂的银色十字架掉到了衣领外面。
“你好,我来还东西。”郁臻左手从背后拿出玩具熊,摇晃小熊的身体,“你吓到小朋友了。”
林淇看了眼熊仔,又看他的脸,道:“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这样啊。”郁臻蓄满力的右拳出其不意地揍向对方的面部中庭,指骨撞击脆弱鼻梁骨,鲜血从破裂的鼻腔血管喷出!
林淇受到迎头一击,剧痛麻痹口鼻,被迫仰身,后退了三步倚靠在茶几边缘,桌面的一支铅笔受到震动波及滚落在地;林淇摸到伤处粘稠的血液,表情霎时变得狰狞,“你有病啊?”
郁臻踏步进屋,反手关好房门,活动腕骨关节,道:“我很多年不犯病了。”
他走到林淇面前,提起小熊的后颈,让那排红字更清晰直观地映入对方的眼睛。
郁臻俯身,追着林淇回避的眼神,问:“是上帝让你这么做的吗?”
……
十五分钟以后,巫马赶到林淇的房间。
起居室内遍地狼藉,书籍画册散落一地,杯具全碎;郁臻虽然把人揍得半死,但自己也没讨到好,嘴角裂了,额头磕出条口子,不过剧烈运动一番,脸色绯红,倒比平时有生气,
“他被我砸伤了脑袋。”郁臻手背抹掉嘴角的血,下巴指着倒地不起的人,喘息道,“你快点给他安排检查,看是否需要手术,落下后遗症我不负责的。”
巫马转身要去准备医疗舱,郁臻叫住他:“等等……你先扶我起来啊!”
巫马回到房间,将他缓慢扶起,询问:“您还好吗?”
郁臻捡起桌底那只玩具熊,交给对现场惨状视若无睹的生化人,“证据,你帮我保管,要记得帮我作证哦,是那个垃圾先骚扰我的。”
巫马接了小熊,叹气道:“那您也不必搞到两败俱伤的地步。”
“这是尊严问题。”郁臻说完,又加了一句,“哦,忘了你是机器人,你不懂。”
“我懂的。”巫马的拇指轻轻抹去他鼻尖沾到的血痕,“其实您可以告诉我。”
郁臻不屑道:“告诉你有什么用?这里又不是地球,还要讲法制,我不需要道歉赔偿或者和解,我只要他变得惨不忍睹然后……”
话未说完,嘴被堵住。
巫马并拢两指放到他的嘴唇上,“嘘……好了,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处理。”
……
有人善后,真方便呐。
郁臻包扎完皮肉伤,回到起居室。
杜彧抱着枕头,乌溜溜的眼珠转动着,上下扫视他的造型,“你去打仗啦?脸都破相咯。”
郁臻:“教训一下蠢货罢了。”
他认定林淇,是因为他在船上接触最密切的人,除了杜彧、巫马便是何安黎了;而林淇经常跟在何安黎身边,他们见面的次数远多于训练场的其余两个人。
可他们几乎没说过话,坐同一桌时,林淇总是避免与他视线接触;要么是真的不愿意和他产生交集,要么是为某些想法感到心虚。
郁臻上床关灯,把小孩按进被窝,“睡觉。”
他一点不担心和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是信任巫马的调解能力,而是林淇那种人,根本不可能把真相说出去。
小伤而已,睡觉。
***
第13天。
沙丘号来到Ciel-t45行星上空70000千米的磁力层外围,它那四个巨大引擎装置能够任意转向和潜行,以便从容应对各类突发状况。
登陆舱是一个独立飞行器,两小时后它会如同离巢的雏鹰,冲破大气层的云霄和气流,乘载探险队成员抵达全新的未知大陆。
即将要发生的一切,本不该和郁臻扯上关系。当探索队着陆时,他应该坐在空出来的座椅上,捧着一碗泡面看某位队员第一视角的实时转播画面。
然而他昨晚的作为,始终是改变了部分事态的发展轨迹。
清晨何安黎敲响了他的房门,事出紧急,她的额头布满细汗。
“我的助手出事了,我向科林斯舰长申请了你作为替补,现在起你要听我的指挥,快换衣服,该出发了。”
郁臻刚起床洗漱完,清醒着,骇然道:“不会吧,我掂量着下手的,他顶多脑震荡啊。”
何安黎神色古怪地打量他脸上的伤口,忽然明白了什么,随后严肃道:“不是林淇,是洛尔,急性砷化物中毒,处于昏迷当中,已经送入医疗湾由席琳照顾。两小时后我们准时出发,我给你20分钟时间准备,然后去B11-A舱找我。”
郁臻转过身,杜彧趴在床尾,睡眼惺忪地望着他,“你要下船啦?”
