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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吧。”是陆离的声音！谢阆风目光一浮，手握上了门把, 金属门把硌在手心, 凉沁沁的, 硌得手心生疼,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紧握着门把没有动弹，目光却一寸寸地暗淡了下去。
“好耶！阿离都同意了，煊哥你就别小气了，我还想和阿离再聊会儿天嘛。”
“说好我给他按按摩的。”
……
细碎的说话声渐渐淡去，谢阆风还僵在门口，只听见了门轻轻合上的声音。
谢阆风无法克制地去想，隔着这么一扇薄薄的墙壁，隔壁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他早已经下定决心，不去参与对方的生活，不去给人增加麻烦，只要默默注视着对方就好，但这一刻，他仍是无法克制地升腾起了羡慕、嫉妒、渴望种种情感。他曾不求回报、不求回应，但如今，他却无法克制地去幻想自己也站在那扇门里。
为了照顾陆离第二天拍戏，他们的夜聊也并没有进行到很晚，林泰初和邹子煊两人就告别住进了酒店空的房间。
陆离第二天的第一幕戏在早上六点开拍，毕竟是要在天色熹微时拍摄的一场戏，陆离和邹子煊、林泰初提过，不过仍是嘱咐他们可以晚点起床，他可能得拍到九点，到时再一起去吃早饭。
两人早上七点不到就起了，也没什么事情做，飞机时间是中午，于是就一起去片场去看陆离拍戏了。
陆离正在拍的是景帝与章卓争吵之后，景帝喝醉，半夜偷偷出宫，趁着天色熹微之际，悄悄潜入章卓家中，九五之尊朝章卓发了好一通脾气，两人终于拆开把矛盾说明白之后重归于好的一幕戏。
这一幕戏里九五之尊第一次纡尊降贵，也是第一次明白感情这回事。
景帝避过打更的巡逻守卫，穿梭在夜色降临的长安城内，与白日里人流如织的热闹不同，与夜色下张灯结彩的繁华也不同，此时的街道安静得连毛毛细雨落地的声音都格外清晰。往日在宫里，比这还小的雨都一定会有人打伞跟着他，但此时他奔在雨里，却只觉得一颗心跳得尤其快，仿佛要从胸口跳出嘴里来了。
熹微天光里，门外就传来了扣门的声响，章卓睡眠本就极浅，一点响动就睁了眼，和衣起身开门，竟见景帝立在外头，微喘着粗气，眼睛像被洗刷过一般，眸子清亮地凝视着他。
“陛下……你怎么……”
话音未落，一只手忽然扼住了他的手腕，将他逼到了门板上，呼吸灼热而混乱。
陆离背脊贴在门板上，确实是吃了一惊，这样的动作原来剧本上是没有的，两人还应该会有一段争吵，倒是没想到谢阆风会直接来肢体语言，但他情绪饱满得惊人，沈修之并没有喊CUT。
谢阆风紧紧握住了陆离的手腕，这一贴上门把，他披着的那间鼠灰色竖条纹外套便轻轻掉在了地上，谢阆风肩头还有一层薄薄雨丝，头发丝微润，眸光定定地凝视着他。
“你就没有要和朕解释的了？”
“陛下，这个时间您怎么会出现……”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与右相一起联名上书，我以为你起码是站在我这边的。”舍弃了“朕”的自称，景帝打断了章卓的后话，急切地追问。
“我是为陛下着想。”章卓的回答依旧沉稳，无可挑剔。
“我真宁愿听到的不是你这样的话。你在朝堂上装作右相的人，但我如今竟觉得，你已离我愈发远了。”
“这是陛下的错觉。”
“是吗？那你为何对我那么冷淡，你仿佛对谁都能笑脸相对。我见你对别人笑得好看，嫉妒得发狂。……此时并无他人，你连多的一眼都不肯看我吗？”
谢阆风逼近了一步，额角贴上了陆离的，近在咫尺间，呼吸错乱而紧张，热流扫过了陆离的脸颊。
陆离的手腕被紧紧握在谢阆风的手里，他灼热的体温贴在陆离微凉的肌肤上。谢阆风明明是披着细雨于寒夜里奔赴而来，他的体温却总比普通人还要偏高一些，反而是这个在屋内的自己，体温还偏凉些，这让陆离像是被烫了一下。
陆离被迫望进谢阆风的漆黑的双眸里，此时光线渐渐亮了起来，背着微光，那双眼睛像是染上了一层光晕，明亮温暖，勾勒出一层金色的弧线。陆离不由得微微出神。
他抬着头望着谢阆风，像是浸在了那双眼睛里，他们在熹微的晨光里四目相对，两两对望间，含情脉脉，时光悄无声息地流淌。停顿的时间甚至有些长了，场面一时凝滞。
“CUT——”
“刚刚那段谢阆风临时发挥的不错，可以这么演。……阿离，你停顿时间长了一点。”沈修之眼睛微眯，神色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谢阆风。
自从陆离演技日臻完美之后，他很少会出现失误了。陆离对于人物的揣摩，总是格外细致，演技的发挥也是恰到好处。章卓向来是理智的、沉稳的，心是冷硬的，即便景帝千里奔赴而来，在那一幕里，他脸上也只会有早就计算好的，意料之内的动容。
可是，刚刚那一幕里，倒像是真的被打动到，而忘记了反应。
“怎么回事？陆离是被CUT了吗？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被CUT啊！”
“他哪次不是一条过啊，我还真的从没看到陆离失误过。”
“神话被打破了？”
“陆离也只不过是新人，一直一条过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
……
片场周围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地响起，陆离倒是已经在CUT之后就回过神来。那一瞬间，他在与谢阆风对戏时，甚至不觉得这是角色的情绪，而是属于谢阆风自己的情绪。
谢阆风握着他的手腕问他，你不是和我站在一边的吗？
一时间，陆离因为入戏，甚至没有能够分辨出来这两人的区别来。
“是我没按剧本，抱歉。”谢阆风沉稳的声音打断了窸窣的议论声。他松开握住陆离的手，轻声道歉，手指无意识地藏进了宽大的袖袍里。
在演戏时陆离的感官总是特别敏锐，正如他所想的那样，景帝的情绪那一瞬间变成了谢阆风自己的情绪。景帝的问话，也是谢阆风想问的话。陆离你对别人笑得那么好看，那么温暖，可我竟那样嫉妒。
一时间角色的情绪和谢阆风自己的情绪重合，他甚至忘记了收敛，爆发出来才如此惊人。
因着谢阆风改变的演法，陆离之后也立刻作出了调整，两人第二次拍的很快就过了。两人对手戏告一段落后，之后又要重新更换布景和服饰。
谢阆风率先走到陆离面前：“抱歉。”
“？”陆离一脸疑惑：“谢老师有什么好道歉的？”
“我的情绪多了。”谢阆风说话仍然言简意赅，“导演是因为呈现在镜头比现场会削弱的缘故，所以没叫我重来。”
“没有。”陆离想了想，道：“刚刚确实是我没把控好，出神了。”
“谢老师的情绪其实是到位的。”
“……也是我自己的情绪。”
谢阆风突然接上的这句话，让陆离不由得顿了一顿。虽然他在演对手戏时有感觉到这一点，但被他面对面说出来，陆离仍有些不知所措。
自己的情绪什么的，该不会是……“我见你对别人笑得好看，嫉妒得发狂。”这一句台词的意思吧？
这句台词电光火石间闪过陆离的脑海，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唇瓣。
“那什么……谢老师！是不是要吃早饭了？待会下一幕戏拍完干脆一起吃早饭去吧？”陆离紧急打断了谢阆风的后话，正好见邹子煊和林泰初也到了摄影棚，似乎也已经站那儿看了好一会儿了。
陆离赶紧拉过他们俩一起，笑着对谢阆风点了点头：“谢老师，怎么样，要一起去吃早饭吗？”
见有了其他人站在面前，还目光不善地瞪着他，谢阆风之后的话便又咽了回去，对陆离点了点头：“好。”
他自然是无法拒绝陆离的任何要求的。
第八十三章 早在一年前，被你，被我，害死了！
这场早饭在落座时就开始有些剑拔弩张了, 拍完后他带上谢阆风在旁边，相比起更熟的队友邹子煊和林泰初，陆离本是想着谢阆风坐他旁边的, 没想到, 刚进早餐店里, 林泰初就坐了下来, 还冲他扬手：“阿离, 这里。”
陆离愣了下, 还好邹子煊及时给他解围，先一步在林泰初旁边坐了下来, 并且冲陆离微微一笑：“阿离, 你和谢PD坐对面好吗？”
陆离顿时松了口气，眸光看向邹子煊, 给了他感激的一眼。
落座后，早餐店的氛围也仍然还是相当尴尬, 虽然他们三人曾经在同一个节目里, 还是导师和学员的关系，但林泰初和邹子煊将刚刚陆离和谢阆风的那幕戏看在眼里, 心里多少都不是很舒服。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再次确定了先一致对外的中心思想。
就算陆离并未选择他们，那谢阆风也不行。毕竟当时选秀节目里，陆离因为谢阆风的粉丝吃了多少苦头，又因为谢阆风不知从何而来的偏见，遭受到了许许多多的不公平对待。
“真没想到谢PD也参演了这部戏。”邹子煊慢条斯理地率先拿过陆离面前的碗筷, 先在送上来的热水里烫了一遍。边将碗筷送回到陆离面前, 边像是漫不经心地提道。