他摆着头,长叹一声,倒回床上。
“简直倒霉得离谱。”
普兰维林公司研制的探索服配备便携式大气处理装置,可探测室内外空气成分,即便深入可燃、有毒气体环境内作业,也能保障使用者的安全;头部佩戴的透明金属防护罩和护目镜内置信息显示成像技术,腕部手环安装着环境统计系统。
Ciel-t45的大气成分经过多番探测,安全性达标,所以队员们无需统一佩戴氧气防护罩,而是依据着陆地点选择是否使用护目镜。
当郁臻穿戴完一身装备,被放下的安全杆固定在原本属于洛尔的位置时,脑袋里循环播放着一句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见到了巫马,巫马也换上相同的探索服,昏暗的登陆舱中,那头浅金发极为耀眼。
而巫马旁边坐的林淇,郁臻看到那张脸,突然笑出来,论起惨,那还是这个蠢货最惨,被他揍成猪头依然要归队。
他心情莫名了好了不少,不再为未知的冒险旅程心烦意乱。
舰桥调度台与登陆舱操作手的同时配合,才能启动程序使飞行器发射进着陆轨道。
主脑系统提示音:“倒计时30秒。”
“30,29,28,27,26,25,24……”
双方操作手毫不紧张,甚至在互相调笑,科林斯舰长的笑骂声传出话筒:“你他妈才要去当外星部落公主的赘婿。”
“那让我们都专心工作,这样谁也不用入赘外星部落了。”
登陆舱的驾驶员收敛了笑容,清嗓子道:“Ok,准备发射,Vera检查推进器。”
Vera:“明白,登陆舱C921-7推进器检查完毕,可以发射。”
两边倒数声同时响起:“3,2,1——”
Vera:“登陆舱C921-7已分离。”
登陆舱如离开母亲护佑下的雏鹰,脱离沙丘号舰体,尾部推进器喷出蓝色光焰,飞行器调转头部,冲向下方厚密连绵的白色云层。
下降过程中剧烈的颠簸让所有人头昏脑胀,视窗外混沌的气流和云雾缭绕,雷电交加,机械女音不断提醒他们正在穿过散逸层、热层、中间层、臭氧层、平流层、对流层……
漫长的晃动颠簸中,郁臻听到有人开始咒骂,他也想骂,可惜他没力气,他骨头都快颠得散架了。
密集的雨水是打在金属装甲和视窗表层,不知过了多久,登陆舱内光线骤然变亮,郁臻被主驾驶员激动的声音吵得睁开了眼。
“都别睡!打起精神看,这可太他妈壮观了!”
郁臻侧过头,望向最近的一扇小型视窗。
他们穿过了云层在高空飞行,黎明的天光泄漏,天边是一个巨大的月亮,大到仅能窥见四分之一圆,赤红如血;它的旁边绕着两枚正常尺寸的小月亮,接近地球上看见的月亮,清冷的银白,像点缀在血色玉盘边的珍珠。
天空之下是一片苍茫的荒原,放眼望去无际无涯的纯白沙地。
登陆舱如俯冲的飞鸟,坠入那片白沙。
*
作者有话要说:
小郁很气的原因主要是结尾这个【Orz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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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臻:你看吧,(看在你的脸的份上)我已经对你很宽容了。
杜彧:QAQ
第76章 异星众神(六) 娇娇
洛尔中毒的原因何安黎并未细说, 但看得出来,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希望临时替换队员。
何安黎的两个助手分别出现意外, 林淇的外伤是互殴造成, 明摆着和某人发生过矛盾;可是直到她敲开郁臻的房门前, 都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他。
“我本想让你代替洛尔的工作, 但你似乎和林淇有过节;我不想见到任何内斗情况发生, 所以你只需要跟紧巫马, 注意自身安全,别掉队就够了。”出发前, 她这样对他说。
郁臻心想, 我也没那么废物吧。
临行之时,小孩坐在他的膝盖上, 用圆珠笔在他的手背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小熊。
“我害怕的时候就会抱紧我的小熊,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它会保佑你平安的。”
郁臻揉着那颗脑袋, 说:“你变成小孩倒是没那么讨厌。”
“我可乖啦,大家都喜欢我。”杜彧爬下他的膝盖, 去自己的小背包里拿出一罐珍藏的彩色硬糖, 倒出来铺在被子上,分分拣拣,抓了两大把给他。
“这些送你吃,我的糖可不是超市卖的便宜货,你不要分给其他人噢。”小孩郑重其事地说, 抿起的小嘴巴透露出心头的不舍。
郁臻最懂如何毁掉好感式拒绝了, 他站起身把糖果抖落、踩碎, 整理衣摆道:“我才不要呢, 放了三年,都过期了。”
果然,小孩看心爱的糖果像被厌弃的垃圾般洒落一地,视觉受到冲击,幼弱的心灵感受到被践踏的痛意,眼眶泪水漫漶,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呜哇你好过分啊……我不喜欢你了……呜呜……”
“谁让你长大以后那么坏。” 郁臻捏捏对方的脸蛋,心满意足地走了。
他没法狠下心报复儿童,但稍微欺负一下是可以的,而且这个是玩弄别人毫无负罪感的杜彧诶,他替天/行道,做得完全不过分。
***
飞行器在白色沙原着陆,最后三分钟的颠簸晃动颇有地动山摇之感,郁臻怀疑自己的内脏在下坠过程中被搅碎了,全部涌进痉挛的食道,一张嘴就会吐出来。
Vera:“登陆舱C921-7已着陆,引擎关闭,安全杆开启……”
安全护栏抬高收起,郁臻重获自由,他仰倒在座椅上,面色苍白,虚汗直冒。
“我恨外太空……”他闭上眼,拧起眉毛梦魇般呓语道,“再也不要来了……”
何安黎呼吸粗重,语调难掩兴奋:“我们到了!我们真的到了……”
操作台传出来自星际沙丘号主舰的呼叫声:“C921-7,C921-7,你们收得到吗?情况如何?”
主驾驶员满头大汗,面部因紧张缺氧胀红,扶着耳际的通讯器话筒道:“收到,登陆舱C921-7已成功着陆。”
副驾驶员:“着陆过程中通讯信号有中断,不确定船体是否受损,我们需要Vera配合做一次深度诊断。”
薇妮塔:“没问题,保持通讯顺畅,有情况随时汇报,完毕。”
郁臻被人拍了拍肩膀,他不情愿地睁眼,何安黎清透的眼眸目光灼灼地望着他,“郁,我们该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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