“之前听到谢PD公布说息影, 我还觉得很可惜呢, 没想到谢老师复出了，这真是太好了！”林泰初笑眯眯地接过话头。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也不知是在搞什么鬼。
陆离瞥了他二人一眼，还未等谢阆风开口就率先开口道：“这是谢老师息影前接的。”
看来太有攻击性是不行的。两人再度对视一眼，林泰初眼珠子轻轻一转，话题顿时换了个方向。
“这是阿离最喜欢吃的鸡蛋饼，还有豆浆，还是温的，刚刚好。”林泰初态度亲昵地给陆离安排好餐点，言辞间十足亲密，还体贴地推到他面前。
“谢谢你泰初。”陆离对此倒也没觉得奇怪，只是看着一整个鸡蛋饼他稍稍有些迟疑，因着之前他年纪大了容易长胖的缘故，他习惯性地不会吃太多，现在也继承了这个习惯，甚至于吃多了还会觉得有些不舒服。
“和我分吧。”正在陆离迟疑之际，身畔一只修长的手轻轻伸了过来，一只碗在他面前轻轻放下。
“啊，好的。”陆离将鸡蛋饼一分为二，夹进谢阆风碗里，并解释道：“我还没用过的。”
“没关系，我不介意。”谢阆风轻声回答，微微低头夹起碗里的鸡蛋饼就开始吃了起来。两人坐的本就近，谢阆风这话一出，陆离正好听见，不由得顿了一下。
谢阆风这话，应该不是在说，就算他用过，也不介意……吧？
陆离下意识地侧头看向谢阆风，只见他脖颈修长，微垂着头，正安静地吃着那半边鸡蛋饼，仿佛那是无上美味一般细细咀嚼着。他眼睫低垂着，一双眼睛安静而深邃，像是幽深水潭。
不知怎么的，陆离莫名觉得有些脸热，他赶紧收回了目光。
林泰初：……
为什么他莫名有种为他人作嫁衣的感觉？
一顿早饭总算是结束了，陆离本是想将两人送到机场的，被两人阻止了。
“行了，本来就是来探班的，哪有还让你送去机场的道理。”
“是啊是啊，阿离，你去了机场还得回来再拍戏，太麻烦啦，我们来探班的，又不是来给你添麻烦的。”
“我们先走了，这周末记得回来，易哥说要商量团综的事情。”
“走啦阿离，到时候家里见哦~对了，你拍戏别太累了，要多注意休息~”林泰初还依依不舍地望着陆离，眼睛眨呀眨的。陆离看的好笑，就伸出手来跟他抱了一下。
“行了泰初，别撒娇了，少吃点甜食，小心发胖。”
林泰初顿时鼓起了腮帮子：“阿离！”
“好了，走了，泰初。”邹子煊冲陆离点了下头，“等你回来。”
“好。”
送别两人后，陆离一回头，见谢阆风远远地站在不远处，也没有先一步回去。
陆离下意识地三步并两步走到了他身边，“谢老师怎么没有先回去？”
“等你。”
这两个字说得简洁有力，之后更是一句解释的话都不肯多说了，是谢阆风一贯的风格。说的少，做得多。
两人慢慢走回片场，谢阆风走在陆离身边，步伐不快不慢，刚刚好与他并肩同行。
陆离是知道谢阆风的走路习惯的，他走路时步子又大又急，总是比常人还要走得快些，向来都是雷厉风行，只给人留下个背影，也因此给人不好相与的印象。
而此时他明显是故意放慢了步子，才能并肩。
陆离玩心大起，故意又放慢了步伐，明明谢阆风目不斜视的模样，可在稍快了半步过后，又迅速调节到了和陆离一样的步伐速度。
“你明明没看我，是怎么知道我的速度的？”陆离停下脚步，好奇地问道。
“没有。”谢阆风随即停了下来，侧头定定地看向陆离，一字一句道：“我在看。一直在看。”
陆离怔住了。
谢阆风双眸里像是平静下氤氲着一场磁场风暴，像是隐藏着无数秘密的深海，暗潮汹涌下，不知会卷起怎样的风浪。
陆离不由得想起了昨天在送走邹子煊和林泰初后，属于陆九思的手机卡又一次收到了谢阆风的短信。
【我好想你，好想见你】
【我好嫉妒他们，能拥有你的温柔】
陆离不可能拉黑谢阆风，却也做不到完全无视这些消息，竟真的当上了他的树洞，在一开始的尴尬和羞耻过后，他竟已经习惯浏览一遍再关上消息了。
只不过，这次收到这条消息时，陆离还是楞了一下。
谢阆风一直以来都是沉默寡言的，甚至于有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像是一个沉默的影子。陆离有时甚至不明白谢阆风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只是到底是没法将这份好意开诚布公地说出来，于是也只能装作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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